【转】Lord·埃尔梅罗二世事件簿

*


列席者仅有三人。
除去自己之外的,罗莎琳德、清玄和师父这三人。
森林边上。在离城堡的前庭稍微有段距离的空地里,他们被埋葬着。阿修伯恩的仆从们妥善地帮我们造出了这高高隆起的土山。就算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阿修伯恩的仆从们也全无动摇之色,只是用对待坏掉的家俱一样的表情冷淡的处理了。
“其实,在Miss.化野那时也该立刻举行的。”
师父看着那土山,眯起了眼睛。
海涅·伊斯塔利的亡骸,现在暂时埋在化野菱理的旁边。想到这两人的性格的话,或许都不会愿意躺在对方旁边,但是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实在是没法那样从容了。
加上准备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午了。
秋日的太阳看上去很高,总觉得有些凄凉。
空气中干燥的土地和落叶的气味弄痒了鼻子,如果不是在这剥离城的话,或许会是一副充满诗情画意的风景。
“格蕾。”
“……是。”
听到师父的话,我点了点头。
先是捧起手边的香炉,向着土山献香。万幸的是在这座剥离城中香料的供应还是足够的。实际上本来是必须要撒圣水的,但不巧身边没有,而且就算曾经一时属于圣堂教会,果然也还是觉得和身为魔术师的海涅不相称。
所以入祭和集祷都没有进行,只是奉上为死者祝福的祈祷。
我吸了一口气。
随后,
“将逃离灾祸之术赐予我等的主啊。(Lord God. in whom all find refuge.)”
话语从口中流出。
所谓身体还记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明明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但在张开嘴的瞬间就那样轻松的冒了出来。
“我们深知您无尽的慈爱,愿您的慈悲能降至海涅·伊斯塔利的灵魂所在之处。恳请您以热诚将他迎入。(we appeal to your boundless mercy: grant to the soul of your servant Heine Istari. a kindly welcome.)”
原以为早已忘却得话语,毫无停顿地流淌着。
但是,这全是虚假的。我既不是神父,也并不相信主或宗教。就算是聚集在这里的魔术师中看上去最虔诚的海涅·伊斯塔利,在已经离开圣堂教会的情况下,可能也不希望被献上属于那里的祈祷。
即便如此。
献给死者的祝福是为了生者,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呢。
只要可以一时安抚那因巨大的丧失而失控的心灵,信仰的有无可以之后再考虑,这件事是谁告诉我的呢。
“将罪孽净化,将那灵魂从死亡的连锁中解放……(cleansing of sin. release from the chains of death.)”
话语在这里停住了。
仅有三人的列席者回过头来看着僵直的我。
“格蕾小姐?”
罗莎琳德叫了我。
但是,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接下来的祈祷词是什么。那自然而然溢出的旋律,在我的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幻影一样,就算在心中怎样伸长手臂也什么也抓不住。虽然是从小就听过无数遍的圣句,但果然对不相信主的我而言那话语还是过于遥远了。
“格蕾小姐?”
她又叫了我一次。
“……那个,我、”
必须要道歉。
连她挚爱的兄长,最后的时间也玷污了得我不应该被原谅。但是,到底要怎样向她谢罪,才能带给她哪怕一丁点的安慰呢。就算是我的性命,恐怕也无法偿还轻蔑她兄长之死的罪孽吧。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我回过头去,听到那满是雪茄味的双唇里吐出低沉的声音。
“赐予那灵魂永生。(and entry into everlasting life)”
知道这就是接下来的祈祷词,我吃了一惊。
我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接下来顺着师父的话就容易多了。
“赐予那灵魂永生。我们借助我等的主,在此献上祈愿。(and entry into everlasting life. We ask this through our Lord.)”
结束了祈祷,我又划了一次十字。
阿门。
但愿如此。
给死者的祝福。就算不相信死后会被给予永恒的生命,现在活着的我们也在内心为死去的灵魂献上祷告。
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鸦雀无声。在这时间里我盖上了香炉的盖子,坚持着不让自己因疲惫而坐倒。完全没有心情去考虑刚才做的是否顺利。
只是一味地,想将自己的感情塞入体内,这时,
“……谢谢您。”
罗莎琳德鞠了一躬。
少女的表情就像是体内的恶魔被除去了一样。虽然失去亲人的深切悲痛还在,但是已经取回了某种让她不会为那份悲痛所禁锢的力量。
“那个,对不起。刚才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啊,那个、”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罗莎琳德并没有在意,她继续说道。
“格蕾小姐虽然是魔术师,也知道祈祷词吗。”
“……因为我,不是魔术师。”
“她是陵园出身的。”
可能是看不下去,师父在一边补充道。
那个师父的脸上也是略带疲惫。连续发生的杀人事件,魔术师之间的互相敌对,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是师父也足够觉得胃痛了。
“陵园,是吗?”
“……说来话长。”
我只是缩着脖子。
关于在故乡的事,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整理好。就算有人要求我向别人说明的话,但归根结底连我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地理解和接受。不,在我活着的年月里,能够接受的那一天会不会到来呢。所谓死后的永恒生命,是不是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没有接受自己的旅程呢。
看着那样的我,师父又说了一句。
“Mr.清玄,可以麻烦你送Miss.罗莎琳德回去吗。”
“啊、哦哦,就交给咱吧。”
清玄拍拍胸脯答应下来,然后温柔地向少女示意。
师父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然后开口说道。
“刚才的祭奠还算挺不错吧。”
“……那个、谢谢。”
我向他道谢。
师父听到后,轻轻哼了一声。
“哼。不过还有人觉得因为是魔术师所以和祈祷没关系什么的,其实刚才的阿门就和卡巴拉有直接联系来着。”
突然听到他这么说,让我的眼睛瞪圆了。
“……是,这样吗?”
“是叫做省略法的技法。原本是Adonai Melef Neman。主,信仰坚实的主啊,大概是这样的意思。把首字母连起来就成了阿门。不过现在一般都翻译成‘但愿如此’。”
或者这对魔术师而言可能就是常识,但我还是很惊讶。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说过那么多次的词语居然有着这种意义。
“哼,看来罗莎琳德小姐也还没有学过这方面的基础。——回去以后,会作为作业的课题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呜……是。”
我无精打采地等着师父的说教过去。
不过,现在还能发生这样的事,让我感到有一点点高兴。感觉能让人回忆起来剥离城阿德拉之前在伦敦的日常生活。
然后,师父看向了别处。
是和罗莎琳德她们离去得方向相反的,城堡的墙壁。
“找我有事吗。”
“——哎呀暴露啦!”
弗利乌像是在搞笑一样,从墙壁的后面走了出来。
一看见这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占星术师,师父就一脸嫌麻烦的开口道。
“来祈祷的吗?”
“哈,怎么会。就是想看看魔术师怎么祈祷来找点乐子的。差不多就从小姑娘捧起香炉那会儿开始看了看。”
这就等于是从最初一直注视到了最后,不过师父没有指出这点,只是从上衣的内兜里取出雪茄盒。他拿了一只新的雪茄,用小刀切掉前端,然后像突然才注意到似的向弗利乌搭话。
“能借个火吗。”
“好啊。”
弗利乌的手里响起了金属盖子被拨上去的声音。
师父微微皱了下眉头。
“用Zippo的魔术师不会被说堕落吗。”
“都这个年头了。难道说要用炼金术从小便里造出来才行。”
“哈。”
师父听到这粗俗的笑话咧了咧嘴。之后问他时,由来似乎是过去用作火柴原料的磷,其实是在蒸发尿液的炼金术实验中发现的这一历史事实,不过在我看来这个笑话还是很难理解。
借来的火让雪茄飘起了烟,他充分享受着这香气,然后,
“露维雅泽丽塔·埃德菲尔特没和你说让你杀了我吗?”
“哦哦,说啦说啦。不过,那家伙也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弗利乌好像挺高兴似的耸了耸肩。
这事实让在一旁听着的我甚至都忘记了呼吸,但他们两人都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似的继续着对话。
“不按套路?”
“是啊,那个大小姐,想要证明你的无能然后把你在业界葬送掉,堂堂正正过头了有点逗啊。”
“……………………”
这次轮到师父瞪大眼睛了。
接着使劲眨了好几次。
“……实在是,有创意。”
最后挤出了这么一句。
“哈,她要是看见你现在这张脸,估计要拍手称快了吧。那样被别人居高临下地批评了以后可是火大地忍都忍不住。”
“我不觉得自己有那样。”
“你自己不觉得,但架不住人家那么想嘛。你好好记住吧。”
听到弗利乌说的话,师父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反了吧。”
“什么?”
“没什么。”
他摇摇头,又看向土山。
“海涅的身体,连着铠甲一起被击碎了。”
他像是在回想一样喃喃说道。师父在阿修伯恩家的仆从们埋葬海涅的尸体前,先检查过了。
听到这情报,弗利乌摸了摸胡茬。
“呼……嗯,伊斯塔利家的那个是叫<活石>来着?没谣传中说的那么厉害吗。”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但在术者死后也还能保持那样的硬度的话,在生前就算是相当强力的魔术应该也是没法打碎的。不过,构筑铠甲的术式有过不安定的痕迹。应该就是在那时将兽爪之类的什么东西刺进去的。关于凶器是和Miss.化野的时候一样的。而且一样也有魔术刻印被剥离的痕迹。”
“哦哦。”
好像很有兴趣似的,占星术师探出头去。
“还有,Miss.化野那时应该也是这样,海涅的尸体是从现场搬到那里的。”
“是啊,毕竟那个大堂看上去没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那样的话,不管是Miss.化野还是海涅,我们都还不知道那个现场在哪儿。也就是说,那个现场……和阿修伯恩的秘法有关系的可能性很高。”
“哈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师父的说明了,弗利乌含糊地点着头。
“但是,为什么要特意把尸体搬到那个大堂去呢?要是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让他们就这么下落不明了不也可以吗?”
“……那是、”
说到这里时,师父回过了头。
就在刚才我们献上祈祷的土山那边,老人所坐的轮椅被推了过来。
“哎呀哎呀,老爷子来了吗。难不成是来保护这家伙的。”
“没。只是看样子,那个小丫头好像要开始做些有趣的事了。毕竟机会难得,老夫就来问问诸位要不要同席观看。”
听到他的话,师父狠狠瞪着弗利乌。
简短地质问道。
“原来是监视吗。”
“谁知道呢。”
弗利乌装着傻,吹了个口哨。
师父没有再追究下去,他冲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对欧尔洛克说道。
“——马上就去。”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29 16:2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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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席者仅有三人。
除去自己之外的,罗莎琳德、清玄和师父这三人。
森林边上。在离城堡的前庭稍微有段距离的空地里,他们被埋葬着。阿修伯恩的仆从们妥善地帮我们造出了这高高隆起的土山。就算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阿修伯恩的仆从们也全无动摇之色,只是用对待坏掉的家俱一样的表情冷淡的处理了。
“其实,在Miss.化野那时也该立刻举行的。”
师父看着那土山,眯起了眼睛。
海涅·伊斯塔利的亡骸,现在暂时埋在化野菱理的旁边。想到这两人的性格的话,或许都不会愿意躺在对方旁边,但是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实在是没法那样从容了。
加上准备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午了。
秋日的太阳看上去很高,总觉得有些凄凉。
空气中干燥的土地和落叶的气味弄痒了鼻子,如果不是在这剥离城的话,或许会是一副充满诗情画意的风景。
“格蕾。”
“……是。”
听到师父的话,我点了点头。
先是捧起手边的香炉,向着土山献香。万幸的是在这座剥离城中香料的供应还是足够的。实际上本来是必须要撒圣水的,但不巧身边没有,而且就算曾经一时属于圣堂教会,果然也还是觉得和身为魔术师的海涅不相称。
所以入祭和集祷都没有进行,只是奉上为死者祝福的祈祷。
我吸了一口气。
随后,
“将逃离灾祸之术赐予我等的主啊。(Lord God. in whom all find refuge.)”
话语从口中流出。
所谓身体还记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明明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但在张开嘴的瞬间就那样轻松的冒了出来。
“我们深知您无尽的慈爱,愿您的慈悲能降至海涅·伊斯塔利的灵魂所在之处。恳请您以热诚将他迎入。(we appeal to your boundless mercy: grant to the soul of your servant Heine Istari. a kindly welcome.)”
原以为早已忘却得话语,毫无停顿地流淌着。
但是,这全是虚假的。我既不是神父,也并不相信主或宗教。就算是聚集在这里的魔术师中看上去最虔诚的海涅·伊斯塔利,在已经离开圣堂教会的情况下,可能也不希望被献上属于那里的祈祷。
即便如此。
献给死者的祝福是为了生者,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呢。
只要可以一时安抚那因巨大的丧失而失控的心灵,信仰的有无可以之后再考虑,这件事是谁告诉我的呢。
“将罪孽净化,将那灵魂从死亡的连锁中解放……(cleansing of sin. release from the chains of death.)”
话语在这里停住了。
仅有三人的列席者回过头来看着僵直的我。
“格蕾小姐?”
罗莎琳德叫了我。
但是,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接下来的祈祷词是什么。那自然而然溢出的旋律,在我的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幻影一样,就算在心中怎样伸长手臂也什么也抓不住。虽然是从小就听过无数遍的圣句,但果然对不相信主的我而言那话语还是过于遥远了。
“格蕾小姐?”
她又叫了我一次。
“……那个,我、”
必须要道歉。
连她挚爱的兄长,最后的时间也玷污了得我不应该被原谅。但是,到底要怎样向她谢罪,才能带给她哪怕一丁点的安慰呢。就算是我的性命,恐怕也无法偿还轻蔑她兄长之死的罪孽吧。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我回过头去,听到那满是雪茄味的双唇里吐出低沉的声音。
“赐予那灵魂永生。(and entry into everlasting life)”
知道这就是接下来的祈祷词,我吃了一惊。
我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接下来顺着师父的话就容易多了。
“赐予那灵魂永生。我们借助我等的主,在此献上祈愿。(and entry into everlasting life. We ask this through our Lord.)”
结束了祈祷,我又划了一次十字。
阿门。
但愿如此。
给死者的祝福。就算不相信死后会被给予永恒的生命,现在活着的我们也在内心为死去的灵魂献上祷告。
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鸦雀无声。在这时间里我盖上了香炉的盖子,坚持着不让自己因疲惫而坐倒。完全没有心情去考虑刚才做的是否顺利。
只是一味地,想将自己的感情塞入体内,这时,
“……谢谢您。”
罗莎琳德鞠了一躬。
少女的表情就像是体内的恶魔被除去了一样。虽然失去亲人的深切悲痛还在,但是已经取回了某种让她不会为那份悲痛所禁锢的力量。
“那个,对不起。刚才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啊,那个、”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罗莎琳德并没有在意,她继续说道。
“格蕾小姐虽然是魔术师,也知道祈祷词吗。”
“……因为我,不是魔术师。”
“她是陵园出身的。”
可能是看不下去,师父在一边补充道。
那个师父的脸上也是略带疲惫。连续发生的杀人事件,魔术师之间的互相敌对,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是师父也足够觉得胃痛了。
“陵园,是吗?”
“……说来话长。”
我只是缩着脖子。
关于在故乡的事,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整理好。就算有人要求我向别人说明的话,但归根结底连我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地理解和接受。不,在我活着的年月里,能够接受的那一天会不会到来呢。所谓死后的永恒生命,是不是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没有接受自己的旅程呢。
看着那样的我,师父又说了一句。
“Mr.清玄,可以麻烦你送Miss.罗莎琳德回去吗。”
“啊、哦哦,就交给咱吧。”
清玄拍拍胸脯答应下来,然后温柔地向少女示意。
师父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然后开口说道。
“刚才的祭奠还算挺不错吧。”
“……那个、谢谢。”
我向他道谢。
师父听到后,轻轻哼了一声。
“哼。不过还有人觉得因为是魔术师所以和祈祷没关系什么的,其实刚才的阿门就和卡巴拉有直接联系来着。”
突然听到他这么说,让我的眼睛瞪圆了。
“……是,这样吗?”
“是叫做省略法的技法。原本是Adonai Melef Neman。主,信仰坚实的主啊,大概是这样的意思。把首字母连起来就成了阿门。不过现在一般都翻译成‘但愿如此’。”
或者这对魔术师而言可能就是常识,但我还是很惊讶。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说过那么多次的词语居然有着这种意义。
“哼,看来罗莎琳德小姐也还没有学过这方面的基础。——回去以后,会作为作业的课题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呜……是。”
我无精打采地等着师父的说教过去。
不过,现在还能发生这样的事,让我感到有一点点高兴。感觉能让人回忆起来剥离城阿德拉之前在伦敦的日常生活。
然后,师父看向了别处。
是和罗莎琳德她们离去得方向相反的,城堡的墙壁。
“找我有事吗。”
“——哎呀暴露啦!”
弗利乌像是在搞笑一样,从墙壁的后面走了出来。
一看见这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占星术师,师父就一脸嫌麻烦的开口道。
“来祈祷的吗?”
“哈,怎么会。就是想看看魔术师怎么祈祷来找点乐子的。差不多就从小姑娘捧起香炉那会儿开始看了看。”
这就等于是从最初一直注视到了最后,不过师父没有指出这点,只是从上衣的内兜里取出雪茄盒。他拿了一只新的雪茄,用小刀切掉前端,然后像突然才注意到似的向弗利乌搭话。
“能借个火吗。”
“好啊。”
弗利乌的手里响起了金属盖子被拨上去的声音。
师父微微皱了下眉头。
“用Zippo的魔术师不会被说堕落吗。”
“都这个年头了。难道说要用炼金术从小便里造出来才行。”
“哈。”
师父听到这粗俗的笑话咧了咧嘴。之后问他时,由来似乎是过去用作火柴原料的磷,其实是在蒸发尿液的炼金术实验中发现的这一历史事实,不过在我看来这个笑话还是很难理解。
借来的火让雪茄飘起了烟,他充分享受着这香气,然后,
“露维雅泽丽塔·埃德菲尔特没和你说让你杀了我吗?”
“哦哦,说啦说啦。不过,那家伙也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弗利乌好像挺高兴似的耸了耸肩。
这事实让在一旁听着的我甚至都忘记了呼吸,但他们两人都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似的继续着对话。
“不按套路?”
“是啊,那个大小姐,想要证明你的无能然后把你在业界葬送掉,堂堂正正过头了有点逗啊。”
“……………………”
这次轮到师父瞪大眼睛了。
接着使劲眨了好几次。
“……实在是,有创意。”
最后挤出了这么一句。
“哈,她要是看见你现在这张脸,估计要拍手称快了吧。那样被别人居高临下地批评了以后可是火大地忍都忍不住。”
“我不觉得自己有那样。”
“你自己不觉得,但架不住人家那么想嘛。你好好记住吧。”
听到弗利乌说的话,师父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反了吧。”
“什么?”
“没什么。”
他摇摇头,又看向土山。
“海涅的身体,连着铠甲一起被击碎了。”
他像是在回想一样喃喃说道。师父在阿修伯恩家的仆从们埋葬海涅的尸体前,先检查过了。
听到这情报,弗利乌摸了摸胡茬。
“呼……嗯,伊斯塔利家的那个是叫<活石>来着?没谣传中说的那么厉害吗。”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但在术者死后也还能保持那样的硬度的话,在生前就算是相当强力的魔术应该也是没法打碎的。不过,构筑铠甲的术式有过不安定的痕迹。应该就是在那时将兽爪之类的什么东西刺进去的。关于凶器是和Miss.化野的时候一样的。而且一样也有魔术刻印被剥离的痕迹。”
“哦哦。”
好像很有兴趣似的,占星术师探出头去。
“还有,Miss.化野那时应该也是这样,海涅的尸体是从现场搬到那里的。”
“是啊,毕竟那个大堂看上去没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那样的话,不管是Miss.化野还是海涅,我们都还不知道那个现场在哪儿。也就是说,那个现场……和阿修伯恩的秘法有关系的可能性很高。”
“哈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师父的说明了,弗利乌含糊地点着头。
“但是,为什么要特意把尸体搬到那个大堂去呢?要是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让他们就这么下落不明了不也可以吗?”
“……那是、”
说到这里时,师父回过了头。
就在刚才我们献上祈祷的土山那边,老人所坐的轮椅被推了过来。
“哎呀哎呀,老爷子来了吗。难不成是来保护这家伙的。”
“没。只是看样子,那个小丫头好像要开始做些有趣的事了。毕竟机会难得,老夫就来问问诸位要不要同席观看。”
听到他的话,师父狠狠瞪着弗利乌。
简短地质问道。
“原来是监视吗。”
“谁知道呢。”
弗利乌装着傻,吹了个口哨。
师父没有再追究下去,他冲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对欧尔洛克说道。
“——马上就去。”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29 16:34:00 +0800 CST  
连着两楼都被吞了。。。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29 17:28:00 +0800 CST  
3


师父和我赶去得那个房间,是提供给露维雅她们的客房。
只有那个房间,一眼看过去天使们的象征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副和剥离城毫无关系的样子。
很快,我眨了眨眼。
“罗莎琳德小姐,清玄先生。”
不久之前才分别的两个人,也出现在那里。
“刚才,仆从先生来叫我们。”
罗莎琳德说着,望向站在房间中央的屋主。
她的纵卷发就像是梳起的黄金一样。凝视着这边的双眸像水晶般深邃,进一步强调了露维雅的神秘性。伫立在她身边的,是那个莫西干头的第二仆从——库劳恩。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我正想着,你是不是该来了呢。”
“你打算做什么?”
“给这场闹剧做个了断。我也叫欧尔洛克先生过来了。反正都要做了,一起解决不是更好吗?”
少女的微笑背后是不同寻常的自信。
据师父说,埃德菲尔特会被称为鬣狗,并不是因为单纯从死人身上获利,他们会介入各种争斗中,抢走最美味的部分——算上这种做法才是真正的理由。
也就是说,她和他们能够本能地嗅出果实所在的场所。
并非靠理性,而是某些更深奥的什么。
“一起解决?你又说这么——”
“我说了。”
师父的话被少女干脆地打断了。
“就是因为我袖手旁观,才导致了那样无谓的死亡。”
“……唔。”
包含在那句话里的意志,让那个师父也僵直了。
被压倒了。师父和我现在都深刻理解到,为化野菱理和海涅·伊斯塔利的死而愤怒的人,现在就在此处。
“那两位都是对我等的世界而言不可或缺的人才。或许所选的魔道不同,但魔术师的一滴血可以说等价于一颗宝石。更何况,有能力魔术师更是无论积累多少财富都无法换来的宝物。就算停滞和安宁才是我等世界的宿业,他们的存在也是本应成为对后世的人们而言无可替代的基石才对。……我有说错什么吗?”
纤细的身体里迸发出得激烈的怒火,迎面向我们扑来。
这个少女,确实是贵族。她庄重地接纳发生于这世上所有的喜剧悲剧,然而却不为其中任一而真正满足,是不停歇得高举反抗之旗的斗士。
曾经的魔术师是王,师父这样说过。
对魔术来说土地是很重要的,因此魔术师往往也是作为王或者贵族而拥有自己的土地。虽然在现代,因为魔术协会及其他种种组织而被收去了曾经所有的灵地,魔术师那贵族一般的作风本应都变为只是依存于传统的余音,但这名少女看来仍展现着过去的美好性质。
我的胸口掠过一丝疼痛。
同样为过去所囚禁,为什么这个少女能这样勇往直前呢。
“……呼哈哈。”
在我身后,晚到一步的欧尔洛克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少女的愤怒和——在那基础上她所准备的术式似乎都是非常有趣的东西。
“就让她试试如何,君主哟。无论成功失败,都能成为一条线索呐。”
“…………”
师父没有沉默太长时间。
他用手扶住口中的雪茄,抬起一直低着的头,这样问道。
“那么,你要怎么做?”
“我和那边的弗利乌一起,找到了隐藏房间。”
“隐藏房间?”
师父看上去很惊讶地皱起来眉。
“没错。我在那里找到了构筑这个剥离城的基础术式。为了确认内容是否正确,还有完成相应的准备工作,也是费了不少工夫。”
“你说,准备工作?”
“没错,就是这个。”
少女展示出放在手掌上的几颗宝石,露出了优美的微笑。
“我已经在剥离城的每个房间,每条通路的所有魔术经路里埋入了宝石,大概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
师父理解了其中的意义,瞪大了眼睛。
“那么,你难道……”
“没错。”
另一边,少女的笑容,像美艳的花朵般绽放。
“剥离城阿德拉作为工房的机能,我准备全部收下。”
“……唔。”
在一边听着的我,不由得哑口无言。
那样的话,就好像寄生虫一样。
或者说,像是到了伦敦后才听说过的电脑病毒那样的行为。
就连对魔术师了解得并不详细的我,也能切身理解到她的话有多么惊人。所谓工房,是魔术师花费几年几十年,有时甚至是几个世代而堆积起的天理的终结。如果说魔术刻印是创造在内部的器官的话,那么工房就是创造在外部的新的异界。
这是怎样的大工程啊。和逐一分析问题准备迫近剥离城之谜的师父相比,就算再怎么说是以魔术来完成的,露维雅也是在说,要只身一人通过这半天的准备来与这整个剥离城为对手。
就好像是,想与风车战斗的堂吉诃德一样。
不对,这种情况或许该说是那老骑士妄想中的情景,准备以剑与巨人战斗的愚者。
“这样的话,不管犯人或是诅咒潜伏在哪里,我的宝石都会将其显现出来。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吧?”
“你应该清楚这座剥离城是何种高度的工房。就算你是埃德菲尔特的、”
“不。”
仅仅只有一瞬间。
少女的侧颜掠过了微微的胆怯,但在刹那之间那里就只剩下因与强敌的对峙而热血沸腾的挑战者的眼神。少女那满腔高涨的自信,将她渲染得更加美丽。
“埃德菲尔特的妙技,请好好欣赏吧。”
“露维雅泽丽塔——”
比开口叫她的师父更早一步,少女挥动了右手。


“Call.(觉醒吧)”


那可爱的唇在低语着。
像是骑士的答礼一样,指尖的蓝宝石放出光芒,与其它的宝石相连锁。就像是炸弹的导火线一样危险,然而又有着像是大英博物馆的原型惊异房间一样的绚烂,少女的周围渐渐满溢出美丽的光芒。
宝石的魔法阵。
启动的魔术似乎同时也是拒绝他人的结界,师父伸出去的手啪的发出一声雷鸣,被弹开了。
露维雅对此露出满足的微笑,接着念道。


“Call.(觉醒吧)”


第一阶段是,少女的周围。
魔法阵的光辉慢慢地旋转起来。
被操纵为螺旋状的魔力,遵循着原初的形状开始回旋。
这个时候的直觉,再加上之后从师父那里听来的说明,我了解到露维雅正准备做的事在某种意义上讲与解密很像。举例来说,就是把用火柴摆出的3+4=5这个算式,通过移动一根火柴来将其变成正确的,类似这样的事。
把剥离城阿德拉那依据卡巴拉而精密组成的术式,以宝石和自己的魔力加以最低限度的修改,将其替换为意义完全不同的术式的一次尝试。
但是,火柴谜题的规模和复杂程度完全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规模是这整座剥离城,逐个设下的魔法阵之间连允许蚂蚁通过的空隙都没有。
就算说是带来了大量的宝石助推器,少女所做的事也像是用消防车的水枪将颜料喷出,准备在数十米开外绘制细密画一样。
然而,


“Call Connect with Green6 for Red8. Excitation Red10, and circulation to Blue4. Blue6, thou connect with Blue7,9,11, and Red5,6,25 for Green and Red11. Thou shall be
fish for comming with me.(觉醒吧,翠之七与赤之八相接续。激起赤之十,向苍之四循环。苍之六与苍之七、九、十一、赤之五、六、二十五一同与翠与赤之十一相接续,化为鱼导向我。)”


接下来的咒文很长。
第二阶段是,房间的周围。
螺旋状回旋的魔力,如同蛇一般抬起来头。
镶嵌在整座剥离城里的宝石互相呼应,满溢在周围的魔力像在舞蹈一样开始跃动。其伴随着的细微颤抖覆盖了整座城,我开始感到明显的震动。
师父抬头望向华盖。
“……城堡在?”
“喂喂。难不成这真能搞定吗。”
连应该是帮过忙的弗利乌,都像是无法相信似的吹了个口哨。
就算是见证过无数神秘的他们,也无法轻易接受眼前的光景。用天才这样不经思考的词汇难以概括的境界,露维雅泽丽塔·埃德菲尔特的魔术到达了。
传达到了吗。
向剥离城阿德拉。
“…………”
欧尔洛克无言地坐在轮椅上,眯起了眼睛。


“Call grace!(恩惠呐,觉醒吧)”


第三阶段,一口气扩散到了城堡的周围。
一道光辉又与别的光辉相连接,形成了复杂精致的魔法阵,那魔法阵又与别的魔法阵相连接,堆积成更大的形态。不伤及原本存在的魔法阵本身,而是让其以全新的意义重生。
每到此时,少女周围都会有宝石映照出彩虹色的光辉。现在已经有八成变为彩虹色,多半等到所有的颜色都改变时,剥离城的机能就会落入露维雅的手中吧。
压倒性的魔力洗刷了世界。
将这座剥离城的全部都传至新的主人身边,巨大的魔法阵旋转着开始回归。以连不是魔术师的我都能通过皮肤感到的规模,像雪崩一样涌入这间客房。
“来了——!”
露维雅的眼里闪耀着胜利的喜悦。
然而,师父被完全不同的感情所刺激,呻吟道。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反应……”
城堡产生了更大的振动。
同时,少女的身体剧烈摇晃起来。不只是露维雅,在场的弗利乌和库劳恩,还有清玄都为了稳住身体而蹲了下来。
“……呜……喔!”
“欧尔洛克公!”
连那个老魔术师也不例外,因为轮椅的剧烈晃动而失去了平衡,瘫倒在地板上。
不。
【我也是】。
右手好像突然化为了火炎一样的痛楚和幻觉抓住了我,不仅如此,身体中的神经也开始造反。生存所需的回路全部被遮断,连产生反抗这样的想法都做不到,我的眼前迅速变得模糊起来。
“格蕾!”
连这句话听上去都那么遥远。
我看见露维雅的身边扩散出极度污秽的黑暗。就像要将昏睡的少女吞噬一样,那黑暗张开了嘴。
“可恶——!”
师父的手飞快地伸进上衣的内兜里。
我的意识勉强就维持到这里了。
我和师父和露维雅一起,被拖入那黑暗之中。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18:00 +0800 CST  
4


——那里确实是剥离城。


我所看到的光景,是那个餐桌。
在那个被邀请来的魔术师们齐聚一堂吃早餐的房间里,有几个人影也正在那里用餐。如同影绘一般的人们手握刀叉,有说有笑。
“哈,用这个方法连接魔法阵的话要不了一年就会崩坏了。你的魔术还是老样子,那么粗略呐。”
耸着肩膀说出这话的,是欧尔洛克·西萨蒙德。
他没有坐轮椅。那身影虽然也能看出上了岁数,但明显比现在要年轻。带着些调皮感的说话方式和现在相去甚远。不过环绕在他身边的那深邃的魔性与现在相比也不逊色。
“粗略有什么不好。”
“不好,就像你的脸一样。”
“你个老不死的少胡扯。”
“——哎呀,亲爱的。怎么能和特意来帮忙的欧尔洛克先生这么说话呢?”
同席的女性插话道。
那是位一头卷发的美丽女子。身上朴素的亚麻质礼服裙与她十分适合。
“夫人。”
“真是辛苦您了,欧尔洛克先生。”


——不对。
——这不是我的记忆。
——正在侵食我的,是完全不同的某人。


“啊啊,终于明白了。”
听得到声音。
混杂着噪音的,刺耳的声音。
“没错,就是这个了。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的,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这是、谁。
这是、谁
这是、谁。


“把你的魔术刻印……”


有一只手。
白皙的手伸了过来。
啪的一下,就好像旧胶片被剪刀剪断了一样,我的意识又一次中断了。


*


额头上感到了温暖。
我想,这份温暖大概就是将我拉住的最后的锁链了。像是还在梦里一样,我回望那双观察着我的疲惫双眼,迷迷糊糊地小声叫道。
“……师父?”
“终于醒了吗。”
师父愣了一下,把手从我的额头上拿开。
然后刷地给我戴上兜帽,弹了下我的额头。
“痛、”
“兜帽好好戴上。你知道我不想看到那张脸吧。”
“……啊、好。”
我感到有点抱歉,所以紧紧揪住兜帽,坐了起来。
“……我好像、做梦了。是关于这座剥离城的梦。”
“是吗。虽然也想好好听你讲讲你的梦,但看现在的情况不是那种时候啊。”
说完,师父环顾了一下四周。
“……看来我们是被关起来了。这是剥离城的防御系统吗。”
“唔……!”
我也终于注意到了。
在眼睛所能眺望到的地方,到处都染上了黑暗。
虽然在我们周围半径几米的地方还勉强维持着原本的石板,但也能看出它们同样也在逐渐被不可视的黑暗侵略。
“紧着做了个结界出来。结果看来是让对方设下得更大的结界拖进来了。”
师父叹了口气。
“虽然还算不上是空间遮断,不过性质上也接近了。我们所在的相位应该是向着星幽界错开了一点。如果完全被吸收了的话,那还保有肉体的我们要维持生命就有点困难了。就像被扔到海里那样。”
“那、我们……”
“因为还不是空间遮断,只是错开了而已,所以只要用更强的魔力突破应该就没问题了。”
“那还真是不巧呢。”
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露维雅。
她捂着右手,脸色十分苍白。
“是那样吗?我这二流魔术师正期待着埃德菲尔特的魔术呢。”
“如你所见。”
少女举起右手。
她的手掌上放着几颗宝石,全部都失去了本来应有的光辉——也就是魔力,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也一看就明白了。
她看上去十分恼火地握紧了这些宝石,
“因为刚才的冲击,魔术刻印现在也无法正常运作。”
“魔术刻印?”
听到师父这么重复,露维雅似乎感到很不好意思而别开了视线。
“我用带着的宝石和魔力试着抵抗过,但我的Gand对这黑暗没效果。只是浪费了好几颗宝石而已。”
她似乎很不甘心,表情都扭曲了。
并不是因为生命有危险而在颤抖,只是从灵魂上就在拒绝着因败北而带来的名誉损毁。这名少女看来是从心底就是作为贵族出生的。
“……为什么,要救我。”
如同在说无法忍受这份屈辱一般,她的双唇像是颤抖似的,小声咕哝道。
“我哪知道。”
“我可是那么不像样地失败了。你到底要小瞧我……唔、”
面对激动的少女,师父叹了口气,同时伸出了食指。
然后,
“和你一样。”
他似乎不是很高兴地说道。
“你为海涅·伊斯塔利的死而感到遗憾吧。我也是,为杰出之才的浪费和丧失而感到惋惜。这样的回答不可以吗。”
“你觉得我会接受这样的借口吗?”
“纯粹以才能来说的话,你在我见过的魔术师中毫无疑问属于前五。如果你说有谁的才能是这个世界上不可或缺的宝物的话,不是也应该将自己也算进去吗。”
少女像是想说什么一样,张开了嘴。
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纤细的双肩垂了下去。
“……那就这样吧、”
那表情就像是附在身上的什么恶灵离开了一样。
她把新的宝石倒在手掌上,像是在斟酌似的用指尖拿起来。
“用剩下的宝石来准备简易仪式用的魔法阵好了。如果想逃出去那东西应该是必须的。”
“这样的话要花点时间吧。不好意思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就让我先休息一会儿吧。”
“你说什么?”
“之后就拜托你了。”
然后,师父迅速盘起腿,闭上了眼睛。
没过几秒,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冥想和睡眠管理确实是魔术师的基础科目,但为什么他就只擅长这种表层技术呢。
看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来的少女,我除了瑟瑟发抖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


同时在客房里,另一起事件正在发生。
“……露维雅大人、”
第二仆从库劳恩紧紧抓着地毯,勉强保持着意识。
他也注意到魔术刻印的运作停止了。库劳恩的身上同样也继承了代代侍奉于埃德菲尔特家的家族的魔术刻印,因为运作停止而同调的神经也受到影响,险些没昏过去。
然而虽然免于昏倒,但身体也无法自由活动。
几乎是在物理上停止的神经,就算主人正处于危机之际也无法正常地传递信号。虽然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肉体和魔术,在身体无法活动的情况下也毫无用处。他的精神(心)在因为懊悔而颤抖着,即便如此,就算动员身体里所剩的全部意识,却连一根手指也都抗拒着运动。
在尚未平息的冲击中,有一个身影动了。
“刚才……是……”
罗莎琳德·伊斯塔利惴惴不安地环顾着四周。
似乎只有她没有受到刚才的冲击影响。
那样的话,原因就是、
(魔术刻印吗……?)
如果刚才的冲击是以魔术刻印为目标的话,那么并非伊斯塔利家继承人的她能将冲击无效化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偏偏是这个年幼的少女。
客房的玻璃碎了。
库劳恩看到了从那里侵入的影子。
似乎是利用了某种魔术,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无法看清其姿态,却以惊人的速度在逼近得四足怪物——
“……阿修伯恩的……野兽……唔!”
然而连呻吟声,都没能从第二仆从的口中流出。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20:00 +0800 CST  
5


一滴血滴落下来。
少女划伤了自己的手指,用宝石摩擦着石板。
这样做,是为了准备绘制出速成但含有强大魔力的魔法阵。根据师父在课上所说,绝大部分魔术在大致上是分为只是让魔力通过魔术回路的一工程,利用一段咒文固定一种神秘的一小节,将十个以上的小节通过瞬间契约而成的简易仪式这几种。
也就是说,大概就是为了破坏一工程无法突破的结界,正在进行各种准备。
“…………”
“…………”
不过,冷冰冰的空气让人难受。
那大概是露维雅对着正在睡的师父的敌意,就连只是在中间的我,都觉得像如坐针毡一样。说实话,我很擅长封闭自己,也放弃了与他人共感,但少女那强烈的感情,甚至让现在的我恨不得立刻将这些信条甩卖掉。
有没有什么话题呢,总之我先找了些可以说的事,
“……那个,说起来,露维雅小姐刚才,好像骇客啊。”
“骇客?”
听到她回问,我慌慌张张地继续说下去。
“就是,我到了伦敦以后,第一次在电视上看了电影,那个,使用可以夺取电脑的道具的……我记得好像是,有个希腊神话感觉的名字、”
“……特洛伊木马。”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听的,师父微微张开眼睛,帮了我一把。
“是事先侵入对方的电脑,为了根据需要夺取控制权而编写的程序。”
“是么,原来如此。所以才叫特洛伊木马。毕竟那个在特洛伊战争时运入敌国的巨大雕像,其内部藏着奥德修斯、小埃阿斯、墨涅拉俄斯、狄俄墨得斯,全都是有名的英灵。想到从内部被吞噬殆尽的特洛伊的话,真是毛骨悚然呢。”
对露维雅来说,看来还是神话要更熟悉。
特洛伊战争。
在希腊神话中,也是特别为众多文人所歌颂的章节。
以前,故乡的神父先生曾给我讲过——那场战争的关键,就是特洛伊木马。在巨大的木马内部隐藏着身经百战的英雄们,然后诱使特洛伊人将其搬入国内,这个传说就算不翻书应该也都知道。
“不过,关于这基本概念不管是在电脑还是魔术上都没有太大区别。在古代也好现代也好,到头来只是人类的工具而已。”
“就是因为是会说这些事的君主,所以才得不到周围的尊敬不是吗?”
“……嗯、呜。”
听到少女的指摘,师父陷入了沉默。
这次他沉默持续的时间意外的长。居然受到那么大的打击吗,我虽然平时也一样对师父不留情面,但这时也不由得有一瞬对他产生了同情。
“那个,师父?其实也不用那么在意……”
“……原来是这样么,就是这个,这就是所需要的碎片。”
“咦?”
无视疑惑着的我,师父迅速重新转向另一位少女。
“露维雅泽丽塔·埃德菲尔特。魔法阵的设置结束了吗?”
“怎、怎么了突然。虽然大致上是完成了,但还需要时间再适应一下。”
突然被师父叫到名字,露维雅像受到了突然袭击一样抬起了头。
“现在我无论如何都要马上必须出去。”
“你在说什——”
少女像是在说,你终于疯了吗,但师父激烈地追击道。
“如果不赶紧出去,不光是我们,留在那边的其他魔术师还有你带来的第二仆从全都会被赶尽杀绝。”
他的话音刚落。
周围开始响起嘎吱嘎吱这样危险的声音。
就像是空气变成了硬物一般异常的气息,还有骇人的压迫感紧握住我们的肺。
“……这是、”
少女环顾四周。
我们设下的结界正在被压力所吞噬。本来这个结界也只是师父赶工造出来的,只要对方认真起来根本撑不了多久。
“应该是对我们的行动产生反应了。”
师父这样分析道。
“看来对方不打算将我们一直关在这里。以这个结界的强度,物理性的压垮应该也不难。”
“这可不是说笑的!”
少女猛地站起来,伸出了食指。


“Call blue, red, green for your queen.(觉醒吧,苍、红、翠,为了汝等之女王)”


一小节。
剩余的宝石如怒涛般被消耗,Gand的猛攻被狠狠投了出去。就像是狂风呼啸的大地上的彩虹一样,她一个劲地全力放出着惊人的魔力。光辉勇敢地向黑暗挑战,如同回放着神最开始的话语一般迸发着。
要有光。
然而,黑暗毫不动摇。
似乎是为了吞噬露维雅所放出的数发魔弹,压榨我们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不要开玩笑了!”
少女叫道。
她进一步提炼小源,放出魔弹。
那万色的光辉实在是豪华壮丽。但是,支撑着其内里却是可以称为悲壮的觉悟。如果是一般的魔术程度还好,持续放出这种高出力的魔弹简直等同于将神经放入熔炉一样。不断加热的魔力让每一条魔术回路都发出悲鸣,向着主人露维雅要求立即停止。本该辅佐它们的魔术刻印是否归位,也没听少女提到过。
“…………”
看着她这幅模样,师父再次开口。
“露维雅。”
“什么事。你是准备说自己已经绝望了所以想先去死吗?”
就算在这种危急时刻,少女眼中也看不到一丝绝望。只有如同绯色宝石一般的热情在燃烧着。
对着那位少女和这绝望性的状况,师父说道。
“不要想成石头,而是想成泥。”
“什么?”
少女的眉间混杂着杀意歪曲了。如果再等一秒,那杀意或许就会将师父贯穿,但却在下一个瞬间因为另一个行动而被扭曲了。
师父握住了那纤细的手腕。
“你——!”
“我说的是宝石。”
师父低声对瞪大双眼的少女说道。
“你应该也能感觉到红宝石内部的脉动。但是,那不过你能操纵的力量的一半而已。”
“……什么、”
如果是平时的话,她一定会对这些话一笑置之吧。
就算师父是君主,露维雅应该也是有着埃德菲尔特家传承数代的骄傲。虽然只是短暂的时间,她无视了那份骄傲,把师父的话听了进去,这是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化呢。
“之前也说过吧,埃德菲尔特的魔术的本质不是以价值为傲,而是让价值流通。风已经刮起来了,水已经在流淌了。你的石头既是你的心脏,也是外界的一切。那黑暗也不过是一切之一。就像水从高处流向低处一样,就像电位从高处流向低处一样,力量的流动本身就是你的魔术。用每次心跳激起宝石的同时,去感受那黑暗的内部的内部。”
那大概是运动博士向一流运动员提供建议一样的情况吧。
不过,所传达的并非只有概念上的建议而已。
露维雅注意到从被握住的手腕那里传来了别的什么,她立刻扬起了眉毛。
“你、居然接续了我的魔术回路——”
魔术回路的接续。
在我因其中的意义而颤抖时,师父的脸上带着必死的决心,喊道。
“想拒绝的话就拒绝吧!随便你!”
师父简直就是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毕竟在魔术回路的接续时,主导权反而该说在【被干涉的那一方】。
如果是有一定能力的魔术师,能够轻易将接续过来的魔术回路随意玩弄甚至烧毁。也就是说,现在只要露维雅有那个意思的话,她可以将师父的魔术回路全数破坏。再考虑到神经是和魔术回路相连的这件事,简直就等于是捧出自己的心脏。
“…………”
不过,露维雅没有反抗。
在师父的魔术回路流入的状态下,她内部的心象改变了形态,就连旁观的我也能看出来。至今为止都没从她那里感受过的非常自然而平稳的魔力在流动着。
流动。
那正是她魔术的本质,师父好像这样说的来着。
“你明白吗?你之前想要夺取剥离城的行动并不是失败了。不如说就是因为成功了,保卫系统才会启动。在这黑暗之外也有你造出来的魔法阵。去同时意识内与外的自己吧。然后作为界线本身的你也、”
师父的话她到底听到哪里了呢。
又或者,在魔术回路直接接续的两人之间,实际上也许已经不需要语言了。
“你的属性是地。在《自然界》的四分类中是冷且干。自己去感觉那个位置,温且干为火,温且湿为风,冷且湿为水,同时也向着这些位置去流动、去积蓄、去压制。被压制的‘力量’在现代被称为天使。你应该去收集的天使就在那里。”
我感到了鼓动,似乎魔力完成了一次循环。
被师父的魔力所诱导,流转在露维雅身体里的魔力又增加了一段螺旋,心象被再加速。
通过两人的魔术回路,指尖上宝石的光辉更加闪耀。
不对,连黑暗也像宝石一样放出光彩。雷霆先破坏了空气的绝缘,然后在自己开辟出的道路上前进。就像是模拟这一原理一样,现在露维雅所操纵的魔力开辟了这边和那边之间的“道路(Pass)”,发射出去。
然而,在那之前。
有刺耳的破裂的声音响起。
和宝石一起,师父的手背被染红了。
“师父——”
“你——”
对于我和露维雅的叫声,
“没事,只是因为不习惯的魔力,附近的血管和神经有些受不住了。”
师父面无表情地说道。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23:00 +0800 CST  

血管和神经被不寻常的魔力破坏了,但他毫不动摇。在露维雅的魔力操纵越来越精密的同时,师父的目光只是注视着黑暗。感觉似乎能从他的双眼深处看到赤红的炭火。
“发射!”
叫声和露维雅的咒文(Spell)相呼应。


“Call.(觉醒吧)”


那正是释放魔弹的咒文。
一齐迸发的光芒溶于黑暗——将其像玻璃一样击碎。
突然,我们的视野被满溢的色彩占满了。
“……出来,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是离刚才的客房稍微有些距离的走廊。那满溢的色彩是从窗口照进来的夕阳的光芒,也是耸立在远处的山峰。
“看来是因为结界被粉碎的冲击,坐标稍微有些错开了呢。”
露维雅拍了拍礼服裙,起身的动作还不是很利落。
虽然她刚才行使了那样的魔术,但看样子并没有造成过多的疲惫。魔力回路的质量在强韧上也是一流,这样看来少女所拥有的资质果然是超一流的。
“……唔。”
我感到背上的寒毛倒竖起来。
回过头去,看到师父站在那里。但是,却感觉好像认错人了。他正在用手帕擦着手上的血,同时从神色能看出他正激昂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师父?”
自从来到这剥离城,露维雅不知对我们产生过多少次敌意。
但师父对露维雅产生——而且还是如此真切又凄怆的杀意,还是头一次。
“你们真的很卑鄙。”
那是像从胃的最深处渗出来的语言。
“只是因为身为天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飞向高处。在我只能想象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非常沉重、痛苦的语言。
对于师父而言,魔术大概就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就算平时秘藏在心中,那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境地也始终就在眼前,这是伴随着怎样的痛苦呢。
“…………”
露维雅也暂时沉默了。
“我也无法原谅你。哪怕天空坠落。”
这是古代欧洲的说法。
据说基本上是在凯尔特和北欧立誓(Geis)时所使用,对我而言也很熟悉的话语。不过,由少女口中说出这句话来,才真正宿有着那神话中的一幕一般的气息。
露维雅小声地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看向师父。
“不过,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便。”
听到师父无精打采的回应,少女这样问他。
“十年前,你的老师——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死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啊、)
我感到自己也因这个问题而心跳加速。
师父他,被传说杀死了自己的师父的第四次圣杯战争时发生的事。我所不知道的时代。
“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师父接着说道。
“杀死凯尼斯师的不是我。是某个剑之英灵(Saber)及其Master。我连凯尼斯师的遗容都没看到。——但是,后来知道的时候,还是很悲伤。”
“悲伤?”
“那样的才干就那么无谓地丧失掉的事也是,到最后我连一次都没能和那个人共有他所看的景色的事也是,都是那么那么的悲伤。我能说的就这些了,表达地不太好对不住了。”
“……是吗。”
露维雅在斜阳下垂下睫毛。
几秒后她睁开眼睛,用凛然的声音命令道。
“既然如此,你就来做我的指导者吧。”
因为这句离奇的话,师父惊讶地眨了眨眼。
“等、等一下。那个说我是魔术的破坏者的人是你吧。”
“是我。我现在也还是这么认为。不过就在刚才,你向我证明了你不仅仅是那样的存在。”
露维雅的说明可以说是郑重至极。
“而且,你对别人的魔术干涉过多了。连魔术回路都接续了的话,可以说和对埃德菲尔特的奥秘出手也没什么两样了。让你了解到这个地步,我不可能放任不管。——但是,如果你来做我的私人指导者的话,那就可以既往不咎。对了,反正我也打算从明年开始入读时钟塔。”
“………………啊?”
师父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表情,呆若木鸡。
作为魔术师来说这种思考很正确。但是,实在是过于正确了从而离正统的魔术师过于遥远了。少女的做法是全世界共通的正攻法,对爱着黑暗与月的魔术师而言甚至不如可以说是缺陷品。
我也十分惊讶,突然身边响起了爽朗的声音划破了空气。
是师父在笑。明明是在这种处境之下,但他的笑声却像是忘却了一切似的。
“真是,高洁啊。”
师父揉着眼睛,这样说道。
“什、什么?”
“你的存在方式。”
因为这句话,露维雅语塞了。
我觉得她的耳朵好像有点发红了,但没有看太清楚。她不友好地转过头去,再次问道。
“总、总之,关于我的要求,你怎么想的。”
“关于指导者的事,容我再考虑一下。不过不管怎么说,如果你以现代魔术科为志愿的话我没权利阻止。虽然也没法保证你能否通过。”
“哎呀,你觉得我有可能通不过吗?”
少女多少有些挑衅地说道。
不过,两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
“首先还是这次的事件呢。”
“是啊,现在必须在这剥离城做个了断。——你明白吧?格蕾。”
“……是、是。”
听到他的提醒,我慌忙连连点头。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24:00 +0800 CST  
译者注:接下来就是解密部分了,其实个人觉得以推理的角度来说真相有点坑,不过三田在后记里也说了这是广义上的Mystery,推理部分就别太纠结了_(:з」∠)_


第五章
1


回到客房,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副惨不忍睹的光景。
不管是墙还是家俱都像是被泼满了油漆一样血迹累累,满地散落的肉片让人无处下足。
露维雅有那么一瞬间捂住了嘴,然后冲了进去。
“库劳恩!”
“……大小姐、”
巨汉跪在地上,看上去呼吸困难。
“十分抱歉……”
他的声音甚至让人联想到腐朽的枯木。
看来那让露维雅的魔术刻印停止的冲击,也折磨着这个巨汉。不对,相较之下感觉甚至是露维雅的症状要更轻。可能是这名少女拥有什么防御对策也说不定。
“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后……怪物出现了……罗莎琳德大人被掳走了……。清玄大人为了保护她也一起……”
“怪物?真的有那种……”
露维雅说到一半,转过头去。
“……唏咿……唏咿……”
弗利乌瘫坐在地板上,发出喘鸣声。
看来他也设法保住了性命。从插在周围的匕首来看,多半是张开了结界把自己封闭在里面。
似乎是还看不清楚东西,他不断地揉着眼睛,同时说道,
“是只超可怕而且很又手段的妖怪……。趁我们都还没法像样地使用能力的时候,就先把最难搞的对手秒杀了。唉唉,都面目全非了……”
“那么,这是……”
对于师父的疑问,弗利乌连连点头。
“是欧尔洛克老爷子……”
占星术师这样称呼着这具连原形都看不出的尸体。
如同字面的意思那样被大卸八块的尸体,甚至连哪里是哪个部位都几乎分不清了。
第三个被害人。
但是,这已经不是犯罪而是灾厄了。
狂暴起来的剥离城的灾害,连那个老魔术师都无法逃脱吗。
然而,
“欧尔洛克·西萨蒙德。”
对着房间的中央,师父喊出这个名字。
因为这过于无意义的行为,我不由自主得转过头去。
“师父,你说什……”
“不对,不是躺在那里的尸骸。”
师父做出否定,进一步说道。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发言,但是师父的视线就还是停留在地板上。
“是你,欧尔洛克·西萨蒙德。”
然后,另一个倒在旁边的人慢慢站起身来。
是那个少年助手。
“你才是,真正的欧尔洛克·西萨蒙德吧。”
“咦……?”
在疑惑的我的面前,少年的表情崩开了。
沾满主人的血的嘴角扬了起来,至今为止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微微笑了。
“真正的,这种说法不太对呐。年轻的君主哟。”
“唔——”
明明音色和音调都完全不同,但他的口气与欧尔洛克·西萨蒙德生前别无二致,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有句话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现在这种情况,就正是所谓的刻。
“转刻过来的说到底也不过是记忆和人格呐。不过,原来的身体上也还留着大概一成吧。”
少年——欧尔洛克呼呼地笑了。
“这就是蝶魔术(Papilio·Magia)吧。”
“虽然想称赞汝的慧眼,不过功劳还是让给这边的老人家吧。”
少年说着用手指给我们看。
所谓蝶魔术(Papilio·Magia),我听说是模拟从毛虫经过蛹变成蝴蝶的这一连串的变化的魔术。这样的话,能应用在这样的复活上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听说和亲眼看见完全是两种感觉。对于这过于惊人的变化,我只能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呻吟。
“实际上,这个身体本身就是用老夫的血和精液所构成的人造人。其实是和魔术刻印一起逐步移植,在最后将人格整个移动过来的,不过事出突然,导致大概有一成就这么损失了。而且因为刚才那古怪的突袭,保留下来的那些现在也有一半的机能停止了呐。”
少年身姿的欧尔洛克看上去很恼火地说道。
实际上,一成左右的损失可不是能这样轻松说出口的事。毕竟有着相当历史的魔术刻印的一成也是用几十年的岁月——用先辈魔术师的生命所锤炼的。不过,对于欧尔洛克这样已经开始衰老的情况来说事情有所不同吗,他的语调听起来反而包含着庆幸的感情。
另一边,师父咬住嘴唇,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关于那件事,我想和您谈谈。”
“哦。”
就在少年歪过头的时候,露维雅插了进来。
“——埃尔梅罗Ⅱ世,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去找那怪物,不然、”
“没那个必要。你就当是赌一把也行,总之那个怪物是不会伤害罗莎琳德小姐的。”
师父慢慢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深处缠绕着无法治愈的疲惫,不知道除【我】以外有没有人注意到。
他看着从坏掉的窗户中射进来的阳光,眯起了眼睛,像是把话从肺里推出了一样说道。
“所以,让这一切结束吧。”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27:00 +0800 CST  
2


太阳已经完全的落下,剥离城阿德拉被黑暗所包围。
本身就是位于深山中的城堡,也没有正式在战争中使用过,连前往最近的村子也必须经过将近十公里的山间小道。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登山家,在这个时间也无法出入吧。
在【那个】眼中,这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像蜘蛛一样趴在墙壁上,在钟楼旁边侧耳倾听。
目标只有那一个人。
灼烧着肺腑的憎恶之炎,在捉到那目标前绝不会熄灭,他对这一点不能再清楚了。专注地磨砺着五感,就算只是万一也不能允许让他逃走这种事发生,所有的神经和魔术回路都在集中于这个目的。
剥离城的一切,都是【那个】的同伴。
只要是有着天使的地方,他的手眼就能达到。
那眼睛,发现了徘徊在城墙附近的使魔。
是蝴蝶。
几只放出微光的魔术之蝶,轻飘飘地从前庭到城墙,还有在主城的玄关处飞舞着。多半是为了逃脱吧。看来是放出蝴蝶使魔来看看情况。
“…………”
只有那蝴蝶,他不会看错。
没想到那个魔术师居然还活着……那样的话再杀死一次就可以了。仪式就到那之后再进行也没关系。
所以,【那个】为了能先抓住蝴蝶而认真聆听着。
就连魔术的发动也无法从声音的反射中逃走。不如说根据【那个】的经验,因为音波会为每人的魔力所影响,所以会更容易发现。只要得到了使魔,利用其中的因缘(Pass)发现其主人也很简单。虽然不知道那人是怎样隐藏踪迹的,但只要现在把他拖出来就行了。
他在墙壁上移动。
目的地是剥离城的主城那侧。
【那个】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简单的工作而已。
就在玄关的旁边,没有察觉自己的蝴蝶在舞动着。【那个】无法抑制住嘴唇因满足而歪扭,准备就那样迅速地伸出了手。
刹那间,有光射了过去。
因为突如其来的光明,【那个】退缩了。就像是照到了阳光的吸血鬼一样。
“……果然出现了。”
青年低声说道。
他手里拿着的带着锈迹的铜质提灯。看样子是从城堡里拿出来的物品,陈旧的灯油味现在依旧能闻到。
“没错,其他的猎物当然也很重要,不过首要目标是绝不能让他逃掉的。”
响起了脚步声。
从青年的身后出现了几名魔术师。
每个人都毫不掩饰自己意外的神情。
“我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如你们所见。”
青年举高了提灯。
摇动的灯光,照亮了男人的身影。
就算不看那头襟和海螺,应该也不会看错那个身影吧。看上去缺了什么的脸庞上带着眼罩,那表情给人一种就是在这黑夜里也能让人安心的印象。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的话。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举着提灯,断言道。
“犯人就是你,时任次郎坊清玄……不,格里温·阿修伯恩的儿子,古拉尼德·阿修伯恩。”


*


我从昏暗的夜色中慢慢探出头来。
在这剥离城主城的玄关前,五名魔术师已经到齐了。
师父。
露维雅。
弗利乌。
曾经是助手——现在则是欧尔洛克的少年。
然后,时任次郎坊清玄。
前四个人和我一样,刚才潜伏在前庭森林的魔法阵里。只有第二仆从库劳恩正在主城内部进行应急时的准备。
另外,设下这个隐身魔法阵的是弗利乌。虽然本人说着,利用方位的魔术如果多次在同一场所使用的话强度会下降啦……,而不愿意,但是集合在这里的魔术师中他是最擅长这类的,最后还是被师父说服了。
就是这个弗利乌最先瞪大了眼睛。
“喂喂认真的吗。先不说这家伙就是犯人,格里温·阿修伯恩的儿子是怎么回事?”
“对、对呀,到底在说什么呀。”
清玄夸张地摆着手。
他敲了敲头襟和海螺,还扯了下自己的脸颊。
“怎么看咱都和阿修伯恩画风不一样吧?咱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那妖怪呀。不赶紧去救罗莎琳德小妹、”
“…………”
师父微微叹了口气。
他慢慢把提灯放在脚下,清了清嗓子。
“那么,就从这个事件的最初开始吧。”
开始讲述道。
夜风吹过前庭的森林,树叶摩擦发出声响。就像妖精们的娇笑声。不,既然是在这剥离城阿德拉,天使们的低语才更合适。
主啊,你去往何处(Quo Vadis)。
于裁决的宝座之上,本应审判我等的大人身在何方。
师父从上衣的内兜里取出了邀请函。
“归根到底,这个邀请函是什么?”
“要说……什么,是为了决定遗产继承者的、”
师父阻止了露维雅,自己继续说下去。
“说得更直接一点吧。为什么要把我们集合到这座城?这谜题是为了寻找配的上遗产的人?这种事和魔术师的本质毫无关系,诸位理应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对。
比谁都再清楚不过的人,就是师父自己。无论在知识上怎么接近魔术的本质,师父和魔术之间的距离也丝毫没有缩短。不如应该说知道得越多,就越能认识到那距离可以称得上是永远。
为什么,能够忍受这样的事呢。
不知道。
还是说对师父而言,这从一开始就是理所当然的呢。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
弗利乌喊出师父名字的声音就像是呻吟一样。
“那样的话——这集会是什么?”
“Whydunit。只搞明白了理由。不,是一直都明白。”


“魔术师想让自己的孩子继承魔术。就是这样。”


沉默降临了。
谁都能对这个答案产生共鸣。这种对魔术师而言天经地义的事打从一开始就都知道。但是同时,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应用在这次的情况中。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你没疯吧?说到底,咱连格里温·阿修伯恩有孩子这件事都是第一次听说呀。”
像是在强调重点似的,被称为犯人的时任次郎坊清玄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老夫也参加了这家儿子的葬礼,毫无疑问是死了呐。还是汝想说,那个其实是假的?”
“这个么,欧尔洛克公说的也没错。尸体应该是真的吧。”
对于少年的疑问,师父点了点头。
“老夫?啊,你是欧尔洛克?这搞啥呀?”
师父无视了一脸惊讶的清玄的插嘴,继续说道。
“正因为格里温·阿修伯恩的儿子死了,才拉开了这次事件的帷幕。”
“这是什么意思?”
“修复魔术刻印的<修复师>。”
师父平静地说出阿修伯恩的别名。
修复师。在魔术的世界里也很罕有,复原魔术刻印的人。让那些调律师望尘莫及的存在。
“或者说,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吗?被移植了心脏或肝脏之类器官的人,会连记忆和感情也继承。”
移植手术。
因为心脏等重要器官的移植,突然改变了口味或性格,还有萌生了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钢琴才能,像这样都市传说一样的新闻,我在杂志上看到过。
“不对,请等一下。为什么突然开始移植的话题了?阿修伯恩的秘法是魔术刻印的修复——”
“为此所需要的材料是什么?”
对于露维雅的质疑,师父反问道。
“用来填补破损的魔术刻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最适合用来填补失去魔术刻印的部位的是什么?”
“如果你想听到魔术刻印这个回答的话,那从根本上就错了。正因为是魔术刻印才无法适合于他人不是吗。”
“……蝶魔术(Papilio·Magia)。”
最后这句话并不是师父说的。
是【我】。
魔术师们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我并没有在意,而是联想到了某些事。


——魔术刻印的修复师。
——所谓魔术刻印,是像人的“器官”一样的东西。
——蝶魔术(Papilio·Magia)是,着眼于毛虫经过蛹变为蝴蝶,【转变为完全不同的生物】这种神秘的魔术。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如果说时任次郎坊清玄就是古拉尼德·阿修伯恩——
“欧尔洛克·西萨蒙德,您说过曾和这里的城主一起进行过研究对吧。”
师父对成为了欧尔洛克的少年魔术师说道。
“那是怎样的研究,我现在明白了。”
“…………”
欧尔洛克没有立刻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清玄粗暴的声音。
“荒唐无稽呀!”
“是这样吗?说起来这个词不适合魔术师吧。”
对于戴眼罩的修行僧的吼声,师父像在装糊涂一样游移着视线。
然后,拿出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
“这个,是刚才在Miss.露维雅搜索过的隐藏房间里找到的东西,看样子是记录接受过魔术刻印修复的魔术师名簿。——你的名字,时任次郎坊清玄也在上面。”
“诶……唔?!”
清玄的声音反转了。
另一边,师父的语气越来越激烈。
“你已经,在这剥离城里接受过魔术刻印的修复措施了。”
“…………”
年轻修行僧的侧颜变得苍白起来,在这夜色中也能看出来。
师父的话语就是处刑人挥下的斧头一样,庄重地回响着。
“这个操作,与死者复活相似又不同。”
师父进一步说道。
“就算继承了死者的记忆和感情,应该也和死者本人是不同的。只是在硬件里输入了一样的数据而已。虽然可以说向着魔法的领域接近了,但也不能说已经触及了。——使用相似魔术的那位先生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什么好说出口的话呐。虽然很遗憾但离第三魔法确实还很远。”
“即便如此,蝶魔术(Papilio·Magia)也绝不是劣等魔术。”
师父应和着欧尔洛克,接着冷冷地说道。
“结果就是,死去的古拉尼德·阿修伯恩【被剥离了】,并且作为新的魔术刻印的材料被混合起来,作为你身体的一部分生存着。”
骇客。
特洛伊木马。
“……说笑吧?”
身着法衣的清玄张开手臂。
“咱是时任次郎坊清玄呀。”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的主张和这个假说并不矛盾。如果想要否定的话就拿出别的证据吧。——再加一句,海涅的事件时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你是古拉尼德·阿修伯恩的话,仆从们一定很乐意为你串供吧。”
师父有些悲伤地说道。
“之所以没有一口气将我们全部杀死,大概是因为杀死宿主后,对剥离下来的魔术刻印进行保存处理需要相应的时间——多半是一整天左右。使用<天使名>弄得像仪式一样的这种做法,也是为了不让我们对逐一杀死这种行为感到奇怪吧?会将化野菱理穿刺,把海涅的尸体放在同样的地方应该也是这个理由。”
“咱是——”
与踉跄着的清玄同时回应的,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在【那个】从剥离城的主城飞落下来以前,谁都没有注意到它的气息。光是它落在大地上产生的冲击,就掀起了大量的尘埃,直冲我们的脸来。
“师父!”
“啊啊……”
像是在庇护清玄一样,怪物走上前来。
提灯的灯火,从它的脚下开始照亮了它的身影。
光是高度就超过了两米,外表就像巨大的狼或是蜘蛛一样。沾满了血和泥的皮毛如同金属铠甲一般,更骇人的是,全身上下还都有着人的余味。
“——试问天使之名。”
【那个】发出了低吼声。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29:00 +0800 CST  
*


“——试问天使之名。”
【那个】发出了低吼声。
这个问题大概也曾向海涅·伊斯塔利提出过吧。化野菱理又如何呢。
然后,现在。


“——若无法回答,就让我来剥取吧。”
另一边,师父低声说出一个词。
“Aladiah。”
瞬间,所有人都能看出野兽僵硬了。
看到它的样子,师父叹了口气。他打开脚下提灯的小窗,用里面的火点燃雪茄。
“这玩意,不过是格里温·阿修伯恩的游戏罢了。就算答上来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交出遗产的打算呢。反正我赌没有。”
师父慢慢吸了一口烟,继续道。
“剥离城阿德拉。阿德拉应该是堕天使Adramelec(阿德拉梅莱克)的省略吧。希腊神话中的女神阿德剌斯忒亚姑且也考虑过,不过那边没什么和天使有关的传说,所以一开始就排除了。”
“唔——”
露维雅扬起一边眉毛。
她当然也考虑到那个可能性了。毕竟在夺取工房前找到的基础术式上,也有着几个堕天使的名字,其中也包括了Adramelec。
“不过堕天使不在备选答案中。既然试问的是天使之名,那就必须想办法转回到天使上去。”
师父看上去有些无趣地说道,接着用点燃的雪茄在虚空中划动。
“这个方法在提出Shemamphorae后就很明显了。Shemamphorae本来就是从圣句中挑出三个字母排列,以此再构筑天使之名。我的<天使名>Mihael就是由MIH,露维雅泽丽塔氏的Michael则是由MIK构筑成的。对了,因为原来是希伯来语,所以变换的时候不只是看字母,发音要更受重视。ch会是K也是这个理由。”
雪茄的前端创造出字母的残影。
M。
I。
H。
在这三个字母的后面,写着Mihael。
再构筑。
反过来的省略法。
举例来说,就是像由Amen再次构筑Adonai Melef Neman一样。
“那么,如果是Adramelec的话,基本就是ADR、ADM、ADL这些吧。试着把这些按顺序像刚才那样改变发音……然后在Shemamphorae中相吻合的天使就是Aladiah了。看吧,就像是面向小孩子的解密游戏一样单纯。”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一说,就只不过是普通的暗号而已。虽然对魔术师而言是重要的技术,但和魔术自身的本质相去甚远。正因为如此才能断言,这不过是格里温·阿修伯恩的游戏。
“对了,顺便说关于台座的信息——‘天使化为野兽。于西方凝视天空,吞噬太阳。’这句话,应该就是为了强化和十二宫的关联吧,还真是亲切呢。毕竟,如果是魔术师的话大概是不会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认真的。这只不过是转移我们视线的机关而已。”
“没错……大概就是那样。”
从怪物的身后,传来了肯定的声音。
虽然知道,但又不知道的声音。
和欧尔洛克的时候相反,虽然是时任次郎坊清玄的声音,却并不是他的语气。
“就是你吗……”
师父说道。
【他】点了点头。
修行僧法衣的右肩部分被撕破了,露出了意外健壮的上臂,魔术刻印在那里放出淡淡的光芒。像是两个纹路相互融合一样形状,并且看上去正好是一方的纹路在压制着另一方似的。
“……我就是,古拉尼德·阿修伯恩。”
清玄——不,古拉尼德笑了。
同时,野兽嘶吼了。


“ !”


能让魔术刻印停止的咆哮声再次向我们袭来。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31:00 +0800 CST  
3


咆哮声甚至有了物理上威力。
受到攻击的魔术师们被吹飞了。
“唔——!”
然而,却是发动攻击的古拉尼德倒抽了一口气。
“天使之<歌>吗。直接攻击的话就算没有魔术刻印也有效呢。”
师父这样说着,摇了摇头。
“你觉得这次没人昏过去很不可思议吧。”
师父敲了敲边上主城的墙壁。
那可以称得上是异样的响声,回荡在剥离城的夜色中。
“——这是某种音叉吧,还是该说是增幅器吗,能让那怪物的<歌>在城堡的任何地方响起。不对,就是为此才会建造这座城堡吧,为了让你的<歌>能以最高的效率发挥作用。正因为这样,只要在这剥离城里,你应该能胜过大部分的魔术师。毕竟通常来说,越是优秀的魔术师对魔术刻印的依赖性就越大。”
由阿修伯恩的秘法所炼成,只有依靠这剥离城的多重共鸣才成立的魔术。
现在想来,是有提示的。
异常容易发出声响的大堂。
因为脚步声而皱眉的师父。
死去的海涅是否也注意到这种异样了呢。
“虽然有很多限制,但还是利用露维雅泽丽塔氏的术式妨害了那个术式。那只怪物的<歌>,现在的出力只能对个体发挥作用了。”
“哼嗯,说实话还是心惊胆战呐。”
少年外表的欧尔洛克摸着下巴说道。
怪物的反应十分迅速。
它立刻叼起古拉尼德的身体,跳上主城。
“逃了——?!”
师父抬起头向上看,这时,有人对他说话。
“喂,我这因为最开始的<歌>和刚才的魔法阵,触媒也好什么也好可都是叮当响了,你就是把我倒过来抖也什么都出不来唷。”
“我这边也要维持妨害术式,没办法帮忙。”
弗利乌和露维雅各自汇报了现状。
“好,那么勉强你们对不住了,好好休息吧。”
然后,师父将目光转向了我。
“攒够了吗?”
“嘻嘻嘻嘻。凑合吧,不过可还没满啊!”
那是从【我】的右手部分发出的声音。
“拜托了,格蕾。”
“……是、”
我跳了起来。
这一跳有几米高,我向怪物追去,就那样踩在主城的墙壁上。
可以断言完全是魔术性的“强化”,大概是凭这超越常规的身体能力吧。从迅速远离我的地面上,可以隐约听到露维雅的声音。
“——那女孩也是人造人吗?”
没错,这是人造人才有可能拥有的力量。声名在外的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就是以拥有连大多数幻想种都可匹敌的怪力为傲的。
“不,她是人类。”
是师父的声音。
在这样的夜色中,为什么可以听得这样清晰呢。
“不过,可能算是对付这种事件的专家。”


*


天与地,在这一刹那失去了意义。
我踩在主城的墙上,在这旋转了九十度的世界里,和野兽相交错。沉闷的声音数度响起,在激战中失去的能量靠再次猛踩墙壁取回,我和野兽跃上了与主城相连的尖塔上。
在那里也有天使。
从那高举宝剑的英勇姿态来看,与大堂里刺穿了化野菱理的大天使米迦勒应该是同一原型吧。
“ !!!”
野兽再次咆哮了。
既然这座剥离城的魔术的真容就是声音的话,那这就是秘藏着魔力的音波。
人所无法听到的音波。就算那里倾注了常人无法感知的魔力,也毫无疑问是不可知的存在。如果改变魔力和波长的话,那就不光能让魔术刻印停止,应该也能给对峙着的敌人以毁灭的暗之一击。
那样的话——
“……亚德。”
“得令!”
我所挥舞的利刃将那声波尽数击碎的光景,在那野兽看来是什么样的呢。
已经有一半变形了的亚德所在的“槛”进一步展开了。如同鬼火般朦胧的燐光,转眼间变化成新的形状。
那是谁都知道的收获的形状。
收割灵魂的姿态。
死神之镰(Grim Reaper)。
“哈哈哈哈哈,舒服舒服!真是不错的晚上!可以吃个够啦!”
斩断魔术的声波,刻印在镰刀利刃的嘴大笑着。
夜空中是稍微缺了一角的满月。亚德的利刃如新月般美丽,被缭乱地击碎的幻之音波让人痛苦得刻入心中。
人所无法听见的声音。
天使之诗。
野兽之<歌>。
“……你是什么人。”
古拉尼德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Gray(不明不暗)而已。”
【我】回答道。
“古拉尼德·阿修伯恩,希望你能投降。”
“不对,不对呀。”
突然,声音变了回去。
“……清玄先生?”
“格蕾小姐,咱是清玄呀,时任次郎坊清玄呀。明明毫无疑问就是清玄……但却无法阻止心呀。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想要杀掉在那里的所有人,想要剥取那些人想得受不了呀。”
靠在怪物身上,清玄抱头痛苦着。
他的表情崩坏得乱七八糟。喜、怒、哀、乐、怨,被称为五情的人类的心情变化全部凝集在一张脸上。完全是混沌。全部所有的感情杂揉在一起,同时存在于清玄的身体和心中。
(……原来,是这样吗。)
我也理解了。
并不是夺取了清玄的人格。
不如说,作为主体的八成到九成都还是清玄。
要打比方的话,那就像是试管里的水一样。在名为“时任次郎坊清玄”的试管中,滴入了仅仅几滴有色的毒。被搅拌进去的毒就那样改变清玄这一存在,谁都无能为力。即使这样,清玄这一全体至少还保留着。
那被滴入的毒,可以称为冲动,也可以称为whydunit。
只有本应随魔术师一同消亡的妄念还活着。
我感到很想吐。
这样的话,简直就是——
“抱歉呀。”
清玄泪如雨下,这样说道。
他的泪染上了红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流出血泪。
“咱呀,真的很喜欢海涅小哥呀。如果他没有发现该多好,如果他不是第一个找到野兽的人该多好,如果他没有一上来就那么接近工房该多好。……啊啊,不行,那么漂亮的魔术刻印可不能无视呀。想要得没办法呀,饿得没办法,渴得没办法呀。咱没办法呀,格蕾小姐。”
不对,他既是清玄的同时,果然也不是清玄。
是在名为清玄的容器(硬件)和内容(软件)中,混入了名为古拉尼德·阿修伯恩的病毒而成的其他魔术师。
甚至连古拉尼德·阿修伯恩都不是的,其他人。
那个人叫喊道。
“剥离城阿德拉!开门吧!”
主城的大门彻底敞开了,我的直觉感知到,从那内部飞出的东西。
五脏颤抖了。


*


在地面上的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等人也观测到了主城大门突如其来地开启。从那内部的大厅,以及前庭里大量的天使雕像中,不断飞出某种不可视之物。
不,他们的双眼可以看到。
是灵。
不过,和一般所认为的灵魂是不同的东西。只是记录着过去的人格模式的能量,这样的说法比较准确吧。在中国的道教中一般就是这样认为的,支撑着精神的“魂”和支撑着肉体的“魄”被明确地分开看待,而萦绕在大地上的就是“魄”。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灵,就正是“魄”。
“原来,天使是这个意思吗。”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抑郁地喃喃自语道。
自从来到这剥离城,魔术师们都感觉一直在被天使们监视着。
【实际上,如果真是那样呢】。
剥离城的城主阿修伯恩作为修复师,理应召集了众多魔术师。不知在那之中都多少得到了修复,又有多少是落得成为材料的下场。应该也有接受了修复最终却失败的魔术师吧。不对,归根到底成功的是否能有五例呢。
不论如何,这座城都是吸收了诸多血与魂的土地。
那样的话,假如这每一个天使,都是灵的凭依的话?
在来到这剥离城之前,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所说过的话。——在近代魔术中所说的天使,也就是赋予那不确定的魔力的名字。而剥离城通过赋予“天使”的概念来对灵进行加工,将其作为工房运作的原动力使用。
所谓天使,也就是同等数量的墓碑。
在涌现得无尽怨灵面前,落下了一段低语。


“Perfom a dance.(舞动吧)”


这正是咒文(Spell)。
欧尔洛克的手指像指挥棒一样挥动着,大量的幻之蝶出现在夜色中,束缚住了那些灵。
“本来,他能这样操纵可确认与不可确认之物的【界线】,靠得就是蝶魔术(Papilio·Magia)的精髓呐。”
“……不,帮大忙了。”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坦诚地低头表示感谢。
弗利乌早就枯竭了,露维雅也必须专注于自己的术式。这样的话,现在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这名老魔术师——曾经是老魔术师的欧尔洛克。
然后,
“……格蕾。”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抬头看向主城的尖塔,低声念出自己随从的名字。


*


“ !”
野兽的第三次吼叫。
这次用亚德都无法完全承受,我感到体内的魔术回路似乎发生了短路。手脚都几乎无法活动,或许就算穿着铅做的衣服也比现在要好吧。伴随着从剥离城中溢出的灵,我的心又出现了裂痕。
“……哈哈哈!”
古拉尼德笑了。
清玄笑了。
因为发觉了我不在状态。
“格蕾小姐,明明是陵园出身来着吧?难不成会【害怕灵】呀?”
“…………”
我连回应都做不到。
恐惧发自我的心底,牙齿在打着架。
光是感觉到灵的气息就变成这样。之所以一到达剥离城就陷入了过呼吸,也是因为这心理阴影。只是感觉到【那个】身体就麻痹了,双腿也失去力量,连指尖都变得无法自由活动。就好像内脏全部翻转过来了一样,冷汗止不住地流淌。
可怕。
可怕的忍受不了。
可怕可怕,止不住地想吐。
“哈哈,真是个【残次品】!害怕亡灵,连祈祷词都记不清楚的守墓人!这简直,和咱一个样呀!”
古拉尼德和清玄模糊地交织在一起,责骂着。
残次品。说的没错。我是残次品,是不明不暗的,是无可救药的废物。
所以。


从剥离城中释放出的灵像雪崩一样涌来,掩没了我的身体。


*


露维雅焦躁地抬头看着战斗的动向。
“那女孩的情况——!”
“你还是别出手为好。”
露维雅在维持着术式的同时取出了新的宝石,埃尔梅罗Ⅱ世却制止了她。
他说出了某个陵园的名字。
“那是……?”
露维雅也知道那个名字。那是在不列颠称得上是顶级的,有着最古老传统的陵园之一。
“按理说,对灵体是她的专业才对。实际上我也是对这点有着相当的期待,才去造访那个陵园的。——但是,在她身上情况有些不同。”
“情况不同?”
“她害怕,害怕灵。”
对着皱起美丽眉毛的少女,青年坦白地回答道。
这回答实在是太过直接了,反而让人难以相信。
“……那种事,不可能吧。她不是出生在那座陵园的吗?”
“每个生为魔术师的人都会喜欢魔术吗?”
这个问题让露维雅无言以对。
“只论资质的话,她在那个陵园的守墓人中还是很出众的。但是,就是因为那出类拔萃的资质,让她的身体对灵这种存在的本质感受得太深了。明明就算是生者,人也是无法就那样原封不动地接受他人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稍有停顿。
因为想象了,如果自己也有那样的“力量”的话。能够毫无保留地看到他人本质的能力就已经足够像诅咒了——在此之上,那个他人如果是死者的话。
就算是一般的魔术师,与亡灵打交道时也必须要小心谨慎。而所谓的魄,或许该说正是因为失去了魂,才暴露出了全部所有的欲望。格蕾她究竟是从几岁起,就开始直视那样的对手了呢。
“就算是那样,你也是她的师父吧?!帮助徒弟难道不该是你的义务吗!”
“不对。”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强硬地说道。
“——我是想说,当心被卷进去。”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34:00 +0800 CST  


*


——灵的奔流滔滔而下,将我淹没了。


可怕。
可怕可怕得受不了了。


——包围着我的灵在肌肤上爬来爬去,从七窍中潜入我的身体。


可怕可怕可怕已经无法呼吸了。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得停止了。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灵放弃了钻入七窍中,它们汇聚成天使的形状,抓起我的头发,像是要啃掉肉一样露出獠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怕可恶让人憎恨骇人肮脏饥渴锋利大量疯狂可怜像要吐了在嘶吼没被埋葬凹陷了残酷应该被埋葬被暴露被折磨应该被毁灭——
咔叽。
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好像铁与铁在相互摩擦一样,让任何人都想捂住耳朵的异响。
有谁知道,那是吞噬灵的声音呢。聚集在周围的灵,被刻在死神之镰(Grim Reaper)上的那张嘴吞噬殆尽。
“咦嘻嘻嘻嘻!好吃!太好吃了这!久违的大餐啊!果然和埃尔梅罗那家伙说的一样!”
连搭档(亚德)的声音现在听上去也很遥远。
映入我眼中的,是那不计其数的灵的集合。
啊啊,没错。
那比死者更像死者。
那比生者更像生者。
我在故乡看过一次又一次的光景。
不讲理,不合理,不自然,非生非死之物。
鼓膜回想起了那听过无数次的话语。


——“你应该去毁灭的是那个,是那个,是那个,只有那个。”


“说的没错(Exactly)。”
双唇宣告着。
自己的意志。不是自己的意志。我就是那样被创造出来的,而现在那个机能复苏了。连吞噬恶灵的死神之镰(Grim Reaper)也不过是为此而存在的踏板而已。
“——所以,不去毁灭不行。”
我弯下膝盖。
景色消失了。


*


纯粹的爆发力让少女的身影消失了。
从尖塔到主城的屋顶,不过0.1秒。有如此速度,不是消失又是什么呢。


少女在舞动。
死神之镰(Grim Reaper)在跃动。


少女在舞动。
声音被斩断,天使碎裂了。
立于少女面前的所有,都像玻璃般粉粹了。


少女在舞动。
她逼近怪物,那镰刀深深砍入其胴体。
在她的速度面前,相互之间的重量差也再没有意义。
如同两颗流星在一次次相互激撞一样,夜空中绘出莫比乌斯之环。每次撞击都伴随着强震,就像两架战斗机的空中战,多彩的魔力炸裂开来。


*


“……那啥玩意啊、”
弗利乌低声呻吟。
从剥离城中溢出的灵,现在已经对魔术师们视而不见了。
为了保护主人,它们涌向格蕾,然而在少女面前就像朝阳下的白霜一样被消灭。
“我不是说过吗。她是专家。”
“这种话和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区别!”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露出极其不痛快的神色,对露维雅的吼声做出回答。
“要说的话,确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不过就算是魔术师也不一定会相信这种事就是了。”
“你想说什么?”
露维雅迅速逼问道。
就算认识时间还不长,他也已经充分了解到,少女只要摆出这样的态度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他简短地嘟囔了一句。
“……瑟。”
“什么?”
露维雅又问了一次。
其实她听清了他说的话。
虽然听清了,但却无法将其和现在的情况联系起来。


*


死神和怪物。
这正是现在的景象。
激撞无数次重复着,少女在主城的屋顶上接下怪物的利爪,同时轻柔地问道。
“你就是用这只爪子杀死海涅·伊斯塔利的吗?”
“ !”
怪物咆哮了。
在因咆哮而产生得微小空隙间里,火炎像是插进来的一样突然出现。
“阿毘罗吽欠苏婆诃!”
修验道。
是清玄的术。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人格是古拉尼德还是清玄,但看样子至少这个男人可以使用时任次郎坊清玄掌握的魔术。此外他还有剥离城这个巨大的后援,如果陷入长期战的话优势迟早会倒向他那一方。
所以。
少女低语着。
念出那既定的话语。


“Gray(灰暗)……Rave(吵闹)……Crave(渴望)……Deprave(使堕落).”


突然出现了变化。
不对,应该说是飞逝。
周围所有的魔力,大源(Mana)就像刚才的灵那样被吞噬了。似乎要被拖入那在魔术上成为了真空的空间里,阿修伯恩的怪物发出了悲鸣。


*


“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亚瑟王啊。在当年的第四次圣杯战争中被召唤,和她的Master一起把我师父——把凯尼斯师杀死的那个英灵。”
男人说道。
他的声调听上去非常神经质,同时却又交杂着苦笑。
“她故乡的那个陵园里,有亚瑟王的墓。没听说过吗?确实,格拉斯顿伯里那边要更出名,另外布列塔尼半岛和康沃尔郡也都有类似的地方。”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略带嘲讽的笑了。
那笑容就像是在说,他自己也不想说这种蠢话。
“那家伙的脸,和我见过的剑之英灵(Saber)——【和亚瑟王一模一样】。”


*


“Grave(铭刻)……me(于我)……”
她垂着头,口中发出低吟。
自己的意识在灭绝着。
早在很久以前就在消亡着。
所以,这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不同的——潜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自己的故乡所制造的,另一只怪物。


“Grave(掘墓)……for you(为你)……”


古老的神秘啊,灭绝吧。
使那甘甜的谜,尽数归于无。
“模拟人格停止。魔力收集率突破规定值。开始解除第二阶段限制。”
完全听不出是亚德的,无感情的声音回响在夜色中。
就像说对了开门的咒语一样,少女手中的神秘被启封。
那能吞噬灵与魔力,改变使用者身体能力的死神之镰(Grim Reaper),其实也并非亚德的真正形态。不对,连亚德这一模拟人格,都不过是为了防止神秘性在现代白白流失而设下的一时的封印而已。
为这杆……“枪”而设的封印。
或许连自己也是那封印之一吧。
“ !”
怪物发出咆哮。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不过,在自己周围那经过压缩的极致的魔力的面前,它的咆哮自行崩解了。
神秘会被更强的神秘所消除。根据这自然规律,就算是在魔术上登峰造极的阿修伯恩的怪物,也不可能敌得过这杆“枪”。
“你……”“格蕾小姐、”“那个武器、”“你那武器、”
清玄和古拉尼德相错杂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遥远。
“圣枪,起锚。”
死神之镰(Grim Reaper)展开了。
它的角度和体积变化为不可能存于三次元的形态,形成了新的“枪”。
是“枪”。
是“枪”。
不对,这满溢出雄壮魔力的物体,已经超出“枪”的规格了。彷如矗立于世界尽头之塔一般,那是证明着诸多传说尽为真实的神秘之结晶。
那是,传奇的终结。
是为那亚瑟王的传说划下句点的,被诅咒的神枪。
少女只是平静地咏唱出其真名。


“于尽头——”


时机已至。
神枪在蠢动。
那无法抑制的魔力的漩涡,让剥离城也像是感到了恐惧一般,开始颤抖起来。本应只会对设定好的波动产生感应的剥离城,因为接受了大量溢出的魔力而被迫启动了。那通过将周围的大源(Mana)吞噬殆尽而完成的显现,本身就是一种灾害了。
在当初设下的<十三拘束>没有解除的情况,其原本的力量也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但即便如此,那也是可以行使神灵级魔术的暴威的凝结。
高度集中的魔力在感觉上和热量相似。
而现在,就像将火山握于手中一样。
野兽已经赶不上了。
不可能赶上。显现在少女手中的,是仅次于那可称为传说之王代名词的<约定胜利之剑(Excalibur)>的,另一件宝具。是将亚瑟王的仇敌(莫德雷德)刺死的神器。


“——闪耀之枪(Rhongomyniad)——!”


有谁看到那曲折的光芒了呢。
明明是深夜,却好像突然出现了太阳一样——那美丽的红莲螺旋就像是突然坠落的太阳碎片。神代的闪光沸腾了空气中的魔力与水分,只是暴虐地疾驰着。
清玄和怪物都在那光芒前消失了。
那道光芒剜过剥离城的尖塔,从华盖贯穿到城墙,在山的斜面的崩碎中逐渐消失了。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36:00 +0800 CST  
4


这是那场惨绝人寰的战斗的最终幕。


“……亚瑟王……”
露维雅茫然地念出那个名字。
另一边,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挠了挠头,像是觉得有点麻烦。
“其实大概就是什么远亲的后代吧。那个陵园里有亚瑟王的墓估计也是这个缘故。”
“也就是说,刚才那是英灵的宝具的……”
露维雅没有再说下去。
从神代传承至今的神秘大概有几种不同的模式。其中作为传承保菌者代代相传的弗拉卡家算是比较有名的。不过,不管哪种都是不应轻易涉足的领域,少女作出这样的判断。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为了找回自己的随从,走向遭到破坏的剥离城。
被剜过的大地半边翘起,青年走到那里时突然扬起了一边眉毛。
“那是、”
在现在还在冒着蒸汽的环形山底部,可以看到裂开了一个空洞。英灵的宝具那惊人的破坏力穿透了地面,将隐藏在地下的房间暴露出来。
“欧尔洛克公。”
“知道了。……谢谢汝,年轻的君主哟。”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向着那个方向对欧尔洛克示意。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吗!”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边解释着边叼起雪茄,和欧尔洛克一起慎重地踏入那个裂痕里。
幸运的是,不知是因为宝具所带来的是魔术性的破坏,还是因为剥离城的防御机关的缘故,那里的热量已经基本上散去。在鞋底没有被熔解的情况下,两人向着深处前进。
突然,从裂痕中冒出一个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古拉尼德·阿修伯恩……”
“啊啊啊嗄嗄啊啊啊……!”
男人的一只胳膊被粉碎,头发和法衣已烧得不成形,声带也几乎失去本来的功能了。
不,要说受到伤害最严重的还是倒在一旁的怪物。多半是在被<于尽头闪耀之枪(Rhongomyniad)>的攻击直接命中的前一刻,怪物顶开了清玄的身体保住了他的性命,而自己的右半边身体完全被蒸发了。
虽说是由魔术制造的生物,但如果被远超自己的魔力所伤,结局也和普通的生物是一样的。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挣扎,即便是在魔术师的世界(常识)中也是难以置信的。
而将这奇迹化为可能的是——。
“【妈妈】!”
古拉尼德喊道。
欧尔洛克说过的话,突然在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脑海中闪过。


——“作为魔术师,虽然要加上这一前提,但他也很疼爱那孩子呐。毕竟老夫也没少被他【拿他和儿子间那些无聊事烦】。妻子在儿子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大概也是一个很大的理由、”


怪物张开了嘴。
朝向欧尔洛克·西萨蒙德。
(……糟了!)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露维雅的妨害术式还没有作用于这条隐藏通道。何况,这是它绞尽最后全部的魔力所发出的临终悲鸣,结果不可能只是让魔术刻印停止。
那样的话——
“ !”
“君主?!”
欧尔洛克叫出声来。
为了掩护那位蝶魔术(Papilio·Magia)的魔术师,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从正面承受了诅咒之<歌>。


*


他睁开眼睛,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环顾四周,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看见被雾所笼罩着的世界。
“原来如此,这就是<歌>的效果吗。”
青年说着揉了揉肩膀。
腐蚀魔术刻印的天使之<歌>。不过,在没有魔术刻印的君主·埃尔梅罗Ⅱ世身上,作用看来是直接对其精神造成影响。
既然是精神世界的话肩痛不用还原也可以,青年这样抱怨着,同时又一次观察了周围。和刚才禁锢住露维雅的黑暗不同,这里弥漫着模糊朦胧的雾气。
这片雾多半就是诅咒的本体吧。
“你一直在努力吧。”
声音直接插入脑海。
不知何时,一个影子盘踞在雾色的深处。
“然而,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追赶上。”
影子说道。
影子嘲笑道。
青年捂住胸口。
对他而言,那是精神(心)中最柔弱的部分。从未向任何人倾诉过,早已死心的事。
“到头来,你所做的不过是确认被天才所踏实的轨迹而已。就算能用那些知识让别人的才能发芽,你自己也永远都是二流。闪耀的只会是你的周围。你自己立于聚光灯下的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那“声音”强硬地闯入脑海。
诅咒。
字面意义上的诅咒。潜入人的思考,从根本扭曲其原样,最原始的诅咒。就算不是魔术师,也会在现代的学校、公司、还有男女的卧室中使用的最强大的诅咒。因为这诅咒,上万上亿的人类吃尽苦头,失去性命,甚至连王朝也因此崩毁。
使诸多魔术师的魔术刻印坏死——剜出他的本质,让人无计可施的诅咒。
良久之后,他开口了,
“……你搞错了。”
这样低喃道。
“?”
诅咒动摇了。
并不是因为没有收到预想的反应。
而是注意到了,青年更加本质的部分,变成了别的什么。
“【我(仆)】已经享有足够的荣誉了。”
响起了某种物体破碎的声音。
似乎听到了从世界的某处传来的束缚住自己的<歌>。绝非清晰,却又美丽而梦幻的<歌>。
“这份荣誉是赊来的。”
青年低语着。
不对,君主·埃尔梅罗Ⅱ世身上的时光倒流了。现在的他大概就是在那十年前,参加第四次圣杯战争时的模样。头发要短得多,活力在那总是写满不悦的侧颜上复苏了,他向着雾说道。
“所以,【我(仆)】必须要成为与那份荣誉相称的人才行。虽然顺序反了,也一定要证明你的眼光没有错。”
【他】的话语现在还在耳边回响。
不,是铭刻在灵魂上。
那个时候,自己是这样说的。


——“你就是我的王。我会侍奉于你,效力于你。还请指引我,让我看见相同的梦。”


这是多么不成熟,多么自私的话语啊。
曾经,自己渴望着和【他】一同赴死。渴望他能允许自己像他其他的部下那样,跟随这世界上最伟大的霸王,跟随那个在当时征服了半个世界,或许是人类历史上最接近世界征服的人,一同战死。
而霸王对此露出了明朗的微笑。
但是,赋予自己的却不是光荣的死。
取而代之的,是【他】所交托的使命。
“……他说,活下去。”
青年又低声说道。
黄金的光芒凝聚在青年的内部。
那是绝不会遗失的誓言,是绝不会消散的光芒。
“他说,去见证,去生存,去传颂。真是任性又乱来不是吗。归根结底,明明就是那家伙把人拽去受死的,结果事到临头又把这种事强推过来。他知道【我(私)】之后有多头痛吗,就算花一晚上也抱怨不完啊,那个笨蛋。”
现在的君主·埃尔梅罗Ⅱ世说道。
与作为韦伯·维尔维特的少年时代诀别,青年变回了现在的模样,骄傲地抬起头来。
“不管是自己想做的事,还是自己能做的事,我都很清楚。”
当然,这很矛盾。就算接纳了自己,也还是嫉妒那灿烂耀眼的才华,每当看到出众的魔术,身体就像被愤恨的火炎灼烧着一般。海涅·伊斯塔利,露维雅泽丽塔·埃德菲尔特,年轻的天才们是那样轻易地翱翔在天空之中。光彩夺目的梦还留在自己的灵魂里——然而,梦始终是梦。
始终是梦也没关系,自己现在是这样想的。
始终是梦也没关系,自己现在能够这样想了。
“怎么样,我的人生很幸福吧。那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他强硬地说道。
然后,
“……虽然,花了将近十年才得出这个结论,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啊。”
带着些许苦笑加上了这么一句。


——雾气消散了。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40:00 +0800 CST  
*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发现,<歌>已经停止了。其实说不定,还希望能够再听一会儿。
雪茄的灰散落在脚下。
那香气将自己和现实连接到了一起。
和露维雅一起被禁锢的时候,也是靠这雪茄的辅助才能立刻张开结界的。他的每一支雪茄都是施加了简易魔术的一次性魔术礼装,这件事连内弟子格蕾都不知道。
“……哦,没想到汝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回来了。老夫还以为汝肯定一生都会被封闭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那样的话被保护的老夫心里可是过意不去呐。”
少年形态的欧尔洛克看到他的归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大概只昏过去几秒钟吧。
而悲剧就是在这仅仅数秒的时间内发生的。
欧尔洛克的身体正后仰着。
时任次郎坊清玄将整个身体都撞在他身上,手中还握着一把锋利的金刚杵。那是由印度的武器衍生出的法具,而现在它就像回忆起了自己的历史一样,正深深地刺入欧尔洛克的腹中。
“对了,汝不用做什么。——这家伙已经失去意识了。”
青年又将视线移向旁边。
阿修伯恩的怪物在发出了刚才那临终的咆哮后,终于停止了呼吸。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明白了自己已无能为力,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就在刚才,我知道了另一个whydunit。”
“哦。”
“是您杀死了格里温·阿修伯恩的吧。”
“——你说什么!”
刚好赶到的露维雅睁大了眼睛。
哈哈,少年笑了。
他的脸眼看着萎缩下去,变得像原本的欧尔洛克那样苍老。既然少年的身体是人造人,那维持其生命的欧尔洛克的魔力一旦断绝,他也就会瞬间开始老化。
“古拉尼德·阿修伯恩很明显在执着于您。这次这种仪式一样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恐吓您吧。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的动机,我只能想到一个。”
“复仇。”
欧尔洛克回答道。
“……想来,那家伙大概也预计到自己会被杀了吧。所以才会把古拉尼德的魔术刻印装在这修行僧身身上。虽然可能还有其他人,不过生根发芽得大概只有这家伙了吧。”
他捂住腹部,磕磕绊绊地说着。
同时尽可能轻柔地让清玄的身体躺在地上。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上前帮了他,然后询问道。
“您为什么要杀死格里温?”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个谜题就当做给汝的谢礼如何,汝很喜欢猜谜吧。”
青年没有一秒停顿,问道。
“是因为您是古拉尼德·阿修伯恩的父亲吗。”
“——唔!”
露维雅僵直了。
她看向欧尔洛克,那头金色的纵卷发披散着。
“就不能不说吗,年轻的君主。”
因为他的话——眼见已经变回原本的老人模样的欧尔洛克叹了口气。
“哈哈。”
他发出嗤笑。
到底是在笑谁呢。
到底是在笑什么呢。
“虽然差了些岁数,但这儿的夫人确实曾是老夫的情人。事隔十几年,在格里温的介绍下又和她相见了。……啊啊,在那感情前老夫这么多年都白活了,看到她那雪白的肌肤都会不自觉得浮想联翩呐。”
已经变得像骷髅一样的魔术师追忆着远去的时光。
“现在想想,格里温大概也是知道这事的吧。还有夫人会来哀叹没有孩子的事,老夫会趁虚而入的事,全都有所预感,在这种情况下他安排了那次再会。”
“然后,古拉尼德·阿修伯恩就……”
“错误只发生了一次。”
老人说道。
“后来,夫人就患上了绝症,生下儿子后没多久就去世了。那时还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呐。一起进行研究的那段时间里,老夫一直在为阿修伯恩的刻印能不能在那孩子身上成活而寝食难安呐。呼哈哈,结果正烦恼着呢,他却也因为那绝症倒下了。”
欧尔洛克说过,从德鲁伊那里求来的秘药也没有效果。
求来那秘药的,到底是格里温还是他自己呢。
“古拉尼德的葬礼后过了一段时间,那家伙说——辛苦了,给你看个好东西。哈哈哈哈,他给老夫看了什么,不用再说了吧?”
欧尔洛克凝视着阿修伯恩的怪物。
联系古拉尼德对那怪物的称呼,它的真实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化为野兽的人。
被告知在产后不久就去世了的夫人。
“那家伙高兴地说——怎么样,她终于克服绝症了。不能正常生育的女人,却有着作为使魔的才能。我打算把她的身体当做魔术刻印的仓库来用。也是得到了你那蝶魔术(Papilio·Magia)的熏陶,我才能够像这样让她保存各种魔术刻印啊。请你一定要献上祝福。”
“…………”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沉默着。
连露维雅也只能静静听着老魔术师的自白。
“……现在想来,那家伙可能是真心的也说不定呐。对妻子的爱,对儿子的爱,可能全都是真心的。因为爱而把妻子变成怪物,作为魔术师来说可能也是自然而然的想法。”
“欧尔洛克公。”
“老夫也觉得那家伙作为魔术师是正确的。就算这么觉得,老夫也无法忍受。”
魔术师就该为魔术而牺牲。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只要能向着魔术的奥秘前进一步,那就是正途。
对每个人来说这都是最初的一课,而作为最接近奥秘的人之一的欧尔洛克,在那一瞬间将这一切全都忘掉了。杀了曾经的友人格里温·阿修伯恩之后,逃离这剥离城的经过他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然后,您就收到了邀请函是吗。”
“是啊。哈哈哈,还想着会发生什么事呢,没想到是死去的儿子已经被切碎成魔术刻印了呐。”
有风吹过。
经过这被暴露的隐藏通道的缝隙,发出了哭声一样的声音。
露维雅向君主·埃尔梅罗Ⅱ世问道。
“——你都听他说了些什么?”
“在这剥离城里有他想要救的人,就这些。”
“只有这些?你是浪漫主义者吗?还是说是笨蛋?”
在微微发怒的少女面前,
“哈哈哈哈哈。”
老人又笑了。
不知为何,这笑声让人觉得这是从这次的事件开始以来,最单纯的笑声。
他的身体轻轻地向前倒下。
“我的孩子呐。”
他轻抚着清玄的脸。
然后从那里前进了数米的距离,那对老人而言就像是长达几个月的旅途一样。他拖着双腿,腹部被鲜血浸透。从他的脸上能看出极致的痛苦与忧愁,然而同时,却又像终于找到青鸟的孩子一样微笑着。
他终于碰触到了已经气绝的阿修伯恩的怪物。
“我的爱恋。”
老人紧紧抱住已经化为野兽的过去的恋人。


“Perfom a dance.(舞动吧)”


成群的黄金之蝶在世界上舞动着。
那到底是不是能让被改造的女人在哪怕只有一瞬的时间里,恢复原貌的秘法呢。
如同狼与蜘蛛的合成兽一般的阿修伯恩的怪物,取回了美丽女性的姿态。虽然遭到破坏的右半边身体无法复原,但那相拥的两人就像得到了月光的祝福一般美好。
就这样,老魔术师也再次停止了呼吸。
之后,
“——露维雅大人!”
“——喂,你家徒弟不要了吗!”
毫不知情的库劳恩和弗利乌带着昏迷中的格蕾,向这边喊道。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43:00 +0800 CST  


终章


在秋日刺眼的阳光下,我来到了久违的“时钟塔”。
这里和伦敦中央那里不同,由砖瓦和石质建筑物编织出的风景,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故乡。街道两边仍留有建造于十二世纪的建筑,和现代建筑巧妙地交融在一起。
由四十多栋学生宿舍、一百多栋教学楼还有为那里的居民带来方便的商业所组成的小镇——这一整片的土地,还有矗立于中心的最初的校舍,被魔术师们饱含敬畏的称为“时钟塔”。
根据学部和部门的不同,镇上的构造有着巨大的差别。
师父所管理的现代魔术科的话,其中心是一条叫做斯拉的道路。实际上,据说斯拉在大约十年前还只不过是“时钟塔”的周边而已,但因为现代魔术科学生的增加,魔术协会觉得果然还是需要专用的土地,所以悄悄将其买下了。
当然在现代魔术科的角度上说就是突然欠下一屁股债,虽然被称为“时钟塔”中的近代化街道听上去还不错,但在另一种层面上就成了感觉很廉价的景色。虽说我是对这种廉价感怀有不知名的好感。
回归正题,在那现代魔术科的教学楼里,
“……呀、”
我慌慌张张地躲了起来。
过了大概十秒不到的时间,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格蕾亲——————亲!”
一个有着金色卷发的清秀美少年挥舞着手臂跑了过来。
“唉、唉呀,格蕾亲亲呢!格蕾亲亲去哪了!我亲爱的窈窕淑女呢?!明明在入口处有两周未见的格蕾亲亲的香味啊!”
美少年就像小狗一样四处东张西望,抖动着鼻子。
他的同学们大多都在感叹,明明长得不错,他要是没有这种奇异的举动该多好。不过在一部分以看脸看血统为理念的女生中,他还是相当受欢迎。似乎教唆自家女儿趁现在赶紧吃定他的家长也不在少数,真是在各种意义上都让人对魔术师的思想感到不安。
另外,要说在师父的徒弟中,荣获棘手度第一名的是那个开心地顶着“天才傻瓜”这一名号的弗拉特·埃斯卡尔德斯。而在大约半年后,矿石科以及师父所执教的埃尔梅罗教室会为一对包括露维雅在内的美人组合所装点,在现在的时点上我还一无所知。
犬系美少年似乎终于放弃了,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地走出玄关。
正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我很能理解你想躲起来的心情。”
从柱子的阴影里传来的声音,吓得我肩膀一颤。
“……啊,师父。”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那就好。”
“咦嘻嘻嘻嘻!真没想到连<枪>都用上了,不过反正老子吃了够!”
亚德又从右手那里发出笑声。
“……还算、可以。之后的经过,我听莱妮丝小姐说了。”
“辛苦了。……唉,再怎么说,也不能用那个方法修复她的魔术刻印就是了。”
魔术刻印的修复。
关于这件事,莱妮丝也告诉我了。
就像欧尔洛克点破的那样,师父是因为埃尔梅罗家魔术刻印的破损,而参与进剥离城的遗产纷争的。现在的魔术刻印勉强还剩两成出头。并且【正统的继承人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正在接受那魔术刻印的移植】。
我不知道,师父和莱妮丝曾进行了怎样的对话。
但是,他们似乎就是在那时定下了“将破损的埃尔梅罗的魔术刻印复原”,和“将埃尔梅罗的负债全部还清”这样的契约。后者的话还好说,前者的话认真想想几乎等同于不可能。通过调律师使用的一般性(Standard)方法来治疗的话,就算是一生的时间也不一定够用。
不过看样子,师父也没有违反契约的打算。
“我姑且还是有点头绪的。……虽然可靠性很可疑。”
从他不情不愿加上得这句话来看,似乎对师父而言,那是个和这次的剥离城同等程度不想依靠的方法。
我的那个想法越来越强烈了。
“……真是个笨拙的人。”
“你说了什么吗?”
“……没。”
就在我想找借口蒙混过去的时候,突然僵住了。
师父也是。
不过,师父更快地恢复了常态。
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向那个站在校舍走廊里的人搭了话。
“……眼镜找回来了吗?”
“哎呀,您注意到了吗?确实那也是贵重的东西。”
“毕竟魔眼杀还是很罕见的。”
师父这样说着的同时,双眼直视着对方。
与这大理石质的走廊极不搭调的手绘纹振袖和服。垂至脚踝的异样长发。还有与这服装及头发大半融为一体的,蛇一般的肢体。
我茫然地念出那个名字。
“……化野菱理。”
“君主看来倒不是很吃惊呢。”
女人扶了一下眼镜,露出艳丽的微笑。
师父看上去十分恼火地开口说道。
“法政科并不一定会追求魔术的神秘。你们的目的归根到底就只是为了维持时钟塔而已……那样的话,不同于其他魔术师,你们可以一心扑在研究‘不会死’的手段上,不是吗。”
他沉痛地叹了口气。
“看来您也知道方法了?”
“这其实是欧尔洛克公告诉我的。不管是法政科还是剥离城,都保存着大量的尸体吧。”
接着,他把食指和中指指向自己的眼睛。
“尸体只要和Miss.化野的体形相似就足够了。人只要被挖出了眼球的话,基本就等于是失去了脸。新闻里不也会在眼睛上打马赛克吗。只因这么一件小事,人类就会失去分辨他人的能力。死法也是越有冲击性越好。看到那样的死法,就算眼睛还在也不一定会去考虑尸体是否真的是化野菱理。”
“真是明察秋毫。”
女人微微一笑。
“虽然也担心过交换尸体的方法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不过因为是魔术师反而不被怀疑的通过了。对了,当然也多亏了您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
看着她的笑容,师父暂时沉默了。
然后,他慢慢吐出了像是在口中咀嚼过无数遍的话语。
“Mr.清玄勉强保住了性命,现在正在接受复健。光是分辨时任次郎坊清玄和古拉尼德·阿修伯恩的记忆就已经很困难了,并且就算剥离了魔术刻印情况似乎也没有好转。在工房中枢被发现的罗莎琳德·伊斯塔利也还没有从失去兄长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海涅的魔术刻印虽然已被回收,但也因此会将她卷入伊斯塔利家的继承人斗争中吧。”
“真可怜。”
女人以一副十分沉痛的表情说道。
她的口吻就像是在同情小说中的登场人物一样。
不过,师父并没有对她加以指责,而是转变了话题。
“法政科在这数百年间,是不是有定期对阿修伯恩家的仪式加以援手。”
“哎呀,为什么这么问?”
“就算魔术刻印的破损这种不光彩的事不会往外宣扬,但所有前往阿修伯恩家的魔术师都没有回来这种事不可能不产生传言。毕竟魔术的圈子本来就不广。要将这些传言抹去,没有势力遍布于整个魔术协会的组织辅佐是不可能的。——比如说,像法政科那样。”
我差点因恍然大悟而发出声音。
菱理的笑脸还是没有破绽。
那平稳的笑容像月亮一般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紧盯着师父。
“在此基础上,这次集合在那剥离城的魔术师不管是谁,都既是能为时钟塔带来影响的人物,也是法政科难以掌控的对手。其实每次都是这样吧?阿修伯恩为了收集魔术刻印的修复材料的仪式,也就是法政科处理碍事的魔术师的、”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先生。”
女人打断了师父的话。
“您有证据吗?”
“没有。”
“谢谢您为我讲了这么有趣的故事,不过不讲证据的话可是不适合做侦探呢。”
“确实啊。”
师父望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无法为心灵带来慰藉。打从一开始能为魔术师带来慰藉的也就只有魔术而已了,这让我也感到十分空虚。
“对了,还有一点。”
师父伸出食指。
“<天使名>是你想出来的吧?”
“哎呀、”
菱理捂住了嘴。
像是在说,还以为不会暴露呢。
“虽然省略法和数秘法确实可以说是卡巴拉的特色,但感觉玩心太重了。这与他人口中的格里温·阿修伯恩的性格不相符。会想出这样没意义的谜题的,应该是对魔术更加不在乎的人。”
“……是呢,能这样做的魔术师人选并不多。”
Whydunit。
师父说过,只能明白动机是什么。就算不知道使用了怎样的魔术,也不知道有哪些魔术是可能的,但动机始终和魔术师的性格相一致。
“比如说,我。”
菱理指向自己振袖和服的前襟。
“比如说,您。”
菱理指向师父上衣的胸口。
“魔术师是与欺瞒和神秘舞蹈。每个人都知道无法抵达根源,却也都以其为目标。我以为只有我们不会去参与进那傻乎乎的舞蹈中,难道说错了吗?”
“你是因为没有意愿而不会去以其为目标,我则是没有才能所以无法以其为目标。简直错得离谱。”
“哪怕结果是一样的?可我觉得您不像是那种更注重过程的感伤主义者呢。”
女人伸出了手。
无论是怎样的王宫舞会上,都不会有男人会拒绝那只手吧。
“能请您与我共舞吗?”
“免了。——那么,告辞。”
但师父拒绝了。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从菱理的身边走过。
我磕磕绊绊地跟上他,正在为那意外有力的手感到惊讶时,身后传来了声音。
“您还没放弃吗?”
“没错,”
师父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会再一次去见【他】。”
他。
就算是在这次事件中师父所说过的所有话里,这个词也饱含着特别的音色。如果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谈论我的话,哪怕只有一次,我想我这一辈子也都能挺胸抬头的活下去了。
“只要能完成和莱妮丝的契约,我就能变回一个普通的魔术师。然后会以一个普通魔术师的身份,再一次参加那场战斗——第五次圣杯战争。”
这时我还不知道。
那是未能实现的誓言。师父在这十年间所积累的祈愿,并没有传达给远东的那场战争。被称为第五次圣杯战争的英灵间的对战,在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的彼方展开,又迎来终局。
但是,那决不是绝望——
“……师父、”
在觉得离化野菱理已经足够远的地方,我出声叫了他。
冲着那想将软弱和胆怯都隐藏在决心下的背影。
“什么事?”
“……我,决定了。”
我没有抬头,只是看着他拉住我的那只手,低声说道。
我的人生净是后悔。从记事开始,不,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觉得神多半是搞错了什么。这个想法从未动摇,只是一味地加固着。我也很清楚,今后的人生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即便如此,只有这个决定。
“……请将我,带到您的战斗中去吧。”
只有这个决定,一定不会让我后悔吧,我第一次这样想道。






<完>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45:00 +0800 CST  
译者注:接着就是老虚的解说和三田的后记,翻得很随便,接近塞翻了OTZ请见谅


解说
虚渊玄


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和韦伯·维尔维特再会。
在这以前,君主·埃尔梅罗Ⅱ世光是在FSF和魔法少女伊莉雅里打个酱油我就已经很幸福了。现在他的名字居然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标题上,作为主角再度登场。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了。
如果是第四次圣杯战争时期那个菜鸟见习魔术师韦伯的话,我大概会心里七上八下地关注着他吧。但现在完全不用担心,经过了10年的岁月,茁壮成长后得到君主之名的他已经截然不同了。将年轻时的挫折藏在心底的他的那份绅士魅力,加上天生的分析力和由时间磨砺出得狡黠,实在是让人为之倾倒!


那么,围绕着Fate展开的种种衍生已经有10年了,现在不管是新作推出还是动画化依旧是绝赞进行中。想来也会有不少新的观众吧,因此为了那些第一次购买Fate外传的读者们,让我在此对本书的主人公君主·埃尔梅罗Ⅱ世进行解说。
一切的原点Fate/stay night的发售是在2004年1月。(虽然想追溯到世界观设定的起源再介绍下魔法使之夜、空之境界和月姬,可惜地方不够了)翌年10月发售了FanDisk,Fate/hollow ataraxia,同时,作为FSN前传所构想的外传Fate/Zero企划也在平行创作中,在这里年轻时的君主·埃尔梅罗Ⅱ世,少年韦伯·维尔维特登场了。顺便一提,在FZ公开前,于2006年8月发售的Character material中出于玩心悄悄混入了FZ中的登场人物,这里就是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初次亮相,同时那里面提到的“时钟塔著名讲师”“喜欢日本游戏”这些设定又回馈到FZ第二卷以后的内容中。外表设定上也是先有君主,再改年轻后得到韦伯的人设。以上就是Great Big Ben☆London Star稍微有些曲折的来历。之所以说这么多开场白,是为了说明在下虚渊玄被委以本书解说一职的因缘。其实FZ是我写的。韦伯是老夫养育的。
因此我想大家也能察觉到我在解说时的亢奋。要说的话,就像是出嫁8年的女儿带着外孙回来探亲一样的心情。能一直坚持创作到得到这种喜悦的日子,我再次感到自己是那么幸运。
另外在FZ的雏形中,只确定了韦伯会活下来这点,继承埃尔梅罗之名、成为优秀的讲师这些设定都是得益于奈须蘑菇氏提出的未来形态。我虚渊玄正是欠缺这种体贴。能得到温柔的原作者的保佑,韦伯实在是个Lucky boy。
然后在本书中,Fate系列的明星之一,露维雅泽丽塔·埃德菲尔特第一次在搞笑作品以外活跃这点也很值得注目。露维雅小姐虽然在FSN本篇没有出场,不过附录设定集中有提示她的存在,之后也在各种派生作品中鲜明地活跃着,但因为她那过于鲜明的个性导致她老是担任搞笑角色,这次在这座继承了魔法使之夜那正统世界观的阿德拉城里,她那“围绕着血腥味的法外之人”这样严肃又无情的侧面得到了发挥。要说这件事有多厉害的话,那就像是搞笑偶像成功转型成演技派演员一样。
而完成了如此厉害的转型的正是三田诚氏,他的文笔可见有多了不得。加上如此完美地描绘了只出现在设定中的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活跃,简直就是熟练工匠的技艺。在残酷的轻小说业界生存下来的老手的笔,转移到型月时空后就像出鞘的剑一样更锐利一层,一定能更好地向读者们展现其魅力。
我听说事件簿系列预定还会有续作,现在就已经期待之后的展开期待到不行了。超越时空的英灵们,和以魔法使为目标的魔术师们的世界。作为写手来说那就像是让人雀跃的矿山,作为读者来说就是可以尽享未知的兴奋的新天地。正因为曾在那新大陆上冒险过,所以本人能够断言。今后这个系列一定也会不断将三田氏的热情加速,然后让关注着其读者们更加狂热吧。


后记
三田诚


——那一定很像星星。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能是憧憬而已。
仰望那些极少数可以触及其的人,可能会将他们当作路标,或是从中得到勇气,又或是感到嫉妒,但不管哪种,对方都是在遥远的彼方。
不觉得可以得到星星。
也不觉得可以成为星星。
但是。
无法放弃的话,该怎么办呢。
比谁都要对星星着迷,比谁都要渴望星星,比谁都要了解星星的意义和美,但如果正是因此才明白自己的手无法触及星星的话,该怎么办呢?
如果能干脆逃开的话会轻松的多吧。
但如果下了要与星星相伴着活下去的决心呢。
【他】是以何种心情仰望星空的呢。


*


第一次从奈须蘑菇氏那听说型月BOOKS的构想,好像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记得是回家路上在新宿那里。在アルタ大楼前的红绿灯那,他饱含热意地对我说,想要继续推出像已经发售的FZ那样扩展型月世界观的小说。
那个时候我做出了一定会帮忙的保证,让他详细讲给我听,之后我也出了不少主意,就这样几年过去了。
而这份热情会再燃,是因为在那难忘的型月十周年祭上,坐在奈须蘑菇氏旁边的我受到了简直让我想要叫出来的冲击。
当初我觉得FZ不管是原作还是动画都让我十二万分享受了。但是通过活动的大屏幕和音响再次鉴赏的画面带给了我可以说是致命伤一样的冲动。
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男人之后的故事都不能没人去讲述,这样的冲动。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说的是谁。
——韦伯·维尔维特。
之后的名字是,君主·埃尔梅罗Ⅱ世。
几天后,我去问“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故事有谁预定写了吗”的时候,得到了“还没有预定不过You要不要来写”这样好像蓄谋已久的回复,也是让人难忘的回忆。
因为企划的由来实在是百转千折,相应的修改大纲也花了不少时间,但那完全不是什么苦差事。重读以前的作品,把时钟塔和各个角色的设定从根源上再确认一遍,实在是一种乐趣。
特别是虽然在很多作品中出场,但都被当作捏他角色的露维雅泽丽塔,从她的咒文到她每一个动作都是谨慎地从核心设定中再构建的。每当研究他们的根源的时候,都会从中想出新设定来,实际上这次有一半都没利用上,太遗憾了。


然后,这次采用的故事形式是广义上的神秘小说。
题材上现实和型月世界两方的魔术都有涉及。
在现实中的历史上,魔术也是渗入了各种部分。包括文化、民族、民俗、信仰、艺术、血统等等。为了塑造君主·埃尔梅罗Ⅱ世这一角色,我尽可能地汲取了这些方面的信息。
我想将他描绘为,就算一生也无法得到星星,但却能比任何人都了解星星的人。
而作为他的华生所创造出的格蕾和亚德,还有剥离城阿德拉中登场的魔术师们,也希望各位能够满意。


另外,相信看到封面上的“1”的时候,各位就都察觉到了,现阶段的构想是一年一册。
希望能够成为系列,在每年冬天与各位相见。
在最后,感谢帮我考证各种魔术的三轮清宗氏(如果没有与你相遇的话我大概都没法想象出这部作品现在的样子吧),提供了美丽插图的坂本みねち氏,韦伯的生父同时也担任解说的虚渊玄氏,在创作中为我提供了各种建议的成田良悟氏,还有以奈须蘑菇氏、武内崇氏、OKSG氏为代表的型月的各位。
当然,还有拿着这本书的诸位读者们。
希望与这本书的相遇,对您而言是一场不错的魔术。


2014年11月
写于阅读新川直司《四月是你的谎言》中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47:00 +0800 CST  
第一卷已搬运完。
第二卷明后天搬。
将会出场的人物: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09-30 17:54:00 +0800 CST  
第二卷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事件簿Case.双貌塔伊泽路玛(上)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0-05 12:15:00 +0800 CST  




右起
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
格蕾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
米克·古拉吉列
拜隆·巴鲁叶雷塔·伊泽路玛
伊诺莱·巴鲁叶雷塔·阿托洛霍姆


女人有一头暗淡的红发。
就东洋人来说这是相当罕见的发色,但我觉得不像是染得。因为那和我的眼睛不同的颜色,似乎与这个女人本质十分接近。
——自2章




序章

——坦白地说,我的性格很糟糕。

看到别人在痛苦我就会翘起嘴角,如果对方是个认真的人那就更开心了。还有本该走在光彩夺目的康庄大道上的人因为无聊的事而抑郁,进而走上歧途这种事更是让我感到愉悦。
如果这是因为家庭环境或者心理阴影所导致的,那还能找找借口。
然而很遗憾,我这性格是天生的。不过既然是天生的,倒也可以说是源自父母和祖先的遗传——实际上虽然我性格很糟糕,但也不觉得会有人同情我。说到底,对所谓魔术师家系而言,性格糟糕是天经地义(系统默认)的。特别是在时钟塔也十分有名的埃尔梅罗一派,以曾是本家的阿奇博尔德为首,经常重复着权谋术数与互相陷害,净是些不像样的家伙。
所以。
那一天发生的事,在我的记忆中格外鲜明。
“……嗯。那时还真是愉快啊。”
我一边回想着,同时露出微笑。
其实从以前开始,我就注意着在远东的大仪式中幸存下来的“他”。
时钟塔中不管是谁都做梦也没料到,在仪式参加者中被认为是最不成熟的“他”能平安生还,所以就算回来了也只能将其冷处理。
不,应该说是因为围绕着与之相反意外死亡的君主(Lord)——也就是君主·埃尔梅罗留下的特权发生了纷争,而没有余暇去处理。自古传承至今的十二名门之一所积累得莫大的财产和人材,灵地和魔术礼装,就像被饥饿的鸟儿啄食了一般,全部被夺走了。
不光是劲敌,家族内部也出现了不少掠夺者。一直以来受制于阿奇博尔德家的分家在这时主张着埃尔梅罗的资产、财产也是自己的东西,以分配为名瓜分了其中的大部分以后,为了讨好其他的君主(Lord)们而离开了。结果,留给本家的就只有“埃尔梅罗”这一家名,以及天文数字般的负债。
但是,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在这纷争之中,归来之后的“他”居然说要继承被舍弃了得埃尔梅罗教室。
时钟塔的授课是以只要能跟得上就尽管来这样一种形式进行的。
所谓魔术几乎可是说是由家系和才能来决定一切。因此也没有必要认真进行授课。适当得散布一些可以成为诱饵的情报,然后挑选出一些有前途的家伙,将其收为自己的助手,这是时钟塔讲师的常见做法。
正因为这样,几乎所有人都没从被舍弃得埃尔梅罗教室上看出价值,这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一桩幸事。
“他”暂且成了三级讲师,接着迅速开始崭露头角。
虽然最开始时连正式所属的学部都没有决定,只是勉强持续着没有几个学生的授课,但是那异常简单易懂的实践性授课转眼间就成为了不容于时钟塔的新世代(New Age)之间的话题。甚至还说服了几名在权力斗争中失败得讲师登上讲台,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多面性教育体制。
(……呵呵)
现在想来,那些行为其实并不是有意的吧。
对于不受血统和才能眷顾的“他”而言,倒不如说进行粗略又难懂的授课反而比较困难,只是这样而已。毕竟虽然想方设法修够了学分,当上了三级讲师,但在根本上还是能力不足,只能借助他人的力量。
嗯,年轻的“他”忍受着胃痛的模样,我轻轻松松就能回想起来。现在眉间那深刻的皱纹应该也是在那时产生的吧。多半下半辈子也会一直加深下去,还真想趁现在先测量一下呢。
无论如何,“他”都将埃尔梅罗教室维持了三年之久。
这简直可以说是一种奇迹了。
虽然和其他的特权相比确实没有太大的价值,不过灵地的管理权是附属于教室的。如果是没什么后盾的“他”的话,只要稍有不慎应该就会被立刻夺走。没想到居然能坚持三年,让我觉得时钟塔的那些讲师是不是被妖精之类的蒙蔽了。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
因为产生了兴趣,我直接把“他”叫了过来。
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应该说绑架比较准确。当时所剩无几的埃尔梅罗派的权力,在经历了种种偶然和一些纠纷之后,集中到了我的手上。我利用这些权力,让人强硬的把“他”拉了过来。
然后我对瘫倒在我房间里的“他”说道。

“——你回国后的各种活跃我都看在眼里。实在是让人心动不已啊。其实私下里我是你的粉丝来着。”

恐怕“他”是做好会死的心理准备了吧。
从我的角度来说,“他”也不过是夺取埃尔梅罗派特权的盗贼而已。贬低了名门中的名门埃尔梅罗教室之名,以新世代(New Age)为中心教授低俗的现代魔术,这样的事不管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以死也无法偿还的大罪。
不过。
虽然一开始“他”很困惑,但在听到我名字的瞬间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呆若木鸡,像是感到非常抱歉一样垂下了头。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反应,就算是我也吃了一惊。
而且,
“……君主·埃尔梅罗的事,【我(仆)】也有责任。”
听到这样的话,我差点无礼地大笑出来。
“哦,为什么?是怎样的责任呀?”
我自己都觉得那是坏心眼的问题。
而且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想笑,我可真是无可救药。
他那副低着头咬着嘴唇双肩颤抖的模样为什么没有记录下来呢,这件事甚至让我感到懊悔。当然如果使用魔术回路的话确实能在脑内进行些许记录和回放,但这个世界上也有一种乐趣在于与他人共享。——不过也很遗憾,我没有能够与其共享的朋友。
“你的义兄君主·埃尔梅罗——也就是我的老师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我那愚蠢的鲁莽行为。”
“嗯嗯。如果你没有和他敌对的话,我的义兄和他的婚约者或许还能再长寿一些吧。”
这完全是谎言。
我只是为了让情况对自己有利才附和他而已,实际上我完全不赞同他的想法。
原来如此,这个男人就是第四次圣杯战争中,义兄(凯尼斯)第一个绊脚石。在那个大仪式中,盗走了我的义兄重要的圣遗物,作为参加者与骑之英灵(Rider)一起与之为敌。
(……不过,【仅此而已】。)
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只看调查报告的话,义兄的死是无可避免的。
义兄虽然是非常强大的魔术师,但并不是战斗专家。
与之相对,在仪式的参加者中,有几个人可以说是让人束手无策的杀手。从结果上来说,“他”所做得事不过是向河里投入石头一样,虽然可能是块有些大的石头,但也不至于改变河的流向——这是我那时的结论。
如果能早点认识到这点逃回来的话或许还能活得久一点,但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从参加这个时点起我的义兄就已经被将死了,死亡是必然的。虽然对君主(Lord)而言不算常见,但作为魔术师来说可以算是经常发生的悲剧吧。
然而,如同呻吟一般,“他”开口说道。
“我认罪。……所以,希望你能饶我一命。”
“哎呀,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说,如果无法原谅我的话杀了我也没关系之类的吗。我记得,你去参加仪式的那个远东国家好像很擅长‘切腹’什么的吧?在这里求饶不觉得太难看了吗?”
“他”那句话说得是那么干脆,让我再次目瞪口呆。
到底是接受了怎样的教育,才会成长成这个样子呢。我听说离开时钟塔以前的“他”十分之乖僻,是个丝毫不反省自己不成熟之处的草包,而现在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我清了清嗓子。
“……那么既然如此,我可以提几个要求吗。”
然后说出了关键的话。
房间里响起了“他”吞口水的声音,我微笑着继续说道。
“埃尔梅罗派的负债现在可是很不得了呢。从我被选为下任当主的时点起,这些负债就要由阿奇佐尔缇家来承担了,但是我们连付一点利息都很艰难。你既然说要负起责任,那希望你能先把这些负债处理掉。”
这在目前是不可能的。
对于个人魔术师而言,失去的资产实在过于巨大了。毕竟是一直以来支撑着时钟塔的十二名家。如果换算成现代的金额,应该是相当于好莱坞电影的花费。
“……好。我会尽力解决的。”
也太老好人了吧。
真希望这人能体谅一下全力憋住吐糟的我。
不,与其说是老好人,或许该说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耷拉着嘴角盯着我,那张脸实在是惹人怜爱,让人不自觉得想要踩上去。
我忍住不断涌上来得冲动,继续提出要求。
“协会回收了义兄的魔术刻印——埃尔梅罗的源流刻印。可惜只能回收一成左右。如果靠私家调律师修复至少也需要三代。这也是你的责任,能想办法解决吗。”
“……我接受。”
我不由得怀疑这家伙的脑袋是不是烧坏了。
难道说那个第四次圣杯战争其实是往脑袋里塞进蛆虫的仪式吗。那难怪我的义兄没挺过来。
“那么,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事。埃尔梅罗派剩下的人在拼命守住君主(Lord)的地位。我作为派阀一致认可的候补不是有些太年轻了吗?希望你能在我成长到合适的年龄以前维持埃尔梅罗的君主(Lord)之位。”
“……这个……也可以,但具体要怎么做呢?”
“简单地说,就是在我成人以前找个人来接下君主(Lord)的工作,就是这样。”
“他”第一次瞪大了眼睛。
之前的要求应该都有所准备,这大概是第一个超出了预料范围的要求。听着那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呻吟,我就像第一次拧下青蛙的脚时那样享受。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得那样。和其他的君主们进行交涉实在是打心底里觉得无聊啊,那就拜托你了,君主·埃尔梅罗Ⅱ世。还是这样叫你比较好呢?亲爱的哥哥大人。”
“他”像是感到头晕一样晃了晃,差点摔倒。
虽然勉强缓过气来,但几乎要昏过去了。
“对了。再加上第四个要求吧。来做我的家庭教师。嗯,接受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指导虽然很反常,但也挺不错的。”
我笑着给出致命一击。
之后,为防逃走我还从“他”那里受了担保,这件事择日再谈也没关系吧。
以上这就是我与“他”爱的开始。
不知道对于诸位来说,是不是一个美好又温暖人心的故事呢。

——啊,有一件事忘记说了。

我的名字是,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
是将“他”——曾经名为韦伯·维尔维特的青涩魔术师束缚为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女人。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0-05 12:16:00 +0800 CST  


第一章

1
马车的铃声将我从瞌睡中唤醒。
我揉了揉眼睛,向车夫道谢后,和特里姆玛乌一起走下马车。
在我大英帝国,马车这一文化在今天也依旧倔强地生存着,当然要说四匹马拉得箱型马车的话,如果不是在王室出行的时候就很难见到。特兰贝里奥派特意将这马车送给我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在暗中示威“你应该明白我们和你的差距吧”。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回到了自己的街区,像平时那样滴过眼药以后,我使劲伸了个懒腰。
现代魔术科(诺利吉)的街区——斯拉是一条让人觉得好像打着补丁一样的道路。
虽然其西侧的街景看上去有些历史感,但在临近伦敦的东侧时不时就能瞥到近代的建筑。这风景与其说是没有统一感,不如说更像是在大手术后用绷带隐藏着伤口。
“……不过,毕竟没钱啊。”
我陈述着自己的感想。
魔术协会·现代魔术科在买下这一带的道路时,在要不要将其重新改建的问题上确实进行过讨论。这也是因为周边环境与魔术之间有着极大的关系,可以的话全部统一为古典式建筑是最理想不过的——奈何,现代魔术科没钱。
况且在买下这一带以前就已经背了一屁股债了。
虽然不能说全部,但这个世界的七成都是由预算决定的。这在魔术的世界也是一样。很可悲吧,归根到底,金钱这将世界的价值转换为数值的概念也具有神秘性,因此也是无可奈何。地球上那不断进行着通货膨胀的资产,正是这一概念本身的集体性无意识所创造的幻想。
实际上,据说关于金钱的魔术不问东西都有一定需求,不过像我的兄长那样的长篇大论还是到此为止吧。
“好了好了,那就先——”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迈开脚步。
绕过爬满常春藤的砖瓦围墙,我穿过坡道,向着十字路口走去。
不久,目的地就出现在眼前。
那是时钟塔十二科的本部中规模最小的教学楼。
这里对外的说法是某所大学的附属设施。顺带一提——全体基础(密斯提尔)的教学楼是直接伪装成大学的,只是以我们现代魔术科的规模来说很难用这种借口。
走进玄关大厅,迎接我得是清凉的空气。
到底是诺利吉卿重点投资过得玄关大厅,至少在这里还保留着一定的稳重和品味。
“……。”
仅仅十秒,这品味就被打破了。
伴随着呀嗨一声吆喝,一个人影从大厅的螺旋楼梯扶手上滑了下来。他有一头金色短发和蓝色的双眼。此人本来带着一张看上去开心过头的笑脸,但在看到我登上螺旋楼梯的时候,表情为之一变。
“哇、哇哇!莱妮!”
急刹车也无济于事,屁股坐在扶手上的少年速度越来越快。
金发少年往下滑的势头就像是过山车一样,他双眼含泪,大喊道。
“对、对不、对不起!!!!!!!”
“……特里姆。”
随着我的低喃,身后水银色的——不,水银制的女仆迅速走了出来。
正式的名字是特里姆玛乌。是我在曾属于阿奇博尔德家的魔术礼装(Volumen)·月灵髓液(Hydrargyrum)上付与了虚拟人格并施加了功能限定而制成的。换句话说,她的存在非常接近于自律型魔像。现在也兼任着我的保镖和平日里的佣人——
她抬起双手,轻松地接住了刚才的少年。
“您没事吧,主人(Master)。”
“嗯,毫发无伤。谢了。”
我对于特里姆玛乌的问题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我也发现刚才的碰撞之所以没有产生太大的冲击,是因为少年在那一瞬间念出了“浮起来(Flow)!”这一工程(One Count)的咏唱。
大概是什么减弱惯性的魔术吧。虽然只靠一工程(One Count)就能使用应该是因为和护符(Amulet)之类一起使用了,但我还是很佩服他能在往下掉的时候成功施术。毕竟本来使用魔术需要将精神高度集中,就算问那些相当高位的魔术师能不能办到同样的事,他们应该也会摇头吧。我盯着这个被称为“天才傻瓜”或是“天惠之忌子”的少年的双眼,翘起了嘴角。
“那,解释呢?”
“哎呀,你看,都有个螺旋楼梯放在这里了,我不往下滑不是很失礼吗!这擦得这么干净的扶手正等着我呢,这种时候往下滑才是礼仪呀!”
“……你这借口我已经听过三十七次了。弗拉特。”
这句话并不是我说得。
那是从螺旋楼梯上方传来的责备声。
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帅哥将脸贴近了扶手,刚才被叫做弗拉特的少年就是从那里滑下来得。
呼呼……他在扶手旁边动了动鼻子。
“一如既往过分光滑到不得要领的味道啊。看你刚才第一个冲出教室,原来又是玩这套。”
他和被称为弗拉特的少年年纪相仿,大约十五岁。
一头柔软的金色卷发,看上去就像正午阳光下的糖人一样。无精打采的双眼在翠绿色和群青色之间摇摆。从纤细的手指到锁骨有着绝妙的平衡。还有他那可称为奇迹的五体的形状,简直就像希腊的石像一样。
美少年用不友好的语气说道。
“你都被埃尔梅罗老师骂过多少次了?每次作业还要翻三倍。”


“啊?你看,增加作业这不是老师在用自己的方式鼓励我吗!老师给路·希安君加论文的时候你不也很高兴嘛!”
“别把人叫成LeChien(狗)!我叫斯芬!斯芬·古拉雪特!你那个空荡荡的脑袋要花多少年才能记住!”
他吊起眼角,刷得一声伸出食指。
从他的食指上,射出了某种让我后颈发凉的东西。
不同于北欧那只是通过指着别人就能让人生病的Gand魔术,这是由野兽一般狰狞的杀意凝聚而成的。浓缩的杀意本身即可等同于诅咒。如果要举例的话,想想东洋所使用的蛊毒应该就能明白了吧。
对了,慎重起见再加一句,这不是魔术。
对他而言这是【生态】。
“可是路·希安君就是LeChien君啊!和Charisma教授、Master·V、Great Big Ben☆London Star、Magica·Disclosure这些是一样的!”
弗拉特应该确确实实地被直接击中了,但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天生强韧的魔术回路将那不彻底的诅咒弹开了。
“……你说得不全都是埃尔梅罗老师吗!而且,Great Big Ben☆London Star这名字是你起得!”
“Charisma教授是路·希安君起得!”
呜,少年——斯芬听到弗拉特的反驳,发出了呻吟。
对了,我觉得比起路·希安,现在还是称他为斯芬比较好。不然情况会变得很复杂。
哈得一声,弗拉特屏住了呼吸。
“难不成,在路·希安君长大的地方……没有……‘昵称’这种概念?”
“怎么可能!”
怒吼声化作包含着魔力的咆哮向楼下袭来。
在他发出那可以说带有物理威力的大喝前一秒,我无可奈何地牵起特里姆玛乌的手。

“——调整吧(Adjust)。”

我向她吹了口气。
总之,特里姆玛乌那水银制成的身体,被吹散为雾状。浅灰色的面纱接下了斯芬的咆哮,通过分子级的乱反射,将诅咒分解至无害的程度。
到这个时候,斯芬好像才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
“……啊,那个,莱妮丝小姐。”
那美丽的双眼瞪大了,他向我低下了头,看上去下一秒就会羞愧得自尽一样。
“实在太抱歉了!对公主大人如此无礼并非我本意!”
“没关系,我可是看了场好戏呀。”
我坦率地说出感想。
如果让别人看到这场景,搞不好会产生魔术原来很有趣的错觉。而我那在魔术上完全是二流的兄长每天都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想到他会有多苦恼,我就不由得开心起来。
斯芬和弗拉特。
这两人正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双璧。不,如果加上年龄限制的话,那放眼整个时钟塔,这两人应该也能挤入前列。
不过,正是因为拥有如此能力——特别是弗拉特,才会在时钟塔的各个教室转过一圈之后,被托付给了兄长。
“对了,我的兄长和格蕾在哪儿呢?”
“找格蕾亲……不是,找格蕾有事吗?”
美少年的句尾在一瞬间略有停顿,但还是先无视好了。
应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美少年,会因为一系列近乎跟踪狂的举动而被兄长严令禁止进入某个少女的几米之内,并因此垂头丧气吧。
嗯,如此反常实在是不错。
斯芬呼呼得抖了抖鼻子,然后说道。
“闻气味她没有离开教学楼,我想应该是在老师的房间。”
“谢了。”
我向他道了谢,然后猛地按住弗拉特的额头。
“莱妮。”
“虽然我不讨厌这么亲昵地叫法,不过你也给我再稳重点。姑且也算是现在的学生里资历最长的吧?”
“……请容我插一句,莱妮丝小姐。我比弗拉特要早来一个月。”
听到斯芬的抗议,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样啊,那这家伙就更该稳重点了。你们也算有同时进这个教室的情谊,互相帮助吧。”
说完,我走上螺旋楼梯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0-05 12:18:00 +0800 CST  

楼主:jjh951116

字数:2674

发表时间:2016-09-25 00:2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1-29 18:05:09 +0800 CST

评论数:3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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