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语瞪了他一眼，但是没有发作。“斯卡雷特，你在灰旗兄弟会联盟里的代称是什么？”她问我。

“琥珀。”我回答。

“很好，从今天开始，我们都只能用代称来称呼彼此。越靠近王都，被国王手下的情报师窃听的可能性就越高。我们要尽量降低暴露身份的风险。”她说，“此外，我今晚就要开始与你建立精神链接。”

“精神链接？”

密语皱起眉。“你从未与情报师合作过？”

“没有。”我如实回答。事实上，在遇到密语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一名巫师能在刺杀任务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好吧，我尽量简短地解释给你听。”她显然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精神链接可以将我们两人的感官聚合在一起，这样一来我就能随时感知到你周围的情况，并且提供情报和建议。”

我抱起双臂，“听起来像是某种傀儡法术。”

“我无法控制你的身体和思维，”密语否认了我的猜测，“只能将自己的声音传递给你，而且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短暂地阻隔我们之间的联络。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长期的训练，恐怕在抵达王都之前你是做不到的。如果你能学会通过精神链接与我交谈，就已经是神明眷顾了。”

“不介意我打断一下吧？”傲慢咳了一声，“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有人委托这位刺客小姐去王都刺杀某个人？”

我用询问地目光望着密语，不知道该告诉傲慢多少。“是城主大人亲自雇佣的她，”密语回答，“刺杀目标是国王身边的某位重要人物。为了顺利通过各种检查，我们需要你的伪造能力——”

“——以及我的忠心耿耿、幽默感和男性魅力。”

“如果你再废话连篇，我就把你变成一只老鼠。”密语平静地威胁道。

傲慢学着表演结束的吟游诗人那样对着我的方向鞠了一躬。看着他那副滑稽的样子，很难不笑出声来。

我们当天晚上便开始了精神链接的训练。密语先让我喝下了一种没有任何味道的药水，之后让我在她身边入睡。当我快要睡着时，她就叫醒我，等确信我恢复清醒之后，便再次让我试着入睡。这番折磨人的事儿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睡着。

“很好，今晚的训练结束了。”密语告诉我，随后从她的行囊中取出一大卷羊皮纸，“白天的时候，你要背下王宫的地图。”

我曾经接受过两天一夜连续执行任务的训练，因此只有一晚没睡还是可以忍受的。于是我接过地图，遵照她的指示开始努力记住这座庞大城堡的地形。

这天的晚餐时，傲慢讲了一个关于邪魔的故事。早在寒冰之王和他的亡灵大军崛起之前，邪魔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敌人了。它们长着巨大的蝙蝠翅膀，性情凶残，嗜血如命。每当夜晚到来时，邪魔便会离开巢穴猎杀人类。狩猎中的邪魔即便遇到同类，也会毫不留情地大打出手。因此邪魔的数量一直都在减少，最终人类的猎魔人也开始狩猎它们。

“据说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只邪魔被寒冰之王收服，成为了他麾下的一名将军。”傲慢用这番话结束了他的故事。

“暗夜之主，巴拉纳尔。”密语轻声说，“他是寒冰之王的十二名将军中，最危险的那个。”

同时也是灰旗兄弟会的宿敌。刺客联盟组建的最初目的便是杀死巴拉纳尔，但直到寒冰之王被同盟军击败，灰旗兄弟会也没能完成他们的任务。尽管暗夜之主在那以后便销声匿迹，但刺客们知道他并没有死。

密语今晚也没让我闲着，她又让我喝了一次那种药水，之后我们持续昨晚的训练直到黎明。等到吃早餐时，我已经感到有些疲倦了，密语的药水令我昏昏欲睡。但只要我快睡着，她就会用最有效的方式叫醒我。

我只希望她的训练方式真的有效。

我们又冒雨赶了一天的路，日落时分，傲慢宣称自己已经看到了玫瑰城红色的城墙。“我们迟了两天，”晚餐时，密语面色凝重地说，“但情况算不上太糟糕，如果放弃进入玫瑰城补给，直接前往白木林绕至玫瑰大道的话，或许能赶在初雪之前进入王都。”

“那我们之后的食物怎么办？”傲慢问。

“节省着吃。”

我摇了摇头，“恐怕还是不够，我们的食物已经见底了。”

我们只是陈述事实，但密语似乎显得很恼火。“好吧，那就先去玫瑰城。最好不要耽搁太长时间。”

那天晚上，傲慢开始着手伪造进入王都的通行证。我们的身份是打算搬到北方居住的一名年轻的贵族寡妇，以及她的贴身侍女和马夫。“一定要是寡妇吗？”我有些不悦地问。

“我也很想做你的丈夫，但你在王宫中必须独自行动，小姐。”傲慢满脸严肃地回答。

“在国王的情报师面前伪装成一个可以被找到的人，暴露身份的风险非常高。”密语摇了摇头，“我前几天已经向可靠的情报师们确认过了，与你年龄相仿且下落不明的贵族女性，除了阿卡莎·斯卡雷特之外，就只剩下三个人选。其中两位是寡妇，另一位则是王后陛下的侄女，假扮成她也很危险。”

真是太妙了，我闷闷不乐地想。“好吧，还有什么我要注意的吗？”

“你需要记下她的说话语气和姿态，等你背下王宫地图之后就开始。”密语说，“但不是今晚，今晚你得继续做精神链接的训练。”

这次的药水尝起来有了些淡淡的甜味，感觉像是掺了水的苹果汁。这天晚上，我因为连续两夜没睡而疲惫不堪，有好几次密语不得不用魔法将我叫醒。“这可真够折磨人的。”当我再一次被电流弄醒时，忍不住抱怨道。

“就快成功了。”密语说，“你每次被唤醒之前，是不是做了梦？”

我点点头。“但大多是些毫无意义的幻觉，我看不出它们和你的魔法有什么关系。”

“浅睡时做的梦是最容易控制的，只要你学会在浅梦中保持清醒，我们就可以通过你的浅梦建立初步的链接。这是完成精神链接的第一步。”她解释说，“现在开始，每次醒来时，试着回忆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尽管我做梦的时间只有几秒钟，但梦境却感觉像是过了好久。

我的第一个可以记起来的浅梦很快出现。我梦见自己小时候在家里的花园中被玫瑰刺破手指，母亲用她的手帕为我包扎伤口，之后轻声细语地说着安慰的话。被唤醒时，我感到怅然若失。在父亲入狱那年，母亲就过世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听过她的声音。

密语听了我对浅梦的描述，赞许地点点头。“很好，我们接着来。”

下一个梦却不这么清晰，我醒来之后感觉头脑一片混乱，什么也记不住。“你必须集中精神，不要被疲劳感占据主动。”密语告诉我，“浅梦应当是你的仆从，由你控制它，而不是由它控制你。”

我们又尝试了一次，这次醒来时，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我第一次杀人的情景，”我告诉她，“在我十七岁的时候。”

密语点点头，没有询问细节。对此我很感激。

到日出之前，我们一直都在做这件事。密语让我在浅梦中停留片刻，随后将我唤醒，要我回忆浅梦中的经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可以很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梦了。

“做的好，”她说，“我们再试最后一次，然后你就可以睡上半天了。”

我躺了下去，带着些许期待和兴奋。由于太过疲倦，这次我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睁开双眼时，我发现自己还在车厢里，密语却不在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疲劳和困倦被一扫而空。我站了起来，走出车厢，发现傲慢也没在他的座位里。马车就这样停在荒原之中。

四下一片黑暗，月光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蜡烛，但那点光亮也足够让我看清天空中飘下的雪花。

我意识到就这样留在郊外，迟早会冻死。于是我找出厚斗篷裹在身上，开始驱策马儿前进。道路一片漆黑，我没了方向，不止该朝哪里走。

到我身边来，那个令我毛骨悚然的低语声再次响起。我四下张望，结果身旁一个人也没有。恐惧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我猛抽马鞭，加快车速，想要逃离那个声音。然而那个声音却毫不费力地追了上来。你无法摆脱我，它用蛇一般嘶哑的声音说，到我身边来！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肩膀，将我猛地拉下马车。我尖叫起来。

阴影和光芒在我眼前不断变幻，交错，最后凝聚成了密语的面容。“你梦到什么了？”她问。

“噩梦，”我有气无力地回答，“不，我现在不想谈它。”

（第三章结束）

4、玫瑰


我们于中午时抵达了玫瑰城红色的城墙下，这座古老的城市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般鲜艳动人。

她的城门由两块白色巨石组成，点缀着许许多多精致的玫瑰花浮雕。城墙被粉刷成了玫瑰花的颜色，经过暴雨的洗礼显得娇艳欲滴。

“真是座花哨的城市。”我评论道。

“玫瑰城可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娇贵的美丽少女，恰恰相反，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娘子。”傲慢告诉我，“城墙上的那些箭垛，看到了吗？在太阳之战中，玫瑰城总共遭到了亡灵大军的六次围攻。寒冰之王驱策他的军队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城墙和城门，玫瑰城主则一次又一次地下令放箭还击。”

“这座城市坚守到最后，仍旧没有陷落。”密语轻声道，“人们将她的城墙染成红色，是为了掩饰上面的血迹。”

我们排在入城的队伍中，等待受检。傲慢似乎心情很不错，一直在吹口哨。我注意到大多数等待进城的人都是农夫，坐在装满小麦和行礼的马车上。他们要在城内过冬，躲避郊外的暴雪与严寒。

卫兵完全没有怀疑通行证的真伪。他告诉我们最近来城内过冬的平民非常多，所以旅店的房间非常紧俏。“感谢您的提醒，”我学着贵妇人的样子，语调软绵绵地回答，“我们会留心的。”

进城之后，傲慢带我们去了外城区的集市。密语一路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我怀疑她正在思考我先前告诉她的那个噩梦。但是在她得出些结论以前，是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的。

我们在人潮拥挤的集市上购买了足够坚持半个月的食物，之后又装满了酒桶。在密语的建议下，我们还买了三套熊皮斗篷，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初雪。“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她这样解释。

由于热餐和洗澡水的诱惑，密语没能否定傲慢提出的“留在城里过夜”这一提议。看得出来她担心初雪的威胁，却又迫切地想要缓解自己的疲劳，这个两难选择着实让她纠结了一番。我们最终在内城区的一家昂贵旅店下榻，因为这家旅店离白木林最近，而且客人相对其他的旅店而言比较少。

我和密语合用一个房间，傲慢住在我们的隔壁。“我随时准备效劳，女士们。”他进屋前对我们鞠了一躬，之后退进了他的房间。

“他会在一小时之内带个本地姑娘回来，然后把刚刚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关上房门后，密语告诉我。“傲慢说的话在大多数时候都是靠不住的。”

“可是你似乎很信任他。”我指出。

她解下斗篷的扣子，耸了耸肩。“因为我与他合作过几次，所以有了些许的默契而已。傲慢是个精明狡诈的家伙，和忠诚勇敢的好骑士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是他并不邪恶。”密语一边说一边散开盘起来的头发。“况且，我也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我们要刺杀的不是国王身边的重要人物，而是国王本人。”我低声说。

她点点头，“等到了王都，你最好别再把这句话说出口。在那里，我们随时都有被情报师的探子窃听的风险。等会儿女仆会把洗澡水送上来，记得继续扮演好你的角色。”

“你也一样，别忘了，你可是我的贴身女仆。”我也散开了头发，让它们随意地披在肩膀上，“今晚还要训练到黎明吗？”

“没那个必要，你的部分已经快要结束了，之后的步骤全靠我的巫术。”她回答，“我们今天都能睡个好觉。”

晚餐比洗澡水更先送上来，我和密语考虑了一番，决定留在房间中吃。尽量减少被其他人见到的可能，我们的伪装就不容易暴露。旅店女仆收了密语的小费之后，又拿来了一块蜜皂。

我们简短地享受了热汤和热面包的晚餐，随后迫不及待地脱光衣服泡进洗澡水里。热水令我全身紧绷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感觉就好像连日奔波带来的疲劳感正渐渐融化在水里。“下次洗澡就得等到王都才行了，”密语一边梳洗她的浅红色长发一边说，“最好抓紧时间多享受一会儿。”

“好吧好吧，你不用总是提醒我灾难将至。”我全身泡在水里，只露出脑袋，懒洋洋地抱怨道。“反正明天早晨我们才走呢，至少今天晚上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吧？”

我们闲聊着各种琐事，暂时将任务的事情抛到脑后，直到水变凉了才有些不舍地爬出来。我感觉自己又重获了新生，先前旅途中的疲劳全都消失了。

密语点起蜡烛和熏香，开始调配药水。“我睡前就能做好最后一剂药水，你喝下之后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她一边切割草药一边说，“给我一点你的头发，这可以提高成功率。”

我用小刀从发梢割下一小段头发交给她，密语将它们丢进泥碗中，之后又加了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草药和炼金术材料。“这次的药水和以往的三次都不同，”她一边解释，一边又往泥碗里加了些水，接着开始用木棒搅拌碗中的材料，“等会儿我需要将自己的一部分也融进药水里，这样我们就能通过它建立稳定的精神链接。”

这是我第一次看她施展巫术。密语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口袋，接着从里面抓起一点细屑洒在桌子上。她念念有词地对着泥碗比划了半天，接着那些细屑从桌面上升了起来，开始发光，像是无数只小萤火虫一样。她用灵巧的手指做出奇怪的手势，于是那些发光的细屑们飞进了泥碗中。这时我才发现泥碗中的液体已经沸腾了。

这些神奇的异象消失的很快，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泥碗中的液体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这次的药水是琥珀色的。“喝吧。”密语气喘吁吁地说，似乎刚刚的法术消耗了她很大的精力。

它尝起来有股青草的味道，但是异常粘稠。喝完之后，我放下碗，期待着自己的身上也产生些光怪陆离的改变。结果我的期望落空了。

“我们可以睡觉了，”密语点点头，取出一条毯子铺在地板上，随后坐在上面开始冥想，“今天晚上的工作到此为止。”

有时候她真的给我一种神神叨叨的感觉，好像总是在掌控一切，让所有人都按照她的安排行事。我耸了耸肩，吹熄蜡烛爬上了床。

我发现自己身处在白木林之中。这是座古老而庞大的森林，生长着高大粗壮的白树，地上铺满了白色的落叶，如同刚刚下过雪一样。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微弱的气味，闻起来像是干草。

微风拂过，残留在树梢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琥珀，它们低声细语道，阿卡莎。

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密语在同我交谈。“密语？”我试探着问，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听到我的声音。

琥珀，落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重复道，你听到我的声音了。

“是的，我听到了。”我加大了音量，希望她能听到我的话。

声音在不同的梦境中是无法传播的，你需要用其他的方式才能让我听到你。树叶对我耳语道。但这需要额外的训练，我们——

一阵尖锐的喊叫声在我耳边爆炸开来，几乎将我震昏过去。我挣扎着站起来，头痛欲裂。身边的白树化作了烧焦的死木。两只老鼠闯进了我的花园里，一棵焦黑的死木说，密语和她的宠物。

玫瑰！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你怎么敢干涉我的浅梦！密语愤怒地说。

你们在我的城市中建立连接，自然会引起我的注意。我梦境中的森林渐渐模糊、扭曲，变得狰狞可怖，白木纷纷枯死，夜幕降临。在这一点上，你太小看梦境大师了。森林中的岩石说到。我可以就在这里杀死你的宠物，只要我愿意。

恐惧令我全身麻木，无法动弹。白木的树叶正在渐渐枯萎。玫瑰，你不要太过分。密语的音量没有变化，但语气中的愤怒显而易见。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看看你那可怜的宠物，她连如何离开浅梦都不知道。你竟然指望这种人能成为你的搭档？藤蔓钻出地面，缠住我的身体。它们像绞绳一样越勒越紧。“不！”我嘶哑地喊道。

她在求救，但你却听不到。藤蔓嘲弄地说。这是我的世界，密语，你救不了她。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远去，身体变得愈发冰冷。保持清醒，琥珀！密语焦急地喊道。不要昏过去，那样你会陷入意识之渊里！

然后你就得花上几百年在她的噩梦中寻找她，真是有趣，我干嘛不立刻就——

突然，缠住我的藤蔓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它们开始剧烈地抖动，仿佛正在承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不！玫瑰嘶喊道，不要！

她是我的，先前噩梦中出现的那个蛇一般的声音嘶嘶地说道，她必须到我的身边来，在那之前没人能伤害她。

啊啊啊啊啊，玫瑰发出无法形容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那个声音对她做了什么，但那肯定非常痛苦。

接着浅梦被释放了，我醒了过来。坐在地上冥想的密语也醒了，她站起身，开始穿外衣。“立刻离开，玫瑰的士兵很快就会找来。”密语告诉我。

“她到底是谁？”我爬下床，接着头晕目眩地跌倒在地。

密语扶我站了起来，“玫瑰城的巫师，曾经是十二魔将之一，正是她的叛变导致了寒冰之王在玫瑰城的失败。”她帮我披上斗篷，“她是最出色的梦境大师，如果在浅梦中与她敌对，即便是我也没法获胜。”

我努力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拼凑起来，“那个声音，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密语回答，“那就是你前几天在噩梦中遇到的人，对吗？”

我穿上藏了匕首的靴子，点点头。“就是它，我不知道它是谁。”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想那件事了。”她抓起背包，随后推开房门。“傲慢！”她一边猛敲傲慢的房门一边喊，“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睡眼惺忪的傲慢走出来开了门，一个赤裸的姑娘跟在他身后。“怎么回事？”他满脸困惑。

“我们被发现了！玫瑰的士兵马上就要来，去准备马车，现在就去！”密语飞快地下达指示。

傲慢披上外衣，像一只猎犬一样冲了出去。那个姑娘有些胆怯地望着我们，我这时才注意到傲慢的床上还有两个女孩。“够了，简直是一场闹剧。”密语怒气冲冲地说，“去带上他的背包，琥珀，我得去拦住玫瑰的士兵。”

我走进傲慢的房间，将桌子上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塞进他的背包里，接着从地上捡起他脱下的斗篷和马裤。哦，这混蛋真该死。我抱着他的衣物和背包，也追了出去。

旅店之外，一群身披玫瑰色斗篷的士兵已经将傲慢的马车团团围住，伪造者挥舞着一把细剑挡住试图靠前的人。但他一个人坚持不了多久，包围圈渐渐缩小。我从腰带上抽出飞刀，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你们胆敢阻拦我！”密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我望向包围圈的中央，发现她变得异常庞大，如同一座高塔。“让开！”她厉声呵斥道。

士兵们只犹豫了一个瞬间，便转身逃走了。我惊讶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傲慢将马车赶到我身旁，伸手拉我爬了上去。我将他的背包和裤子扔到车厢里，斗篷交到他手中。“快走，我们从北门出城。”密语也爬上了马车，我发现她又变回了先前的大小。

“你怎么做到的？”我忍不住问道。

“一些幻觉罢了，我的身体并没有变大，”她解释说，“那个庞然大物只不过是影子而已。加快速度，傲慢，逃走的士兵随时可能识破我的巫术！”

马车在午夜的街道上狂奔，如果是在白天，绝对可以用“横冲直撞”来形容。抵达内城门时，大门紧紧关闭着。一些守卫正手持长枪严阵以待。“让开！”密语将一把粉末洒在马儿身上，它们立刻变成了燃烧着烈焰的梦魇马。傲慢猛抽一鞭，我们就这样径直地冲了过去。

守卫们丢下武器四散逃开，看他们那副狼狈的样子，多半是以为魔火使者（寒冰之王的十二魔将之一）从地狱中回来了。马车在城门前停下，我和傲慢跳下车，跑到城门两侧转动轮盘拉开大门。“她亲自出动了，快走！”回到车上时，闭着眼睛的密语焦急地说，“绝不能让玫瑰抓住，否则她会从我们的梦境里拷问出我们这次的任务！”

外城区的街道相对而言拥挤了许多，好在午夜时分外面没有人。只要车速稍有减慢，傲慢便狠狠抽打马鞭。我们沿着颠簸的石子路一直向北门前进。这样逃下去，或许就能摆脱她，我如此期望着。玫瑰在浅梦中对我做的事情令我不寒而栗，在内心深处，她多半仍是那个残忍冷血的十二魔将。

马车在即将冲出街巷时，突然做了个急转弯。傲慢高声咒骂了一句，就在下一刻，车身横着翻倒在地。我在被砸到之前侧滚翻跳出了车，但还是摔得不轻。密语倒在我的身边，她的额头上流下了血。“该死，”傲慢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拔出细剑，“该死，该死！”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他咒骂的对象。一个巨大的影子正在城墙上张牙舞爪，马儿正是受到了它的惊吓才摔倒的。你们休想从我手中逃走，玫瑰的声音透过巨影传来，我要宰了密语那小贱人！

“是幻觉，她本人还在内城区的马车上。”密语有气无力地说，“去安抚马儿，我们还来得及逃出城。只要离开玫瑰城，玫瑰的巫术就不会这么强大了。”

我和傲慢立刻照办。他伏在马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受惊的马儿们不再嘶鸣。我拖着伤腿将散落四地的包裹捡上车，酒桶被摔碎了，红酒就这样洒在地上，如同一大滩鲜血。

之后我们合力扶起马车，将受伤的密语抬了上去。“玫瑰发怒了，她来不及阻止我们。”密语说，“快出去，快！”

巨影恼火地挥舞着双拳，但它碰不到我们。不！玫瑰嘶吼道。你们会后悔的！

马车冲出半开的大门，奔向夜色中的玫瑰大道。

（第四章结束）

5、白木林


我们彻夜都在逃亡，马车沿着玫瑰大道一路北行，月光暗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蜡烛。

密语伤得不太重，但额头上的伤口血流不止。然而我们没有准备医疗工具，只好把干净的衬衣撕成绷带替她包扎。她躺在我的腿上昏睡了一会儿，低声呓语着含义不明的句子。

白木林在玫瑰城北方，乘马车大约需要半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傲慢认为我们只要逃进森林就安全了，我也赞同他的观点。于是他一直没有让马车减速，全速沿着大路前进。只希望玫瑰城的追兵不会在我们进入森林之前赶上来，否则我们多半逃不掉。

“玫瑰和密语有什么私人恩怨吗？”等密语睡熟时，我将她安置在车厢里，随后自己爬出去坐在傲慢的身旁。

伪造者摇了摇头，“玫瑰是个相当强大的巫师，早在密语出生之前便已经成名了。我想不出这两位年纪相差一百岁的女士之间会有什么恩怨。”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或者你可以去问问她本人。”

去向密语打听秘密，还不如去问一块石头。“她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一些事，否则玫瑰不会单单为了激怒密语就想杀了我。”

“杀了你？你是说，玫瑰想要杀的是你？”他吃了一惊。

我一边将头发束起来一边回答，“至少她是这么说的。她打算在浅梦中要我的命，这样就能羞辱密语。”想起那时的情景，我仍旧感到心有余悸。

傲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最好等密语醒来之后再和她谈谈。像玫瑰那样狡诈的女巫，是绝不会因为一时高兴就杀人的。她肯定有其他的理由。”

杀一个没落贵族的女儿有什么好处可言？在灰旗兄弟会的刺杀委托名单中，连“阿卡莎·斯卡雷特”的名字都没有。我想不出玫瑰取我性命的理由。“既然如此，我就更要躲得远远的了。”

“惹怒了女巫的人，自然是赶快逃得越远越好。”傲慢耸耸肩。

我们在黎明时抵达了白木林，身后连追兵的影子都没看到。傲慢调转车头，将马车赶进森林中。白木林曾经是白精灵的居住地，然而在寒冰之王的大军进入王国北方时，他的阴影最先降临在了白木林。数以千计的白精灵们死于那场战争，只有不到半数的精灵得以幸免。幸存者们逃往南方，寻求同盟军的庇护。在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返回这个曾经的故乡。森林中的精灵都市早已化为废墟，残留下来的只有那些不愿想起的回忆。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白木林恢复了昔日的繁茂。高大的白树和杉树交错而生，如同根根笔直而立的长剑。地上铺满了灰白色的落叶，如同一层白雪。车轮轧上去的声音也像是轧在雪上一样，发出清脆的轻响。“这片森林比她曾经的居住者更顽强，”进入森林后，傲慢放慢了车速，以便让马儿恢复体力，“白精灵们一直没能从那场噩梦中醒过来，然而白木林却悄悄地治愈了她的创伤。”

我们经过一座精灵村庄的废墟时，傲慢停下了马车。“在这里休息一下，”他跳下马车说，“否则这两匹马在走出森林之前就受不了了。”

“很好，我去看看密语的状况。”我点点头，钻进车厢里。

情报师的脸色很差，苍白得像是她身上的羊毛斗篷，而且还在发抖。我伸手试了试密语的额头，发现她正在发烧。单纯的摔伤应该不会这么严重，我怀疑她是因为在浅梦中过度耗费了自己的力量，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我解开密语头上的绷带，之后用水清洗了一番。当我碰到她的伤口时，密语皱着眉头轻声呻吟着。看到她现在虚弱的样子，任谁也想象不到她昨天夜里刚刚施展了许多惊人的巫术。

换好绷带之后，我在她身上又多盖了一层毛毯。如果她能醒一会儿，或许还可以喂她喝些水，但从昨天夜里昏迷之后，密语再也没有醒来过。

傲慢抱回了一些枯枝和落叶，放在一堆围成圈的石块的中间，准备生火。“怎么样？”他看到我爬出车厢，于是开口问道。

我摇了摇头，“更糟糕，她现在开始发烧了。我查看了伤口，非常浅，没理由令她变成这样。”

“也许是感染了？”傲慢猜测。

“不可能，因为我也在和她差不多的地方摔破了腿，”我掀起斗篷，给他看了看褪到膝盖上的裤腿，以及上面的绷带，“但我就没事。我怀疑是由于她施法过度导致的。”

伪造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好吧，我们两个都不是医生，在这里瞎猜也没用。你骑马的水平怎么样？”他生好火之后问。

“一般般，怎么了？”

“我们得有人回去侦查一下，顺便掩盖马车留下的痕迹。万一玫瑰的追兵们进了森林，最好别让他们立刻就能找到这里。”傲慢解释说，“怎么样？你去还是我去？”

我有些不放心将密语留给他照看，毕竟傲慢不是个细心的人。而旅店房间里的那一幕更为他减了分。“我留下，”我捋了捋散到眼前的头发，“等你回来时，我会把早餐也做好。”

“哈，真是个谨慎的护花使者。其实你大可放心，琥珀，我还没有蠢到敢去打密语的主意，她真的有本事把人变成老鼠。”傲慢解开灰母马的套索，随后跨了上去。我们一共带了三匹马，其中的两匹公马用来拉车，这匹母马则用以骑乘。这是傲慢的提议。

傲慢走后，我开始做早餐。昨天的翻车不但让我们损失了所有的红酒，半数的苹果也没能幸免。当我打开苹果桶时，发现大部分苹果都被摔碎了。我把烂掉的苹果都捡了出来，之后找了几颗还能吃的，打算切成薄片烤着吃。面包由于放在最上面，因此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我切下了足够三人吃的份，将剩下的部分小心包好放了回去。此外还有在玫瑰城买的一小袋马铃薯和洋葱（幸好放在了最结实的箱子里面），我打算用它们做汤。

早餐做好时，傲慢骑着马赶了回来。“真是奇怪，我沿着玫瑰大道朝南边骑了一会儿，结果连一点灰尘都没看到。”他翻身跳下马背。

“没有追兵？”我有些惊讶。

“要么是他们绕了一条我不知道的路，要么就是什么也没有。”伪造师给灰母马系上套索，“总之不可能有这么磨蹭的追兵。”

这下我彻底搞不清玫瑰的意图了。她为了阻止我们出城而大动干戈，几乎致我们于死地。可是当我们逃出她的势力范围之后，便立刻停止了追杀。那个巫婆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我有不好的预感，”我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这里面肯定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密语醒来之后问她就是了。”傲慢吸了吸鼻子，“我好像闻到了洋葱汤的味道，你从哪里弄来的香料？在集市上偷偷买的？”

“我没有偷偷买过东西。”

“那就是偷来的？”傲慢说，“我还以为刺客和盗贼是两回事呢。”

我耐着性子摇了摇头，“刺客和盗贼当然是不同的。最简单的区别就是盗贼无需杀人，而想要成为刺客就必须用任务目标的性命做敲门砖。”我用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我的确受过扒窃的训练，但那只是为了让手指更加灵活。”

“那这些香料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出门时可是只带了一小袋盐啊。”

“那些不是香料，是我的毒药。”我随手把刚刚从他领子上解下来的领巾丢回去。

傲慢没有接住领巾，而是惊讶地张大了嘴。“毒药！”

“只要没有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毒药只不过就是些普通的植物而已。”我解释说，“你闻到的气味来自鼠尾草和香芹种子，放在汤里面它们都是无害的。但如果把鼠尾草的叶子磨成汁，再加入一半比例的安宁之吻粉末，就能做成令人舌头打结的毒药。怎么了？你愣在那里干嘛？”

结果，傲慢一口也没喝我做的汤，就连烤苹果也是在我的再三保证之下他才吃的。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少了些轻浮。

吃完之后，我用密语的泥碗为她盛了一些汤，送到车厢里。出乎我的意料，她已经醒了，而且正在穿衣服。“我昏睡了多久？”她看到我进来，于是问。

“从出城开始直到现在，大约八个小时吧。”我连忙拉上门帘，以免在外面的傲慢看到她穿内衣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和我猜的差不多，精神链接的巫术是非常消耗体力的，我原本计划就要休息差不多这么久。玫瑰的追兵被你们甩掉了？”

“不，他们根本就没追上来。我怀疑她和她的士兵们连玫瑰城的大门都没出。”我耸了耸肩，将汤递给她。

密语接过碗，小口地喝着。“真奇怪，她明明威胁说要杀了我。”

“还有我，”我提醒密语，“傲慢说，玫瑰想在浅梦中杀我，肯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密语抬起视线瞥了我一眼。“你怎么想？”过了一会儿，她问。

“像玫瑰那样狡诈的女巫，是不会因为一时兴起而杀人的。”我将傲慢的话复述了一遍。

“说的对，玫瑰不是那种为了炫耀法力就会杀人的女巫。她的每一个行为都是有目的的，当初寒冰之王就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才会被她背叛，陷入困境。”密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们需要整理一下迄今为止遇到的一切，最近几天发生了太多怪事。”

不过她还是先吃了早餐（为了保险起见，我没有告诉她这些香料是怎么来的），之后穿好斗篷，跟我一起出了车厢。

傲慢正坐在地上，用垫在木箱上的纸笔伪造一些文件。“哦，神明眷顾，”他看到走出来的密语时说，“我真高兴你没事，密语小姐。”

“那是什么？”我指着他手里的文件问。

“你需要一份有印章的财产文件，证明你在金树城拥有一套豪宅，以便在王都置换一套房子，梅德尔夫人。这很有必要，执行任务时，我们最好能有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基地。”他解释说。梅德尔夫人是我假扮的那位寡妇的名字。

密语点点头，“的确如此，私人住所是最稳妥的选择。”

“伪造的豪宅？谁会相信这种东西？”我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梅德尔夫人在金树城的宅子自从她失踪之后便一直闲置着，人们到处都找不到她的地契。因此不会有人怀疑一个拿着‘可靠文件’、自称是梅德尔·洛拉克的女人所提出的房产置换交易。”傲慢笑嘻嘻地说，“况且，只要我们找些小房子做置换，这笔交易就是个难以抵挡的诱惑，总会有贪心的家伙咬钩的。”

不知道真正的梅德尔·洛拉克出现之后，卖给我们房子的人该怎么弥补自己的损失。但这本身也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

我们等傲慢伪造好文件之后才再次启程，此时已经过了正午。马车在午后的白木林中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傲慢叼着一根枯木条，哼着欢快的曲子。穿越白木林是抵达王都的捷径，因为玫瑰大道在这里要转一个弯，折向东北方的雾雨城，之后才转回西北抵达王都。

“在调查清楚玫瑰的目的，以及那个神秘声音的身份之前，我们不要再通过浅梦进行沟通。”密语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开口道，“没有精神链接带来的困难，远不如受到恶意干扰带来的危险更致命。”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我再也不想有那种体验了。”

“事实上，在距离玫瑰城这么远的地方，玫瑰的巫术影响不到你。即便在浅梦中，她能力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密语指出，“但是我们已经遭到了一次袭击，最好保持谨慎行事。况且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让玫瑰在浅梦中吃了苦头，这意味着他很可能跟玫瑰差不多危险。”

真是妙极了，我受了好几天的折磨，还差点送了命，到头来却一无所获。

我的抱怨肯定写在了脸上。密语捏了捏我的手指。“别担心，接下来的几天中，我会一直监视你的浅梦。如果能确保安全，精神链接在这次的任务中仍旧可以派上用场。”她安慰我说，“因为实施精神链接时，进入浅梦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马车又经过了一座白精灵村庄的废墟，傲慢说这座村子位于白木林的最东面，因此在白木林之战中，最先承受了寒冰之王军队的铁蹄。亡灵大军将它彻底夷为了平地，除了几座建在树梢上的树屋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剩下。“这座村子是白精灵的英雄，风行者崔希丝的故乡。”离开村庄废墟时，密语告诉我，“寒冰之王进军白木林时，她正在猫眼城作客，没能阻止这场灾难。”

我在书上读到过这段历史。白木林的消息传到猫眼城之后，愤怒的崔希丝带领她的射手军团突袭了寒冰之王的营地，结果恰好中了陷阱，被三位魔将合力击败。战败的崔希丝被寒冰之王囚禁了起来，饱受折磨，最终她被转化成了魔将之一，哀恸。

“风行者的称号只会赐予最出色的射手，如果某个时代没有能配得上这个头衔的白精灵，那么风行者的头衔就会空闲。”傲慢说，“直到出现一位合适的人选。”

“现在有风行者吗？”我对这些并不了解。

“没有，自从崔希丝陨落之后，白精灵中再也没有出现一位能够拉开风行者长弓的射手。”密语摇了摇头。

马车转向了西北方，朝着王都的方向进发。一路上途径了另外几座惨遭毁灭的白精灵村庄，它们无一例外的都被夷为了平地。这就是寒冰之王的行事作风，任何不愿臣服的生灵都将遭到毁灭。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各个种族的人民团结一心，最终击败了他。

我们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走出去。离开森林后，傲慢研究了一会儿地图，接着宣布玫瑰大道离我们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

密语听后显得忧心忡忡。“我们绝对来不及在初雪之前赶到了。”她说。

“那又怎样？我们已经准备了应对这一状况的食物和衣物。”傲慢指出。

“你想的太简单了，傲慢。”密语严厉地说，“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自从我们出发到现在，遇到了多少麻烦？恐怕幸运之神并没有站在我们这一边。如果你真的如此乐观，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傲慢耸耸肩，似乎并不在意。“行了行了，女巫小姐，你有些时候总是太过谨慎。干嘛不多笑一笑呢？诸神赐予你这张俏脸，可不是要你用来对人怒目圆睁的啊——”

密语把手伸进背包里，取出装着魔法粉末的口袋。傲慢立刻闭了嘴。

我叹了口气，继续将心思转回手里的王宫地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