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小说其实我之前在吧里发过，用的是另一个ID（发银夜女王时也是用的同一个ID）
当时是写一章发一章的，最后匆匆忙忙地完成了第一部的60000字。
印象中故事结构并不是非常的严谨，细节也有很多可以提高的地方。


后来有个朋友找我要这篇文的TXT@中式年华，我整理的时候读了几行。
突然觉得简直无情，这种渣渣完全拿不出手啊！
于是我就开始修改了。
断断续续地改了几天，后来他找到了原帖，于是此事暂且作罢。


前几天整理稿子的时候无意中又点开了这篇，觉得还是再改改吧。
嗯，于是到刚刚，总算是把非常不能忍不能忍的地方改好了。
当然整个故事的结构和文章中的细节目前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了……想要变得更好只能彻底重写。
但那么做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毕竟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文要写/重写，比如黄昏之影，比如银夜女王。
所以这篇我决定直接发出来了。
由于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修改，所以我认为很值得重开一贴。



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故事以及它的系列：
背景仍然是dota1，但是设定几乎是完全架空的，包括整个大陆、王国以及角色的定位。
没有近卫军团和天灾军团，不过故事里的重要角色都是dota里的英雄。
比如主角就是痛苦女王，当然在第一部《刺客之心》的故事里，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没有变成镇楼图里的女妖（好吧，这图貌似是do2的）。
我记得在计划中，这个故事是一个五部曲，整个系列的名称暂定为《阴影之路》。
第一部就是即将发出来的刺客之心，为整个系列做了铺垫。
第二部叫作魔影仆从，第三部是灾厄之女，第四部是记忆碎片（主角在这部里变成女妖了），第五部是苦痛之刃。
如果顺利的话，第五部应该就是大结局。


目录：
1、密语
2、傲慢
3、浅梦
4、玫瑰
5、白木林
6、骏骑
7、正义
8、王都
9、皇宫
10、传闻
11、国王
12、宴会
13、刺客
14、蛛行
15、刺客之心
16、附录


导读：
这篇的语言风格貌似比较奇葩，我最近修改的时候对此非常的头痛。
可以说是某种相当晦涩的“译文体”吧。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练习，我早就已经学会了如何让译文体变得更加易读。
但是在写这篇文的时候，我似乎正好处在一个“认为译文体就是应该晦涩一些才好”的阶段。
然后在修改的时候，我并不想做出太大的调整，还是保持当时的原汁原味好了。
所以，如果大家读的时候总是被拗口的语序弄的云里雾里，请……放慢速度再读一遍，我可以保证虽然晦涩，但是句子本身的逻辑是严谨的。
PS：时光之轮、刺客正传、士兵之子以及黑色佣兵团这些作品都对这篇文有一定的影响。例如12魔将的设定完全就是从黑色佣兵团里得到的，我觉得那里面的人物名字设计得非常有意思，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读一读（国内有译本的实体书了）

1、密语


离开集市时，天色正值黄昏。

自东面来的海风吹散了沉重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鱼腥味。我身心俱疲，食欲不振，只想先洗个澡。更糟糕的是，只要一想起晚上的工作，我就无法克制地感到昏昏欲睡。

丰收节将至，绿石城附近村落的居民们都要赶来城中参加丰收节祭典，接受从翡翠塔中走出的女祭司们的祝福。而为了等待这一天，我已经在绿石城耽搁了太久——在这种人多的时候引起混乱对我的任务非常有利。

我好不容易才穿过人潮拥挤的街巷，回到旅店。要在日落时梳洗完毕，换上贵族的礼服，时间似乎有些紧迫。所幸离开之前我猜到会在集市上耽搁时间，早已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

我尽量迅速地洗净身体，之后花了些时间梳理头发、涂抹香精。换好礼服裙时，夕阳还没有彻底沉入山边，比我预想中花的时间少了许多。这是个好兆头，我一边站在阳台上吹着微风一边想，幸运之神似乎站在我这一边。

身上的水珠全部吹干后，我才套起薄纱披肩，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傍晚时的旅店生意非常繁忙，所有侍女们都集中在大厅中忙着招待客人。幸亏如此，我才得以从旅店后门悄悄离开，没被任何人看到（要是被旅店的侍女看到我此时的打扮，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这座古老的城市以错综复杂的狭窄街巷而闻名，而穿着礼服裙走在街上更是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虽然离丰收节祭典还有一周的光景，但城内的街道早已被远道而来的农夫和旅行者们填得满满当当。这番景象让我想起了饥荒时期的难民潮，那些时候城中的街道上也塞满了人，而且大多数人都对打扮入时的贵族们抱着敌意。

密集的人潮令我感到有些窒息，若不是因为傍晚海风的缘故，恐怕此时我已经全身大汗了吧。走出旅店所在的街区之后，我总算找到了一辆雇佣马车。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将它拦了下来。“小姐，您要去什么地方？”车夫边问边打量着我，似乎在猜测我的身份。

“请送我去内城区的丰收宴会。”我回答道。

车夫帮助我上了车，随后驾驶马车朝着内城区的城门进发。其他的街区同样挤满了城外的旅客，而路旁的各种小商贩们更是加剧了道路的拥堵。因此，尽管车夫不停地呵斥驱赶挡路者，车速仍旧很慢。结果他只好一直向我道歉。

“没关系，请尽力而为吧。”我尽量温和地回答。可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我的心里却焦急万分。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希望自己最好不要错过宴会开场的——因为那样一来我就有了更多的时间观察环境，制定后面的计划。

可那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期望罢了，残酷的现实可没打算让我如愿以偿。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马车行进的速度仍旧缓慢，而我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雨季的绿石城既潮湿又阴冷，容易让人变得烦躁，即便是再有教养的贵族小姐也会不由自主地变得乖戾。于是我不断地想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要不是这样，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向车夫和行人发火。

好在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我……或者说在最后时刻拉了我一把。几个街区之后，道路奇迹般地变得通畅了起来。或许是城主派出士兵们封锁了内城区附近的街区，也可能是车夫挑对了路。总而言之，马车总算在日落时分抵达了内城区的城门。

几名披着翠绿色披风的卫兵在城门外拦下了马车，准备进行例行的盘查。“里面是什么人？”一个声音问道。

“一名受邀请参加丰收节宴会的小姐，”车夫回答，“我们从集市区好不容易才挤出来。”

“那她可不怎么走运，宴会已经开始了。”卫兵说，“打开车门，我们得做彻底检查。”

其实我早就猜到绿石城主会加大盘查的力度，但没想到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因为通常来说，普通的士兵是不能进入贵族小姐的马车的。“只有一位小姐而已，没必要——”车夫还没解释完便没了声音，想必是被打断了。

卫兵敲了敲车门，我整理好头发，伸手拉开门。“抱歉，小姐，这是上面的命令。”说话的人是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大约四十岁上下。他的脸算不上大，但是脖子却很粗壮，身体的块头更是几乎有我的两倍宽。

我点点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扮出一副教养良好、礼数周全的样子。这样的礼貌足以暗示对方我已经有所不满了。“您也知道，我现在已经错过了开场，所以请务必不要耽误太长的时间。”

卫兵点点头，随后上了马车，检查了车座底下和四周的墙壁。当他确信没有藏下什么武器之后，转向了我。“小姐，您打哪儿来？”

在绿石城期间，我的身份是来自猫眼城的艾蕾恩·白羽，一个小贵族的幺女，希望能够在南方攀上一家好亲事，从而加强白羽家族在王国内的影响力。于是我告诉了他一个卫兵应该知道的内容。

“白羽，原来如此。那么您的家族纹章是什么呢？”

“天蓝底色配上三根白羽毛，”我浅浅一笑，“猫眼城在南方的名气有这么低吗？”

“我对纹章之类的东西向来不怎么擅长，请您见谅。”卫兵语调轻松地回答道，“像我们这种士兵，只对比武之类的事情感兴趣。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您的长兄今年也是猫眼城的马术冠军吧？”

哎呀，绿石城的卫兵都是这么狡猾的吗？“您可真会说笑，凯伦哥哥只关心他的那些画而已。赢得冠军的是我弟弟‘白猎鹰’，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击败了上任冠军，夺下金马蹄呢。”我装作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试探，面带微笑地说。

他鞠了一躬，“您瞧我这记性，实在是抱歉啊。您这样教养良好的贵族小姐，恐怕最反感的就是我这种人了吧。”

“哪里的话，我可觉得您是名恪尽职守的好士兵呢。”

“真是为好心肠的小姐。如果我是的您话，就会催促车夫快马加鞭，争取尽早。”

等他下了车之后，我才松了口气，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在伪造身份上并没有偷懒。直到我们进入城门，我仍旧能够感觉到刚刚那名卫兵的视线悬在背后。毫无疑问，有人听到了些风声，因此看守内城的卫兵才会如此严格。

也许我的委托人已经被抓了起来？尽管接受任务之后，我并不需要考虑委托人的死活。但我此时仍旧希望她能活下去。

马车在内城区一路畅通，毫无阻碍地来到了高塔。这座庞然大物是绿石城中最宏伟的建筑，比属于丰收女神的翡翠塔还要高上两层。绿石城主和他的家眷仆从们都住在这里。

院门口也有许多卫兵在站岗，这意味着马车不能再继续前进了。我踩着车夫搬来的阶梯走下马车，尽量让自己显得像个平常的贵族小姐一样娇弱。付过钱后，我对车夫道别，接着走进庭院。

“您错过了焰火表演，”一个卫兵打了个哈欠对我说，“不过城主大人的演讲才刚刚开始，真不幸。”

“得了吧，就算他不唠唠叨叨地讲那么一大堆，也轮不到你进去享用美食。”另一个卫兵冷声嘲笑自己的同伴。

“我是猫眼城的艾蕾恩·白羽。”我对他们说。

“刚刚我们得到您入城的通知了，”第一个卫兵告诉我，“现在城主大人正在演讲，我们就不大声通报您的名字了，否则队长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点点头，径直走进了花园，不再理会他们。

宴会就在庭院中举行，二十张铺着银白色桌布的长桌纵向排成五列，坐落在草地上。靠近喷泉和环廊的那一侧横排着两张桌子，上面铺着翠绿色的桌布，绿石城的城主和他的妻子就坐在那两张桌子正中央的位子里。

庭院中聚集了绿石城大部分的贵族，以及翡翠塔中的一些高阶女祭司。我找了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趁着城主大人演讲吸引大家注意力时，开始悄悄观察他请来的宾客们。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两人出现在了灰旗兄弟会的悬赏名单上，但他们都不是我的目标。

至少今天不是。

找到目标之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确认撤离路线是否安全。三天之前，我化装成洗衣女工潜进来过，随后默默记下了这里的地形。但是在宴会时，高塔内的布局会有一些变化，我必须根据它们做出一些调整。

果然，他们移走了那棵被我计划用来当掩体的树。这样一来，二楼的走廊就没有视觉死角了。很糟糕，这意味着我必须改变原计划中的刺杀地点，否则任务失败的几率会大大增加。我咬紧嘴唇，思索着另一个可能的场所……

“我注意到您也是独自一人，”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低声向我搭话，“您不是本地人吧？”

她穿着镶金银丝线的白色礼服裙，身材苗条纤细，显得很高挑。淡淡的红发盘成一个优雅的发髻，被同样的金银丝线发网罩住。她的口音听起来像是南方人，但我说不出是来自哪个行省。“我是猫眼城的艾蕾恩·白羽。”猫眼城位于王国最偏僻的西北方，艾蕾恩·白羽想必不会有一位南方小姐朋友，因此我不需要担心会暴露自己。

“林德·白羽大人的千金？”她用纸扇掩住自己因惊讶而微张的嘴，这个习惯令我确信她来自南方沿海的某座城市。“我读过令尊写的书，他的著作都很出色。真不敢相信他那样温文尔雅的人曾经参与过泪语之战。”

“那场战争为他赢得了爵位，以及我母亲的芳心。”我告诉她，“因此当他得到猫眼城的封地时，便决定将那番经历写下来。”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毫无疑问她会相信。

南方小姐笑着点了点头，“我是来自温泉城的苏丽雯·马尔哲伦，家父送我来绿石城学习律法，以便将来能够接替他的位子。”

马尔哲伦家族是温泉城的望族，替国王陛下守护着南方最大的港口。莱纳德·马尔哲伦大人是个以严苛著称的城主，在王国之中声名显赫。他引以为傲的长女造访过许多城市，大家都相信莱纳德大人会将自己的位子传给女儿，而非自己的儿子们。

我猜到苏丽雯·马尔哲伦是一位气质高贵的女性，但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年轻。“与您会面是我的荣幸。”我拉起裙角行了个礼，表现出一个下级贵族面对比自己地位更高的贵族时应有的姿态。

她挠了挠扇子边上的羽毛，“好了好了，我每天面对的女仆已经够多了。您干嘛不直起腰板，陪我走走呢？”

这对艾蕾恩·白羽而言，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她的家族日渐没落，正需要结识王国中的其他望族，以寻求帮助和庇护。“我很乐意。”我笑着回答，但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找个借口甩掉她。因为我在外面布置的小表演快要开始了，如果当时她在身边，无疑会干扰到我的计划。

城主的演讲结束后，我们便在庭院中散步。马尔哲伦家的长女的确很擅长交际，她几乎认识在场中所有的宾客。她将我一一引荐给那些贵族，有那么几次我差点就露馅了，所幸猫眼城的贵族一个也没来，在场的宾客里并没有人见过真正的艾蕾恩·白羽。

“你看起来有些紧张，”我们找到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时，她对我说，“有什么事吗？”

我喝了点苹果汁，做出一副疲倦的表情：“在猫眼城，我们很少会穿这种又薄又收腰的裙服，有些不习惯。”

“这是南方流行的款式，”她耸耸肩表示理解，“的确有些难受，但这恰恰就是礼服裙的意义。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的，我们不得不接受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物。”

我刚要接话，音乐突然响起。这是舞会的预告。“好吧，也许我得回到城主大人身边了，他正要把我介绍给他的儿子们。”苏丽雯站起身，“亲爱的艾蕾恩，你要一起来吗？”她已经去掉了称呼中的敬语。

我显然不会放过这个脱身的好机会，“哦，苏丽雯，我当然乐意陪你一起去。但是我穿着这件讨厌的礼服裙走了好些路，现在有些累了，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疲倦，“请原谅。”

她关切地拍了拍我的手掌，“如果你实在难受的紧，可以去找丰收女神的祭司们看一看。”

“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好了。”我回答。

“嗯，那我可真的失陪了哦。城主大人正在四处找我呢。”她提起裙子，急匆匆地走了。

这段小插曲令我的时间变得更加紧迫。等她消失在人群中之后，我开始重新寻找自己的目标，发现他仍旧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用餐，几乎不和身边的人交谈。

我放下手中的果汁杯子，起身走向他所在的桌子。跳舞的人群挡在了宾客餐桌和主餐桌中间，宾客们正陆陆续续地加入其中。一名有着蓝眼睛的年轻军官态度诚恳地邀请我同他共舞，被我礼貌地婉言相拒。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迫，或许我真的会陪他跳一曲吧。

我尽量不引人注意地移动到了目标所在的餐桌旁。此时音乐换成了一首欢快的舞曲，庭院中气氛异常活跃。一名侍者端着盛红酒的托盘匆匆经过，这是我能等到的最好机会了。

我站起身，装作要到对面的桌子上取甜品，刚好同端盘子的侍者擦身而过。得手之后，我立刻朝目标走去。此时侍者正沿桌子最边缘询问宾客是否需要红酒，我大概还有两分钟的时间。

“您一定就是戴伦·席恩爵士了。”我走到坐在桌子中部的目标身旁，开口道。

他转过头，看到我。“是的，不过我似乎没有认识您的幸运。”

“我的名字是艾蕾恩·白羽，来自猫眼城。家父曾告诉我，您是绿石城中最年轻有为的将军。”我半侧着头，摆出一副询问的样子，“我可以坐在您身旁吗？”

“当然。”他露出微笑，点点头。为了迎合这个人的兴趣，我特意将头发染成了金色，现在看来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否则席恩家族的长子是不可能对我这种小贵族感兴趣的。

他是个相貌可以用“正直”来形容的男人，修剪齐整的深棕色短发流露出军人的干练，宽厚的下颚骨显示出他的健壮。他的年纪大约三十岁，和真正的艾蕾恩·白羽的长兄差不多。结过两次婚，但是两任妻子都死于难产，现在仍旧单身，且膝下无子。对于艾蕾恩·白羽而言，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攀附对象。

不要被他的外表所欺骗，我提醒自己，这个男人带领手下屠杀了一整个村庄的平民，只为取得矿山的开采权。“您似乎很喜欢红酒，”我看着他手边喝剩一半的红酒杯子，扮出一副好奇而欢喜的样子，“我听说今天宴会的红酒都是来自南方葡萄园的精品。”

他打量着我的脸，“说的对，我打算不错过今晚的任何一杯红酒。要知道，每一瓶红酒都有自己的个性，如果不将它们全都尝上一遍，就不能宣称自己喜爱红酒。”

他的确是个谈吐优雅的人，极富个人魅力，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凶手。在侍者过来时，他已经侃侃而谈地说了许多。“两杯红酒，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拿。”我对侍者说，接着自己从最靠近侍者的那一侧拿了两杯酒，其中的一杯刚刚加入了我之前在集市上买来的毒药。

“谢谢。”我将没放毒药的那一杯递给他时，席恩爵士笑着说。不客气，我在心里回答。

我们边谈边喝，毒药很快发作。接下来根本不需要演戏，因为我是真的中了毒。疼痛令我瘫倒在地，四周的宾客们惊叫起来。

“怎么回事？”有人在问。

“是中毒，有人在酒里下了毒！”另一个人叫道，“快带她去找女祭司！”

喝下掺了正确剂量的曼多铃草块茎粉的饮料不会致命，但症状同即将中毒而死的样子差不多。我痛得无以复加，冷汗混着泪水从面庞上淌下。

我的惨状令席恩爵士感到紧张万分，显然他开始担心自己喝下的饮料中是否也有这种不知名的致命毒药。丰收女神的女祭司们赶来之前，他已经喝下了自备的解毒剂。

我们两人都被当做中毒者，送到了高塔里面的医务室中。一名女祭司留下来照料我们，其他人很快便回到了宴会上——在他们看来，我的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而席恩爵士则似乎一点事也没有。

疼痛令我全身无力，一直不太清醒。女祭司为我喝了一种有些苦的药水，浓稠的像树脂。很快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席恩爵士已经在旁边的病床上睡着了。女祭司并不在房间中。我伸展着有些僵硬的身体，感觉重获新生一般。裙服被我压皱了一部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爬下床，走到席恩爵士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Salo*ethi Shiraak。”

他肯定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甚至连我的声音都不可能听到。因为他已经死了。

我将零散的发丝塞回发网中，调整了一下裙服，接着离开了房间。

走廊里空无一人，正如我先前推测的一样。这间临时病房位于高塔的另一侧，和庭院相隔很远，在宴会期间根本不会有人留神看守。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从后门走出去而已。

我呼吸着夜晚的空气，在深秋的寒意中微微发着抖。早知道夜里会这么冷，我就提前准备一件厚些的衣服了。

“艾蕾恩·白羽小姐，看到您又恢复健康真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本能地将手垂到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匕首。“一定是因为诸神的怜悯。”我边说边转过身。

说话的人正是在内城区门前阻拦我的那名卫兵。“您还认得我，太好了，”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他笑着说，“这就省去了一些麻烦。恐怕我不得不请您跟我来一趟，希望您能理解。”

“我刚刚受了惊吓，只想赶快回家。”我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逃脱路线。我完全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我。

“没必要用您的淬毒匕首对付我，小姐，我以翡翠之神的名义保证，绝对没有恶意。是城主大人想要见您。”卫兵说，“事实上，即便您能摆脱我，到达高塔庭院的西围墙边，您也会发现先前藏在柴堆里的钩绳和烟雾弹已经不见了。还有您在内城墙那里布置的焰火宝珠也被拆除了，今晚不会有什么骚动和混乱。”

他的话几乎令我产生了动摇。他对细节如此清楚，显然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目的。伪装变得没有意义，而且如他所说，即便我能逃离他，也没办法逃出内城。“你说城主要见我，为什么？”我抱起双臂问。

他露出微笑：“因为您通过了测试。”

我别无选择，只好跟他一起回到高塔里。我们在书房中见到了绿石城城主。他是个典型的南方贵族，衣着华丽，中等身材，留着八字胡。他的声音比外形强大得多，“希望你在宴会上玩的不错，”他挥手示意“护送”我前来的卫兵离场，随后对我说，“不介意的话，请你去关上门。”

我满腹狐疑地照办。心里思量着这个男人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他莫非认为我是个普通的伪装者吗？

“你不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对吗？”城主大人用他那铿锵有力的声音问。

我点点头，“一名小贵族的幺女没理由能够引起像您这样的大人物的兴趣。”

“咱们就别再玩这一套了，阿卡莎·斯卡雷特小姐，我知道是你杀了我那年轻的军官。”他摆了摆手，“不用紧张，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事实上，我已经获悉了他做的那些勾当，所以才没有出手干预你的刺杀行动。”

我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沉默不语。

“你做得很漂亮，自己假装中毒，用恐惧骗他喝下已经被调包成毒药的解毒剂。女祭司们都忙着照看你，因此没人去关心看起来很健康的席恩爵士。而事后人们也只会认为他是被酒毒死的，根本没人会怀疑你。”他称赞道，“我只想确认一件事。你究竟是怎样下的毒呢？我们都知道曼多铃草块茎粉融化的很慢，当时人们检查杯子时并没有发现里面有残渣。这说明您不是将藏在手里的毒粉加进自己杯子里的。”

“我提前在侍者的盘子里下好毒，就是这么回事儿。”我告诉他，“侍者递酒的时候会优先选择托盘中右侧的酒，因此我将毒粉下在了托盘左边最里侧的那个杯子中。只要不出意外，没人会拿走那杯酒。除了我自己。”

城主拍了拍手，“很有想象力，也很大胆，我想我并没找错人。密语，你可以现身了。”

一个女人的轮廓从书架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身材高挑纤细，披着黑色的斗篷。然而当她摘下兜帽时，我立刻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苏丽雯·马尔哲伦！”我叫道，“你也参与了这件事？”

她点了点头。

“你骗了我，”我有些恼火地说，“你才不是什么马尔哲伦家族的长女，我早该知道她不会这么年轻。”

密语笑着回答：“很遗憾，真正的苏丽雯小姐的确和我一样大。事实上，我留了个提示给你。如果你的情报足够灵通，就该知道真正的苏丽雯·马尔哲伦小姐此时正在猫眼城作客，同真正的艾蕾恩·白羽会面。她们表面上毫无关系，私下里却是多年的笔友。”

“这正是你所欠缺的，阿卡莎小姐。”城主大人提醒我，“你的确是个出色的刺客，易容和刺杀都是专家，毒药的剂量也控制的很精确。但如果你想做大事，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

我警惕地望着他们。“你们想怎么样？”过了半晌，我轻声问。

“我要雇用你。”城主回答，“我急需一名专业的刺客来完成这个棘手的任务，也许灰旗兄弟会中有更出色的刺客，但是我不能信任他们。”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只好将您交给刽子手了，谋杀军官的罪名足以判处死刑。”

“你认为我怕死？”我挑战性地问道。

“我认为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替父亲洗刷罪名的机会。”他语气随意地说，“我当然不会白白雇你去杀人，这份任务的奖赏可以让你一辈子不用再做刺客。我有办法让斯卡雷特大人恢复名誉，让你的家人重新团聚。”

我咬紧嘴唇凝视着他。这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我加入灰旗兄弟会的目的就在于此。但只靠任务的酬金，我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偿还父亲的债务。“你怎么可能做得到？国王陛下亲自作出的裁决，没人能够翻案。”

“我能做到的事情你根本想象不到。”城主回答，“我调查过你的出身，以及你在灰旗兄弟会中的表现。依我看，如果你想靠任务酬劳偿还债务，或许要花上五十年。”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利用我？”

他露出微笑，“相信我，这是合作。我会让我最杰出的巫师与你一起行动，你的那些小机关和小道具就是被她发现的。她还在伪装上骗过了你。”

我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密语，很难想象她就是刚刚那位气质高雅、八面玲珑的女人。

“她是出色的情报师，可以在你执行任务时提供可靠的情报和建议，这正是你现在所欠缺的。”城主指出，“有了她的协助，你才能完成我的委托。”

听起来我别无选择，他很了解我的渴望和弱点，知道该如何说动我。“好吧，”我回答，“只要你开的起价，我就能为你刺杀任何人。”

“很好，”绿石城城主笑了笑，“我要你去刺杀我们的国王。”

（第一章 结束）

总共是15章，合计65000字，所以每章平均下来至少是4000+
有些过度的章节会比较短，相对而言第一章和重要的章节会比较长……
不过，由于我是一次发完的，所以就不要纠结章节的字数问题了。

2、傲慢


我在内城区住了下来。

城主大人很慷慨地提供了一间卧室，以及属于我的专用浴室。他还给了我一名贴身侍女，但被我拒绝了。

被人服侍会让我松懈下来，况且我留在绿石城的日子不会太久。王都距离绿石城至少有半个月的行程，要是想赶在下雪之前抵达那里，就得趁早出发。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再也没人提起过，由于我为席恩爵士下的毒不会导致器官坏死，因此解剖尸体也没能查出死因。最终他只好被认定为饮酒过度致死。许多人来参加了他的葬礼，他的父亲和母亲显得很悲伤，更多的人感叹这样一个高贵善良的好人不该死的这么早。

“他的手上有四十七条人命，”我对身边的密语低声说，“死有余辜。”

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并没有开口。在不需要扮演其他人的时候，密语总是沉默寡言。

我希望来参加葬礼的人群中有我的委托人，看到仇人的死亡应该能让她感到些许安慰。那个坚强的女人藏在尸体堆中躲过了屠杀，之后靠出卖肉体才赚足了召唤灰旗刺客的费用。同情归同情，但是不管怎么说，任务完成后我不需要再和她有任何的交集。

我们等吟唱悼词的女祭司走后，才离开墓地。经过下葬的棺材时，我低声对着死者说了一句“Salo*ethi Shiraak”，密语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却没有跟我一起说。

之后的几天中，我们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筹备工作上。密语是个出色的幻术师，她可以依靠巫术轻而易举地改变自己的声音和容貌。“扮演一个陌生人很容易，”她告诉我，“而扮演一个熟人更有效。人们会警惕陌生人，但对自己熟悉的人则会敞开胸怀，说出许多你所需要的情报。”

“模仿别人的习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我指出。

“当然，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助。”她回答。

对我而言，她是非常重要的帮手，因为这次的任务比过去所有的任务加起来还要困难。绿石城主拒绝告诉我刺杀国王陛下的理由，但是我认为他并不是那种野心勃勃打算篡位的人，这令我对他的动机感到困惑不解。如果杀死了老国王，新王会不会为我父亲的冤屈平反？这微弱的希望正是我选择同他合作的理由。

这并不是第一次有贵族雇佣刺客谋杀国王，在王国的历史中，许许多多叛乱都是由此引发的。贵族之间的游戏，阴谋与权力的游戏，这些都与我无关，我提醒自己，你只是个接受了委托的刺客而已。

我在内城区的市场里买齐了入冬旅行所需的物资，包括两件厚实的毛皮斗篷，羊毛毯，结实的大包裹（用来装贴身的衣物），一袋苹果，一些干粮，一桶红酒和生火的必需品。对于长途旅行而言，苹果和红酒毫无疑问是奢侈品。但是密语坚持要买，我只好勉强同意。

葬礼结束的三天之后，我们总算准备好了出行所需的物资和文件。当我问起出发时间时，密语摇了摇头。“我们还没准备好，”她告诉我，“没有傲慢，我们是通不过沿途关卡的。”

其实对于一般的贵族而言，只需要申请一张有城主签名的通行证，就可以在王国内畅通无阻。可是这样一来就有暴露绿石城主的风险，因此我们不能使用这个省事的方法。“傲慢是谁？”

“一名伪造者，杰出的骗子。”密语回答，“他不是城主大人的手下，因此想找到他有些困难。我一周前便派出手下去四处搜寻，但一直都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模仿别人的字迹是我最不擅长的事，而由于大多数关卡都设有反巫术结界，密语的幻术也无法奏效。我们确实需要一名造假的高手。“他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金发红眼，喜欢穿红金色的衣服。”密语说，“通常我的人会在某间妓院中找到他，但这次他好像卷进了麻烦事儿里。”

她的预感还真没错，我们第二天便得到了关于傲慢要被绞死的消息，罪名是睡了城市卫队长的老婆。听到这个消息令密语十分恼火。“他永远也学不乖。”她略带愠怒地对我说，但还是找城主大人要了傲慢的赦免状。

我们当晚就去了监狱。狱卒起先想阻拦我们，但看到城主大人的印章之后便只好放行。由于靠近大海，绿石城的地牢是全城中最潮湿的地方，鱼腥味浓重得令人感到不适。大多数牢房都是空的，因为冬天即将到来，囚犯们都被转移到了塔楼中。只有短期收押的囚犯才会被关在这里。

傲慢被关在最靠近海的那间牢房中，只穿了一件囚衣。“密语小姐，我这是在做梦吗？”我们推门而入时，留着金卷发的男人嗤嗤笑道。

“跟我们走，傲慢，有工作了。”密语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哦，真是无情的女人。分别那么久，看到你的第一句话却是‘来为我卖命’，啧啧。”他耸耸肩，看那副轻松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绞死。

“给他打开手铐。”密语对狱卒说。

傲慢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就说嘛，这破牢房关不住我的。”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拍了拍狱卒的肩膀，“记得我们打的赌，等我回来就去找你。”

狱卒面色阴沉地嘟囔了几句，转身走了。看起来他们之间似乎有过某种协议。

“你什么时候能出发？”牢房中只剩我们三人时，密语直截了当地问。

傲慢转转脖子，接着伸了个懒腰，“出发？去哪儿？”

“去王都。”

他一听便来了兴致，“我现在就能跟你走，但最好还是先去换身衣服洗一洗。你们有马车吗？”

向来耐性很好的密语对待这个人意外地有些急躁。“废话少问，快去准备，我们明天早晨出发。日出时在西北门找我的马车，如果你敢迟到，我就让他们把你抓回来吊死。”她语气冰冷地说，“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别再惹事了，听到没有？”

我们离开地牢时，月亮早已升起。密语带我回了住处，我们洗了个澡，去除了在地牢沾上的气味。当我躺在床上时，立刻感到困倦难忍，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身处冰冷的地狱，四周都是冻死的尸体。一点幽蓝色的光亮在远方若隐若现。到我身边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耳语道。

我拼命跑，却不知要逃到什么地方。四肢因寒冷而变得麻木了起来，我被一块突起的坚冰绊倒，狠狠摔了一跤。你没法逃离我，那个声音挥之不去，到我身边来！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一个尸体拉住了脚。它的手越收越紧，疼得我尖叫起来。

我惊醒了。

噩梦令我感到全身冰冷，颤抖个不停。那些恐怖的冰冷死尸是只在寒冰之王的传说里才出现的怪物，太阳之战结束后，这个世界已经有几百年没再见过亡灵了。可是那彻骨的寒冷却又如此真实，即便从噩梦中醒了过来，我仍旧忘不掉那种濒死的感觉。

之后我再也没敢回到床上。我坐在火炉边打磨自己的匕首，直到密语来叫门。“该走了。”她对我说，我点点头，抓起整理好的背包跟她出了门。

太阳还没升起，整个世界都处于黑暗之中。密语提着她的萤火虫灯走在前面带路，我们并没从庭院打大门离开，而是走了花园中的一条阴暗小路。一辆马车停在昏暗的街巷中等着我们。

车夫的脸自始至终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我猜测他是城主大人的某位心腹，因为这次的任务实在关系重大，即便是车夫也要口风足够严密。

马车没有径直驶向绿石城的西北门，而是绕到东边的港口附近折向北方。一路上，密语只字未说，沉默更胜以往。我望着周围昏暗的街巷，也没有开口的兴致。

抵达西北门时，天边才刚刚有点亮光。车夫在此地下了车，“你可以回去了。”密语告诉他。

他点点头，像个影子一般地消失在了街巷的昏暗中。“之后谁驾车？”我问。

“傲慢。”

“可他人还没到。”那个态度傲慢的花花公子真的可靠吗？此时此刻我不禁产生了怀疑。

“他会来的，因为他知道我能付得起报酬。”密语说。

我从袖子里抽出小刀，借着清晨的微光开始清理指甲。密语通常不会把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所以再多问也没意义。看来我这一路上不得不跟哑巴和傻瓜作伴了。

不料她却主动开了口：“跟我说说灰旗兄弟会的事吧，怎么样？”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态度很诚恳。“并非每位成员都对兄弟会有充足的了解。”我告诉她，“只有高层官员才知道组织的全貌，大多数像我一样的刺客只在接到消息时，才能与专门的联系人会面。”

“你没见过‘渡鸦’吗？”

“当然没有。我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渡鸦’或‘蛇牙’的面。”我耸耸肩，“在灰旗兄弟会中，资历毫无意义，有许多上了年纪的刺客仍旧只能在组织的边缘工作。只有被确认了忠诚和能力的刺客，才能进入组织内部。”

她审视着我的脸，“你不想一辈子做刺客。”

“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恢复从前的生活，变回一名普通人。”我回答，“成为核心刺客的代价是我承受不起的。”

傲慢在日出时分抵达。他穿着一件又破又脏的斗篷，看起来就像个乞丐。但当他爬上马车时，那件破斗篷又变成了马车木板的颜色。“隐匿斗篷，”他愉快地宣称，随后注意到了我，“这么说，你就是昨天在地牢中一直没露面的那个人。真是幸会，小姐，我是——”

“——绿石城最无耻的无赖。”密语替他说完，随后将马鞭丢给他。“立刻出发，城门要开了。”

傲慢对我笑了笑，之后坐在了车夫的位子上。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从他的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第二章结束）

3、浅梦


离开绿石城的第二天，我们迎来了秋天的最后一场雨。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傲慢不得不放慢行车速度，以免车轮陷进泥坑里。

我们三人都因连绵不绝的阴雨而变得无精打采。密语每天醒着的时候几乎都在冥想，对外界不闻不问。为了逃避沉闷的气氛，我只好找傲慢就伴。

他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几乎总能找到有趣的话题，而且给人一种无所不知的感觉。这天晚餐时，他唱了一首描述太阳之战的歌。“寒冰之王身披黑色重铠，在战事最紧张的时刻走出了高塔。‘我的子民无须恐惧，’他的话音在下方每一名战士的耳畔响起，‘我们必将得胜。’”傲慢唱到，“然而最终他和他的亡灵大军仍旧败在了同盟军的手上。寒冰之王本人被打回冰窟深渊，再次遭到封印。”

最后一句结束后，他还夸张地鞠了一躬。密语闭着眼睛坐在垫子上，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我鼓了鼓掌。“不错的故事，你从哪里学来的这首歌？”

“一位旅行到绿石城的吟游诗人，”傲慢咬了一口苹果，“她很喜欢搜集传奇歌谣，只可惜这类描述战争的歌并不适合女性的声音。”

“你考虑过当吟游诗人吗？”我感到些许好奇。

他夸张地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些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当然没有！唱歌唱得好就要去做歌手吗？就好像长得漂亮不一定要做舞女一样。”傲慢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我用清理指甲的匕首指了指他，“如果我是你的话，绝不会对一个灰旗兄弟会的刺客说出这番话。”他偶尔会说出些非常下流的话，那些时候我非常理解密语为何会如此厌恶他。

我们继续过着冒雨赶路的日子，密语计划在一周之内抵达玫瑰城，之后经由玫瑰大道一路向北前往王都。然而这场暴雨拖延了我们的行程，今天正是出行的第七天，却连白木林的影子都没见到。“这样很不妙，”某天晚餐时，密语破天荒地开了口，“初雪多半会赶在我们抵达王都之前降临。”

在北方最寒冷的时候乘车旅行，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我曾经在猫眼城感受过王国北方的冬季，纷飞的大雪遮蔽了天幕，寒冷深入骨髓，仿佛能将人从内而外完全冻结一般。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在野外面临那样的寒冷，我就脊背发凉。“不能加快速度吗？”我问。

“雨停之前最好别想，”傲慢打了个哈欠说，“如果车轮陷进坑里面，咱们就完蛋了。我可不指望两位小姐能在这方面帮上什么忙。”

“他说的对，我们只能做好应付初雪的准备。”密语点点头，接着转向我，“前几天我一直忙着通过冥想与其他情报师们联络，四处搜集情报。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开始制定计划。”

傲慢欢呼了一声，“太棒了，这下我总算能知道两位把我从温暖舒适的地牢中挖出来，又赶在初雪降临的时候前往北方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