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凭衢岸徵》来了~

朱棣没有再提起过那件事。
从侍女太监的口中听来,由于边疆不宁,朱棣的脾气与日俱增,对三位儿子也疾言厉色,甚为不满。
就算是这样,他也的确没有再提起过。
如此,我反而有些心慌。
身为一个凡人——就算他在凡人中也算异类——他的行为也实在太奇怪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朱棣最近也没见过我了,只是莫名其妙的赏了我好些东西,送回宫好好安置,更让我云里雾里。他不过来,我也不能直接冲到他面前海天胡地的问些不着边际的话,于是两下里就这么搁置下了。
我仍旧清闲,平日里看看书,写写字,等着天帝什么时候想起他还曾经把某一位百兽大仙从天上扔下去来,不管用什么方式,派个什么人来接我回去。
然后再想想办法怎么让他也吃点苦头。
太子时常会往后宫里来与朱棣父子相谈,虽然以朱棣目前的脾气来说,大概不会有什么愉快的氛围,可是太子仍旧不改尊重,拖着并不便利的腿脚往朱棣那儿去。
我不再被关在书房里,常在外面走动,见多了几次,倒是发现了太子几分不能言说的妙处,也有些明白朱棣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大儿子。
他太温柔了。
身为一个将来的帝皇,温柔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那位汉王殿下,阴谋诡计又太多了的样子。
实在不怪朱棣不喜他们。
他那么注重皇权伟业的人,怎么可能放心把江山给这样三个中庸的孩子。
所以说才奇怪啊……
这样的朱棣,竟然再没有提起过用我的血统来为他们一族加成,不奇怪吗?
不过我也没什么太多心思去想朱棣,毕竟朱棣对我的冷落又让那些叽叽喳喳的女人燃起希望,动不动就往我这儿来坐坐,胡乱说些天南海北的话,十分烦人。而且因为后宫中后位空悬,朱棣就指了位分最高的我管理六宫,诸多琐碎的事情都往我这里涌来,愈发没个空闲。
之后也又见过朱棣几次,可是也没说什么能让我记住的话,朱棣本人也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总之,各种地方都十分平常,暂且不提。
最为反常的一次,是朱棣在我的寝宫用膳,桌上摆的都是他素来喜欢的,可是那天却进食甚少,在咽下一口菜后,甚至干呕一声,直欲呕出来的模样。
太监王冯急忙扬声让人去请太医,被朱棣摆摆手制止下来。
我说:“身上不舒服可是要看大夫的,你素来身强体健,若是病起来恐怕难好,还是把御医叫来看看的好。”
朱棣摇头:“不必大惊小怪,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然而他面色苍白,胸口仍旧翻涌,看上去并不好受。想了想,我还是让人去请了太医。
“不管怎么样,看看总是放心些。”我说。
朱棣漱了口,也没心思再吃,被王冯扶着到寝宫床上歇息去了。我看他脚步不稳,心想莫不是真的生了什么重病。
然而太医过来诊治之后,只说有些低热,想是最近操劳过度,不是什么大事。
我在旁边说:“可是陛下方才略有呕逆之意,没事吗?”
太医表情有些不对,沉吟许久,跪伏在地,说:“微臣无能,陛下这脉像,实在有些奇异。”
朱棣不为所动,淡淡的说:“怎么奇异了?”
太医战战兢兢:“陛下确实有些低热,脉像也对。可是另一边,陛下脉像又顺滑如珠,方才听贤妃娘娘说还有呕逆之症,实在……实在……”
我有些听不懂:“是什么严重的病吗?”
太医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我还想接着问,朱棣却打断我的话,说:“既然不是什么大病,就下去吧。如此沉不住气,怎么做首医正。”
这话一出,太医更加惶恐,伏地磕头请罪。朱棣想是乏了,也没计较,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我怕他讳疾忌医,趁着周围没人,对他说:“太医既然说脉像奇怪,不如让他好好看看,或是召集太医院的众位医正过来一同看诊。还是不要拖着为好。”
朱棣阖目养神,说:“别听他们的,有什么大病。也就估计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他们都已经去配药了,那还看什么。”
我还想说话,朱棣睁开眼睛看着我说:“你放心,凡人虽然寿数不长,可也没脆弱到这个地步。”
他一眼看穿我的意思,我不满的咬了咬唇,转身往暖阁去了。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05-02 19:40:00 +0800 CST  
等我知道朱棣到底是怎么了的时候,是又一个月之后。临近年关,朝∴鲜太宗进献红苎布十匹、黑麻布十匹于贤妃——也就是我。我拿了那些东西,没觉得有什么感觉,想着要不要写封信表达表达自己的思乡之情才是一个远离故土的弱女子行∴事,还没等我拿定主意,朱棣吩咐了王冯去准备回赏的东西,之后就不需要我出面了。
朱棣现在处理政事是越来越不避着我了,所以我也知道他此刻眉头紧锁,目光沉重的原因是什么。
我问他:“还没想好吗?”
“哪里能想好,根本没什么合适的人。”
就在我入宫前不久,出征鞑靼的邱福将军惨败,朱棣自然不能就此作罢,当即下令集结兵马,到现在为止,已经集结了三十万兵马。等所有兵马集结完毕,大概能够达到五十万。
兵马自然不用愁,可是统帅的人选却难办,毕竟上次选错了统帅的后果已经以一纸战报的形式传到了朝廷里——全军覆没。
所以朱棣才这样忧心。
我不知道他们朝廷里有什么人,也说不上话,就那么沉默着。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开口说:“你去不行吗?”
朱棣整个身体都凝滞一会儿,方抬头扫了我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情愿的说:“我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就是不能去。”
朱棣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过我自己想了想,也是略有些明白了。毕竟朱棣现在是皇上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拿起长枪跨上战马再上前线杀敌呢。
朱棣喝了口花茶,仍旧沉思。
晚上朱棣是在我这儿的,我们两个规规矩矩的躺着,在宽广的床上离得远远的。夜深人静,我正睡着,朦胧中听得身边朱棣气息不定,颇有痛苦的粗重之感,于是爬起来往朱棣那边凑了凑,抚上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朱棣的肩膀绷得紧紧的,颤抖着,身体都蜷缩在了一起,呼吸也是急促的沉重,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即将冲破喉咙的呻∴吟。我心觉不好,正欲扬声把守夜的人叫进来,却被朱棣一扯,跌落在了他的身上。
朱棣又是“唔嗯”一声,说:“别叫人,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你身上都是汗啊,这可是冬天啊!”
“我说了没什么事,别多此一举。”
说着这样的话,可是下一刻又瑟缩着将身体紧了紧,是很难受的模样。
我以为他是要维持他皇帝的尊严,不愿意把病痛轻易示人,就想劝劝他,可是他不听,而且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就在我深吸一口气,喊人进来的声音在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朱棣突然起身,伏到床边干呕了几声,之后仿佛失了力气般跌回床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05-02 19:40:00 +0800 CST  
守夜的人冲进来,朱棣按住我的手示意我别说话,吩咐她们道:“拿些安神汤来。”
等侍人们收拾好退出去后,寝宫里又只剩我们两个人,我见朱棣表情难耐,喉结翻滚仍旧欲呕,于是顺着他的后背说:“病了就把太医叫来,干熬着算什么。”
朱棣不说话,平静的呼吸着。
他此刻伸展开身子,胳膊弯曲着搭在小腹上。我无意识的盯了那一会儿,却不知什么地方触动了奇妙的神经,将这一切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真实连接了起来。
但是,要达到这样诡异的真实,必须……
我觉得大概是我想多了,但是如果套用上那个假设的话,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于是我还是艰难的开口问:“朱棣,你……有没有,喝过什么东西?”
朱棣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十分平静的说了句:“你发现了啊。”
我……发现了……
那也就是,我的猜测,是对的?
朱棣,喝了老君做的那种无聊的药?
然后,怀了……怀了孩子?
一个男人,一个凡人,怀了孩子?!
我推了推又闭上眼睛的朱棣,急道:“你把话说清楚!”
这时侍人捧了一碗安神汤过来,朱棣接过来,屏退众人,边喝边说:“还怎么说清楚,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知……我不知道啊!那药怎么来的,你不应该弄到那个的,难不成真的是老君喝多了才……那可是刚刚研发出来的药,还不知道是不是能用的呢,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就敢直接喝了呢!你可是凡人啊,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丢了命啊!”
朱棣一脸的云淡风轻:“怀个孩子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我还没说什么呢。”
“男人孕子的功能早在史前天地混沌时就渐渐退化了,到现在六界四世能够孕子的不过三族,人界更是只有鲲鹏叔叔的族人一支。你自然非鲲鹏族人,贸然孕子对身体损伤极大,若是你因此殒命,说不定会有人受到牵连的!”
朱棣皱眉动了动身子,把碗放到一旁说:“哪能一点危险都没有。不过就这么一点风险的话,能为我大明换来九尾灵狐的血脉,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气急:“胡闹!话说回来,那药谁给你的,怎么弄来的?”
朱棣略略给我描述了那人的容貌,我立时想到了那人是谁。
天帝!
是天帝把药给了朱棣,并告诉他使用方法,所以朱棣才在我刚醒的时候立刻取了我的血,那时他就打定了主意要取走我的血脉。而天帝虽然不喜我,却也绝对不能让故人之女在人间怀上凡人的孩子,必然对朱棣旁敲侧击了一番,所以朱棣才那么容易就放弃了让我给他生个孩子的念头,转而选择了自己去孕育那个孩子。
这两个男人,太胡来了!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05-02 19:41:00 +0800 CST  
我扶额叹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怎么想的……”朱棣看着我的眼睛说,“大明需要后继有人,若是现在的孩子们担不起这天下的重担,那就多几个孩子,多几个血统更加优秀的孩子,保我大明基业代代流传!”
“所以你就不要命了是吗?”
“这个你放心,我死不了。我怎么可能让我自己死了呢。”
此刻的我感觉十分气愤。一来是天帝明明下凡来,做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却也没把我从人间带回天上,连句解释都没有;二来是气朱棣胆大妄为,这样从未听过的药也敢毫不犹豫的喝下去,若是当真死了,也不知道这条人命会不会算在我的头上;三来是想我堂堂狐王,还是刚刚上任的百兽大仙,竟然在这人世间束手束脚,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即将拥有我一千多年来第一个血脉,怎能不气!
我冷言道:“你若是真的打定了主意,那只管怀着这个孩子好了。从明天开始,你再不许过来,连和我商量一句都没有就擅自怀上了妖的孩子,就该一旁去自生自灭才好。”
说着向里躺倒,再不理朱棣。
朱棣动了动头,大概是往我这边看了看,并没有说话。
夜,又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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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05-02 19:41:00 +0800 CST  
朱棣果然就没再过来。
同时,在无论什么消息都传的极快的女人堆里,也没有听说什么关于皇帝陛下的流言蜚语,看来他瞒得极好。
那晚朱棣突发腹痛,除了身体对孩子出现了排斥这种可能性外,大概是我宫里的茶出了问题。
我翻了几本医书,上面倒是有提到过“玫瑰花茶可调圌经活血,孕妇忌饮”。朱棣自然不懂这方面的事情,这样奇异的事情也不能告诉太医,十月怀胎可怎么熬过去。
但是既然说了不会管他,那我就绝对不会管他的。
就这样,我们两下里放着,就拖到了大年三十。
除夕的阖宫夜宴自然是要参加的,一个多月未见的朱棣居于正座,面色如常,身形也如常。就连众位妃嫔送上去的祝酒,也一杯不落的都喝光了。
我举杯上前,敷衍的说了几句祝词,一饮而尽,那边朱棣也是同样。我正转身告退,却听杯盏相撞,如纸的薄玉杯从朱棣手中滑落滚到我的脚边。而朱棣也虚软的靠在椅子上,捂着肚子眉头紧锁。
我正想是不是喝了太多酒动了胎气才突发腹痛,往前走了几步却被粗暴的扯回来,回头就见几位嫔妃冲着外面大喊:“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实在太可笑,竟然认为是我下毒暗害朱棣。
可是侍卫过来,见几人都叽叽喳喳的指认我为凶手,朱棣又不知何时昏死过去,于是也就把我抓起来听候发落。
可是如今宫里位分最高的就是我,朱棣又昏着,没人能处置得了我。于是这些个看我不顺眼的嫔妃们到老太妃那儿求了一道旨意,毕竟刺杀皇帝是不可饶恕的死罪,可是没有皇帝的旨意不能赐死,于是思来想去把我放到了蛇穴里。
蛇穴中毒蛇遍布,最适合封口了。
那里有多少枉死的冤圌魂,谁能知道。
我若是一个凡人,必然在进去的那一刻就被毒蛇缠身,香消玉殒。
可我毕竟不是常人,在侍卫胆怯的把我丢进来并且关上门之后,在浓厚纯粹的黑暗中,我听到了蛇信子的嘶嘶声。有蜿蜒的躯体向我这边靠近,等我的眼睛稍微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之后,发现我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蛇包围起来,大的有小臂那么粗,各种各样的气味在封闭的空间里发酵,让我有些恶心。
我轻声说:“虽说我管不着你们,可是我与百鳞大仙都属四灵,也该卖个面子给我,嗯?”
我虽然现在没了法力,可是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百兽大仙,这些小东西,还威胁不到我。
我只是有些担心朱棣,此事一出,必然瞒不住了,他将如何为天下人解释这庄离奇怪异的事情呢。
我在蛇穴里呆了约摸三天。宫里的人为了防止众蛇饿的受不了,会从里面跑出来什么的,会定时往蛇穴中投食。那些蛇们舍不得吃,用尖尖的长牙咬了叼到我这边来,直起身子来送到我面前。
我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不管怎么说,吃了沾有毒液的生肉还是很不妙的啊。
在某天某刻,大门突然大开,有人拿着雄黄进来,用颤抖的嗓音扬声喊:“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您还活着吗——”
同行的那人说:“哪能活着啊,这么多蛇呢,找找尸体吧。”
我于是开口:“我在这儿呢。”
进来有五六个人,一起发出了惊叫。
我在蛇穴里三天却毫发无伤,想必之后的流言会更加奇怪。
有人给我换了衣服,带到了朱棣面前。
明明已经过了三天,可是朱棣还是躺在床上不能下床,听到我过来他只是睁开眼睛往我这边看了看,连句话也没说。
我等屋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走上前去,端起他手边放着的一碗药,一边吹一边说:“怎么解决的?”
“还能怎么解决,养养就好了。”
“太医那边呢,现在估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含糊过去了吧。”
“嗯,所以就告诉他了。”
我的手顿了顿:“告诉他了?!你也真的敢啊。”
“我能有什么不敢的。”朱棣这么说着,撑着床费力的想要起身,抬起了小半个身子就有些吃力,微微的喘着。我见状,放下圌药碗上前去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在枕头上。朱棣调整了下姿势,还是十分疲惫的模样,闭着眼睛。
我把药递给他:“凉了。”
朱棣接过来一饮而尽,之后还是恹恹的模样,不肯多说话。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08-13 08:34:00 +0800 CST  
征集男性名字,做下一个坑的男主,初步定的是姓姚
不过无所谓,这个都是可以改的
最好带点儿凉气逼人的感觉
当然如果把男主他哥的名字配套起好了那就更好了
选中的小可爱我会把我那个坑目前写了的那些先整理出来发过去
我是真的不会起男性名字啊……
说实在的,现在女性我都不会起了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08-13 14:37: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吕氏

朱棣开始束腹。
虽然现在仅仅是微微的隆起,在冬日衣服的覆盖下根本看不出来,可是许太医说为了避免未来肚子快速大起来时再开始束腹会更加伤身,所以从这个月份就开始束腹。
我在旁边看着,问他:“你若是在旁人宫里,怎么办?”
朱棣身体被王冯扯得一动一动的,抽空瞥了我一眼:“那就不束了,回书房再说。”
我感叹:“真辛苦啊……”
朱棣低头看着自己被层层包裹起来的小腹,轻轻抚过腹底,才穿好衣服。
朱棣并不经常在我的宫里,他想着趁着现在肚子不明显,还能够瞒过去,多在旁人那里。我这儿反而少了些,不过未来的几个月,估计除了我不太能有人陪着他了。
而我这里,又过了一段时间,也开始往肚子上绑枕头。
看着我大起来的肚子,我真的感觉到由衷的无力。
朱棣这天肚子不太舒服,于是歇在我这儿。
他在我这儿,可以放松的将肚子腆出来,许太医也允许这位九五之尊在晚上的时候解开束腹带。尤其是现在北境不宁、心烦忧重之时,晚上的一个好觉对朱棣来说十分重要。
大军集结完毕,出征之事迫在眉睫,可是统帅之人仍旧没有人选。这几日朱棣忧思更重,或许正是因此,身上更加难受。许太医送来的药中,竟然开始加入了止痛的药材。
朱棣喝了药,靠坐着忍着疼。我推了推他:“你侧过身去,我给你揉揉。”
朱棣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说:“你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
待朱棣撑着腰,几转腾挪终于侧过身背对着我后,我伸出手去,贴在他的后腰上,想了想,凭着本能按了下去。
朱棣立时哆嗦了一下,回过头来说:“你轻一些啊。”
“我下手很重吗?”
“疼……”朱棣闷闷的再度侧好身体,手无力的搭在腹上,“腰上绷得厉害,你轻些。”
我点点头,下意识的放轻了力道,可是总归是第一次上手,不知什么地方捏的不对了,仍旧会让朱棣不自觉得紧绷着身体。不过现在这种状况也没什么挑的,朱棣也只有忍着。
我抚过他的腹底,探出了微微的弧度,手掌迎合着他的小腹,轻轻地揉着。朱棣口中“嗯”了几声,呼吸渐渐平稳下去。
王冯送来安胎药,我见朱棣已经睡了,便让他把药放到暖匣里,等朱棣醒来再用。
原本朱棣时常起夜,今晚睡得却好,一觉起来已是天将明,该上朝了。
朱棣一阵阵的呕逆声把我吵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坐在床边,按着肚子一次又一次的不由自主的翻涌上来气息,一声一声的呕逆不断涌出,可是却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恶心着。我从暖和的被子里爬出来,抚上朱棣有些冰凉的背,说:“吐出来了吗?”
一旁捧着盂盒的王冯摇了摇头。
我顺着朱棣的胸口,说:“总是要吐出来才好些,这个压不住的。”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11-04 22:52:00 +0800 CST  
朱棣身体猛然前倾,几声令人胃腹抽搐的“呕唔”声后,朱棣总算是勉强吐出了些东西,觉得好受些了。王冯忙着服侍朱棣漱口洗漱,我起身从暖匣里拿出昨晚的安胎药,说:“还要好一会儿才能用早膳呢,先把药喝了吧,别在上朝的时候难受起来。”
朱棣上朝去了,我仍旧感觉困,又回去睡了一觉。我向来赖床,外面又是琉璃一样的白雪世界,被子里暖烘烘的,于是愈发不想出去。
伺候我的人知道我假孕的事情,却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倒也不多问,此时她过来说:“娘娘,您不起来也罢,先把枕头塞进去吧。”
那也太过拘束了——我摇了摇头,仍旧蜷缩着浅眠,几乎要再次睡过去。
还没等我真的睡过去,外面吵嚷起来,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到了殿前,直要冲进来,我能分辨出我宫里的人在不断阻拦,可是不过几个交锋就败下阵来,我得以见到钗环响动,衣袂飘摇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我的寝宫。
我坐起身来,半靠着说:“这么大的阵仗,你们这是要来吃了我吗?”
吕氏轻飘飘的行了礼:“贤妃身怀有孕,我们怎么敢造次。”
我点点头:“知道就好,我还困着,你们吵到我了。”
吕氏掩唇而笑:“真是奇怪啊,若是有身子的人会觉得困倦也就罢了,贤妃你这也没个什么理由,怎么整日里如此懒怠?”
我听她的话中意思不对,却也不知她了解到什么程度了,于是也不敢贸然接话,只好避重就轻道:“你的精神倒好,这么一大早就起来到我这儿闹,是不是本宫平日里对你们太过放纵了?本来我们都是从朝鲜送来的贡女,看在同乡的情谊上也该对你们宽纵些,如今看来,你们是不领我这情了。”
吕氏冷笑:“如今这里都是我们朝鲜来的人,贤妃你也不必装什么了,咱们都是见过从朝鲜来的权氏女长什么样子的,不过是为了保命才默不作声的,谁知你却是十分的不安稳,作出这许多的要命的事情来,如今只得我们揭穿了你,否则牵连到我们身上,或是白绫或是鸩酒,都是要拿命来还的罪过啊!”
我皱眉:“你没头没尾的说了许多什么?”
吕氏说:“再装听不懂也没用了,我此次过来,就是为了揭穿你的伎俩的。如今你还没有起床,相必,该装备上的东西还没有装备上吧。”
糟糕!
我心中大呼不妙,刚才就该好好听话把枕头装上的。不过我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形,就算是我安上了,吕氏和那一群看热闹的也会上手给我扯下来,反而罪证更真切,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了。
我下意识抓紧被子:“你跑到我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胡话的?”
“是不是胡话,贤妃把被子掀开就知道了。”
“为何要掀开,天寒地冻,若是被冷风扑了身子,我姑且不论,伤了皇子你们如何交代。”
“贤妃倒是金贵得很,掀个被子就说出许多大话来,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我自然衣不解带伺候着,不然,就把命赔出去,只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胆子接了我的命了。”
说着,几个人就要上手掀开我的被子,我宫里的人上来阻拦,一时间沸反盈天,吵得头疼。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11-04 22:53:00 +0800 CST  
我厉声说:“放肆!我是宫中位分最高之人,皇子之母,你们有几个胆子敢到我这里来撒野!”
吕氏一伙人明显被我吓了一跳,却又觉得有依仗一般,迅速挺起腰板来,洋洋自得道:“那也要看看那个「皇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的。”
说着,她霎时伸手,没人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锦被上扬,扑出强烈的风来,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卷了进去,一时间的静谧,没有人再出声音,静得反而有些反常。
在显露出来的身体中央,我的小腹正微微隆起着温柔的弧度。
方才的静谧仿佛又上了一个层次。
半晌,吕氏喃喃低语:“不,不可能……”
说着,上手来摸着我的肚子,边边角角都摸到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肚子没错。就算如此仍旧不能相信,摸个不停。
我觉得又可笑又烦躁,打下她的手:“闹够了吗!”
跟着吕氏的人,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跪下求饶,于是渐次跪下去,最后屋里只有吕氏还站着。
“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你明明……”她却不说了,咀嚼着她将要说的话,怒视着我。
我觉得不对:“我怎么了?”
吕氏不说话,突然想到什么,大声喊:“太医!叫太医来。不要许太医,别的太医,多叫几个来,给她诊脉!我就不信,这么多人她都能收买了。”
还没等事情再一步发展下去,听外面一个声音传来,吕氏如同被雷神的劫雷劈了般,瞬间老了十几岁,慌忙跪下,额头都贴到了地上。
朱棣进来,看着乌泱泱一屋子人,却没人吱声,说:“问你们话呢,请太医做什么?”
底下没人敢说话。
我淡淡的说:“吕氏纠结了这许多人来到我宫里闹,诬陷我假孕。”
虽然并不是诬陷。
朱棣眉头一动,皱眉看向我,我眨眨眼示意他无事,他这才放了心,方才一瞬间的松动霎时消失,冷冷的说:“看样子,闹得很厉害啊。”
吕氏哭着抬头:“皇上,嫔妾也是……也是受人蒙蔽啊。况且……”她仍不死心,“贤妃,是真的没有身孕啊!”
“放肆!”朱棣不过两个字,连力道都没怎么用,就让吕氏吓得瘫软到地上,“朕与贤妃起坐皆在一处,是否有孕,朕会不清楚?”
是,你最清楚了。
吕氏无言,其他人也不敢做声。
朱棣罚了她们一年俸禄,又让她们每日于宫门外跪两个时辰,跪十五日;临她们走又加了句抄经,直抄半年。
看来,朱棣是动了气的。
而且,是真的害怕了的。
看寝宫里没什么人了,我轻笑说:“你何必罚得这么厉害。”
朱棣不言。
我又说:“吕氏大概是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了,不然不会这么胸有成竹的过来,看来要好好查查,别暴露了才好。不过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早朝上没什么事吗?”
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朱棣撑着身子向后仰,长叹一声:“看来,是真的要请太医了。”
我听他的声音不对,往前坐了坐说:“怎么了?”
朱棣扭了扭头,我才看到他一直捂着肚子的手,正渐渐收紧,抓着衣服强忍着痛的朱棣,呼吸也渐渐急促,说不连贯话了:“我……我肚子很不舒服,疼……疼……”
说着,他身上力气一松,倒在了我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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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11-04 22:53: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出征

我和王冯把朱棣扶到床上安顿好,早已有人去喊了许太医。我看着朱棣冷汗密布,牙关紧圌咬的模样,再怎么迟钝也该意识到,这次不同往常,是闹起大症候来了。
朱棣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丝毫不肯借力于人,垂着头,手指收紧,紧紧的抓着身下的床单,努力一声不吭。
我让侍人们都远远的离开,回来见朱棣已经坐不住,整个人侧卧着,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扭曲。
我推了推他:“你起来些,我把束腹的给你解开,是不是束得太紧了?”
朱棣摇摇头:“疼得……不太一样……”
听他说话气喘不停,再多几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忙说:“好好好,你别动了,我扶你起来。”
说着,我托着他的后背,朱棣自己也用了些力,方艰难起身。因腰上用力,又牵动腹痛,使得朱棣软在我的胳膊上。我忙坐下,让他靠着我,这才伸手解开他的束腹带。
朱棣的肚子仅仅是略微的隆圌起,用的布条并不长,几下解开,就听得朱棣长长叹息一声,将一声呻圌吟咽了回去。
我拍拍他的背:“我叫人都走开了,没事的,喊出来也无妨。”
朱棣也只是摇头,只是呼吸不再克制,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呼吸之中的颤抖。
他靠着我直到许太医过来,我扶着他半靠在床头,无力地歪着身子让许太医请脉。
许太医面色渐渐凝重:“陛下这是误食了破血下淤之物啊——不,此等剂量和功效,想必不是误食,是有人故意为之啊!”
朱棣急起,却半路跌了回去,喘道:“你……你说什么?有人,发现朕……”
许太医忙说:“男人孕子之事前所未有,陛下乃是千古第一人,就算发现了,也必然不会相信。微臣斗胆猜测,或许这是冲着贤妃娘娘来的。”
这个解释倒是能说得通的,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我说:“先别管那些了,开药。”
趁着煎药的功夫,许太医教王冯为朱棣揉腹,手法虽然朴实无华,胜在精细,在什么地方要用什么力道,手指该放在哪里,都有些说法在里面,我在旁边看着,也稍稍学了学。朱棣闭着眼睛,只随着王冯的动作略微皱着眉头。
药好了后,朱棣一饮而尽,被王冯扶着躺下,侧着身子,蜷缩着睡了过去。他身上仍旧难受,难以安稳,王冯只能随侍在侧,仍旧为他揉腹。
朱棣安定下来,许太医却不能就这么回去。朱棣昨日是在我这儿的,吃喝都是用的我宫里的。一应饮食,若是有剩下的,都拿过来让许太医看了,毫无错处。我想了想,让人拿来了今早朱棣喝的那碗药的药渣,可还是没有不妥。
这下我也犯了难,若是冲我来的,应该是能从我宫里找出问题来的啊。
在吃的东西里面做手脚范围太大,又不一定能入我的口,所以大概是药有问题。药碗早已清洗干净,药罐也没有问题,药渣检查过也没有什么不妥的。除此之外……我拿起没来得及收走的暖匣,那是由瓷和棉布做成的匣子,将里面和外面隔开来保温。我沿着内圌壁摸了一圈,发现在棉布上,有些淡红色的颗粒。我叫了许太医过来,他验过之后说:“想必就是此物使得陛下胎动不安。”
那这样的话,是我宫里人做的了。
我和她们向来没什么交集,我不怎么使唤她们,却也不亲近,更没有什么心腹,背叛我转投旁人,把我假孕的事情告诉吕氏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我无所谓。
只是不知道朱棣会怎么收拾那人。
我走到床边,见朱棣面容平静,想必已经是睡熟了,于是我让王冯下去,不必再守着了。
朱棣睡了一日,醒来时已是深夜,我那时抱着一个手炉,脚下守着火盆,丝毫不觉得冷,也没有急着去睡,见他醒了,我走近问:“觉得怎么样了,还疼吗?”
朱棣只是歪着头,对我点了点头。
“傍晚时许太医来请过脉了,说是已经没有大碍,你再休息一天好了。”
朱棣还是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12-02 21:21:00 +0800 CST  
我倒了水回来,见朱棣正试图一个人艰难起身,手撑着床,一下一下调整着力道和角度,可是总是牵动腹上的疼痛,胳膊上也没什么力气,只是颤抖着勉强撑着,我几乎想要在远处看着他什么时候会失了气力跌回床上。
最终我还是没有这么坏心眼,过去扶他坐好,喂他喝了水。朱棣缓了缓,开口问:“查出来了吗?”
“只知道是我宫里的人,直接下在了药里。”
“吕氏的人?”
“大概是吧,不然时间太凑巧了。”
“对了,”朱棣看向我的小腹,“你怎么躲过去的?”
此时我的小腹已经恢复平坦,我毫不在意的说:“我怎么说也是妖,做个障眼法还是可以的。”
朱棣笑了笑:“你若是不说,我都要忘了你是妖。”
朱棣的精神还是不太好,几乎全身都陷进被褥中,不时不自然的拂过小腹,说了几句话就不想再开口,却也睡不着,就那么干熬着。我也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所以只有同样不做声的守在一旁。
时间一长,反倒是朱棣轻笑一声说:“别干坐着了,你累了就先睡吧。”
“我不累。”
“那就想想让我怎么舒坦些吧。”
“你还真敢说……我给你念书听吧。”
“什么书?”
“我最近在看戏本子,挑一本来给你听?”
“不听。”
我觉得朱棣大概也不喜欢那种袅袅婉转的戏本,于是又提议:“兵书?”
“不听。”
你是小孩子吗……
“那……”我环顾四周,突然想起来,“我会吹圌箫,听不听?”
朱棣也才提起了兴趣,看着我说:“好啊,吹得好吗?”
“练了几百年了,不会脏了你的耳朵的。”
从各路来的礼品或者赏赐里找出一支玉箫来并不是难事,我试着吹了几下,准备好了后才吹出了婉转的曲调。
我的箫是花祲教的,在她长久的生命中,能够称得上回忆的不过就是那几十年的时间,之后所有的时光都只能用来缅怀,也是因此,她的箫声辽远悲痛,闻者伤心,她却已经在长久的重复中麻木起来。我没有她那样的沉重,不过照样吹出来,技艺方面虽然无可挑剔,却十分空洞。
我是无所谓的,若是未来我的回忆也被悲痛填满,那我还不如维持现在的样子。
外面又下起了雪,箫声穿雪拂月而去,缠绕着飞雪砌玉的雕栏,向天而去。
那边,朱棣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12-02 21:21:00 +0800 CST  
我扶他躺下,顺手抚了抚他的小腹,月份不大,还没有什么实感,却已经给了朱棣足够的压迫。
天帝给朱棣这种仅仅是老君无聊做出来的药到底是为何?我可不信他只是好心地为了帮老君找人试药。
我摇了摇头,突然想到这是不是天帝因为我对他的不敬,这才给了我一个劫?
搞不懂。
我不再想,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让朱棣先把孩子生下来。
朱棣又歇了一天,在这一天里,他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可也没有下令彻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我偷偷的问过王冯,也是讳莫如深。如此,我也不再过问。
晚上,朱棣强撑着在案前看着各种折子,眉头从未松开。
明天,朱棣上朝,亲北征,诏天下。
虽然我早已决定对朱棣所有行为都不加置喙,可是如此胡来,还是让我按捺不住,对他说:“你要用你这个身体去上战场吗?”
“无人能上,自然由我来。”
好吧,我不过是个旁观者,听他的。
再几天,许太医把脉之后,战战兢兢,形容与平时迥异。朱棣问:“怎么了?”
许太医伏在地上,颤声说:“陛下这胎,八成……是位公主。”
朱棣动作一滞:“什么?”
许太医不敢再言,抖得如筛糠般。
“打掉如何?”
“陛下出征在即,恐怕养不好身子。”
我在旁边说:“有孕出征,不也很糟?”
“回娘娘,小月伤身更甚。况且如今这个月份,要打胎只能引产,若是流不干净,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朱棣的表情变得颇为厌烦,对他腹中的孩子没了半分怜惜,却也打不得,让他十分烦躁。他摆摆手:“算了,退下。”
宫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他说:“你入军中,随征漠北。”
我点头:“好。”
三月,大军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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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8-12-02 21:22: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夜雪

大军初行,我被安置在马车里随军而行,朱棣身穿铠甲于前方骑马领军,更有正副督军,左右将军在侧,威风凛凛。天子亲征,实在士气大振。
我所在的马车并没有因为我的位分而做多大的改进,大概只比军用的运人马车好上一些。细长的一条榻,勉强能容我安睡;上面也是硬硬的,不过包了层绒布,不让我直接坐在或是卧在木头上而已。我倒是不会很挑这些,毕竟我也知道行军在外,多有不便,况且我本不应随军,给我太多照顾反而不利于军心。更重要的是,我现在真的非常开心。
远离了皇宫,龙气大减,我体内的灵力明显更加充沛。静心感受我的内丹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内丹的周围缠绕着薄薄一层淳厚的灵力。虽然还是少的可怜,可是足以支持我施用几个小法术过过瘾了。
若是朱棣此时开口让我离开,我就能离开了。
虽然不能离开这个世界,却能离开皇宫,离开他,到不会有压制我的力量的地方去。
至少能让我比现在更加自圌由。
只要朱棣开口。
语言中是拥有力量的,凡人们或许对这个没有什么深层次的了解,可是许多的法术咒术都是通过语言传达施展的,强大的法术会在被施术者身上留下痕迹,无论能不能看到,总是在那里的。非施术者,不能解。
而我现在,就是被天地之间的常理规律束缚住,需要“理”的化身朱棣来为我解咒。
不过,他不会开口的。
若是他肚子里的是个男孩,还有几分微弱的可能,可是既然是个女孩,他怕是还要留我几年。
我现在已经十分淡然了,我在这里着急也没有用,还不如看着这群终年不过百岁的人到底能在有限的生命里玩出什么花样来。
晚上我是和朱棣睡在帐篷的。皇帝专用的行军帐十分巨大,分为内营和外营,夜晚停军后,朱棣和几位将军就在外营运筹帷幄,而我在内营中百无聊赖。朱棣会商讨军情到很晚,那时我已经睡下,早上他又要早起,于是导致出征到现在这几天,我还没有在清醒的情况下见到过朱棣。
有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醒来,见外营灯火阑珊,想必是众位将领已经散了,但是朱棣还没有到内营来。我掀开帘子,绕过屏风到外营,见朱棣仍旧正襟危坐在案前,地图和模型还在原处未动。我走到他面前,问:“还不睡?”
朱棣抬头,反问我:“怎么醒了?”
“我也不知道也么醒了。”
“睡得习惯吗?”
“还好吧,我不认床的。”
朱棣点点头,仍旧专注于他面前的事情,对着地图上的几个点指指点点,口中还念着什么,想必是什么兵道计策,及至关键之处,竟然豁然起身,向遥远的一处一指,却在下一瞬就捂着肚子情不自禁的“哎哟”一声,摇摇晃晃地跌在了椅子上。
我叹了口气:“你自己也注意点儿,别一着急就给忘了。”
朱棣靠在椅背上,肚子折在身体中央,看来是疼得厉害,眉头紧皱,不停地在调整着呼吸,一时间都没能回我的嘴。
我上前摸了摸:“这都没人了,把束腹带解开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朱棣点点头,张开了双臂。
这怕是要我帮他解开,我研究了许久都没能对付他的铠甲,只能等王冯端了药过来才将朱棣解放出来。朱棣低低的“嗯”了一声,抚着肚子无力地靠到椅背上,我看他的肚子,已经比我印象中大了太多,铠甲又不似龙袍般宽松华丽,再加上他与几个副将几乎时时同处,连半分疲态都不能显露,恐怕是比宫里更加难过。
我想了想说:“明天,要不要和我同乘马车?”
朱棣抬头,目光中有些调笑的意味:“你从来都是没良心的行圌事,怎么突然说出这话来,倒是让我不适应了。”
我“哼”了一声,坐到一旁眯着眼睛看着他。
朱棣摇摇头,努力撑着坐起来,手从未离开过肚子,接过王冯奉上来的药,晃了晃说:“我是主将,怎么能窝在马车里,那我还不如安稳地待在宫里,也好打了这孩子。”
这么说着,朱棣一口饮尽安胎药。
晚上,朱棣躺了很久才睡过去,辗转不安,我问他他也只是说孩子动得厉害,安抚不能,只好生受着。夜里却又闹腾起来,顺带着把我推醒,双手抱着肚子疼得都起不来,我只好忍着睡意,弯着腰给他揉了一晚上的肚子,弄得我都腰酸背痛的,再不能睡个好觉。
那边,朱棣即便再次睡过去,却也不是安安稳稳的,他腹中孩子仍旧动弹的厉害,不停地顶着我的掌心。
再这么闹下去,你的父亲说不定真的会把你从他身体里扯出来啊,乖一点啊。
因为晚上折腾了太久,到王冯进来小声的叫醒朱棣的时候,我竟然比朱棣更早的醒来,也得以见到朱棣在边境微凉的清晨脱下中衣,毫无保留地露出隆圌起的小腹,等着王冯扯着长长的布条,大力地裹紧他的腰身。这个过程中朱棣僵硬的呼吸时而响起,带着几分浅淡的呻圌吟,已经是这个男人能表现出来的所有不适。待他抚着紧绷绷的肚子坐在床边缓慢呼吸的时候,我伸出手去探到了一身汗。
“擦擦汗吗?”我问。
朱棣摇摇头,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大军仍旧行进,停军吃饭时,朱棣行于军中,军士皆食方进膳,他的军旗高高飘扬,带着军士们的士气向着高高的地方蔓延。
然而,朱棣的身体,却是一日日的衰弱下去。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9-01-15 23:57:00 +0800 CST  
大军行进速度很快,想来也没有多少时间休息,朱棣又极爱操心,每晚众位将军散了,仍旧立于长桌前辨析地形局势,常常是胎动剧烈难忍,跌坐在椅子上,才惊觉深夜,由王冯扶着蹒跚的他回内营歇息。
行至凌霄峰,军中粮草虽阜,水却所余不多,军士多有不得食者。朱棣虽吃食无忧,安胎药却供应不足。再加上前几日经过之地皆山路崎岖,颠簸难安,使朱棣已经几日胎动不安到气力大失,终有一日晕倒在帐篷里。
好在那时帐篷里没有外人,王冯紧着请来了许太医,我解开了他的束腹带,看着上面勒痕遍布,纵然是我,也不禁叹息。
许太医过来,也只能施针,塞了丸药进去,言说军中少水,几乎连朱棣的日常吃食用水都不足,已经再拿不出圌水来煎药了。
这时,朱棣悠悠醒转,扶额说:“外面黑云密布,不多时就要下雪,到时候就能解决了。”
王冯忙过去扶着朱棣起身,听得朱棣剧烈咳嗽,又腹痛不止,心急不已:“许太医,大军愈发逼近鞑靼,不知何时就要冲锋陷阵,还请太医想想办法,这么一直疼着怎么行呢!”
还没等许太医诉说自己的无奈,朱棣甩开王冯的搀扶:“疼着又如何,又不是受不住。”
我一直没说话,到这时才开口:“不管怎样,军士少水,不得饮食,饥渴疲惫,已经不能继续行军。王冯,你去传口谕,全军暂驻此处,再派几支小队去寻找水源。可以吗——”我问朱棣。
朱棣点点头。
王冯和许太医出去了,我坐到床边,说:“趁着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你就是太累了,又总是操心太过,怎么能好受。”
说着,展开被子盖在他身上。却见他久久不能入睡,又问他:“怎么了?”
朱棣皱眉:“还是疼。”
“我给你揉揉吗?”
“来吧。”
“管用吗?”
“有些用处,不那么绷得难受了。”
他的肚子已经很大,若是骑马行军,想必对腰也是不小的负担。那肚子又是十分圆圌滚滚的一个,落在眼里尤为明显,只是苦了他整日束腹了。
他的肚子在我的手下仍旧紧绷,并没有因为我的轻柔而放松下来,可是他腹中的动静倒是渐渐安定,不再闹腾了。
而朱棣的眉头也渐渐舒展,方才偷偷地抓着被子的手也松开了,袒露出睡梦中的无防备。
真是一个很别扭的男人。
大军停驻一天,探查的人回来禀告未找到水源,云一直压着,却不曾下雪。朱棣为了稳定军心,披上铠甲走遍了营地,与众军士交谈,虽稳得一时,总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太久了。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9-01-15 23:57:00 +0800 CST  
这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只不过走了几步,就踉跄着倒在地上,我把他扶起来靠在我身上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圌痛得不省人事,双手按着被束缚的肚子,双圌腿在几近抽圌搐地颤抖着。
许太医过来,也不过是寻常的医治,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更何况现在少食水,连他自身的正常活动都难以为继,再加一个孩子,更是从里到外地折腾着他的身子。
我走到帐篷外,看到乌云逼近,黑压压一片。可是若是要等它下下雪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天。
朱棣等不得,将士们也等不得了。
我伸出手来,自内丹处翻涌圌出稀薄的灵力来聚在掌心,感觉灵力交织缠绕逐渐变大,掏空了我这段时间积攒起来的灵力,撕扯着我的呼吸。随着灵力的积聚,释放出去的一刹,几乎连同我的喉咙一起飞出去,生出撕裂的剧痛,让我跪在地上不住地咳嗽,不停地呼吸,却眼前发黑,胸膛紧痛,咳出一口血来。
就在我支撑不住旁边倒去时,有人接住了我的身体。
“怎么了?”
朱棣不知何时出来,此时半跪在地上,搂着我的身体,语气中不由得带了几分焦急。
我能感觉到我的后背正挤压着他隆圌起的肚子,连他说话的时候都会有剧烈的起伏使得触感更加明晰,他又半跪着,姿势何等难受。我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摇摇头:“没事。”
“是病了?你现在与凡人无异,想必是受不了车马劳顿,我命人去请许太医——”
我按住他的手:“没事的,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怎么可能,咳得那么厉害!”
“真的没事,话说回来,你肚子动得好厉害,疼吗?”
朱棣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肚子,揉了几下,皱起眉头说:“疼,不过也习惯了,不再闹得太厉害,忍忍就过去了。”
“趁着大军未行,还是你好好休息休息吧。对了,你看——”
我指向天空,朱棣顺着我的手指向上看去,只见大片大片的雪花悠悠洒洒地落下,被风吹得贴在面上,或是落在地上,染白了天地。
“是你做的?”
“帮了点儿忙而已。”
朱棣笑了:“你啊……多谢了。”
他抱我进帐,与我一同躺在床上。刚才那么一折腾,此时他腹中生痛,又是辗转难熬。不过如今已经下雪,本来积攒就多,再加上我的助力,想必会好好地下一场大雪,到时候什么都能迎刃而解了。所以我凑过去,拍了拍他圆隆的肚子,听见从手掌下传来轻柔的响声,说:“你就放心吧,这场雪下来,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朱棣笑了笑:“是吗?”
他抓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腹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看样子,的确是放心了。
这场雪果然极大,不过一夜,积了尺余,融雪化水,人马俱足。许太医配的安胎药一碗碗端过来,朱棣的胎也安稳许多,大军终于能继续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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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9-01-15 23:58: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饮马

就算确保了水的供应,可是朱棣的身体,不是简单几碗安胎药就能稳定下来的。两千年来都不曾有过男人孕子的方极世,朱棣凭着自己的意志怀着孩子,本该安心静养,却又跑出来亲自领军打仗,倒像是不要命般。
我睡在他的身边,耳中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今晚情况还好,前几日总是辗转难眠,就算强忍着,也会有几声呻卝吟不受控制的溢出。那时我实在觉得不能装作不知道的时候,会起身给他揉揉肚子,和他说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可是现在的我灵力虚空,整个人都是软的,也就没有什么精力去管他了。
又过几日,朱棣领军打了他此次出征的第一个大仗。我在战时,被几个精锐守着帐篷,严密的保护着,因此也未曾窥得这个马上打来天下的人类帝皇的英姿,只是在一切结束后,在一条河边找到了他。
四周有许多尸体,有些已经有了明显的腐烂,并不是刚刚那一战的亡人。我想了想才意识到,这是那支全军覆没的军队的遗骸。
“这是哪儿?”
朱棣见我过来,说:“胪朐河——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走到他身边:“你呢?”
朱棣手动了动,却及时停下,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做出捂腹这样的事情。
“裹得紧了,有些喘不上气来。”
“那怎么不赶紧回去,解开还好些。”
朱棣扬手向远方一指:“你看到了什么?”
朱棣手指的前方,是漫漫黄沙,是前几日我们走过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景致。纷乱的黄沙映着眼前的夕阳,是一种悲壮的荒芜。
我问:“怎么了?”
“那里,仅是二卝十卝年前,还人烟阜盛,是很繁华的地方。”
我的目光又回去,当真完全看不出来二卝十卝年的时间,竟然能将人的痕迹完全抹除。
这时,朱棣突然笑了:“不过也是,二卝十卝年,不短了。”
不,很短啊。
这时,我才无比深刻的意识到,我们的寿命差异,将我们的想法塑造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于是我问:“你们寿命,最多不过百年,这是不能改变的。”
朱棣疑惑:“我知道。”
“就算有我,也是不能让你多活一天的。”
“我知道啊。”
“那——”我脱口而出,“你为何要如此行动?不过百年,你死后,这些事情都将和你毫无关系,你又为何如此执着,甚至不惜消耗自己本就不长的寿命?”
朱棣在思考,但他不是在思考我问题的答案,而是在思考我的思考方式。
后来,他说:“那么,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寿命有限的人类,只能混吃等死吗?”
“也不是……只不过,适当就好,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的吧。”
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与我完全不同的种族,囿于寿命或是身体机能的局限,如何过完他们的一生。从前每次想到类似的问题,我脑海中都是有着浅显的念头,它告诉我因为他们没有我们厉害,没有寿命也没有法力,没有什么事物能跨越死亡和时间,所以他们也不必有追求——如此合理解释了我的疑问,就从来没有细想过。
但是,朱棣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
“你什么都留不下来啊,”我说,“你死了之后,你的大明,你的基业,都与你无关了啊!”
朱棣脸色已经沉下来:“但是,现在,它是我的。”
他大步向前,深呼吸几次,方对我说,语气铿锵,没有丝毫迷茫:“就算此身将逝,化土成泥,也终有能留下来的东西。未来子民们说起大明,任何人都逃不过我,都要评论我的功绩。或许我已听不到,所有一切都和我无关,但是你不觉得,这样也很好吗?从未和我生活在一个时代的人们也会赞颂我,这样的光景,仅是想想就会让我神清气爽——况且,我只是想做而已。”
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或许他也意识到,他永远无法将他的想法传递给我,正如他无法理解我的想法一样。
他对我说:“你真可怜啊。”
“欸?”
“过长的寿命已经磨平了你的期待。你会为什么而笑,为什么而哭,为什么而拼尽一切吗?”
不会。
我没有那样的期待,从来没有。
我没有执着,没有想做的事。
没有憧憬,没有规划,所以才会容忍自己毫无对策的存于此处而不想办法回去。
我有着漫长的寿命,却十分零落。甚至也没有继续的理由,就是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每个千年。
我曾经嗤笑天帝对我母亲的执着,可是突然,我有些羡慕他。
朱棣说的对,我真可怜啊。
或许,这只是我这样一个浅薄的人,应当有的浅薄想法。
但是从此之后,我会不会变得不同呢。
我摇摇头:“我不明白。”
朱棣回说:“我也不明白。”
我笑了:“那就不说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吧。”
朱棣也笑了,对我说:“你过来,让我扶着你。”
我过去,他把我裹在斗篷里,手绕过我的肩搂着我。外人看着是帝妃恩爱的好景象,我却知道他的腿脚已经失了力气,只能靠着我勉强借着力。我偷偷问他:“肚子又疼了?”
他点点头,小声说:“裹得太紧了。”
我的手从他背后绕过去,在斗篷的遮盖下偷偷地帮他揉着腰。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9-05-12 12:46:00 +0800 CST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9-05-12 12:48:00 +0800 CST  
算起来,大概还有一个多月,他就要生了吧。
会怎么生出来呢?
虽然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好奇心,却也忍不住去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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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9-05-12 13:38: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产女

许太医建议朱棣这几日少在马上行军,可是鞑靼近在眼前,也不能停军整备,于是又用我做了借口,说我身体不适,要朱棣在马车里陪我。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朱棣陪我在马车里,挺着一个大肚子,也躺不住,就垫着个枕头靠坐着。
我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朱棣可能也不以为意,然而王冯却操心的像个老婆子一般,过一会儿就进来问问朱棣疼不疼,会不会想吐;或是干脆就跪在旁边,为朱棣顺着隆卝起的肚子。
如此忠心,可朱棣嫌烦,把他打发了。
他按着腹侧动了动,不耐烦的说:“烦死了。”
我说他:“不识好歹。”
安稳日子只过了两天,之后接连发现本雅失里和阿鲁台的踪迹,朱棣再度束腹,领着精锐前进杀敌,我被留在后方等了二十多天,才得到朱棣大胜的消息。
又三天,朱棣归来。
我没有办法想象他是如何拖着临月的肚子在马背上厮杀的,也没有办法想象他的难熬,只是见他就算疼得冷汗连连的时候,仍然神采飞扬的模样,也算能稍微窥得些他的坚持。
他对我说:“肚子被绑着,也放不到马背上,坠得腰不舒服。”
外面将士们正庆祝胜利,朱棣窝在床上,忍痛和我说着他是如何漂亮的打下这场胜仗的。我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那个地方是前朝兴起之地,如今他的后人却被我在那里打败,落荒而逃,实在是讽刺。”
说着说着,朱棣笑了笑:“百年之间,不过云烟。前段时间,我对你说,我想留下英名,想要让大明更加富强——说起来,也不用说的这么仔细,不过是我「想做」而已。”
我点头,我已经听过了。
“那么,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听到朱棣这么问,我一愣,然后摇头。
我若是有了「想做」的事,怎么可能还会这样游游荡荡。就是因为没有执着,我才会放任自己的。
朱棣长叹:“这样啊。”
他的声音有些不对,有太多的气声在里面。我留意看过去,见他的肚腹正剧烈起伏,临产的肚子虚浮着在我的面前上上下下。朱棣双手捂着肚子,努力地平复着呼吸,可是没有用处,那肚子仿佛有着自己的想法一般,不停地颤动紧缩,与从前都不相同。
朱棣的表情有些奇怪,双手失力垂落到身体两边,皱眉道:“我……是不是破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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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9-05-13 12:29:00 +0800 CST  


楼主 baby晴天苏  发布于 2019-05-13 12:32:00 +0800 CST  

楼主:baby晴天苏

字数:61126

发表时间:2017-06-26 02:4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04 08:33: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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