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5




从前是火神大我，如今是青峰大辉。
黑子的身边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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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一个走神的瞬间，从一个半场运球到另一个半场，起步、灌篮、得分，这一连串动作火神做的迅速且凶猛以至于场边的人都忘记计算时间。以为要被防个24秒没想到最后关头竟是失了分，断球后发动快攻的场面这场比赛出现太多次，不说场上的球员，光是坐在场边视线追着皮球跑眼睛都禁受不住酸胀起来。
赤司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视线从黑子身上转移到了开始喘息起来的绿间。


第一节时间过半，绿间已经是第五次被火神破了防。平心而论，火神的进步并不是非常明显，但绿间的原地踏步某种意义上讲已经算是大退步——毕竟火神同他的差距已经拉开了。
金泽的战略非常明确，火神盯防绿间，从大前锋转型为中锋的虹村对黑子与青峰进行干扰，并且这两条战术都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效，除却绿间一次三分都没能投出之外，连青峰的进攻次数都寥寥无几，队伍里的13分，其中9分都是黄濑一人砍下的。


但黄濑是体力是不可能打满全部四节的，这就说明如果绿间和青峰都不能各自找到突破口的话，这场比赛恐怕就悬了。


黑子的喘息也逐渐粗重起来。
虽然知道这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比赛，艰难到这种程度还是在意料之外，追赶的千辛万苦才将分差控制在5分左右，却不想第一节过半的时候单凭火神一人如野兽般的进攻就给人把差距拉开，分差直接扩大到了10分。
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其实9分和10分相差并不大，但是个位数与两位数给人的心理冲击却大不一样——黑子余光瞥到了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的绿间，心里也有些无奈。
一个专门负责得分的球手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心里想必难受得不行。而他这个控球后卫也需要承担一大半的责任——他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能将球交到绿间的手上。


眼前这支球队实力不掺水的实力完全对得起国内王者球队的名号，果真每个都是好手，不论是技巧、力量还是球风的侵略性上都极为优秀。黑子很清楚，对竞技体育来说，视野狭隘等于自寻死路，同高手过招自然是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所以他心里有些小焦虑之外，还是快感更多一些。
在小跑路过绿间身边的时候，黑子轻轻拉了一下对方的衣摆，表示无需为刚刚的失误过分苛责，读懂黑子意思的绿间表情却依然凝重。
下一刻，跑到黑子身边的青峰大手一挥就往人脑袋上揉了一下，力道之大让黑子差点踉跄了下，他抬头，只看到青峰享受无比的表情：
“走啊阿哲，拦下这球！不能让火神那个蠢货耍帅那么久啊。”
“……是！”
黑子擦去下颏的汗，加快脚步跟着青峰跑开了。


绿间看着跑远的两个人，心里有些别扭。
他还是做不到像青峰那样全身心地享受比赛，哪怕落后这么多分也只会徒增亢奋，一丝负面情绪都没流露过。
可是绿间不一样——他太想赢了，那种对胜利的渴望掩盖了他对篮球的享受，也是，从本质上他就和青峰不同，他并不是一个篮球笨蛋。


当再一次被火神抢断的时候，绿间不由得“啧”了一声。
“喂绿间！你被盯的够惨的啊！”
尽管青峰只是随口一说，甚至说完这句话就投身进了新一轮的防守，可绿间总觉得这话刺耳极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火神不对路子，火神惊人的弹跳力一直都是克制他三分的存在，但他不需要青峰再三重复了。


当火神又一次将皮球扣入篮框后，青峰垂着眼皮毫不在意的动动手指示意黑子发球，球刚脱离黑子掌心的瞬间他便冲出去顺利摆脱慢了半拍的防守队员，手一伸把皮球控在掌心他颇娴熟的运着球视线却落在早守在对方半场三分线外的紫原身上。嘴角产出若有若无的弧度，青峰在罚球线将至时拉杆起跳，却在禁区里两个防守队员跃至跟前的瞬间转了手心方向，皮球轻轻落到紫原手里。
平日里懒散却在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优秀中锋没半点迟疑，扬起手臂一个抛投，三分球应声入网，体育馆内顿时爆出一阵欢呼。
黑子却从青峰脸上看不出太多的狂喜，他知道光是创造一个三分机会远不会叫这个男人满足。分差的进一步缩小使金泽发球的队员脸上现出不悦，也正是因为这份负面情绪使脱离他掌心的皮球弧度不太稳重，另一位准备接球的队员往后退了两步才把球托在手中，不过对青峰来说不太稳重的两步已是足够了。


黑子看到青峰加速之前嘴角扬起不太明显的弧度，正当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时青发男人已从对方手中夺了球，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幕的虹村都吃了一惊，再扑过来已是来不及。火神的配合此刻并不是很完美，以至于他的补救让他险些撞在虹村的身上。
于人缝中果断起跳，青峰连姿势都不调整把皮球送入篮筐，空心球声音很轻。
篮球落地后连着跳了好几下来到绿间脚边，他愣了愣，而后起身捡起球看了一眼青峰把球丢到裁判手中。


“快平了啊。”
青峰指着LED频幕笑起来，青色的眼里有不易察觉的得意。
“刚刚应该灌篮的啊，青峰君。”
黑子虽然泼着凉水，开心却一点没藏住。对于搭档完美的突破，他由衷觉得自豪。
“唔——明明是我的三分带起来的节奏啊，黑仔都不夸我呢。”
“就是啊小黑子你看明明全场得分最多的是我啊~”


青峰的逆转一球感染了大部分的队友，却唯独没能感染绿间。
负责盯防绿间的火神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对手此刻正在冷冷望着黑子，镜片下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火神咧开嘴笑了笑：
“喂喂，我可不会因为这个手下留情的啊。”
绿间收回目光，有些恼火：
“不需要。”


接下来也依然是虹村和青峰势均力敌的较量，蜕变后的青峰已经不再吝啬于传球，之所以享受给球员创造得分机会的过程，是因为进攻端完全不必操心罢了，当他想要进攻的时候依然是谁也不能阻挡的王者。
奇迹世代的王牌。


第一节快结束时，东大已经将分差缩小至4分，总比分27:31，青峰和黄濑两个人的得分居然是一样多的11分。
而绿间却一分都未入账。


第一节还剩最后33秒。绿间望着黑子手里旋转的篮球，心里的焦躁感越来越明显。他在盼望着黑子将球传出，但他知道这一球十有八九是飞向青峰的，亦或者是黄濑。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控球中的黑子一个假动作躲过火神夺球的手掌——他太熟悉火神防守时的习惯了，以至于在火神还没出手时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动作——而后把球换了个手后压低身体直奔对方禁区，冲刺一闪而过恍惚间会叫人误以为这人不是要进攻而是单纯的做着百米冲刺。留守的队员早已做好防守的架势，黑子眼睛一沉，在对手扑过来拦截之前一跃而起，滞空过程中连转身减少冲击的动作都不见硬生生把球送到了绿间的手中。


急于去防守黑子的火神此刻已经来不及跑至外线拦截绿间，而他也不需要了。


因为绿间的面前出现了虹村。
虹村是一位极有经验的运动员，甚至可以说是赛场上的“老油条”。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出现在别人的面前时，从精神上的压制就已经很明显了。这一点黑子就深有体会，他总会有种错觉虹村会出现在他的进攻路线上，使得他们的进攻不再流畅，即使他硬打身体，也会经常有打在棉花上，发不上力的感觉。


此时此刻，绿间只会更加的感同身受。
他紧紧捏着手里的皮球，汗水让他的手心黏腻打滑。


“喂没事绿间，如果等下投不进也无所谓，我们还有机会抢篮板球的！”
青峰自以为自己的安抚工作很到位，却引得黑子有些不满地低声道：
“青峰君，开始寄希望于不一定会发生的事就是否定当前所发生的事，不是吗？”
青峰被黑子怼得哑口无言，倒不是因为黑子居然在这个关头护着绿间，而是他因为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刚刚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觉得，绿间或许投不进这个三分了。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想法。他所看到的绿间眼镜上起了薄薄一层雾气，青峰这才发现绿发男人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镇定。


可不等他细细琢磨这其中的转变，绿间出手了。
呼一口气拍了下皮球，他用最舒服的姿势轻轻托球，只是在球离开指尖的瞬间他蓦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骂了句混蛋。
正如青峰所说，绿间这球没能投进，也正因为早有准备他抢在所有人之前夺下这个最后的篮板，用一个极夸张的暴扣结束了比赛。
当然，他也没扣进，篮球被他用力过猛地砸在了篮筐上，瞬间飞去了观众席。


哨响，东大罕见的以落后的比分完成了首节比赛。


落座到板凳上，等到小腿逐渐恢复知觉后，绿间把脸埋进毛巾里用力揉了一阵，好让自己紧绷的神经不要太僵硬，他需要重新振奋起来。
可是不等他去调节，就听到一旁的赤司淡淡道：
“真太郎，第二节我会叫人换下你。”
绿间愣住了，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赤司，赤司从未有过主动提出换他下场的时候。对于赤司的决定，青峰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你第二节好好调整调整，我和阿哲会把比分追回来的。不就差4分么，多大的事儿。”
“我还能打。”
绿间沉下脸，直接挥开了青峰搭上来的手臂。
赤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我想，真太郎你需要好好休息下了。”
这一句话，仿佛把绿间瞬间扔进了冰冷的漩涡里，不只是他的大脑，连他的胃都好像条件反射似的一阵绞痛，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赤司把他换下来，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这让身为得分后卫却一分没得的他无言以对。
没有过多去处理绿间的问题，赤司很快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的黑子的身上，只是他对黑子说了什么，绿间听不太进去了。
在黑子止不住望向他并且欲言又止的时候，绿间把脸埋进了毛巾里。
他什么也不想听。

第二节，一直被人看好的最强得分手坐上了冷板凳。
与此同时，青峰和黑子的配合开始大放异彩。第一节由青峰主攻耗去大半精力，跟火神比拼灌篮不只是置气也是振奋士气的一种，如果在身体和技术都不占优的情况下还输了士气，想要赢下便已经成为不可能事件。青峰自认自己是扮演鼓舞士气最适合的人选，但也十分清楚光凭自己绝不可能敌得过火神与虹村这种爆发与经验结合的搭档，所以这时候青峰选择守在黑子身后一定是最完美也最适合的方案。
这份想法他从未说过，黑子却完全懂得，于是这个默默无闻的传球手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开始大肆进攻。
这大概也从侧面证明了青峰的确拥有做最好控卫的资质。

是，有黑子在，他什么都可以做好。
绿间甩掉缠在身上的事物，走到赛场边。余光他看到一个替补球员跟着小跑了过来，但看到他冷清的脸色时又胆怯地退了回去。

其实绿间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去嫉妒青峰，因为止步不前的人是自己，无法突破极限的人也是自己，这种事情他除了埋怨自己的无能，不能讲这种负面情绪撒在其他任何人身上。
明明每一天都在尽人事，可是天命似乎并不眷顾他。
绿间深深吸了口气，撑着观众席旁的小型洗手池，缓慢地闭上眼睛。

他一直是个遇事不求人的性格，一开始只是因为身边没有人会帮他，到后面逐渐变质为拒绝他人的好意。
绿间的家庭是医学世家，父母两个均是外科医生，每天早出晚归甚至可能因为手术彻夜不回。忙碌的工作导致两个家长对他和妹妹处于放养状态：起床自己穿衣，自己打水洗漱，饭做好了自己盛，碗自已洗，只要自己拿得起的衣服自己动手洗。他们忙了绿间还得给妹妹做饭，不然等待他们的就是悄悄饿肚子。到小学毕业时绿间已经会蒸饭炒菜，刀工出神入化。
后来有一次，绿间去幼儿园接妹妹回家，队伍解散的时候幼儿园的老师发给了小朋友们一人一个苹果，他的妹妹用袖子擦了擦就直接咬出了一个Apple LOGO。旁边一个小朋友说，你真脏，没洗就吃。然后周围七嘴八舌，那感觉好像人们看路边的乞丐从垃圾桶捡到东西直接吃一样，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妹妹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撅噘嘴露出了不太开心的表情，可旁边站着的绿间永远记着那一刻。
所有人的父母都教过水果要洗了再吃，而他们的父母没教过。还有许多细节，总让那些人觉得他的妹妹是原始人。

绿间什么也没说，只是牵起妹妹的手回了家，但从那天起，他开始变得有洁癖，并且要求妹妹也开始注意卫生。不准啃指甲，不准没洗手就吃东西，不准将脏衣服放到床上，父母不教没关系，他可以自学，就算是他一个人活下去，也没有问题。

久而久之，他已经不会奢望从父母那里索取从未得到过的理想化的关爱。
他开始尝试自己向往的种种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比如早起，在升阳时段做一点简单的晨练，吃得更加健康一点，晚上九点左右用木桶泡脚，睡前喝柠檬水，晚上十点半之前入睡，生活也在一点一点充实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尽自己所能对自己更好，让自己变得更好，以弥补小时候的匮乏感。

一切都在向着最舒适最好的方向走着。
只是有些寂寞。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游荡，觉得什么都陌生，尽管每一样都是他自己亲手布置起来的。常待的地方是床头和沙发一角，太晚睡的话会难过到不能安慰自己，所以他提早一点睡。

然后一直一个人，直到升入帝光。
那会儿他的性格属于冷淡又任性，对于他人的事情始终保持置身事外的态度，就连赤司的邀请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后辈请求陪练直接拒绝，三军邀请练习赛直接拒绝，久而久之没有人再主动找他，甚至传出了“一军的绿间真太郎是个特别难相处的坏脾气的人”，可他并没有任何恶意。他只是习惯拒绝。
一个人练球，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帝光的餐厅每天中午都很拥挤，如果没有朋友帮忙占座，下课晚了经常会没有位置坐下来吃饭。几乎每天中午都会有人和他搭话，千篇一律的“请问这里有人吗”，绿间摇头示意他们可以坐下，但是出声询问的人却把空闲的椅子搬走了。
面对着空荡荡的对桌，绿间突然觉得很难过。
然而那一天，一切变得不同。
一个温润的声音询问他每天都会听到的那个问题，绿间头也不抬地回答“没人”。
然后他听到对面传来了拉开椅子的声音，接着一个托盘挨着他的托盘被放到了餐桌上。
绿间抬头，看到黑子落座在他对面。

进入帝光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一起共进午餐。
那时候的黑子情绪都还摆在脸上，开心就会笑，疑惑就会歪头，于是他歪歪头看着绿间：
“请问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绿间摇摇头，低头继续吃沙拉。他记得这个人，是青峰大辉的朋友，前阵子被赤司挖掘出来，只是他不爱打听这些和他毫无关系的人，所以也没有记住这个人的名字。
“我昨天有看绿间君的比赛，和二军的练习赛很精彩，我从来没见过三分球命中率这么高的人，真的太厉害了。”
黑子毫不吝啬于夸奖对方，绿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崇拜和赞赏，这种神情他每天都会看到很多，本以为已经麻木了，但奇迹的是，今天的他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从没感觉到的得意。
于是他咳了两声，不耐烦地打断了黑子的话：
“这本来就是一军该有的实力，你在三军自然看不到这样的队友。”
话一出口，绿间才后知后觉自己说的或许有些过分——他每次都是说完了才会感觉到后悔，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为什么自己在大家的印象里是个坏脾气又难相处的人了。
黑子却只是微微一笑：
“嗯，绿间君说得对。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绿间君的篮球很厉害。”
然后黑子不再说话，低头安安静静吃起午饭。绿间用余光打量着对面的人，感觉到自己的话或许伤到了他。
因为一直沉默的黑子看起来有些太安静了，这种安静给了他一种黑子在难过的感觉。
绿间心里突然有些被揪紧，然后他开口了：
“……你每天就吃这么点？”
“是的。”
“光吃这种菜叶怎么可能营养跟得上。”
他忍不住将平日里对待妹妹的那套搬了出来，他并没有去想合适不合适，他只是想让黑子开口和他说说话，无论内容多么无聊都没事。
而看到黑子回答他了，绿间突然松了口气。
望见黑子戳着盘子里的白菜，绿间将自己盛着胡萝卜与青豆的碗推了过去，撞见黑子吃惊的表情，他补了一句：
“你这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算进了一军也支撑不了多久，想在一军多呆几天就好好吃饭——这碗我还没动过。”
黑子回过神后缓缓地笑了：
“原来绿间君记得我，我很高兴。那么我不客气了。”
绿间没吭声，却因为黑子接受了他推过去的那碗菜而放松了很多，甚至心里有些高兴。

他们就这样熟络了起来。每当餐厅有人询问绿间这个位置是否有人的时候，绿间都会点头，尽管有时黑子并不会出现，但每次出现，必定会坐到他的面前。
绿间知道自己是个轻微狂躁型敏感的人，他总会以恶意去揣测别人，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是好意。他会内疚，却不会道歉，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个人同时踩住了油门和刹车，内里精疲力竭，外表却纹丝不动。
可是黑子却像是一道光，他的敏感，极端，怀疑，自负，任性……都被黑子包容了。

他知道黑子同样是个寂寞的人，甚至比他更甚。黑子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他的寂寞是因为他将所有人拒之门外，而黑子的寂寞是因为他被所有人遗忘。
每次在校园里撞见黑子，绿间都会发现黑子往往是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一不留神别人就走远了。更别说什么绑鞋带之类的，早就落在后面了。别人讲话黑子也插不进嘴。所以他才逐渐明白为什么黑子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上下课，谁也不等。
连年级组织活动后拍摄的照片里都找不到黑子的身影，更别提生日祝福。
当他为黑子愤愤不平的时候，黑子却笑笑表示不在意，甚至说出了“因为习惯了，所以并不会难过”这样的话，绿间除了心疼之外，却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突然觉得，这样并不是不好。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黑子，黑子也永远不会抛弃他。
两个寂寞的人拥有彼此就够了，然后依偎着彼此变得更加强大。他认可黑子是强者，于是希望黑子变得愈来愈优秀，他们并肩共同进步，这条路上的寂寞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但是一切是从何时开始变质的呢？
同样都是那么寂寞的人，可如今黑子已经变得那么耀眼了。

绿间抬起头，看着场内和青峰完美配合的黑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平日里绝对看不到的迷茫。
黑子跑得那么快，而他却一直在原地踏步无法突破自己，所以现在，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远。即使没有他，黑子也可以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更何况，黑子的身边还有一个青峰大辉，所以黑子永远不可能对他产生依赖。
从前是火神大我，如今是青峰大辉。
黑子的身边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

正在运球寻找突破时机的黑子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的背上，他忍不住回头，刚好撞见绿间的眼睛。
绿间同一时间别开了脸，随手抽了条干毛巾披到了脖颈上，头也不回地走去板凳席。。
这个动作不知怎的让黑子心里突然很不好受——他知道赤司把人换下的举动一定影响到了绿间的情绪，因为他也同样经历过，所以他明白此刻绿间的心情。然而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心情并且安抚他人的人，他寄希望于绿间能够自我调节好自己的状态，毕竟他认知中的绿间是个内心极为强大的男人。
只是，刚刚那半秒钟的眼神相对，他分明看到了绿间眼中的痛苦。

一个走神，手里的篮球瞬间就被火神截走，黑子再想补救已经为时过晚，伸手捞球也只能够到火神的球衣一角，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神一个轻轻松松的抛投，金泽再下两分。
虹村并没有因为士气正旺而乘胜追击，反倒是叫了个短暂停。
只是短暂停的时间远不足以恢复体力，裁判举手提醒比赛重新开始时黑子却发觉自己的腿越发沉重了，他简单地原地跳了几下，努力把涌起的疲累感压下去。
然后他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已经坐回板凳席的绿发男人。

“小黑子怎么了，难得看到你在比赛里也走神哟？”
黄濑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他趁着调整阵容的空隙凑过来抱了抱黑子。紧接着他就注意到了黑子正在把视线落在场外的绿间身上。
“……抱歉。”
黑子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内疚。
黄濑淡淡一笑，弯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用手轻轻揉了揉黑子有些汗湿的头发：
“小黑子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场内吧，太过关注多余的人和事小心小赤司生气哟。”
“好的……非常抱歉。”
“我没有在怪小黑子啦~只是小黑子也不想被罚下去陪小绿间坐冷板凳吧~？”
黑子稍微一怔，但因为黄濑的警告，他强迫自己不要因为突然出现的名字而下意识转头去看场外的那人，黄濑说得多，现在是总决赛，他不该将精力放在旁的事物上。
于是他抬起手腕拭去下颏的汗，闭了一下眼睛。

重新睁开时，黑子的眼里只剩下谨慎与认真。
那是一片毫无杂质的冰蓝色。

“是，我不会再关注多余的事情。”






-TBC-

================野生标签菌================


黄濑说我就暗搓搓挑拨一下反正我不嫌事儿大（不是）
翠翠止步不前这个我感觉早晚都会提到的，毕竟原著里来看也只剩下他还没有进zone了，其他人的进步都是很显著的，对比来看翠翠反而像是无法突破自己从而原地踏步的样子，学会团队配合并不等于自己的球技上升，只能说是他的团队意识增强了。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你到底在说啥）

下周再更新哈。


顺带着说说最近的心情。
一直在被吐槽更新速度快成半年更了什么，其实我也不想，但是总觉得热情没有以前多了，可能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淡圈了吧，黑篮一完结自然是有很多新坑新番等着大家。以前更一章蹦出四五页的回复，现在貌似也木有神马人了。可见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就像人们看小说。因为小说精彩而相聚，因为看得舒心而值得，但看完了就是完了，不管你多么意犹未尽，心有不甘。
类似小说的定数，是必然存在的，经历一点，少一点。
当然，这种定数，可以强留，但强留的就失却了定数本来的精彩和味道，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我也留不住大家，毕竟我自己也是半只脚踏出这个圈子的人了。以前总是吐槽这个圈子乌烟瘴气的什么玛丽苏汤姆苏OOC到亲妈不认的文都有，但是回过头来想想还是这个圈子给我的收获最多也最感动。


以前我自己也坚持“为了信仰而创作”。
但是上了大学就会发现高考算个毛，就业压力更大，进了社会会发现光是处理人际关系就让自己精疲力竭。那时，会有意无意的减少混迹二次元的时间————就算心里不愿意。再渐渐的，会发现相比于二次元，工作事业这样现实的东西更加重要，就有了充足的理由淡忘二次元，退出这个圈子。不再每天固定的时间追番，因为要写策划，不再和身边的人谈论动漫，因为知道这些人看重利益，信仰算个鸟？
黑篮圈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能让我喘口气的地方，我肯定要勇敢地承认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地厨着阿哲了，不过依然爱着他。
我一开始入黑篮坑，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理想主义者。
我喜欢勇气，梦想，热血，奇迹这些元素。然而这些词少年时说出来好像很厉害，到了这个年纪似乎就会被人觉得脑子有病了。
你看现在不停圈钱的digimon，sailor moon，EVA，摩卡少女樱等等的，不就是因为我们这帮长大了的人，心中始终都留着这么一块市场吗。


其实也不是不再爱了，只是有些默默就放进了心里。

看到微博上有时候转黑篮粮，还会有人记得艾特我，心里蛮高兴的。



没那么多力气去弄什么日更啊隔日更啊之类的，但是答应大家的肯定会做到，《荣耀》肯定会完结肯定会出本，至于第三部，到那时候再看看是否还有能力去写吧。


我依然希望自己能坚持本心，希望无论是这个圈子，还是大家的三次元，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的欢快热闹吧。


愿所有的小伙伴们一切顺利，平安健康。

Chapter 126






他正在抱着废墟发呆，即使这些都成碎片，他依旧舍不得丢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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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是一把双刃剑，时而帮助人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而，又因为执迷带来许多原本可以勉过的烦恼。
在焦虑的心理下，那种对胜利的渴望变得更加鲜明，也更加诱人。而这种诱惑力也导致第二节的火神每每得分，绿间的内心就更多一分不安与烦躁。尽管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赤司余光能够看到绿间手里的塑料瓶都快被他捏到变形了。


当火神再一次暴扣得分时，赤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
“真太郎，你现在的状态我是不会让你回到场上的。”
绿间的表情明显透露出了阴沉。
“黑子撑不了满场。”
“那是自然。第三节我会把哲也换下来。”
赤司顿了顿，淡淡一笑：
“不过，不要指着他来帮你什么。哲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你只能靠自己。”
绿间突然之间有些恼羞成怒，他直直地瞪着身侧的人，翡翠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了一丝讽笑：
“当然。”
他的口气中带着嘲讽——他可不是赤司，不会用那么多手段把人绑在身边。
而博取同情这种事情他更加厌恶以及不屑一顾。
很明显是带着情绪的话，赤司也不气恼于绿间的口吻，反倒是笑了笑：
“好好休息吧。你累了。”
直接让绿间熄了那股无名火，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中场休息时，东大已经落后了16分。如果状态好的话，两位数的分差一节比赛就可以追回，但黑子的体力明显已经跟不上了，无论多么不甘心，为了最后一刻的决斗，第三节他也只能安安分分地坐下来缓力气。
而体力比他好太多的青峰选择继续战斗，赤司也允许了，他的要求很简单，第三节尽可能得分，不强求分差追平，只需保持分差不要扩大即可，一切都在为第四节的到来而做准备。


被换下来的黑子拉着替补队员嘱咐了好几句，这才坐回板凳席上。骨头活动开以后被迫中断是一件很扫兴的事情，然而无论多么不甘心，他的体力确实跟不上了。
站在他面前补充水分的青峰只是扫了一眼黑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好笑，蹲到了他面前歪着头看他：
“不就一节比赛么，还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啊？再说了黄濑和紫原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火神君第三节也在。”
“喂喂，你那意思是我干不过他咯？”
黑子白皙的脸因为剧烈运动染上了一丝红，他撇撇嘴，稍微有些不满：
“……青峰君也知道这场比赛有多难打。”
而他不想缺席一分一秒。
“就是因为难打才让你坐着啊。”
青峰撑着膝盖站起来，胡乱地揉了一把黑子汗湿的蓝发。后者虽然明白他的意思，眼睛里却还是透露出了一丝忧虑。
青峰知道黑子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这场的敌人的确太强。火神和虹村很明显第三节会继续留在场上，第二节有黑子在都已经打得有些吃力了，如今黑子离场，必定会是更加艰难的战斗。


看青峰没有再妥协的意思，黑子转头看向了赤司，抿抿唇，眼睛里透露出了一丝祈求。
向来不会拒绝黑子任何要求的赤司哪里受得了他这种眼神，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却也很高兴于黑子知道关键时刻该找的人是谁。
“五分钟。”
赤司缓缓开口。
黑子的眼睛里立刻蹦出了些许的光亮。
赤司笑笑，继续道：
“五分钟，好好看着局势并且缓回体力，然后和大辉他们一起结束比赛吧。”
黑子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道谢，没去在意周围人因为赤司的百年难遇的妥协而透露出的惊悚目光。
“行了，这次满意了吧。”
青峰又忍不住揉了一把，将黑子才理回去的头发彻底弄乱。
黑子恢复了常态，抓住了那说不清是捣乱还是宠溺更多的手，重复了下：
“……就五分钟哦。”
“嗨嗨，这五分钟你就好好欣赏下你的搭档有多厉害吧。”


临回到场上前，黄濑又忍不住凑过来粘着黑子抱了又抱，熟知他脾气的黑子难得没有直接给人一肘子，反倒是虚虚地圈住黄濑的脊背，低声为他打气。
一旁的紫原立刻不甘示弱地蹭上来一同求黑子的幸运buff。直到下半场的哨声响起，这群人才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一副蓄势待发的认真表情让旁人都平白无故跟着紧张了起来。
只是才迈出去几步的青峰突然又折身小跑了回来，无视裁判的喊声直接朝着黑子去了，而他的老搭档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来，在青峰距他两步开外的位置已经抬起了拳头。


在两万观众的见证下，再一次碰拳。


回到场上的青峰在担任大前锋的情况下也惊人地做出了让步，开始打起半个控球后卫。毕竟代替黑子上场的PG并不能很好地融合进奇迹的世代那种高密度高效率的进攻体系之中，这时候自然需要奇迹中出现一个人来弥补其缺失。


突然意识到以队友的身份坐在场边看青峰打球还真是少之又少，黑子不由得心里一阵柔软。从不屑一顾到把背后安心交给对方花去不少时间，青峰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心高气傲，熟知了之后又发现那种冷与酷不过是一种误读。
他的搭档实际上真的非常温柔。不过这样说出来的话恐怕会让黄濑他们吓得坐地上。


拿过队友递来的冰毛巾，黑子将半张脸埋进去吸了下汗，然后就用大毛巾包裹在身上。即使是坐在场边休息也必须要随时保持身体的热度，毕竟赤司说了只休息五分钟，他必须要有随时重回赛场的准备。
不过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五分钟可以好好地看青峰的篮球。


从未有人规定过控球后卫一定得是身高偏低的人来扮演。
实际上NBA中也完全不缺大块头的PG，他们有让人嫉妒的身材也有无与伦比的得分能力，但这个位置打得出彩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有他人无法企及的创造得分的能力。他们冷静果敢，眼观六路，内心更是极富创造力，将每一种不可能的得分路径亲手开拓出来，他们不在乎MVP的归属问题，他们真正在乎的是如何在比赛仅有的时间里帮助队友创造最多的得分机会。比赛打到现在，黑子都不得不承认在PG这上面，教科书如赤司做得好，而青峰亦是。
引导他的那束光在学会了传球后，整个人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而同样出彩的还有越打越进入状态的黄濑。
金泽发球，虹村一接过火神的传球便直奔东大的半场，17号替补PG连忙跟进，不想虹村只运球往前行了几步却忽然回传球，毫无意外的飞向守在自家禁区的中锋跟前。那大高个全力跃起，断下回传球，匆匆扫了眼球场把球传给火神，后者仿佛没看见一般，抬手挡下直接飞到三分线外的得分后卫面前。
这是一波极其漂亮的高密度配合——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黄濑，这一个精妙的进攻足以被收录进教学视频中。
那得分后卫没想到黄濑会出现在外线，更没想到直接就闪到他的眼前，那速度迅猛到他的大脑反应不过来，接球时便也显出几分慌乱，而黄濑也没有给他调整的时间，更是先一步起跳，仿佛认准了他会投三分球。金泽的得分后卫不得以的后撤一步出手传球后懊恼的皱起眉头。那球并不足以飞到火神手中，球在脱手的那一刻便知力道不够。


皮球老老实实地砸进了等候多时的紫原手中。
场边的观众发出一阵或遗憾或惊喜的叹息声，不等大家从那种矛盾的情绪里走出，早已冲入金泽禁区的黄濑一跃而起抢下紫原的二次传球，接球后停了一下飞快调整好姿势然后用大家再熟悉不过的姿势在夸张的距离把球扔向金泽的篮筐。
“喂喂喂——黄濑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啊——”
火神甩下这么一句看似赞叹但黄濑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挑衅的话，整个人光速一般地冲入篮下，惊人的弹跳力使得他在球落入篮筐的前一秒，够到了那飞速旋转的球体。


汗水擦着皮球，火辣辣的，很烫手。
尽管只是手指尖触碰到了篮球，却也足以改变篮球飞入筐中的轨道，“嘭”的一声，篮球砸在篮板上，直接弹了出去。
观众席这次的叹息声更大——但场外的声音还没完全扩散出来的时候，黄濑的笑声已经自火神身后响起。


“我说啊，当着小黑子的面想耍帅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啊？”


火神落地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从他头顶飞过，如狼似虎，硬生生地在他上空将那已经弹出篮筐的皮球爆裂般抡回了网中。


篮板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剧烈振动起来，嗡嗡嗡震得地板都仿佛跟着摇摆。
场中央沉寂了大约半秒，只听到得分的哨声吹起，而后尖叫声直接席卷了整个体育馆。


黑子羡慕般地轻轻叹息出来，将脸更深地埋在了冰毛巾之中。他的心跳快到不行，整个人口干舌燥。他从来不知道看着自己的队友打球会有这样的感受，身体在痉挛，五指发麻，脸颊滚烫得要命。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队友们迷人的姿态所诱惑，甚至短暂地忘记了队伍还处在落后的状态。
心脏承受不住看着他们打满五分钟，更受不了在比赛激烈精彩的时候不能置身事中。


如果不是绿间突然传来的电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黑子估计还会继续盯着黄濑他们看呆。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而绿间在望见屏幕上的人名后皱起了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绿间将手机调至静音，屏幕朝下扔到了毛巾上，没挂断却明显也不想接。手机沉寂了几秒钟后，再次锲而不舍地震动起来，每震一下，绿间的神情就难看一分。
“绿间君？”
黑子轻声询问：
“是有要紧的事情吗？”
绿间抬眼淡淡地看了下黑子，没回答他的问题，但起身拿着手机走向了球员通道。


黑子呆呆地望着绿间隐于漆黑一片中的背影，总觉得心里莫名一抽一抽的，不安逐渐扩散出来，说不清楚那种不安的缘由，但发烫的身体开始逐渐冷却下来。
可是由不得他去想那么多，赤司已经拍上了他的后背。
黑子猛地回神，抬眼就看向了走向他的青峰等人。东大叫了短暂停，一群大男孩亲自过来迎接他们的王牌重返球场。


“等得不耐烦了吗，哲？”
一把握着青峰伸来的手，借着对方的力量一跃而起，黑子眨眨眼，缓缓笑起来：
“是啊，我可不想再花五分钟看青峰君扔下搭档独自耍帅了。”


——自然是一起送他们回家更有趣。

球场中的欢呼与尖叫声隐隐约约的传来，脚下的地板也跟着一震一震的。
尽管是在静谧的通道中，但哨声与解说声还是传入了电话之中，于是电话那头的男人叹了口气：


“今天有比赛？”
“嗯。”
“希望我没有影响到你们。”
“没有的。”
“好的，那我长话短说。第二期实验报告今天下午三点截至上交，你准备什么时候送过来？”
绿间抬眼看了下头顶实时转播的大屏幕上闪烁的时间，顿了顿道：
“我争取下午两点赶过去。”
“嗯。还有你的实习申请填写的怎么样了？”
绿间呼吸稍微一紧，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脑有些乱糟糟的。
“真太郎，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唯一一个名额我从去年为你保留到了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绿间沉默着，盯着自己绿黑色相间的篮球鞋，他心里有些愧疚。矛盾的情绪让他发怔。
“你的父亲今天也和我通过电话了，他们希望你下周立刻开始你的实习期，你要知道你已经比同期的学生错后半年了，再拖下去会影响你的毕业成绩。”
“我明白，可比赛下周还没结……”
“而且你的推荐信，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可以写的素材，你希望我在你的医学素材上写你为你的篮球队争夺了多少的荣誉吗？你认为有任何一家医院会需要你的篮球天赋吗？还是说你打几场篮球可以救活患者？”
男人并不是在嘲讽，他的语气很犀利，试图点醒这个“不务正业”的学生。
“真太郎，无论何时你都要分得清轻重。我一直很欣赏你，因为你有一颗清醒的大脑，这是一个医学工作者最需要具备的。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在对的时间里选择对的事情，只有将一切安排得合理有序，路才能走得顺利安心。但很明显，这项运动打乱了你的计划，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实验室里看到你了。”


绿间抿抿唇，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如果你一味地任性下去，那么你的推荐信可以另找其人。我的学生不是只有你一个，要写的推荐信也不是只有你的。”
“真太郎，我希望你明白，一个合格的医生在走上手术台时是不会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在多余的事情上。你的专业和你父母对你的期待，注定你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希望你能珍惜大家为你创造出来的优秀条件，不要让我们失望。”
绿间垂下眼睑，依旧很平静。他沉寂了很久后才缓缓道：
“是的，我明白。我会将实习简历明天发到您的邮箱。”
“不要明天了，下午送报告的时候一块带来吧，我会在医院下班前将你的简历传过去。”
“好。”
也许是绿间顺从的态度让人满意，导师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他一直很喜爱绿间，所以对他报以了极大的期望和一定限度的纵容，但此刻已经是极限了。


“我记得今天你们是总决赛吧？”
绿间“嗯”了一声，一边听着一边迈步走向洗手间。
“打的顺利吗？”
绿间侧耳听了下，身后几乎听不到球场里的声音了，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安静到空旷。
“还可以。”
“嗯。那就行。好好打，你的最后一场比赛不拿冠军可说不过去哦。别给自己留遗憾。”
“……是。”
绿间停在洗手池前，手放在水龙头下面，感受冰冷的水冲刷着指尖，冷意窜进心里。
“那么，比赛加油。下午见面再聊。”


窒息般沉重的黏糊糊的空气。


耳畔传来忙音，“嗡嗡嗡”地震着他的太阳穴。
绿间平静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维持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
他的神色很平淡，至少镜中是这样。
但是心情他自己是知道的。他觉得，一通电话怎么就能决定了他的命运。但他还侥幸有万一的幻想，因此在仓皇中还有一点镇静。
但是，这镇静是不可靠的。


原本十二月份就该开始的研究生申请被他硬生生拖到二月开春快要截止，因为要备战比赛。原本上个学期就该开始的实习被迫转为来年年初再进行，还是因为要备战比赛。别人的申请素材可以写满一页，他却是寥寥几笔。只有到这种时候他才发觉，他的世界已经被篮球填满了，根本容不下旁的任何东西。
是因为爱上了篮球这个运动吗？可是爱上后注定无法和未来融合在一起吗？


绿间摘下眼镜，俯身直接将冷水泼在了脸上。冰到刺骨的感觉让他打着寒颤。


如果是放在帝光时期，亦或者是放在秀德时期，一旦篮球和学业相冲突，他肯定毫不犹豫选择放弃篮球。说到底学生是以学业为重，其他都是次要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能放下篮球，却放不下有黑子存在的篮球。


那是他一直想得到的黑子哲也。
当他想和一个人在一起时，就会不自觉去想象他和对方未来在一起的每一个场景，关于未来日子的想象中每一个细节都有那个人，但突然有一天，所有场景中的那个人都消失了，他的未来在这一刻就崩塌了。他所期待的未来都是假的，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这种崩塌是一点一点的，从地基开始晃动，到钢筋、混泥土，到窗户、板砖……然后到整个大楼轰然倒下。
而他被囚禁其中，被砸中、流血、逃不出去也叫不来人，最后被轰然葬入黑暗。
以为只要正正常常过接下来的每一天就好，吃饭、睡觉、上学。
但其实在废墟中满身伤痕，用沾满血液的手指去抠挖上面的沙石，去搬动每一块石头，艰难地从里面看一眼透进的阳光。
他以为只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可以继续和黑子打着他喜欢的篮球，和黑子聊聊训练中那些激励人心的进步。
但其实他正在抱着废墟发呆，即使这些都成碎片，他依旧舍不得丢了它们。


从进入医学部那天开始未来就都是注定好的。
所以有些事是不会变好的。


要坚持把篮球打下去吗？哪怕耽误了学业也要坚持下去？
可是没有他的赛场，一切都很顺利。黑子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优秀篮球运动员，停步不前的人是他。
他想到了黑子将笑脸埋在毛巾中，无比温柔地注视着场内跑动的队友时的表情，那不是为他展露出的表情，黑子甚至遗忘了他就坐在身侧的事情。


能让人情绪崩溃，不是因为一个瞬间，而是因为整个曾经。但引起人情绪崩溃的，恰恰是那个瞬间。
他感觉自己输了，不是输给了青峰他们，而是输给了自己。
但是就这么离开实在是太不甘心了，那种不甘心让他甚至滋生出一种对自己的恨意。


为什么无法突破瓶颈，别人的进步都是显而易见的，他却只有原地踏步？
为什么每天都在尽人事，天意却从未听到他内心的声音，将他弃之不顾？
为什么其他人都能无忧无虑打着篮球而他却要默默地背负这么沉重的未来？


成熟在过了季节的岁月，刚要享用成熟所带来的恩惠，便在蹒跚中抬起头来，发觉自己只是上升到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而曾经于起跑线上落后的他人却已经登上顶峰。


绿间闭上眼睛，感觉到眼泪掉了下去。沾湿了睫毛，连拍在脸上的冷水都开始发烫。
哭得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他哭得很平静，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情绪宣泄。


大概过了几分钟，他重新用冷水洗了把脸，直到指尖都被冻得通红，鼻子和眼睛快没了知觉，脸颊上划过的热度也随之冷却，他这才直起身子，擦干脸上的冷水，拭去嘴唇上咬出来的腥甜，戴上眼镜。
仍旧是那副冷静到可怕的表情。理智到骇人。


绿间赶在第四节开场前回到了队友身边，黑子他们正在讨论第四节的战术讨论得热火朝天，发觉到绿间出现在通道口的时候不由得惊喜地朝他招手。
绿间看了眼比分板，东大落后14分，比他想象中要好。
“绿间君，还好赶上了——你的手好凉，发生了什么？”
企图过来拉他的黑子在握上他手的那一刻就被冰得缩了一下，却没松手，反倒是另一只手也捧了上来。绿间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皱皱眉：
“在等我？”
“当然。”
显然黑子的情绪很高涨，虽然面瘫的脸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是上扬的：
“第四节比赛请多关照，我会多传球给绿间君的哦。”
绿间诧异了那么半秒，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赤司。后者一直望着他们，在接收到绿间的目光时微微一笑，绿间并没能看懂他眼睛里透露出的情绪是何意思。
“赤司君说第四节我们一起上。”
黑子做出了解答。


绿箭觉得大脑一阵混乱，那种粘稠的空气涌入他的鼻腔，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咬了一下嘴唇上的伤口，人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空气开始变得新鲜起来，不再那么浑浊恶心。
“我知道了。”
他冷静地回答。
“你们尽量多的给火神增加干扰，他在外线的威胁太大。”
“没问题，绿间君请交给我们吧。”
黑子投给他使人信赖的目光：
“我会给绿间君创造出最舒适的得分空间，第一节的情况绝对不会有了。”


绿间很想说第一节不是黑子的错，可第四节的哨声已经响起，他就这么被黑子直接拉着走向场内。而青峰他们已经在场中央等待许久，看清黑子身后牵着的人时都不由得一笑。
“喔，我还以为你要坐三节冷板凳呢，看来赤司那家伙还算有点人性啊。没做热身没问题嘛？”
“小绿间可不要得太多分啊~总决赛第一场的MVP怎么说也要归我才可以~”
“刚刚赤仔说第一场拿到MVP的人可以提出任何一个要求呢……一年份的美味棒怎么样——？唔唔，会给黑仔留香草味的哦。”
“喂喂喂还没拿到手就想奖励了啊？这年头中锋都能这么嚣张了吗？”


绿间突然感觉到手被人捏了捏。他顺着胳膊看过去，对上了黑子带笑的眸子：
“绿间君呢，拿到MVP的话想要什么奖励？”
“……我对那种无聊的东西没兴趣，赢了比赛才是唯一要做的事情。”
他别开脸，没被拉着的手揉了揉眉心。


刚刚只是那么半秒，在听到紫原他们讨论奖励的时候，他忘却了先前几度让他失控的烦恼。
或许就是因为越是迷茫，便越是渴望得到所爱之人给予的关注与陪伴。到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赤司说的是对的。
他需要黑子，尽管黑子不是万能的，但此时此刻只要在他的身边就好。


绿间望着黑子的后背，汗湿的运动服黏在肌肤上，发梢也带着水珠。黑子的小腿微微有些抖。
“黑子。”他开口。
“是？”黑子回头看向他。
“最后一节像平常一样打就可以了。”
绿间的声音很平淡，让原本情绪紧张的黑子突然也缓和了下来。
“是。冷静的绿间君让人觉得非常可靠呢。”
得了安慰的东大副队长很快振作起来，擦了把汗注意力很快便回到赛场之上。


……冷静么？
绿间觉得这是他此刻最难做到的事情，但有黑子在，他表面上依然完美地做到了。


总之先得分就可以了，他对自己说。


然后迈步走向赛场。


场外的呐喊灌入耳畔，像是呼啸的飓风，引起一阵耳鸣。
绿间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遥遥的看到内线的黑子，有了那么半秒的晃神。
头顶的光倾泻下来，柔和地洒在他的手上，干净到没有沾染一丝灰尘的篮球变得有些烫手。


这份感情背负了太多外界给予的压力，未来给予的否决，甚至或许这场比赛结束，他们因为篮球而出现的相交线也将会出现终点。“我们的羁绊是从篮球开始，哪怕以后不在一起打篮球，感情也不会消散”这样幼稚的话如今已经不再管用，也无法再起到自我安抚的作用。
于是这份感情变得沉重，他挺想和黑子说一句对不起，因为这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虑，绝望，整个人都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


而他爱着他，便想把他也拖进来，却希望他能够伸手拉他出去。






-TBC-

================喵喵喵喵世界真奇妙================


喵喵喵我来更文了！
看到大家的回复真的受宠若惊，整个人都有点懵逼，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感谢，我是真的没想到还有那么多小伙伴留在这里。一想到还有辣么多战友和我一起一如既往厨着阿哲整个人都好亢奋啊hshshshs
上周还报了一个日语速成班，下周开课，准备学点基础的然后去找本子啃黑篮粮吃つ﹏⊂
大家的回复我也会认真去回的，真的要再次感谢大家TUT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啦。
献出我的小心心

明天来更文！！


最近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对待事物时也有了新的感悟和心情，所以也对奇迹→黑子的感情有了一些其他的理解。以前总是想着要怎么平衡all黑的爱情，毕竟奇迹里的每一个人拎出来，都是那种不可能与其他分享恋人的人，所以一旦黑子和其中一个人确定了恋爱关系，那么奇迹黑之间一直以来维系的平衡绝对会破裂。
这也是为何文里黄濑和黑子互相表白后彼此都没有对第三个人说的原因。


以前我是舍不得打破，不过现在我觉得打破了这种平衡感也好迷人_(:з」∠)_场上是绝对信赖的好队友，场下是势不两立的情敌，你坑我我黑你，其实也蛮有意思的2333像是黄濑肚子里黑的一比说病濑就病濑，青峰占据前任巨大优势苏起来阿哲根本抗拒不了，赤司面儿上客客气气温柔的要命但整起人来都不带吐骨头的，其实这仨搞个修罗场爽得要命233333
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吃到小黑子谁是狗_(:з」∠)_


黄濑：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和小黑子表白也好，被小黑子回应感情也好……明明都是我先……
青峰：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和阿哲碰拳也好，成为阿哲的光也好……
赤司：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挖掘了哲也的能力也好，摸到哲也的胸部所以要对他负责（ni****的那是戳到好不好）也好……
绿间：神经病。


唉，其实就是夏天到了，我想恋爱了（。）所以想写写恋爱剧情了……当然篮球的部分并不会受到影响w
明天更新里会有一些病濑成分，病的不算很严重。翠翠要继续被虐一段时间。不喜欢黄濑腹黑占有欲强的小天使慎入昂~


大概就这样？

更新频率保证不了，谁让我坑品这么差……目前手头的存货也只有三章……真是对不起大家TUT不过我只要一有空就会码字的。


爱你们的璐璐璐璐璐璐爷~

哇没想到小天使们还在明天我更一万五的字数把你们喂饱晚安好梦明天见～

Chapter 127




那披着温柔外衣的冰冷刺得她浑身觳觫，恐惧像深海的草藻一样扒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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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第二名和最后一名有什么区别？除了冠军，其他都是失败者。


在帝光的时候，赤司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以至于时至今日，大学里还未曾尝过败仗的绿间在回味起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有极深刻的体会。
赛场周围全都是为东大呐喊助威的球迷粉丝，他能看到自己和队友的名字打在横幅上，印刷在粉丝球衣上，到处都是。
赛前的官网竞猜活动，将近三十万球迷把钱都押在了东大四比零碾压对手的选项上。


“还差12分！跑起来都跑起来！脚下不准停！”


第四节开场将近两分钟，东大也只拿下了三球，比分也只拉回了两分。其实十二分说多并不多，东大甚至和垃圾时间根本没沾边。但绿间总觉得有一种无力感，仿佛两位数变为一位数已经成为一种极大的挑战。


但他还是拼劲全力跑动起来，喉咙里稍有猩甜的味道。
每一次抬头观察、每一次传球、每一句沟通、每一次勇敢而不鲁莽的决定，绿间做的都堪称完美。第四节的三次进球都是出自他的手，而他再也没有失手。


胳膊猛地被撞了一下，绿间下意识地捞住了倒向他一侧的黑子，后者大概是冲的太快所以大脑晕眩了半秒，这么栽了一下后猛地回神，紧紧拽住绿间的衣角稳住了身体。
“头晕？”
“抱歉、我没事……”
绿间皱起眉，看着黑子剧烈起伏的脊背，没有松开攥着黑子胳膊的手。第三节的五分钟并不能很好地让黑子把体能恢复过来，而一上场就拼命跑动着主动寻求进攻机会的黑子在体力和精神力两方面都有些超了负荷。


裁判跑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黑子摇了摇头，再次低声道歉。
绿间默默地望着黑子汗湿的刘海，半晌蹲下身，手按揉上黑子微微有些发抖的小腿。
那里的肌肉紧绷到不正常的程度，僵硬得像块石头。绿间没有放过黑子栽倒向他时小腿痉挛的瞬间，应该是抽到了。
“你跑得太用力了，这样跑很容易肌肉拉伤。”
在绿间有技巧的捏揉下，那里的肌肉逐渐放松了一些，黑子也将左脚的重心缓缓移回去。


黄濑很快也赶了过来，担忧地低声问着黑子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黑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第三次说了声抱歉。
绿间用手掌捂热了黑子的小腿，这才起身，但什么话也没说就回到了比赛之中。
黑子下意识地伸手捞了一下，连绿间的衣角都没碰到，只捞了满手的空气，然后默默地收了回去。
绿间听到了黑子叫他，但他没回头。


他知道，其实应该道歉的人是他。


以前黑子和他们一起打比赛很少会出现体力透支的情况，哪怕赤司要求他打满三节甚至于打满全场也能够咬着牙坚持下来。而今天出现这样的状况，归根结底，绿间认为还是自己的责任。
他承认火神是一个从根本上就克制他的存在，加之虹村的横向配合，绿间的主动进攻机会几乎为零，他被火神变态的弹跳力咬得死死的。
而这种情况下他想得分，只能依赖于内线的黑子为他创造机会。这相当于把原本他应该做的、他所要面对的压力全盘扔到了黑子的身上，后者毫无怨言地全权接受，绿间心里却很难受。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一向只逗留在篮下进行防守的紫原，破天荒的跑动了起来，内线外线异常活跃，尽管队友们都很高兴的看到紫原终于被带动起了积极性，可绿间知道，这一切看似异常的表现，无论好的坏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


五个人的团队比赛，其中一方倒下了或许不会直接影响到最终结果，却能打破团队整个节奏体系。


绿间余光看向了坐在教练席上的赤司，后者依旧是那副他反感的高深莫测的表情，他一直看不懂赤司脑中所想，哪怕赤司总说他是自己很信赖亦很有默契的同伴。
他以为赤司会把他换下来，哪怕叫一个暂停他都觉得在情理之中，但赤司并没有。这位沉稳的帝王只是坐在最高点上，冷眼旁观着他失去节奏的表现，哪怕他在得分，在跑动，没有再出现一个不该出现的失误，可绿间知道自己已经被赤司看得一清二楚，那双绯红色的眼眸里，他一直以来都无力改变的缺点被无限放大，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以前黑子总是说自己拖了后腿，绿间不爱听，黑子每说一次他就会用更加难听的话语怼回去，久了以后黑子便明白了绿间的好意，从此不再说这样的话。
所以绿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让人反感的话语，自己绝不能说，哪怕此时此刻自己确实拖了全队的后腿。


他在拼了命的寻求突破机会，可越是着急越是难以逾越这一道坎，火神比几年前更加凶猛，如同觉醒的野兽，嗅着每一丝可能突破他防守的味道，将绿间彻底封死在外线。
在外人看来或许是黑子的传球失去了价值，因为他已经连续三次传球给绿间的途中被虹村残忍地断下。可绿间心里很清楚，黑子的传球依旧完美到无可挑剔，每次的路线都是最优之选。


是他自己接不到。


黑子每次的传球都寄托着自己对队友的期望，可绿间每一次的接空都是在硬生生斩断这种心意。绿间甚至不愿意去看黑子的脸，他怕黑子眼中流露出对他的失望，尽管他知道那个如此温柔的人永远不会这样看他。


“喂喂，这么严肃的表情很吓人啊，像是要掐死我一样。”
火神再次配合虹村拦截掉黑子的传球时，忍不住将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绿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啊，绿间——喂，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火神跟在他身后跑动着，尽管说的话没有任何挑衅的味道，甚至透露出了一些关心和疑惑，但绿间的心情却因为火神的话越来越糟糕。
“你以前不是碰到逆风局就更兴奋的嘛，和青峰那家伙一样啊？干嘛摆出这副要杀人的表情……”


绿间脚下稍微一顿，随着火神这句话，便又想起了曾经和诚凛比赛时自己说过的台词。


“我话先说在前头，我没有什么新的技能，至今我做的都是一些增强体力的基础练习，你或许是我的天敌，但是少瞧不起人了，我的射篮还没廉价到因为你的弹跳力就得改学新的技能啊。”


当时不仅是火神愣住了，连作为对手的黑子都忍不住流露出了惊喜又折服的目光，为此绿间心底还得意了很久，他当然很愉悦于他爱慕的男人被自己的气势所征服的模样。
黑子一直都是个难以被人征服的角色，多大的意外都很难改变那双平静如水的蓝眸，所以绿间总希望黑子看向他时，眼中也能带着无限的向往与期待，就像在看黄濑时一样。


但现在绿间只觉得这样的自己让人觉得可笑。


说什么不会因为你的弹跳力就改学新的技能。


那不过是不愿意服输时的嘴硬，不过就是自尊心作怪的停步不前。


对于那种只要打出完美射篮就满足了的自己，绿间甚至快要吐了。


当比赛只剩下两分不到的时候，双方的比分交替上升，分差却依旧维持在难以突破的12分，球权在金泽，胜利似乎离东大越来越远。
哪怕青峰转换到摇摆人的位置，哪怕黄濑已经开始撑起队伍的得分节奏，哪怕紫原已经跑动起来进行全场防守，但缺少了绿间的协同，一切都变得很不顺利。也许是黑子他们习惯了绿间在外线强势的得分，至少大学联赛开始到现在，只有绿间和赤司两个人从未在比赛上出现过重大失误，过于稳健也就无法暴露自身的缺陷，而当弱点被掀开时，也就很难及时补救。


黑子的小腿又抽了一下，这次他刻意地跑在绿间身后，避免了让那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为他担忧更多，却又忘记了自己的行动无时无刻不在其他人的眼中。身体脱力有些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青峰拎起了他的后衣领，另一侧的黄濑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
紫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黑仔还好吗——不然去场下冰敷一下吧。”
“……抱歉，我没事的。还剩下两分钟，无论如何我也想坚持打完。”
尽管火神离他有段距离，但黑子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老搭档也回了头，朝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场比赛基本上没有希望了。现在还说什么输赢不重要，打得开心就好那是骗人的，但他们的确都在享受比赛，和强敌碰撞时的快感难以抗拒。
“我……可能这样说会让人觉得可笑，毕竟是在这么严肃的赛场上。”
黑子擦了一下脖颈上的汗水，因为过于剧烈的喘息，他每一次说话，鼻尖都酸痛难忍，可他依旧没有皱眉头：
“但我还是不会去想这场比赛输了会怎么样，更不会去说‘只是第一场，输了也没关系’这样安慰人的话。”
“这不是当然的嘛。”
青峰挑了下眉，随后低低一笑，接过了自己搭档下面的话：
“——我们可是打心底里就没有认为自己会输啊？”
“真是的，小青峰每次都抢我的话！”
“什么啊，那是因为我和哲的默契度更高啊，这个你还是乖乖服输比较好。”


绿间没有回头，也没有想加入进去的欲望。哪怕黑子叫了他的名字，他也没有给出回应。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队友都幼稚的很，总是活在那种大男孩的热血中长不大，分不清冲动的狂热与现实的残酷。这本就是一场绝望的两分钟，逆转的概率几乎为零。
黑子他们所说的漂亮话，几年前他也一样爱说，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成熟到能够接受现实的恶意，并且面无表情地吞咽下去。


而现实告诉了他，他与火神之间，已经存在了难以跨越的差距。


他以前和赤司说，赛场上有无限的可能。
然后赤司笑了，和他说，不是的，人生只有一种必然，不管你曾思索犹豫嗑耗多久，不管这条路有多少个岔道，你以为你可以选择，其实所有的挣扎都只是给画好的路径增加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装饰。


每天都在尽人事，每天都付出百倍的汗水，但天命似乎并没有更多的眷顾，至少这一次没有。
通向结局的路径只剩下这一条。


当最后一球从手中飞出时，当火神的身影填满了他上空的视线时，绿间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黑子蜕变了，火神进步了，所有人都在向前跑着，哪怕带着天真到令人发笑的想法。
而背负着巨大压力，比所有人都更早成长更快成熟，每一秒都在拼尽全力，接受着现实折磨与威胁却一直不愿放弃的自己，却始终原地踏步着。


总决赛第一场的最后一球，在火神完美的盖帽中结束。
解说嘶吼着，喊哑了嗓子，将所有的赞美送给了胜利的一方。

比赛结束后分差被追到11分，这是第二节到目前为止的最小分差，对金泽来说难得，对东大来说亦是。
并不是一个惨不忍睹的比分，但却是东大有史以来输的最惨的一次。


现场有些球迷难以接受常规赛十五连胜的东大成为败方，提前几分钟就已经起身离场。而那些从一开始就深深爱着这支球队的女孩子里，有几个一边哭一边喊出了加油声。


粉丝给的期待越多，心底的愧疚也越多，但绿间此刻的心里，更多的是对黑子的内疚。


——真抱歉啊，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和你同场打球，却没能画上一个彼此满意的句号。


绿间压下喉咙的腥味，向着休息区走去。赤司已经站了起来，将准备好的运动饮料递给辛苦了两个小时的队友们。
绿间试了下温度，没有那么冰，这才交给身后跟上来的黑子。因为一直跟火神他们抗衡的缘故，比赛结束后似乎能看到萦绕在黑子身体周围的热气，场面甚是惊人。谁也没有想到原以为会是show time的比赛会打得这般激烈，临行前被学校高层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骄傲现在看来有点尴尬，倒还不至丢人的程度，因为目前为止他们都打了一场好球，至少他们全都拼尽了全力。


“辛苦了。”
赤司为每个人送上干净的毛巾，蹲下身又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黑子反复痉挛的小腿肌肉，确定对方目前状态良好，这才站起来淡淡道：
“这场比赛暴露出的问题很多，你们要记得感谢你们的对手。”
紫原有点不服气地吸了吸鼻子，但没否认。
“下周的训练各延长两个小时，我会加大强度，这场比赛的视频等下回去我会为你们复盘。”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不会再像高中时那样输了先哭一鼻子，只是听着赤司这样说，一群人就已经冷静了下来，迅速从失败的阴影里恢复，黄濑甚至已经开始主动地承认错误：
“我第一节时的那个跳投不该着急的，视角没有完全打开，我连小火神的走位都没有注意到……”
“每个人的失误都有，等下回去复盘我会详细给你们指出来的。”
赤司顿了顿，却难得一见的温和了下来，声音也放轻了不少，并没有给对面自我检讨的队友们施加任何压力，他的眼神望着对面低下头有些沉默的黑子：
“不用着急。失败才能更好的查漏补缺。”
他鲜少在输了比赛后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开始青峰他们还以为首场比赛一输赤司可能要把他们全给杀了呢。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绿间突然开了口：
“赤司，下午的训练我就不来了。”
黑子应声抬头，似乎有些错愕，然而绿间并没有去看黑子的眼睛，只是继续直视着赤司。
“……我要去一趟学校，学术论文的事。”
“嗯。稍后我会把比赛视频传上去，你抽空看一下。”
赤司很轻易地放行，难得这么好说话的队长却让青峰有点难以理解，而这种不满很快就转移到了绿间身上：
“喂绿间，总决赛都开始了你又说什么论文的事儿啊，先趁热打铁把录像看了啊，论文就不能往后推半天啊？”
绿间的眼里似乎布了层霜，透着一股极沉的凉意：
“不能。”
说罢，也不听青峰再说些什么，绿间扯下自己肩膀上的毛巾，拎起运动包就率先退场了。


“……干嘛啊，我又没别的意思，这怎么还直接走了？脾气这么大？”
青峰一脸懵逼，完全没明白绿间突然冷淡甚至说带着强烈拒绝意味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黑子也盯着绿间离开的通道看了好久，直到赤司柔声询问他身体还有没有不适。
“让赤司君担心了，我没事的。但是绿间君没关系的吗？是不是专业有什么事……”
赤司笑笑，并没有像黑子一样流露出担忧的情绪：
“有些事情只能他自己处理。”








一个下午，黑子他们都关在休息室里没出来，一场比赛被他们复盘了将近五个小时，初尝败果的比赛让他们无比重视，从黑子每一次脚腕变化的角度，到青峰起跳时精确到毫米的高度，赤司全部仔仔细细为他们进行了分析与疏导，让输了比赛后大脑还有些发懵的大男孩们理清了思路，自信心也回来了不少。
训练过后赤司要回一趟本家，黄濑则是乘车赶去拍摄一条很早就约好的广告，青峰输了比赛后血却降不下温，非要留在体育馆再打会儿球，黑子本是想陪同青峰一起，但因为上午高负荷的比赛，才恢复的右眼已经开始胀痛，也不好逞强，便由紫原留下来陪练。
这么一来，倒是黑子一个人先回了公寓。


屋里冷冷清清的，黑子还以为绿间已经回来了。看来论文的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书桌上是散落的报告与草稿，一向生活规律严格要求自己的绿间很少会有桌面凌乱的时候，黑子忍不住走过去想将上面的纸张码齐放好，却猝不及防看到了压在最上面的实习申请表。
落款已经盖了章，看来是确定好了的。实习规划密密麻麻写了三页，黑子向来懂礼貌，不去乱翻看这些东西，却不小心扫到了实习开始时的日期，红色的数字在黑色的字迹里显得尤为突出。
黑子盯着那串日期，这才想起来，这日期不是就在下周吗？


然而他们剩下的几场总决赛还远没有结束，这样难道不会冲突吗？


黑子有些发愣地坐到桌前，盯着那份实习申请走了神。心思细腻如他当然察觉出了绿间今天的状态不对劲，原来是一直在为这件事情烦心吗？
尽管绿间还没和他说什么，但黑子已经在想了，最坏的打算，会不会参加不了接下来的几场比赛了？


黑子放下那几张发沉的纸，掏出手机想询问绿间，却又怕自己打扰对方和教授的论文交流，而且既然绿间没有主动和他提起这件事，这样直接问过去是否会让对方为难？
思来想去，黑子还是放下了手，只是心里越发的有些堵得慌。


他坐立难安，很想现在就见到绿间，然后什么也不说直接先抱一下对方。黑子甚至心里有些难过——他不可以被信任吗？为什么绿间不愿意把这些心事说给他听，是觉得他没有能力分担吗？
作为一个男人，黑子自然也是好强的，也希望同伴在有需要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依赖他。事到如今，黑子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一直以来是否太过自私了，就这样享受着绿间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却从未付出过什么……


黑子目光有些发空，直到手机头条蹦出来了他们上午比赛的战报。黑子被战报上火神耀眼的笑容晃到了，手控制不住地点了进去。战报才刚刚发出来没多久，底下的评论已经堆积了快上万条。东大的人气已经是全联盟第一毋容置疑，但基数大，并不代表就都是真爱粉，因为一场比赛的失利，热门评论里已经出现了不少粉转黑的现象。
更甚者，还有不少人因为赛前押了东大而亏了钱，就选择了对球员们进行语言上的人身攻击，黑子看了几条热门评论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只觉得胃一抽一抽的很难受。原本输了球后情绪就不是很高涨，现在更是有些烦躁起来。


而手机在这时候振动起来。
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黄濑的名字，黑子原本沉重的心终于得以有了些许的解放。
“黄濑君，广告进行的怎么样了？”
“刚刚弄好造型哟，因为合作对象迟到了所以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开始拍。小黑子呢，有没有按照小赤司说的热敷一下小腿？”
“抱歉，我忘记了……”
“哈啊~我就知道……小黑子总是对自己这么不上心啊。晚上回去我帮你按摩一会儿吧~”
“嗯，黄濑君，你知道绿……”
黑子正想说一下心里压着的事情，就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喊黄濑。黄濑应了几声，但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慢悠悠地继续道：
“小黑子？怎么了？”
“……不，没事的。黄濑君先工作吧。”
“等等等等，我是想问一下小黑子晚餐准备吃什么啦，小紫原他们打球不知道要到几点，小赤司说今天晚上不回公寓了，所以难得我们两个人有机会一起吃晚餐呢，有没有特别想吃的餐厅？”
“选黄濑君喜欢的就好。”
电话那边的黄濑似乎轻轻笑了出来，声线柔和得能够溺死人一样。随后他才道：
“那么，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小黑子吃得惯意餐吗？”
“是的。”
“那好，我看下……嗯……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可以结束拍摄，小黑子先来我这里吧，餐厅离拍摄地点也不远，等下拍完了我们一起过去吃，好吗？”
“好的，那我现在就出门。”
“不着急不着急！小黑子先歇一会儿，我现在让助手开车过去接你。这时候正是下班高峰，地铁太挤了不安全。小黑子也累了一天了，在车上睡一会儿。”
黑子闻言失笑，对于黄濑这种过度保护欲心里觉得无奈却又很甜。他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但面对黄濑的好意，他越来越难以拒绝了：
“……好的，那么麻烦黄濑君了。”


坐上车的时候，黑子已经差不多冷静了下来。他坐在车后座上，看着越发深沉逐渐西沉的夕阳，与摩天大楼与平静的海面一齐构筑唯美，心也不知怎的突然安逸了下来。也许是黄濑带给他的不可思议的精神力量，亦或者是他打心底里对绿间就带着信任与期望。
他从心底告诉自己，哪怕绿间真的打不了剩下的总决赛，他也会带着绿间的那一份，拿下冠军。


记得前几年，杜兰特退出了国家队，网上一片叫骂声。他的队友们也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明，这种沉默变相的让大众倾向于杜兰特惹恼了包括他队友在内的所有人。
不少人都说杜兰特在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简直太残忍太自私。
那会儿黑子还有点理解不了，甚至和网友一样愤愤不平，可现在很有可能相同的情况会发生在绿间的身上，黑子却有了其他的体会。


他还记得凌晨三点多突然醒来，看到绿间坐在台灯下面查阅着资料写论文，将那些因为训练而耽误的报告熬夜赶上，以至于青峰嘲笑绿间怎么度数越来越高的时候，他难得流露出气愤的表情训斥了青峰。他当然还记得绿间是这两年里比赛出场时间最多的球员，多到甚至是他的两倍，不止一次他看到绿间在洗手间里干呕，体能消耗到极限后，绿间却逼着自己继续向前。


这样努力的人，总会有累的时候，总会有无法分身的时候。
绿间君是该好好休息下了。


黑子垂着脑袋，这样模模糊糊地想着，心脏处隐隐的有些发疼。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车子终于停在了一栋大楼前。黄濑的助手下车后绕到车后为他开门，黑子仰头看了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影棚，他知道黄濑去年就被一家规模极大的公司签下，而且对方一直有意包装黄濑，通告也就不局限在简单的时装秀与模特照了，黄濑已经开始接一些广告和MV的录制，加之其在篮球界的名声极高，黑子总感觉黄濑早晚有一天要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明星。
而当他踏入将近两千平米的影棚时，他突然觉得黄濑其实已经达到了他的设想也说不定。而他之前实在是太低估黄濑的成绩了。
“黑子君，给。黄濑君已经在拍摄中了，您在这里坐着等一下就好。”
助手递给了他一杯并不烫的茶，将人安顿到了影棚旁的休息区，得到黑子的回应后才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匆匆回来，将一个临时工作证递到了他面前：
“您有什么需要出示这个证件就行。我就在那边，您有事叫我也可以。”
“非常感谢，您去忙就好，我不会乱走。”
黑子心里其实有些不太好意思，他不是很明白为何对方对他这么恭敬这么照顾，想来想去只可能是黄濑再三叮嘱的。


他捧着热茶，简单地打量了一下这周围。他左手边就是录影棚，右手边是杂乱的道具间，来回走动的人员最聚集的地方，时不时传来寻人与催促的声音，相当快的工作节奏让黑子觉得很新鲜。他一直没来看过黄濑的工作环境，隔着棚子和玻璃墙面，他能看到似乎是广告导演一样的人物正在进行现场指挥，他身后的男人在进行着现场创作和抓取，24个分屏幕不同角度拍摄出聚光灯下的两个主角。

黑子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工作状态下的黄濑，他看出来了这大概是一个时装广告，导演追求着动感，不停地要求双方变换着姿势，黄濑半搂着对面的女明星，嘴里说着台词。
虽然没看到时装品牌，但黑子还是分得清这是巴洛克风格的，以前他觉得无论是巴洛克还是洛可可风格的衣服都太过夸张，可如今看到黄濑穿在身上才觉得自己的确有点肤浅。
蕾丝与皮革搭配的恰到好处，领口的刺绣颜色浓重艳丽，却又因为黄濑那张分外撩人的脸而不会显得过于复古，甚至染上了一丝与之矛盾的异样风情，轻佻却又迷人。
深紫色的外套上是繁多装饰性强的排扣，裤子勾勒着大腿，收入到长筒靴中，靴口向外翻，同样点缀着精致的蕾丝。这么远远看去，黄濑给人的冲击性极强，极像是从话剧中走出来的欧洲贵族。
离得太远又有隔音墙阻碍，黑子因为听不到黄濑念台词的声音而感到有些遗憾。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把目光投放到了他怀里的女人身上。这一看让黑子微微怔了下。
女装一直是巴洛克风格的重点，松垂、多褶、裙曳长，比起文艺复兴时期的柔和大方，更富有浪漫气息，更显出女性自然的妩媚。少女小鸟依人地贴在黄濑的胸前，微微侧着腰身，纤细优美的曲线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恰到好处的展现着女性魅力。


黑子当然认得这个女明星，可以说是目前活跃在一线的热门人物，就算黑子对演艺圈不关注也总是能从头条里看到她的脸。他万万没想到黄濑居然能和这样的角色合作。
在不知不觉间，黄濑已经成长到了他难以想象的境界，黑子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对黄濑的认知还仅仅停留在日常与篮球上，从而忽略了这个男人在事业上可谓是成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看来以后真的要好好看下当期的杂志了……


黑子这样细细地思索着，眼睛虽然放在女明星的身上，但脑子早就飞出去了，以至于黄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黑子还望着女明星的位置发着呆。
“……子，小黑子！”
黑子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身边的人：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黄濑君已经拍完了？”
黄濑淡淡地望着面前的人，脸上的暖意与热情隐去了一些，不过还是在微笑着。黑子仰头，似乎对于黄濑的沉默有些不解。半晌，黄濑才将手里的奶昔递过去，笑容比先前要明显了一些，只是一向弯弯的眼眸带着些许的若有所思：
“还没有哦。刚刚让助手去楼下买了份香草奶昔，怕小黑子等着急了嘛，先吃一点。”
“啊，非常感谢……！”
黑子的重点果然立刻转移到了手里的奶昔上，黄濑将粗吸管插进去，黑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甜腻冰凉的口感让黑子舒服的眯了眯眼睛，看样子十分享受。
黄濑微微一笑，望着乖巧喝着奶昔的黑子开口道：
“小黑子，很喜欢那个女人？”
“嗯？”
黑子楞了一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黄濑指的是谁。不过在场的异性除了刚刚黄濑怀里的那位就只剩下几个忙碌的工作人员了，黑子下意识看向还在原来的位置上补着妆的少女：
“呃，黄濑君说的是纱织小姐吗？”
黄濑的笑容又淡了几分：
“啊，小黑子知道她的名字啊……”
黑子感觉又气又好笑，于是木着一张脸，横了黄濑一眼：
“黄濑君也太小看我了，以为我是从来不上网的老爷爷吗？”
然而黄濑难得的没有接话，只是挑了下眉，鎏金色的瞳孔里映射出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色彩。黑子下意识捏了一下手里的奶昔，猜测着是不是今天买的奶昔温度过低了，不然为什么冰得他手心都是冷汗。
“黄濑君？”
“……嗯。”
黄濑的应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垂着眼睑，只是望着黑子水蓝色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于黄濑突然显得诡异的态度，黑子只能把一切缘由都放在那个出现在彼此对话里的少女身上，于是他不由得又侧目看了过去，想看下那位女明星到底是有多大的影响力，能让黄濑在他面前都失态。
然而这一次他才将目光投放到少女甜美的面孔以及纤细的腰肢上时，黄濑猛地弯下腰把人抱住了——黄濑的动作实在是太突然，饶是反应迅速的黑子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手里的奶昔差点被黄濑挤到地上。


道具间那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好像是在提醒黄濑注意自己的造型。
然而黄濑却收紧了手臂，把人牢牢锁住。


广藿香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黑子一直喜欢的香水味，因为几年前黑子随口的一句夸奖，黄濑就再也没有换过香水的品牌。广藿香的气味阴郁而神秘，隐隐有着泥土的芳香，那款香水的瓶子全身漆黑，还被黑子吐槽像是墨水瓶。
他知道只有黑子了，只有黑子这个人才会喜欢上这种香味。他身边的人无论是多么熟悉的伙伴，亦或者是那些爱慕他的粉丝，都以为鸢尾花或者柑橘的香氛更适合他，毕竟在他们眼里，他就是这么一个清新干爽富有活力的邻家大男孩。
黄濑这样想着，睫毛轻轻抖了抖，于眼下泻出一片暧昧不清的暗影。


“……黄濑君？你生气了吗？是我说错话了吗？”
感觉到对方把自己抱得非常紧，黑子只能把奶昔先放到一旁的沙发扶手上，蹭蹭手上冰凉的水滴，然后把人回抱住。
黑子的手很柔软，轻轻附上黄濑脊背的时候，后者身体轻微地一震，随后微微侧过头，用脸颊一点点摩挲着黑子好闻的发丝。黑子这个角度看不到黄濑的表情，却听到对方靠在他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很低沉，原本禁锢着他身体的双臂逐渐松弛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开的意思。
身高优势让黄濑能够把人严丝合缝地笼罩在怀里，这给了黄濑极大的安全感和愉悦感。
顿了几秒，怀抱着黑子的帅气青年才柔声道：
“没有的，就是有些不开心嘛，让小黑子等了这么久。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迟到，现在我和小黑子都可以吃上烛光晚餐了……又是补妆又是换鞋子，还真是麻烦得要死。”


原来是在生气这个吗？
黑子稍微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黄濑的发丝，他不敢太用力，回抱住黄濑的手都是虚抱着的，他怕弄乱了黄濑精心设计的发型，也怕在这么昂贵的衣服上留下什么褶皱。
离得近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黄濑眼眶下淡淡的青色，即使用粉底液遮盖也能看出来的黑眼圈。想到黄濑上午才进行了两个小时的极限运动，中午简单吃了些快餐就投入到了五个小时的赛后复盘训练，随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拍摄广告。光是想想都会觉得精神要绷不住，黄濑此刻却还能朝着所有人展露出最完美的笑容，这样努力的黄濑其实是黑子最欣赏也最为心疼的。
“黄濑君辛苦了，我听助手说拍摄进行的很顺利，一个小时内就能搞定。”
黄濑终于把人松开了，他没有显露出一丝疲惫或者憔悴，脸上恢复了平日里黑子熟悉的笑，耳垂上的黑色水钻晃啊晃，整个人帅气到炫目。
“一个小时也太久了，我倒是希望能半个小时就结束。”
黑子明白这个肯定是导演说了算，但配合地点点头，为黄濑鼓了鼓劲儿，后者万般不舍地又抱了抱他说是补充能量，这才回到摄影棚内。

只是后面的发展有些出乎黑子的预料，相比上半程，经过短暂调整而继续开工的广告录制极为不顺利。
离得太远，黑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黄濑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准备好的台词，然后搂着怀里的少女转了个圈，蕾丝花边的裙摆纷纷扬扬的飘起又落下，引得场外不少男性助手的目光都随着那艳丽飞扬的蓬蓬裙而移动着。
黑子也忍不住看向少女。
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会用男人的眼光去欣赏女性的美丽，异性对他自然也有吸引力。不过这种吸引也只让他的目光逗留了片刻而已，毕竟黄濑搂在少女腰身上的手太刺眼了，黑子心里不是很舒服，对少女的好感也并不是很高。


只是他收回目光后再次看向黄濑，却与那双鎏金色的眸子相撞。
这么一撞，黑子的头皮居然有些发麻。黄濑压根没有看怀里的少女一眼，在所有镜头与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少女的时候，全场只有黄濑将视线落在了黑子的身上，隔着无数的设备与人群，遥遥相望，深情又温柔。
黑子在遇到黄濑以前，一直不相信一个人的眼睛可以透露出那么多的感情。
火燎一般的深情在漂亮的瞳孔中弥漫开，热腾腾的火苗仿佛传入了鼻腔，又像是彼此拥抱过后的温存，永不熄灭的暖流。那样狂热却又温柔。


这样的黄濑让黑子有些发怔。


导演似乎说了些什么，黄濑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随后垂着头望着怀里的少女，等着对方说完她自己的台词。
这个角度，黑子看不清黄濑的表情，刘海遮住了他漂亮的眼眸和挺翘的鼻梁，只露出了一个微微扬起的唇角，引人无限遐想。


黑子不由得在想，黄濑本就是一个演技高超且善于伪装的男人，所以他也会用方才看向自己的那道火热的目光，去注视着怀中的少女吗？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面对着不知是什么神情的黄濑，原本在他怀里放松服帖的少女突然四肢僵硬了起来，柔软的腰肢开始逐渐紧绷，回抱着对方身体的小手也猛地攥了一下。
平整的衣摆瞬间被扯出了褶皱。


导演恼火地喊了下停，开始训斥起突然状况外的少女。后者有些没面子，却还是低头道了歉。
黄濑好脾气地笑着摆了摆手，似乎在说没关系。
然而重复的问题再次发生，少女像是经过了十分钟的补妆与调整后反而没了状态，每次到她念台词的时候都只能空空地张着嘴巴，仰头面对着黄濑，少女的身体紧张得有些发抖，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英俊迷人的男人，声音磕磕绊绊的就像忘了台词。
来来回回重复拍摄了五则都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停止，导演的脾气终于爆发了。
隔着隔音墙，黑子只能看到导演挥舞起来的手臂上浮现的肌肉轮廓与额头上的青筋，被骂的女明星涨红了脸，反倒是一旁的黄濑带着淡淡的笑，温声安抚着双方。


再一次开机，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调整。到底是有经验的演员，这一次她面对着黄濑没有再发抖，搂在黄濑背后的手也不再因为紧张胡乱去扯，但泛白的指尖似乎暴露了主人此刻的心理。少女微微张开唇，怔怔望着黄濑一片阴影下的双眼，一句台词都没能说出来。


导演恼火地喊停。训斥持续了三四分钟，随后导演把鸭舌帽摘下来扔到了一旁，摆了摆手。身边的工作人员立刻迎上来为他收拾起录像工具，现场再次杂乱了起来。


这就结束了？才一刻钟不到……
黑子愣了下，看着黄濑推开门，绕过透明的玻璃墙走过来。


“导演说换人，看来今天可以提前结束了呢。”
黄濑笑笑，弯下腰走近了把人重新抱进怀里，用力地在人脖颈处嗅了嗅，像是无家可归的大型犬在寻求主人的安抚：
“小黑子等我一下哦，我卸妆很快的。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啊真是的，都怪那个麻烦的女人，本来还能赶上看餐厅的晚间表演呢……”
黑子下意识看向录影棚内，远远的，他只能看到少女背朝着他，肩膀不停地抽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再次看向将脸埋在他脖颈间的男人，顿了顿，黑子低声道：
“黄濑君，你刚刚……”
“嗯？”
“你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吓到她了？”
黄濑轻笑了两声：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纱织小姐应该是出道很久的演员了吧，怎么会出现忘词没状态这样的失误呢？”
黑子说着说着就微微皱起了眉：
“黄濑君……你是故意的吗？纱织小姐怎么说也是演艺圈很有名气的演员，我不希望你得罪这些人。”
难得黑子愿意一口气说这么多，黄濑笑了笑，他歪着头，伸手捏了捏黑子柔软的脸。
淡淡的广藿香再次弥漫开来，黄濑的指尖有些微凉，但抚摸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
“小黑子说的没错啊，纱织小姐可是很有经验的演员呢，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我这种连广告都没有拍过几个的门外汉影响到状态？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心理上有什么问题呢。小黑子居然因为一个女人这么猜疑我，太伤人了啊——”
望着开始耍赖撒娇的黄濑，黑子无奈地笑了笑。
的确，黄濑说的有道理。毕竟是经验老道的演员，怎么想也不会被黄濑君这样的新人的演技与气场压制住吧……
只是广告可以说换人就换人的吗？后续手续也很麻烦的吧？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抱歉，是我说错了。”
“不听不听，等下小黑子必须要喂我吃饭才能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那黄濑君还是继续饿着吧。”
“小黑子！好过分！”


少女收拾好东西带着经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好看到的就是黄濑抱着那个矮了他不止一头的青年撒娇的场景。
黄濑拥抱的角度非常巧妙，刚好能完全遮挡住怀里的人脸，让她根本看不清是谁。


但那个被黄濑隐藏在怀里的身影让她愈发觉得眼熟。


她抿了抿泛白的唇，原本忍下去的眼泪险些又要滚出来。恰好就在这时，黄濑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怀里的人肩膀抖了起来，像是在笑。黄濑也慵懒地笑，一边笑一边回头看向她。
金色的眼眸中，那披着温柔外衣的冰冷刺得她浑身觳觫，恐惧像深海的草藻一样扒着不放。


她根本不敢再看，只能慌张离去。






-TBC-

==================许久不见的标签菌==================


好久不见我来更文噜~
这章的黄濑确实黑了，我个人其实很喜欢心机病濑，如果说打破了大家心中黄濑小天使的形象那真的很抱歉啦（土下座）
可能这章看下来会觉得妹子很无辜，啥也没做就被黄濑给阴了，后面我会写出来黄濑这么针对她的原因哒。


周末愉快，下一章更新在下周~


群么一个~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明天更文喵喵喵！


这两天自己回看这篇文，发现前面落下了太多太多大家的评论我都没有回复，真的好内疚，感觉大家辛辛苦苦码出来的长评都被我糟蹋了……其实大家的评论我都有随时关注的，没能及时回复真的太抱歉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每次更新后都会回复大家上一更的评论。


看到大家能够接受这样的黄濑我安心了好多。
这之后的赤司会比黄濑更加心机的。我会小心拿捏好这个程度，如果感觉哪里写的不对的话欢迎大家指出来哈。


明天见>3<

Chapter 128




他对他的深情就像无脚鸟，随时都会死，却不能活着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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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君，你和黑子哲也的关系很好吧？”
当纱织捧着今天刚刚上架的杂志抛出这个问题时，黄濑刚刚挂上电话，正在接受私人化妆师为他上妆。
目光只是往旁边瞥了一眼，黄濑就清晰地看到少女翻开的杂志上，那张他与黑子的合照。因为所占的版面太大，他们的合影布满了左右两页，装订线留下的缝隙横在了他与黑子之间，像是一条深渊将二人阻断，看得黄濑无端厌恶起来。
然后他微笑了一下：
“嗯，是很好的队友哟。”
纱织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不由得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果、果然呢！我就记得黄濑君也是东大篮球队的！不瞒你说，也不怕你笑话，我是上周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了一段黑子君的视频，是他的粉丝剪辑出来的，天呐，我、我真的，从来不知道篮球是这么有意思这么精彩的运动——你们接下来的比赛安排可以给我一份吗？”
黄濑面带微笑望着少女。
少女红了脸，却还是壮着胆子道：
“我……我很想去现场看他的比赛。亲自为他加油。”


哇，就像是坠入爱河的少女，光是提到他的名字就害羞不已，仿佛被窥探到了什么不可告人却又无比甜蜜的秘密。


黄濑的笑容只增不减：
“当然可以。”
然后他调开了手机日历，将上面用蓝色标出的日期放给少女看。这是大学联赛的比赛安排。
少女一边看一边往自己手机上标记着，随后又好奇地指着黄濑的手机屏幕问道：
“那这是淡黄色的标记是？抱歉、我无意冒犯你的隐私，只是上面标着新潟，我记得黑子君是……”
“嗯。这是新潟的比赛安排。”
少女脸色更红了，小声喃喃道：
“真的好厉害，同时担任着新潟的队长和东大的副队长……果然是很出色的运动员呢……”


黄濑收回了手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化妆师开始为他上眼妆，淡红与墨黑色的眼妆让素日里阳光爱笑的大男孩突然成熟了几分，上挑的眼角染出的红更是衬得人风情万种。
只是那抹红越来越浓，浓得开始有了血的味道。


后来，纱织真的去看了东大的比赛。
当时观众席上传来一阵爆炸般的欢呼声，黄濑闻声望过去，看到被观众们包围在中央的少女。尽管她戴着墨镜和棒球帽，但有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少女一边微笑应对着粉丝，一边踮着脚往球场内眺望，试图找到黑子。


黄濑轻轻笑了出来。
其实黑子就站在他的旁边，然而她看不到。


就是说啊。
庸俗的、毫无内涵的女人是怎么可能看到他身边闪闪发光的珍珠呢。


“纱织家的二小姐？”
赤司站定在他旁边，目光也锁定在了那个少女身上。他显然也知道这个女明星。
黄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似乎很高兴：
“嗯啊~以前合作过几次。”
“特意为你来的？”
“不是哟~”
黄濑眨眨眼，语气无辜可爱：
“是为了小黑子来的，是小黑子的死忠粉呢。”
赤司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而突然被点了名的黑子茫然地抬起头来，他刚刚一直在看赛前的训练笔记，对场外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关心。于是他看了看黄濑，一脸疑惑。
黄濑真是爱死了黑子这副懵懂、对待爱情并没有那么敏感的模样，他强忍着俯下身吻上去的欲望，而是笑眯眯道：
“我是说啊~小黑子真是越来越受欢迎了。搞得我都嫉妒起来了。”
“我觉得身为模特的黄濑君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


黄濑夸张地叹了口气，凑过去不顾黑子的抗议腻着蹭了蹭，然后不动声色地把人带回了休息室。
他有意遮挡黑子望向观众席的视线——而比赛开始后，一向无比认真投入的黑子更是没有再关注过场外。稍微让黄濑满意的一点是，纱织坠入爱河后并没有那么主动，甚至可以说极为隐晦，比赛结束后她并没有搞什么私下堵人或者设计什么其他的见面情节，而是悄然离开。


第二天，INS和推特上开始流传各种纱织出现在篮球比赛上的照片。这个一向走清纯文艺风的少女因为突如其来的反差萌，再次将自己的人气推到了一个更高点。
人们当然知道黄濑和纱织早期一起合作过广告，于是便将纱织突然出现于比赛上的理由归结于黄濑——彼此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二人，居然就这么传出了绯闻。


虽然黑子从不关注这些东西——他甚至从来不知道还有一位女明星为了他而出现在观众席上，但这件事却引起了赤司的关注。
于是绯闻传出的当天晚上，赤司难得的来到了黄濑的房间聊了聊。
“我不认为这种删掉原本的日程安排，特地从西班牙赶回日本来看一场篮球赛的狂热行为能给哲也带来什么好处。”
“嗯呐~以纱织的名气，她不需要被体育记者追着拍照，也不需要接受体育电台的采访，按照她以往的私生活的低调，这次在赛场上如此大面积地曝光，确实很冲动呢，一旦让人知道了她是冲着小黑子来的，她自身不会有什么事，受罪的只可能是小黑子。”
赤司轻轻一笑，若有所思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黄濑。他翘起腿来，双手随意地搭在两侧的沙发扶手上，尽管是极为放松的状态，但那双绯红色的眸子却充满了精明的、让人难以忽视的光。
纱织的INS账号上，这几日都充满了关于篮球赛的图片，对一名演员来说，可能是自我宣传的成功。然而相反地，黄濑却遭了殃——前两天某个网站爆出了“纱织为了秘密情人黄濑凉太现身球场加油助威”的消息，配图中，纱织在为场内的选手们喊加油，紧跟着的一张配图就是黄濑奔跑时的帅气侧颜。明明是两张并无互动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联的图，却因为暧昧的标题而牵连在了一起，仿佛那一场比赛黄濑之所以能赢，都是因为有了纱织的助阵。
黄濑看完了那则新闻下面网友的评论，除了一些粉丝在祝福外，还有很多人怀揣着恶意谩骂着黄濑，他们不能接受自己的女神突然有了喜欢的人，而他的粉丝也不甘示弱地回敬，难听的人身攻击与扑面而来的恶意充斥着整个空气。


那种打心底里生出的厌恶直至此刻似乎还郁积在他的胸口。
只要一想到，这种难听的谩骂或许有一天就会落在黑子的身上，他就根本忍受不了。
而赤司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尽管很多时候，他们两个私下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么和睦，但是面对着共同的敌人时，他们却比外人所想的要更加默契。
于是赤司淡淡道：
“罢了。媒体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就是了。适时地让媒体再抓拍几张照片发出来。”
“哇~小赤司你好无情啊，居然让我去接受这么一个毫无优点的女人吗？”
“自从上了大学以来你就很少传出什么绯闻了吧，我相信今天最高兴的就是你的经纪人。不妨多让他高兴几天。”
“小赤司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完全不考虑人家的心情啊。”
话虽如此，黄濑却并没有生气。甚至于，他笑得更加开心了。
于是赤司也笑了：
“委屈你几天。剩下的我来做。”
“小赤司愿意接手烂摊子我超感动的。”
“看在你帮哲也挡了这一回的份上。”
黄濑眨眨眼睛：
“不过，我可不希望小黑子误会我什么。所以小赤司，收拾烂摊子的时候麻烦手下留情，过河拆桥的事情做不得哦~”
赤司微微挑眉：
“哦？”
“哇，小赤司你这个表情，该不会真的要对你的队友也痛下杀手吧？”
“怎么会。”
“那我就放心了啊~”
要不然假戏做着做着就被人做成真的了可怎么办呢。
他很清楚，赤司的某些承诺也并不可信。
毕竟在演艺圈与金融圈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们，不在情敌背后捅两刀子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当纱织一脸歉意地跑来和他说绯闻的事情时，黄濑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的无懈可击。
他安抚了少女，然后说：
“没关系，绯闻不是经常有的事情吗？我以为纱织酱早就习惯了呢。”
“这、这怎么行呢……而且如果黑子君知道了，怕是会误会呢……对了，你们是队友，黑子君没有问你这件事吗？”
“很遗憾，他从来不关注这些新闻。”
想起自己曾经硬塞给黑子有关自己的娱乐杂志，对方却用来垫泡面杯的事情，黄濑不由得叹了口气。
“是……是这样啊。不过，我还是不希望黑子君误会我们之间的事情，如果黄濑君方便的话，请和黑子君解释一下吧，拜托——”
少女双手合起，祈求的样子很可爱，恐怕任何一个异性都难以抗拒那样的表情与眼神。
然而黄濑却在想，如果那个人看到了呢，会被面前的女人这副美丽的皮囊吸引吗？
光是设想一下就觉得难以忍受。
尽管心里在反胃，但他还是笑着道：
“纱织酱，真的很喜欢小黑子呢？”
“啊、我……”
少女的脸颊瞬间绯红一片。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又突然沮丧了起来：
“我……我的确很喜欢他。可是我们却连一次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哪怕我在INS上关注了他，他也没有发现。”
好可怜啊。
黄濑望着她，然而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喜欢是可以这样轻易的说出来吗？
仅仅只是因为看了一个视频，知道了那个人篮球打得好、是队长这样肤浅的理由吗？

黄濑其实很想告诉她，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口头上的承认与否。
喜欢是一种软弱、无力、卑微，是任何时刻都会牵挂着他，有好玩的事情第一个就想跟他分享，有时装作漫不经心其实紧张得要命，听见他的无理取闹反而会很开心，除了他其他人都可以视而不见，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表白，悄悄关注他的所有消息，愿以万分的耐心为之等待，想尽一切办法握住他的手，并且永远不要放开，但有会对自己失去信心，思虑和顾及他的感受。比起想要占用他，更害怕失去他。


而不是，像这样因为没能说上话、INS没有回关，就沮丧至极。


黑子打一开始也对黄濑当空气的。
尤其是上了高中以后，因为帝光的决裂，每一次黄濑的电话黑子都是直接挂断的，路上碰面了装作不认识，态度强硬地抱上去就会被直接手刀。那时候黄濑甚至觉得，与其这样厌恶我抗拒我，还不如从未认识我，起码对待陌生人时，小黑子就不会上来就拒绝我的一切好意。


当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上黑子时，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欣喜。
第一时间他觉得惊悚且难以接受，他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同性，于是开始拼命地和自己说即使不是黑子哲也，他也依旧能过得很好，虽然实践也一遍遍地告诉他这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但是有一天雨夜看见那个人孤零零抱着篮球走在路上，他只想立马脱下外套冲出去替对方挡一挡雨，什么狗屁的理智，尊严，就算下刀子，他也能用一身骨肉保其平安。


然而彻底承认了自己的爱慕后，他紧接着又开始惶恐，他害怕自己的感情会让对方为难，时时刻刻把人放在心上，即使从未谈起，也未曾打扰，仍旧安置在心尖儿上的。
总是想着对那个人好些，再好一些。让自己也变得更好一些，好到能配得上那个人，与他并肩。


他对他的深情就像无脚鸟，随时都会死，却不能活着时停下。




因为有了赤司的暗中安排，黄濑与纱织的合作机会也多了起来。
纱织有些为难，不止一次看着娱乐头条上的绯闻与照片而情绪低沉，黄濑便安抚他，说黑子依然没有注意到这些消息，所以不用想那么多，清者自清。
然而纱织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喃喃道：
“我现在……现在却宁愿他知道这些，起码可以让他对我有一些印象……”
黄濑沉默了。


这之后不到一周，他们迎来了大学联赛的总决赛开幕。
第一场比赛的势利让黄濑情绪有些受到影响，在到影棚之后得知纱织迟到的消息，他心里逐渐开始拱起无名火来。
然后，当姗姗来迟的纱织告诉他迟到的缘由时，黄濑感觉自己如若不是善于伪装也习惯于伪装了，恐怕这会儿他的表情已经没办法保持微笑。
他听到少女说：
“我……来的路上路过了东大，想着会不会黑子君还在练球，上午没能亲自到场为他加油，所以当时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抱歉，我太任性了……”
黄濑明知故问道：
“嗯，那么遇到小黑子了吗？”
“没、没有……我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黄濑正要开口，少女又立刻道：
“不过，我……我把想要送给他的礼物放在了他的柜子旁边，希望他能够看到……”


让黑子来他工作的地方，其实并不在黄濑一开始的安排中。他在这之前一直都在避免着两个人见面或者是相识，并非是他不自信，而是他没办法容忍黑子得知有人对他抱有着爱慕的感情，更何况还是如此肤浅的感情。
但是当得知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时，他突然无比的想让这个无知的女人看到，自己对待黑子的爱情是比她要深上几千倍几万倍的，他甚至在想，干脆就在她的面前和小黑子接吻？抚摸他的身体？或者诱哄小黑子说出表白一样的话？
他开始期待这个女人看到这一切后的表情会是怎样的生动有趣。


然后，他很快就后悔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黑子会看着他怀里的少女失神。
鱼龙混杂的人汇聚于此，人人都被灯光照得绿眼红发，只有那个远远的站在玻璃墙外的青年眉目清晰，干净透明。
可是那纯净如珍珠般的人却没有把目光分给他。
为什么会发呆？小黑子望着她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和那些人一样觉得她很漂亮，漂亮到无法移开视线？
趁着拍摄休息的几分钟时间里，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小黑子喜欢那个人吗？
然后黑子问他，是说纱织小姐吗？
那一刻他感觉到一道白光炸裂在他的脑海里——小黑子认识她？连她的名字都知道？而且说出来的这么顺口，为什么要用这么好听的声音念出这么讨厌的人名？
然后，他的沉默引起了黑子的不解，后者瞅了他一会儿，再次看向了少女。


这是他在他面前第二次看向少女。
黄濑猛地弯下身把人抱住，他知道自己用了极大的力气，他听到了彼此的衣服摩擦时发出的清晰声音，黑子很瘦，他抱得那么紧，怀里人的骨头甚至硌疼了他的肋骨，可他没办法松开手，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直到黑子小心翼翼地问他，是否生气了。


没有，都没有，他没有生气。
黄濑将脸埋在黑子的发丝间，强迫自己把眼泪逼下去。
他只是突然间特别的害怕，只要一想到黑子或许开始欣赏那个女人，然后这种欣赏转变为爱情的时候，他就会害怕到眼眶直接红了。
他知道自己爱的很卑微，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哪怕是一丝会失去黑子的可能，他都要狠狠地扼杀掉。哪怕是用多么不耻的手段。


不然他会疯的。


或许已经疯了也说不定。


他不知道自己再次回到录影棚内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看向少女时的眼神有多么恐怖。他只是突然间觉得无聊了，累了，所以不想伪装了，他为什么要对这个他厌恶的女人露出笑来，然后听着她肆意说着自己怎样怎样爱着黑子哲也，又是如何如何默默地关注着他支持着他。
是了，他不是女人，在这个原本就不公平的世界里，他没办法同她一样大肆宣扬着自己对黑子的爱意，哪怕这份爱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可他为了保护他，也只能将爱意深藏于心底。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
少女的笑容逐渐凝固，充满柔情的双眼也逐渐被恐惧取代——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黄濑凉太，那个从来都是温柔笑着的，没有发过一次脾气的大男孩，此刻用充斥着血腥味的神情淡淡地注视着她。
她的胃部猛地一阵痉挛，小腿居然抖了起来。


纱织确实是个比较特别的女人，尽管和他一样踏入娱乐圈有了五六年，但娱乐圈的恶习没有染上多少，还是幼稚胆小的很。
黄濑在圈里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哥们，不能太交心但可以双赢的那种。
有次他们聚在一起喝酒，打火机咔嚓声和抽烟的呼吸声传来，带起的气流有些刺耳，绵长的吐气，灰白的烟圈从耳朵钻进肺里，呛得很。
黄濑晃着酒杯，突然说了一句：
“戒了吧。”
那个艺人哂笑一声：
“只有女朋友能让我戒烟。”
旁边又传来一道声音：
“那你以前交往的都是**吗？”
一群人哄笑了起来，黄濑也轻轻笑了。


现代人的理性，太冷漠。
所谓建立的安全感，在现代社会已经变成了不懂真情，不付真心，从而不受伤害，不怕分离，想离开即刻便可放手的“无欲则刚”。
但就是因为见识过了这个娱乐圈里的冷漠与残酷，所以他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比所有人更加深情。


这原本就是一个毫不意外的结果。
行为矫饰又古怪，说话粗鄙又可笑，思想浅薄又庸俗。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赢得过他的。


当导演揉着眉心说换人的时候，少女居然哭了出来，眼妆一下子晕染开，花了半张脸。
在场的人都以为她是受了委屈，毕竟出道了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因为NG太多直接被换掉。
然而只有少女自己清楚，她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眼睛根本控制不住泪水的喷涌而出。
她害怕，因为黄濑凉太的那个眼神，她怕到直接哭了出来。


紧接着，还没等到她想明白为什么黄濑会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的经纪人突然告诉她，上层为她排了一部戏，明天就必须要立刻动身去法国，而且一待就是半年。
“这、这么突然？为什么事先都没有和我说？下半年我的档期不是已经排满了……”
“抱歉。公司做的决定，说是这部戏不能推掉，之前的安排要先让路给它。”
“什么……”
少女恍惚着，眼前花白一片。


黄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赤司的安排而好起来。
他甚至还在想，才半年，也太短了。最好让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到日本。
赤司在电话那边就笑：
“凉太，她只是错在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没有必要把她整个人生都毁了。”
黄濑轻轻哼了一声。
“接下来几年的戏，都会在国外。这几年内她的确不会再出现在日本。”
赤司翻看着档期安排，他对这件事情很上心，电影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且每一个的市场前景都很好——只要纱织自己足够努力，这几部电影足以让她身价上亿。
放弃黑子换来一个无比耀眼却又浑浊的未来，对于她来说可一点都不亏。


——到那个时候，想必纸醉金迷的世界，也能够让她忘记那双如水般清淡的蓝眸了吧？

黑子虽然听不到电话那头赤司说了什么，但看得出黄濑这一晚上的心情都不是特别好，只是黄濑不说，他也就不问了——黄濑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他只管等着黄濑主动开口。


只是他没有料想到，回到公寓后的黄濑会把别人送给他的礼物直接扔进垃圾桶。
当时他因为没有拿换洗的睡衣，所以只好从浴室里出来取，却恰好撞见那一幕。
那礼物是不知道什么人放在更衣室的柜子旁边的，只写了一个黑子哲也收，没标注名字，雪白色的包装纸，淡粉色的绸带蝴蝶结，很简单的外观，但让人看着很舒服，所以黑子就带回来了。


黄濑察觉到黑子的目光后动作一顿，却依然完成了那个把礼物扔掉的动作，一尘不染的白色包装纸瞬间就被垃圾桶里的脏东西染黑。
那双鎏金色的眸子丝毫没有被人撞见后应该有的心虚。这只能说明，黄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遮掩自己的所作所为。


其实说不恼火是不可能的，黑子感觉黄濑糟蹋了一份心意。
这世上似乎总有那么一些人，因为有着超乎常人的优势，所以能更大声地说话，更自由地表达，更遵循自己的天性，更能抬头挺胸地穿行于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人群里，轻易的就与低微划出壁垒分明的界线。
他不评价这的好坏，一个人的个性成长其实更多是客观条件的产物，他只是反复提醒自己要更谦卑，更友善。
所以他一直都纵容了黄濑的任性，嚣张，偶尔显露出的自私。又因为喜欢，所以愿意将他的缺点全部包容。


但不代表可以不追究这件事。


黑子顿了顿，披好浴衣从楼下走下来。站在客厅里的黄濑一脸平静。
“黄濑君，你在做什么？”
“这个，是哪个女人送给小黑子的吧？亲手做的巧克力呢，小黑子有尝过了吗？”
黑子无奈地望着他：
“……还没拆开就被扔掉了，黄濑君觉得呢？”


淡淡的，黑子所熟悉的广藿香弥漫了过来，愈发浓郁。
黄濑突然一笑，走过去，用拇指轻轻拭去黑子滑落到脸颊边的水滴。黑子皱皱眉，拉开了他的手。黄濑也不生气，转而低头开始给黑子整理浴衣的衣带，一边整理一边缓缓开口：
“小黑子，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黑子仰头看他。然而黄濑垂着头，刘海遮住了耀眼的双眸，一切都晦暗不清。


刚刚出浴的黑子全身都带着湿气。
黄濑自认为自己的自制力很完美，至少无数女人试图将他灌醉后来个一夜情，更甚者还有直接下药的，但他都没有给她们机会。
可是只有面前这个人，哪怕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这样站在这里。
洁白修长的颈，颤抖纤长的睫毛，拉扯着他手腕的修长五指，沾着水汽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大概是，他此生唯一，遏制不住的下流。


黄濑闭上了眼睛，心里仓皇地笑了出来，嘴角却没办法上扬。
然后他有些哑着嗓子开口：


“小黑子，自从喜欢上你，我开始变得贪心，狭隘，占有欲强，没有安全感，歇斯底里，软弱，嫉妒，不信任，暴躁，不可理喻。”
黄濑的声音虽然低哑却也很轻柔，轻到黑子心里突然特别的难过——那种酸涩的感觉让他胸口突然发闷。
“那真可怕，我丑态百出地站在我爱的人面前，我很担心这样的自己让他觉得恶心，然后只能听他饱含歉意地说想要放弃我。”
黑子微微一震。


“我并不否认，我的人格里的确有着自私自利和薄情寡义的丑陋品性，所以最后离开我的都是智者。”
黄濑说着与平日里的形象完全不符的话，他甚至没了笑容，而是无比安静地看向黑子——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黄濑凉太，他主动剖开了自己的皮囊，然后让黑子看到那漆黑一片的内在：
“那么，小黑子呢，你是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呢？”
黑子沉默了。
黄濑也不逼他，只是轻轻摸了摸黑子潮湿的刘海。淡淡的柠檬香染在他的指尖。


也许只是一秒，或者一分钟，或者已经过了许久，黑子才缓缓开口：
“……抱歉，我很惭愧。也许是我对黄濑君的感情远不及你对我的，所以我没办法体会你所说的那些心情。”
黄濑微微笑了一下，眼眶有些红通通的。然后他弯下腰轻轻拥抱住黑子，在黑子的耳边柔声道：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不对，说了莫名其妙的话……是我不好，小黑子，对不起。”
黑子摇摇头，回抱住黄濑，继续道：
“我以前并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并不太会如何正确的爱一个人。黄濑君，我见到你就只会想着还能再为你做些什么，哪怕帮你暖暖手，我也很满足。可能我的感情真的远不及你的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就感到满足，这真的让我很惭愧。”
这是第一次黑子说了这么一大串的类似于告白的话，按照往常来说，黄濑大概会觉得死而无憾了。然而此时此刻，黄濑只是紧紧抿着唇，努力地让自己撑下去，他拼命地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吻上去，一旦吻上去就听不到更多了。
“至于你说的，我会不会觉得你恶心，这个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也不会去想。我喜欢那个为了比赛拼尽全力的黄濑君，也喜欢在台上耀眼无比的黄濑君，当然，也喜欢现在这个因为信任我而将缺点与不安都告诉我的黄濑君。”


“我一直以来都很感激黄濑君，谢谢你喜欢我，我才觉得我和茫茫世界千千万万的人，有一点点的不同。”


黑子轻轻拉开黄濑，然后注视着那双仿佛布满了湿气的暖黄色眼眸，轻声道：
“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让黄濑君感觉到不安。”
“不是的……小黑子是最好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就是因为黄濑君总是这样照顾我，我才觉得自己特别差劲。”
“不是的小黑子……”
“——所以，”
他打断黄濑着急想要解释的话，低头轻轻拉住黄濑的手，后者立刻翻手与他十指相扣。关节与骨骼都是那么的契合，缠绵着难以分开。


“黄濑君愿意教教我，要怎么样学好恋爱这门学问吗？”


黑子的嗓音很柔软，哪怕已经过了变声期没了少年时代的青涩，却依然清澈。言语里带着某种可称为羞涩的声调，却又那么坚定认真，像初春缺氧的头晕，暖洋洋的眩目。
大概全世界只有黑子哲也了，只有这个人才能将情话说的这么自然，不娇柔不做作，甚至带着球场上才能看到的那种意气风发与坚定不移，好像说出来的不是什么表白，而是一种觉悟。
黄濑失神地望着他深爱的人——那水蓝色的头发融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映出一片甜蜜的桃红色，明媚可亲。
然后他控制不住地俯下身，吻上了对方的唇。


“当然……小黑子，当然。”


痴情得到了回应，如溺水的人呼吸到一口空气。
又有了在茫茫大海中扑腾的气力。
他不会游泳，却心甘情愿沉溺。






-TBC-

===============吃饱喝足的标签菌===============


只能怪阿哲的人设本身就太苏了，太会打直球了。
本来我只是想写写黄濑是怎么撩阿哲的，于是写到后面就成黄黑互撩了，阿哲打起直球来我也是控制不住啊……
黄濑这人吧我感觉他确实是处事圆滑，对待不同人也会有不同的态度，就好比对待赤司，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但心里也会有一点小心机与恶意，对待青峰就属于哄着对方玩只要不戳到我的底线你怎么嘲讽我我也能配合你给你面子，对待阿哲就很会看脸色，平日里撒撒娇卖卖萌拉得下身段，关键时刻还会很聪明的把自己故意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里博取阿哲的同情与关心。知道阿哲喜欢努力而耀眼的人于是自己也在往这方面不断努力。
虽然说，阿哲每句话每个眼神都能影响到黄濑的情绪，但实际上还是黄濑在掌控着他和阿哲之间的局面。


文章走向一直都是偏黄黑的，不是说我对其他CP就不爱，其实我最爱高黑了只是强忍着没有把和哥直接加进来，不然的话读起来太突兀了……
赤黑什么的都会有的，慢慢来慢慢来。


好久没写肉了，之前还欠了大家两篇赤黑福利，这几天有空就写出来。


先去补之前的回复啦。祝大家看文愉快。


爱你们的璐璐璐璐璐璐爷>3<

(*´∀｀*人*´∀｀*)晚上好～来和大家汇报下近期的进展～这两天忙着申请研究生然后今天终于终于终于拿到了南安普顿大学的offer～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有大量的空闲来码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隔日更或者日更给大家～

下一更就在这两天～然后还会送上一个赤黑福利～不过这个车和正文内容无关，单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恶趣味就是堕天使设定下的赤司x天使阿哲，有羽翼play～码字顺利的话，会和正文一起发出来～

大家的留言和长评我都收到啦，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没办法一一回复，但我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完的，然后下次更新时会每一楼都回复的。其实大家如果哪里看的不太理解或者有什么意见建议，觉得我哪里写得不尽人意都可以和我说的哈，我也会努力完善自己，争取写出来的文章能让大家能看得满意看得愉快～

差不多就这样啦～晚安好梦公主们，下次更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