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钥匙（上）。

地牢。

“咔哒！——”
随着一声清脆的叩响，牢门应声而开。

渡部向阳拔出了钥匙，拿在手里，轻轻地掂量了下。懒散无辜的表情从他的脸上逐渐地褪去，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缓慢地从他的嘴角浮现出来。

钥匙是送馒头里面发现的。

被掰开的馒头块儿散落在牢房内侧。
和馒头一起送过来的一碗小米粥和一小碟酱菜，也凄惨地遍洒在稻草堆上，到底躲不掉喂蜣螂和老鼠的命运。

渡部向阳无声地推开大门，缓慢地踏出一只脚。

他脚下坚硬的地面，暗示着今夜顺利逃亡的开始。

……

牢里的看守，称得上是不堪一击。
渡部向阳徒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应付了事，更何况，他甚至还从这些看守的身上，搜出来了两把匕首，还有一些碎银、铜钱。
——这些又小又结实的金属，用来做暗器最为妥当了。

短短的一盏茶功夫，渡部向阳就堂而皇之地穿越了整个牢房。他甚至还相当体贴地，为每一位狱友解除了手腕脚腕的镣铐，同时打开了每一扇锁上的牢门。

每一个作恶多端的犯人，在离开自己牢房的时候，都向着渡部向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感谢。然后双方，又同时露出一个心照不宣、恶意满满的笑容。

……

放走最后一名狱友后，渡部向阳把手中的钥匙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对于以制造麻烦、恐慌为己任的人来说，拥有这样一把完美的万能钥匙，真是再好不过了。

……

沿着墙根，渡部向阳慢悠悠地走着，浑不在意四周经过的巡夜的仆从。甚至在有人和他擦肩而过时，渡部向阳还会和对方对视着点点头，或者微笑着抬手打个招呼。
不出渡部向阳所料，根本没有一个仆从觉察到，他们对面这个举止大方、面容亲切的“同伴”，竟然会是个越狱成功的嫌犯。

——赤司家的仆从很多，新旧更替的速度也快。
前几日“鬼魂掳人”、“恶鬼夜行”的事情虽然闹得人尽皆知，但是知道整件事情的真实始末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对于赤司本家和所谓的当权者而言，维持表面上的威望，往往要比事件的真相重要得多。

——多么有意思？

这个腐朽而又蓬勃的帝国，此刻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在他的眼前敞开着大门。

它在欢迎他的到来，更在欢迎他的一探究竟。

……

厨房。

鲜嫩多汁的牛肉满溢在碗里，烫辣辛鲜的汤汁浇在爽滑劲道的面条上。浓郁的杂酱和豆豉，为整碗面条，增加了一重馥郁的香味。
松本小秋摊开手掌，最后洒下一把翠绿的葱花。

“好香。”
渡部向阳抽抽鼻子，跨进厨房。
他随手合上木门，嘴唇边勾起了笑意，冲着正在忙碌的厨娘吹了个口哨：“夜深露重，小秋厨娘还没有入眠，一定是等着私会情郎呢……”

松本小秋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神态称得上娇媚入骨：“冤家。除了你之外，妾还有哪个情郎可以私会？”

渡部向阳哈哈一笑，慢悠悠地迈开双腿，在灶台旁边的小桌边坐下：“哎呀，看样子，秋儿这是等到了情郎了……而情郎呢，在今天晚上，也终于能吃顿饱饭了……”

松本小秋递了一双筷子过去，眼角带笑：“妾哪里敢饿着你，别说得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她看着渡部向阳吸溜吸溜地吃着面，眼眸里一片温柔的浓情蜜意。

……

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火光闪烁起来，渡部向阳估算了下时间，他并没有对那几个牢头下死手，只是打昏弄晕了，现在差不多也该清醒了。
加上他放出来那些的牢犯，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善茬，今夜赤司本家的骚动，想来会持续很久很久。

喝掉了面汤，渡部向阳微微呼了口气，有点感慨：“好久没有吃到小秋做的面了。”
“……你说什么傻话，今天晚上妾不是煮了面么？”松本小秋面色微微变了。
“什么？——今天的晚餐不是馒头和小米粥么？——”

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松本小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又突然间住了口，神情一凛。她骤然回头，瞪着厨房的大门。

“哒哒哒——”
轻快的脚步声。

“扣扣扣——”
厨房的门被敲击发出的响声。

松本小秋犹豫了一下，还是和渡部向阳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渡部向阳飞快地一侧身，人影一闪，已经悄然无声地到了门的后侧。

松本小秋伸手拉开了大门。

——向内打开右侧门板，正好将渡部向阳整个人挡住。


金色头发的少年站在门口。

见到松本小秋，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厨娘小秋！~又来打扰你了，嘿嘿……我找你有些事情，可以进来吗？”

“是黄濑君啊！”松本小秋轻轻捏了一下衣角，脸上的笑容甜美而又真诚：“当然啦黄濑君！~我正好新做了一些小甜点，如果可以的话，很希望您来品尝一下，告诉我您觉得哪里需要改进——”

她将黄濑引进门。有意无意地，她任由大门敞开着，没有合拢。

黄濑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的香味，看见桌子上面放着的碗筷，立刻露出一个讨好又垂涎的表情：“呜哇，好香呢！~小秋你好过分，一个人躲起来偷吃……”

“黄濑君今晚没有吃饱吗？”松本小秋试探道。

黄濑看上去有点苦恼：“……唔唔，也不算啦。今天本来是要送食盒到牢里去的，但是小杏子说，她和小桃子去就可以了，还说小绿间让我过去一趟。我就去小绿间那里了——嘤嘤嘤，小绿间好过分！~他又欺负我，让我做苦力，帮他整理那个放幸运物的大架子，忙到现在才脱身……呜呜呜，肚子好饿哦……”

“……是这样啊……”
松本小秋面露同情，她搭着黄濑的肩膀，将他轻轻推向小桌的方向。同时，她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一边向着渡部向阳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一边说：
“黄濑君，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啊，这样吧，我来给黄濑君煮一点面条——黄濑君想要吃牛肉面还是排骨面？”

“唔……牛肉面！多放一点牛肉……”

“好，那就煮牛肉面。”松本小秋的神态温柔而亲切。
她看着黄濑坐下，然后端起一碟绿豆糕，轻轻巧巧地放到黄濑面前：“还有呢，黄濑君，煮面之前，还要麻烦您先替我尝一尝糕点。我有点担心糖是不是放多了呢……”
她的贴心让黄濑感动得眼泪汪汪。

……

松本小秋在面条中多添了些“佐料”，黄濑喝完汤，才和她笑着聊了两句，便有点昏昏沉沉。他努力强撑了几秒，才想站起身来，就再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桌上。

松本小秋冷眼看着他。
渡部向阳从门后无声地走出来，伸手摸了摸黄濑柔软的头发，啧啧称奇：“这家伙倒是一如既往的单蠢，同样的招也能再中一次。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家将的？”

“他确实是好对付。”松本小秋皱了皱眉：“但是你方才也听见了他说的话了……妾倒是真想不到，那个矢崎杏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来现在赤司也是有所察觉了才对。”
渡部向阳叹了口气：
“那赤司看着虽温和娇小，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松本小秋轻轻地抿嘴一笑，神色有些狡黠可爱：“之前是哪个信誓旦旦，说什么‘赤司这种人看着就很容易对付’……”

渡部向阳无奈：“秋儿……”
“好了好了，妾知道了。”松本小秋勉强绷住了笑意，指了指黄濑：“这家伙怎么处理？杀了、埋了，你只消给个准话儿，旁的活儿让妾来做，便是了。”

渡部向阳笑了，冲着她摇了摇食指：“他可杀不得。”

“为什么？”

渡部向阳摊开手掌，他的手掌中躺着一枚金属的钥匙：
“——黄濑凉太此人，对于这赤司本家而言……就是这样一把万能钥匙。”

第二十八章：钥匙（下）。

赤司本家灯火通明，高悬的灯笼将整个院落照得亮若白昼。长长的走廊上，随处可见匆匆跑过的杂役和奴仆，他们无一例外的，手中都高举着火把，或是提着灯笼。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

“你带着人，从小路那边走。妾已经探过路了。”松本小秋语调清丽婉转,她谆谆地嘱托着对方：“无论如何，小心为上。”
“放心吧，我可舍不得让你这样的美人守活寡。”渡部向阳邪邪地一笑，拉过她的手，将钥匙放进她的手心，然后将她的手轻轻收拢、翻转，在那洁白的手背上浅浅一啄：“好了，我走了……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之前同你说的话。”

松本小秋风1情1万种地斜睨了他一眼。

……

目送渡部向阳扛着黄濑离开，松本小秋轻轻舒了口气。她带着满满爱怜的情谊，微微摩挲着手中的钥匙，然后打开了厨房内侧小柜上的锁。
小柜里面是一套成衣，一盒胭脂，还有一瓶药水，一些银钱。

长衣是用上好的绸缎做成，周身柔韧而紧贴皮肤，下摆微微打开，女1性1本身完美的曲1线，通过它的遮掩，反而体现得淋漓尽致。
松本小秋将长发盘起，用羊脂白玉的簪子固定住。
她用温水和药物擦拭脸容，揭开薄薄的一层人皮面具。然后，轻轻执起一面手镜，不施铅华，只用葱白的手指尖沾了殷红的胭脂，在形状姣好的嘴唇上轻轻一点。

铜镜中，女人艳丽的容颜，像是一朵雨后凝露欲滴、款款盛开的牡丹。

松本小秋轻轻地逸出一声叹息。

——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位冰冷的刺客，而是一朵该被男人捧在手中的娇花。

……

青峰押送着两个犯人完毕，迈出地牢的大门的时候，一具柔软温1热的1肉1体贴上了他的脊背。青峰浑身一僵，他回头，那副娇媚入骨的容颜让他无法立刻拔剑而向。
“——你是谁？”

“妾不过是个爱慕着大人的女人罢了……”松本小秋轻柔和缓的吐1息，也泛着幽幽的兰香——她是天生勾1引人的好苗子，更何况，她从小受到的训练，也是关于此道。

青峰的喉咙微微动了一动：“……你、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一双雪白的手轻轻搭在了青峰的肩膀上。
“妾只是想见你……”松本小秋像是柔弱无1骨的蛇，更像是一株愈缠愈紧的菟丝花：“妾想陪着大人呢……”

青峰的神情有些松动。

松本小秋微微笑了，她的姿态柔顺，容颜娇艳，眼睛里是一片流转的含情脉脉。她轻轻张开嘴唇，语气里带着1诱1惑，更带着一种笃定：“让妾跟着大人吧……”

“……”青峰沉吟了很久，他的视线在松本小秋的饱1满的1胸1口和纤1细的腰1身上，停留了很久：“……你……咳，跟远一点。”

……

青峰走过转角，他微微向后瞟了一眼。在黑夜中依然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人，柔柔地递过来一颦眼波。
青峰有点狼狈地回过头，抬脚就和对面匆匆跑过来的小仆撞了个满怀。

“啊！——青峰大人！”

青峰有点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是干什么？”

“赤司大人叫我来通知您，请您监督众位大人，将地牢中所有的逃犯重新带回。赤司大人往正门的方向去了，他说，他有九成的把握，渡部向阳会从正门的方向离开。”小仆毕恭毕敬。

“啊……我知道了……”

松本小秋的眼眸闪了闪。

——赤司是对的。
渡部向阳与她合计之后，最终的决定，就是穿过小路，制造慌乱之后，再向着正门的方向突围。

特来通知的小仆匆匆跑远了，

目送着小仆离去，松本小秋长长的睫毛低垂，微微颤抖着呼扇了一下。听见青峰走过来的脚步声，她收敛了心里满满的思绪，微微仰起头，那修长洁白的脖颈，宛若一块上好的暖玉包裹在丝绢中。

“喂，你就在这里呆着吧。”青峰指了指一侧的“荆棘苑”，这是他的住所：“……今天晚上有点麻烦啊，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等事情完了，我再来找你好了。”

“……妾听大人的。”松本小秋抿起嘴唇，绽放出一个娇艳的微笑。

……

松本小秋走进荆棘苑大门的时候，并没有发觉，青峰原本一直徘徊于她身上的视线漠然收回了。那而个跑过转角的小仆，此时正取下了头上戴着的帽子，也取下了遮掩住大半张脸的围脖。

——黑子哲也。

……

松本小秋默数着时间，再次将门打开的时候，她不免有些吃惊。
随即，她像是一位终于等到了情郎的少女，脸颊上泛着可人的红晕，神态娇憨可爱：“大人真是会和妾开玩笑……”

“我听说大辉身边多了一位美人，因此前来看一看。”
赤司微笑，极为自然地跨进屋内。

门在他的背后缓缓合拢。

松本小秋小碎移步，姿态优美地在内侧的床沿坐下，眼睫低垂，下颚微微向内收拢，双肩微微向前，双腿合起——这样的姿态看起来极为臣服、顺从。
她的声音稍稍降低了一个音调，显得更加轻柔和缓：“……现在，您看见妾了。”

赤司缓缓走到她的身前，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微微向上抬起。松本小秋的眼里凝聚着水汽，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幽幽的兰花香气从她的身上缓慢地散发出来。

屋子里的光芒微微摇晃了一下，油灯的灯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袅娜的烟气从紫烟砂炉中浮起，丝丝缕缕的白气妖娆地升腾、弥漫。暖和而暧昧的一小团烟火在紫烟砂炉中灼烧，小块的香料一点点地被烧尽，最后化作紫烟砂炉底层的粉末。

空气里的香气愈发重了。

一双手臂缓慢地环绕住了赤司的腰背。松本小秋杨柳般的腰肢轻轻一扭，整个人轻盈柔1软地贴1合了上来。
她的眼波如同一汪秋水，吐气如兰，仰头将娇嫩的嘴唇送到了赤司的眼前。现只需赤司轻轻一个俯身，便能吻到她的唇畔。

……她在等。

然而下一秒，赤司却扣住了她凝脂般的手臂。

——赤司的力道有些重，松本小秋却仿佛毫无觉察，嘴唇边依然带着娇媚的笑容。赤司看着她，手指却缓慢地放松下来，然后顺着她的手臂微微下滑，最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松本小秋地笑意更深了。

——赤司将她的手腕拉离了自己的肩膀。

松本小秋缓慢地微微后靠，坐回了床榻，看着赤司冷淡地向后退，然后迈步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伸手将那只紫烟砂炉从窗户中扔了出去。

“妾不够诱人吗？”松本小秋的声音柔媚而入骨。她身上散发的兰花香气是从小浸泡药浴得来。这种兰香隐秘而少见，只有经常嗅闻的人，才能免疫这种香气的诱惑。
为了保险，松本小秋甚至动用了自己一直珍藏着的，几乎是千金难求的“梦魇”，来作为香炉中的香料。

——“梦魇”，也叫“南柯”，得名于它点燃后，会使人产生南柯一梦般的幻觉。可以说，只要是人，只要拥有欲望，几乎没人可以抵御得住“梦魇”的魔力。


“没什么值得意外的。”赤司淡淡地回答：“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诱惑，你最好清楚一点——面对再诱人的香料，只需头脑冷静，意志坚定，就能轻易克服。”

“真可惜啊……”松本小秋的眼神有些迷离，她轻轻一叹。

赤司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悲悯。

松本小秋微微一笑，她从腰间取出一枚金属钥匙，拿在掌中缓慢地摩裟着，带着依恋和温暖的笑意：
“……妾一直想知道，若是一把万能钥匙，也会有打不开锁吗？”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把锁，有些锁千篇一律，任何钥匙都能将它打开。有些锁些生硬，只有很少的钥匙才能打开它……还有一种锁，是因为先见到那把唯一的钥匙，这才形成了自己的锁眼。”

“……是啊……万能钥匙，不过只能打开千篇一律的锁罢了……”松本小秋笑了，她的笑容有些苦涩。
她微微侧仰，斜靠在床头的一根床柱上，轻轻地松开了手指。

钥匙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叮当”声。

赤司捡起了钥匙，轻轻地把玩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异色的眼眸里有着洞悉一切的冷静。
他转头走出了房门，向着门外不远处等待着他的青峰和黑子做了个手势。两人会意地点点头，匆匆跑远了。

大门在赤司的身后缓慢地合上了。

赤司慢慢地向着正门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随着消失的，还有松本小秋的气息。


有松本小秋的嘴角流淌着鲜红色的血液，就像是一道抹化了的胭脂，嘴角却依然含笑。她微微斜靠在床柱上，脸颊上娇艳的红晕尚未褪去，那双秋水般的眼眸也是微微睁开着。

——瞳孔却已经涣散了。


……


一双手轻轻推开了荆棘苑的大门。套着羊皮短靴的双足最后停顿在了床前。

来人的脸颊上，贯穿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可怖刀疤。

这是她最好的身份象征。

——十二家将之首，夜更衣。


夜更衣伸手，将松本小秋的眼眸轻轻合上。她还从怀中，掏出一块娟帕，沾了水，细心地将松本小秋嘴角的血液擦拭干净。

“大人……”捧剑的侍童有些不解地叫了一声，“要将秋姐带回去交差么？”

夜更衣微微侧眸，对着他摇了摇头。她的音调像是徐徐融化的千年冰雪，也像是掺杂着雪块冰碴的一道暗流：
“不必了……我来这里，只是想最后送她一程……”

侍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走出大门，侍童立刻欣喜地欢叫起来：“下雪啦！~大人！今年的雪来的很早呢……”


夜更衣缓缓地仰起头，漫天飞舞的雪花昭示着冬日最终的来临。

她拉紧了披风，在原地伫立了很久很久。

第二十九章：渡部向阳。

渡部向阳站在高高的屋檐上，一手提着黄濑的后领，黄濑的半个身子落在外面。赤司站在地面，神情不卑不亢。

渡部向阳在看见赤司的同时，就已经知道松本小秋死去了。说不清他的心里翻涌着的，是怎样滋味的情绪，原先带着黄濑离开的计划，已然被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搁置。

两人用这样的姿势僵持了很久。

渡部向阳微微退了半步，黄濑原本落在屋檐边缘的双脚，向着屋檐外侧倾斜了一点，有些落空。

赤司的眼眸微微一动，他轻轻道：“……我再说最后一遍，如果你要走，只要将凉太交给我，我可以让你全身而退。”
他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地摩裟着手中的什么。

——那是一把金属的钥匙。

渡部向阳的瞳孔一缩，他不自觉向前走了一步，几乎是从喉咙里憋出的声音：“……如果你想黄濑凉太留个全尸，就跪下，向她谢罪。”

“真正应该向她谢罪的人，恐怕不是我。”
赤司微微一笑。

渡部向阳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将黄濑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扯了扯，勉强才遏制住了自己泛滥的情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狞笑：“我素闻赤司大人，对于家将中的黄濑极为宠爱。那么我今天，到想要看看，这份宠爱究竟有多深……跪下，不然，我就弄死他！”

“……我明白了。”
赤司轻叹。

渡部向阳瞪大了眼睛看着赤司，熟料却觉后背蓦然一凉，然后一痛。

他的瞳孔紧缩，一种似曾相识的麻痹感，从他的后背正中，向着周围的皮肤逐渐蔓延开去。

渡部向阳缓慢地回头，一柄通体黑蓝色的匕首没入他的背心。

黄濑凉太歪着头，打量着他的表情，他的手指甚至还握在那柄匕首的把柄上面：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再多玩一会儿……不过，小赤司已经都说了他明白了，那么我就不用再演下去啦……”

“你——”

黄濑吐吐舌头：“干嘛，就算是看见我醒着让你很意外，也用不着惊讶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吧？——小绿间的解药可是万能的，松本小秋下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够看。”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得意，伸出手，半揽半推着渡部向阳向下一跃。

黄濑稳稳落地，渡部向阳却被落地的震动激得吐了一口血。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看黄濑活蹦乱跳的模样，又转头看了看淡定地赤司，略略咬牙：
“……赤司大人，果然是好谋略。”

眼前的赤司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些我放出来的犯人们，也应该已经由那几位家将处理完毕了吧？”渡部向阳闭了闭眼，后背的麻木感迅速地扩散，然后转化成为一种暖洋洋、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的感觉。黄濑手上的匕首上面的麻药，真是极为霸道。
不必说，这麻药自然也是出自绿间真太郎之手。

渡部向阳的意志出人意料的坚定，否则此时，他绝对没有办法在维持住自己神智清明的同时，继续用开口和赤司交流：“……我想要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秋儿是我的内应的？”

赤司摇了摇头，异色的双眸里，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你恐怕一直没有搞清楚，这一次的谋略，并不是由我提议的——”

“——所以，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黄濑很有歪打正着的天赋。”
绿间背着一把长弓，从高高的屋檐上一跃而下。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只箭矢，语气里有些感慨：“就连偷吃饺子的恶劣行为，竟然也能成为立功的开始，这一定是因为尽人事的结果。”

“绿仔，所以明天开始，是不是就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了？”紫原从转角后面的墙壁内侧慢吞吞地走出来，兴致勃勃地问道。

青峰从树后走出来，一脸的黑线——虽然晚上完全看不见：“喂，我说你这家伙，你想吃就好好说，说到‘随便吃别人的东西’的时候，居然一个劲儿地往我这里看——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青仔真敏感啊……”紫原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

黑子跟在紫原的身后，他是为了避免紫原找不到正确的路才跟着的。黑子轻轻地拉了拉紫原的衣角：“紫原君，你在和谁说话？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呢？……恩……大约是天太黑了吧……”

“喂！我说你这白天都看不见的家伙，最没有资格说我的人就是你了吧？！”青峰愤怒地咆哮了一声。

……

赤司的一句话信息量很大，加上眼前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在争论不休，渡部向阳免不了有些眩晕。更何况，匕首上面的麻药劲儿，已经开始翻涌着滚上来了。
渡部向阳维持站姿开始变得有些困难，他一个踉跄，双腿微微发着抖。

黄濑拣了一块碎银，手腕一压，指尖一弹，碎银重重地在他的膝弯处一击，发出“噗”的一声。

渡部向阳应声跪下。

渡部向阳转头看着黄濑，表情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跪下。”
黄濑用无声的口型这样和他说，他的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眼里却是一片冰霜——赤司的尊严，不容任何人亵渎。
这是身为家将不容置喙的责任，也是作为挚友全权捍卫的情谊。

“你……”

“初次见面时，你对赤司本家似乎了若指掌。这一点令我意外，也充满了好奇。”
赤司打断了两人的对峙，淡淡道：
“赤司家的道路标牌，别苑的名称和位置，甚至于是我们大家的性格，你竟然可以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调查清楚。这让我感到了一丝迷惑……我一直在想，你的信息来源于何处……当我看见送餐的侍女时，我突然想到了一点……”
赤司缓缓地抬手，指尖轻点下颚：
“我查了名册……不得不承认，有趣的是，在一开始，我的目标并不是你。”

黄濑拍拍自己衣摆上的灰尘，一骨碌儿溜到绿间的身后，绿间看着他的眼神很是温和，转头回来，语气和表情却严苛而冷静：
“……后面的事情，不用我们再多说了吧——无非是‘试探’，再加上‘观察’。这种简单的伎俩也能将你们骗得团团转，你日后是不是应该多尽尽人事才对？——不，我错了。我想大概你也没有什么日后了。”

“……”

“你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意外呢。”赤司微笑：“凉太有时候，并不像你们表面上看到的天真愚蠢。这一次，你们的疏漏，便是小看了他……而我赤司征十郎，还有真太郎，敦，大辉，哲也，这一次，也只不过是凉太的陪衬而已。”

“呜哇，小赤司突然这么说的话……感觉好羞涩啊！~”黄濑捂着脸颊，在原地吵吵嚷嚷：“……最喜欢小赤司了！~”

“……好了，大辉，麻烦你把他们送回牢里去吧。”

渡部向阳挣扎着抽动了一下手指，他弓起背，麻药的效果很强，他用尽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要完全趴下。然后，他勉强从牙缝中迸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赤司当然知道他询问的是什么。

渡部向阳是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收到黄濑消息的以后，并不是在第一时间就将厨娘小秋控制住，而是任由事态的发展，任由渡部向阳逃狱，甚至制造了不小的骚乱……直到现在，才出面，将事件完整解决。
——如果只是想要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在第一次抓到他之后，赤司完全可以用各种手段让他开口。

“倘使我说，是为了让一贯平静稳定的赤司本家，接受到一些经验教训，使得管理制度更加严苛；或者是说，为了让我的家将们学会团结，可以在日后，配合得更为默契……恐怕，也算是不错的解释吧？”

赤司勾起唇角。

一双异色的眼眸中，从开始就一直流露出来的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已经具有了实体，要深深地刺进渡部向阳的眼睛、心脏和脑海里：

“可惜……现在，我只想告诉你真正的实情……”

渡部向阳有些费力地仰着头，看着赤司俯身下来。

赤司的语气轻柔而悠长，却在一瞬间，让渡部向阳的血液燃烧殆尽，让灵魂被撕裂分割：

“……我们只是太无聊了，仅此而已。”

“我们已经站在顶峰，向下俯瞰着整个世界。漫长的生命里，一只会逗趣的蛐蛐儿或许能聊解数秒的乏闷。而你所存在的意义……恐怕就是这样了……”

渡部向阳刹那间颓然地低下头，面色灰败，宛若纸白。

赤司微微一笑，他直起身，看着青峰走过来，将人轻易拖走。

……

何谓阴谋？

何谓阳谋？

阴谋阳谋只是当权者们彼此对立，又不愿意撕破脸皮的产物，更是手握实权的双方或者多方相互牵制、相互试探，所衍生出来的一个情1趣游戏罢了。

若是对付一个普通人，又哪里需要用到阴谋阳谋？

——实力和权位就放在那里。

生死，不过是上位者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极其简单，而又极其残酷。


赤、黄、绿、青、黑、紫，是为奇迹。

奇迹的脚下，所踏所踩，皆是巅峰。


……整个世界，从来不属于弱者。甚至于这些阴谋诡计，都不屑降临于弱者的身心。

不甘心吗？

不甘心吧……

——那就带着这样的极度不甘，仰望着着我们，看我们站在你穷尽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


……


时隔多年，渡部向阳在一次混乱中最终逃离了赤司本家，他在不同家族统治的多个地区不断流亡，最终成为了入江本家的一位籍籍无名的马夫。

又是许多年之后，渡部向阳在一个偶然的清晨，竟然与来到入江本家拜访的赤司，再一次打了一个照面。

多年来一直被这一次掳人事件所影响的渡部向阳，看见赤司后，不免哑然无语，战战兢兢。而赤司却是对他点头微笑，并且还与入江家主说笑了两句，夸奖了渡部向阳养的马匹十分肥壮。

……

赤司离开后，思虑良久的渡部向阳终于哑然失笑。

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可悲，也终于明白了多年前，赤司眼中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悲悯代表了什么。

这些年以来，他孜孜不倦地诉求、逃避、思考，甚至于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而终于平静下来的生活，还因为与赤司的一次相对，重新变得惊惶不安。


而赤司呢？

——却早已将他的姓名遗忘。

第三十章：颜色的秘密。

雪的颜色是世界上最为纯洁的颜色。
当整个世界被白雪覆盖时，就仿佛昭示着，尘世间所有的污秽，也能像这样，最终被雪白无暇的纯洁所掩盖。

松本小秋是按照赤司家的仆人的身份来下葬的。

——这当然是因为赤司的仁慈。

黄濑并不能完全理解赤司这样做的缘由，但是不知道为何，直到此时，他也不曾开口询问什么。

渡部向阳沉默着，在松本小秋的排位前静坐。

立在小灵堂外侧的众位侍女，显然已经知道了前日发生了什么，如今免不了对他鄙薄指点、小声苛责。渡部向阳全部熟视无睹，只是在离开时，十分诚恳地向着赤司鞠了一躬。
赤司颔首回礼。

一个模样只有七八岁的小童从门口跑进来，他的手里捧着一束扎好的红色牡丹。那牡丹娇艳欲滴、含羞带露，竟然像是刚刚采摘下来的一般，惹得众人不由得回头，去看了一眼门窗外的皑皑白雪，然后彼此面面厮觑、惊讶万分。

小童小心地将牡丹放在了牌位下方。

——按常理来说，譬如鲜艳的红色、橙色之类的，是决不能在严肃静谧的灵堂出现的。这是对死者的不敬，也是一种对本次仪式的挑衅。
然而这一次，竟也没有一个人来阻止他的献花行为。

这让黄濑有些奇怪。他侧头看了赤司一眼，见赤司面色如常，便收回了视线，重新恢复了目不斜视地站着的姿态。

小童双手合十，有些笨拙而生硬地拜了一拜。然后有点好奇地打量了赤司一眼，匆匆跑出了灵堂。
雪地上留下了他一串小小浅浅的脚印。

赤司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微一沉，却是轻轻道：“散了吧。”

众人于是缓缓散去。

……

“小赤司，刚刚那个小孩子是谁？”黄濑凑过去问。

“他是十二家将的首席，夜更衣的侍童。”赤司垂下眼，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白色的娟帕，这是昨夜，在荆棘苑中发现的。娟帕上沾着胭脂一般的斑驳血迹，娟帕下角，用白色的丝线，绣着隐秘的、小小的一个名字。

赤司用力将手绢攥紧。


“小绿间不是说过，胭脂里面有毒么？小赤司怎么还把这个带在身上啊！~好危险……”

赤司笑了笑，他随手将娟帕抛入燃烧着冥纸的火盆里，看着火焰将娟帕吞噬：“没什么……谢谢凉太的提醒，这样就没关系了……”

“啊……”
黄濑有点怔忡。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赤司异色的瞳孔里。

远远看过去，就像是赤司的一双眼睛，也在熊熊燃烧。

……

“凉太今天带着的耳环，是白色的，上面还有雪花状的纹路，看起来很别致。”赤司轻轻摸了摸他的耳垂。
黄濑趴在桌子上，感觉有点痒，却也不敢乱动，以免坏了赤司的兴致，只好懒洋洋的解释：“今天是送葬嘛，我觉得别的都不太好，特意选了这个白的颜色。”

“平时呢？”

黄濑有点迷惑，不过还是乖乖地指了指小桌上的一个小铁罐：“不一定啦，我把那些我比较喜欢的耳环，都集中放在里面了。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随便摸一个，摸到的是什么，就带什么。”

“凉太最喜欢什么颜色？”

“——诶？小黑子也这样问过我诶！”黄濑有点惊奇：“我最喜欢的颜色，应该是金色吧！”

赤司微微笑起来：“是么？”

“总觉得，金色看起来，非常非常温暖呢……”黄濑把脑袋送过去，在赤司的手掌中蹭蹭：“那么小赤司呢？”

“我以为凉太知道。”赤司温和地注视着他：“我曾经和凉太说过呢……”

黄濑感觉有点危险，小动物的本能让他打了个抖，然后赔笑：“哈哈哈，我当然记得啦，小赤司不要生气，我是在和小赤司开玩笑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磨磨蹭蹭地往门口蹭去：“那个，小赤司……我突然想起来，小绿间的幸运物丢了，他叫我帮他找呢……如果找不到一定会被打死的所以小赤司再见——！”
黄濑一溜烟跑远了。

赤司失笑，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双眼，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黄濑刚刚所指的那个小罐子上面。

……

绿间进来的时候，赤司正凝视着那个装着耳环的小罐子，竟有些出神。

“赤司。”绿间叫了他一声，赤司这才恍然，回过头和他打招呼：“真太郎，你来了……”

绿间没有问他在想什么，只是自然地拉开了椅子，在赤司对面坐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的是他自己带来的，一个敞口窄身，形状为倒三角形的小杯子——不用说，这就是绿间今天的幸运物了。

“逆运杯？”赤司有点失笑：“这套杯子可是传说亡了一整个个国家。把它当做幸运物，真太郎，你也未免太过心大了。”

绿间耸耸肩：“你同意让渡部向阳去送她最后一程，也真是心大——你知道外面那些侍女们，把前几天的事情传成什么样了么？顺便说，我绝对不是刻意去打听了，我只是为了尽人事而已。”

赤司只能面露无奈：“无非是‘厨娘一腔柔情空付，渡部向阳这般渣男应车裂分尸’之类的。”

“……你怎么知道？”绿间的表情有点诡异：“赤司也会听八卦？”

赤司却没有管他，只是喝了一口茶，轻轻道：“说到底，渡部向阳也不过是四个字，‘身不由己’。”

绿间沉默了。

人生在世，谁又能逃脱这四个字呢？

……

松本小秋死于中毒，她嘴唇上的那一抹胭脂便是毒源。
胭脂是她深爱的情郎渡部向阳送给她的。

——那么，松本小秋不知道胭脂有毒么？
她本是用香用药的高手，自然是在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她之所以慷慨赴死，是因为使用胭脂来刺杀的手法很隐秘，并且，这一次的死亡是渡部向阳指派给她的任务，松本小秋心甘情愿。

只是在任务失败，即将死去的当时，松本小秋还是问了她一直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
——她所说的“万能钥匙”指代自己，这毫无疑问。而她所说的“锁”，那时候指的并不是赤司，而是渡部向阳。


……那么，渡部向阳不爱她么？
恐怕并非如此。

渡部向阳的所作所为，在赤司等人看来或许十死无赦，但对于他自己而言，却是正确无误。
立场不同，自然思考的东西也不一样。
又也许，渡部向阳自己，在整个事件发展的过程中，都在不断挣扎、踌躇。

……说实话，渡部向阳本人，不过也是幅员辽阔的尘世棋盘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棋子是没有发言权的。

它只能沉默着，随着整个布局的缓慢展开，迈出自己宿命的那一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理，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悯之处。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恶人，也没有绝对的善人。每个人都是矛盾的，双面的。
很多事情，归根到底，不过就是赤司说所的那四个字。

——身不由己。


……

“真太郎，我欠了夜更衣一个人情。”赤司的语气有些平淡：“她的出现，就是最后的警告……”
他的最后几个字，就像是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绿间当然知道夜更衣为什么要这样突然地提醒赤司——夜更衣的一生所求，几乎在整个赤司本家都不是秘密。
想到这个女人，绿间不免就有点感慨：“……我有时候，都很佩服她。”

……

夜更衣原本的容貌，如同是冰雪凝结而成，用冰肌玉骨、超凡脱俗来形容，绝不过分。

——而她脸上如今深可见骨的一长道伤疤，是她自己亲手划下！


夜更衣原本没有姓氏，只叫更衣。她是平民，居住在邻近奇迹城的一座城池里。
后来，那座城池被敌军攻破，她中数箭昏死过去，被扔进了埋葬尸体的大坑中，不料她没有死透，竟然还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此时，赤司家族派遣了一行骑兵作为援军，率领兵卒的是赤司征臣的一位家将，叫做木下奈。木下奈到达城门外时，正好看见她从死人堆中爬出来，木下奈一贯温柔心善，便救治了她，给她取名为木下更衣，并且将她一直带在身边。

木下更衣是个非常优秀的苗子。
她领悟能力极为惊人，学习速度极快，接受仪态训练之后，并且得到了充足的营养之后，她就像是脱胎换骨，褪变成为赤司本家中极为耀眼的存在。
赤司征臣极为看重她的能力，夸赞她的容貌像是冰雪般美丽，甚至还隐晦地提及，希望她能成为十二家将的首席，甚至赐给她了“夜”的姓氏，让她不再作为木下家族的附庸。
——“赐姓”，这是一种极大的荣耀，预示着当权者对于被赐者极为宠幸。

——可是，要知道，木下奈，这位温柔善良的十二家将的前首席，她对赤司征臣深切的仰慕之情，一直是赤司家人尽皆知、不可言说的秘密。有甚者曾经断言，木下奈会成为下一任的族长夫人。

所以大家都以为，木下奈和夜更衣，会因此次赐姓事件而翻脸。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夜更衣手执匕首，在自己的脸颊上划下深可见骨的一道伤疤，并且向着赤司征臣跪下，说她无法接受这份荣耀，因为，她深爱着奈奈，她的一生，只为奈奈而活。

整个赤司本家都震动了。

赤司即使当年尚且年幼，也对这一场震动，记得非常清楚。

再后来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知情者，已经被赤司征臣全部杖毙、封口。人们只知道，夜更衣最终成为了十二家将的首席，并且只需遵从木下奈的调遣。而木下奈，也没有退出十二家将，只是再也不出现于人前。


……

黄濑再次溜回房间的时候，赤司和绿间已经离开了。黄濑松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耳朵，取下了那枚白色的耳环，随手扔开，然后从小罐子里随便抓了一个耳环，端端正正地把它在自己的耳朵上带正。

照了照镜子，黄濑咧开嘴，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有点满意地点点头。

——金色的耳环在他的耳朵上闪闪发光。

【题外话】：


我写文有个习惯，就是我的文里，基本没有脸谱化的人物，因为人性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每个人都是双面的。这就导致了我的喜好更偏向于原创，有些设定也很难迎合大部分人的口味。


我知道大家可能不太喜欢文中设定的“反派”，比如松本小秋和渡部。但其实，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背景和立场的不同，导致他们站在了主角的对立面上。
原本是想码一章他们的番外聊表心意的，后来想想，就在30章中，几句话带过了。毕竟，喧宾夺主也不好，哈哈。


我的文章背景可能对于黑蓝这样的少年漫而言，有些不合时宜，人物设定也太宽泛了。


最新几章中，新增加的人物一个个出场，这让原本的主角戏份减弱，虽然说是为了剧情，其实也是我码文习惯性出现的一大弊病，恐怕也改不了_(:з」∠)_……so，只能请小天使多多包涵。


非常非常感激@低头看不到脚尖的支持，可惜，三次元真的好忙，只能减少码字时间，谢谢你一直一直的暖贴，谢谢你的等更新，谢谢你搜罗的图片，你是我的小天使。



还有，也谢谢其他的小天使，这里不一一艾特了。但是，确实是因为你们的回帖和支持，本文才能断断续续地码到30章。爱你们。


总体而言，其实我感觉回贴和反响都有点平淡，可能也是吧里人不太多的缘故——码，不管怎么说，最近更新的频率和心情都不太强了，而且最近时间真的很紧，忙着做工程什么的，还有，男神也要时间去陪伴他。现实里面的生活很匆忙，二次元只能放一放了。



当然，照惯例，文是不会弃掉的，我可以保证。其实一开始就说过了，本文是因为《诸神》一文而产生的脑洞——所谓脑缠粉的毅力不容小觑啊23333~（什么鬼）


主线的脉络，其实在我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只是差时间，把它一点点码出来而已。更新的时间会延长，不过不会断。请小天使安心跳坑么么扎~


我是小夜。
拜谢大家赏阅【题外话】。
（鞠躬）

第三十一章：冬狩。

赤司本家的狩猎，通常放在秋季，因为，秋季的猎物往往数量众多，并且显得瞟肥体壮、生机勃勃。
除此之外，秋季狩猎也算是一种传统。
在几百年前，那些食物并不丰盛的日子里，地窖中需要储存足够的干肉和熏制品，才能保证在大雪封山后的漫长冬季中，一整个家族的全部人丁，都能生存下去。


这一次的狩猎，很少见的放在了冬季，这是因为织田本家的当权者前来拜访的缘故——拜访帖很早便已收到，并且，赤司本家也做足了相应的准备。

冬狩，除了可以促进两大家族的彼此交流，也有展示家将的飒爽风采，或者是暗中比较双方武将、窥探彼此实力等不可言说的内容，不一而足。

……

赤司坐在马背上，穿着深棕色的戎装，马匹训练师堀内由夫站在距离赤司的马匹不远的左侧。两人一马远远地站在马场的入口处，为的是迎接着织田本家当权者织田信介的到来。

赤司的坐骑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匹，名为雪丸。雪丸因在一个雪天出生而得名，与赤司同岁。它的品种是哥德尔芬阿拉伯马，性情温顺又具有灵性。

因为对于马术的喜爱，赤司本家专门招收了不少仆人来看管、饲养马匹，也有专门从事训练、教育马匹的训练师。
堀内由夫，就是其中资历最老、能力最佳的一位。雪丸平时就由堀内由夫来进行训练。

同时由堀内由夫本人悉心教导的，另外还有两匹马。
第一匹马名为和问。和问是赤司家的当权者赤司征臣的坐骑，品种是达雷阿拉伯马。
另一匹的品种为马亚利土耳其马，原名帝后，是已经逝世的赤司夫人的坐骑——而现在，这匹美丽的母驹，已经被赤司征臣赐予了十二家将首席夜更衣，且被夜更衣改名为飞云。

达雷阿拉伯马、哥德尔芬阿拉伯马和马亚利土耳其马，这三个品种，被誉为纯血马的三大祖先。赤司本家中，能够同时拥有三匹这样的高贵马匹，其实力可见一斑。

……

织田信介骑着一匹通体黑色的健硕马匹，身后跟着青峰大辉、阿部宽等几位家将，由几位赤司家的训练员牵引着马绳，姗姗来迟。
他打量着赤司，眼光也微微在雪丸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免不了点点头，夸赞一句“英雄少年”。赤司神态自若地点头致谢，并且极有家主风范地向他介绍了马场的具体情况、相关规格等，还让堀内由夫呈上一张了相关的马场地图。

两人才说笑几句，就很快就看见赤司征臣驾驭着和问，从马场的小道一侧缓缓而出。赤司征臣的举止从容坚定，脸上还带着和煦如同春风般的笑容。
夜更衣牵着飞云步行，步履优雅而迅捷，紧跟在赤司征臣左后方。飞云的马鞍上驮着一些准备用的弓箭、盔甲等。她身后，是绿间、黄濑两位家将，还有十几个骑着马匹的侍卫。

——十二位家将，永远不会全部出现于人前，这是所有家族皆知的守则，赤司本家自然也不会例外。

夜更衣作为首席，是时常陪伴着赤司征臣出席各项外交活动的常客。黄濑、绿间作为赤司征十郎的左右手，也算被人们熟知。

看见是他们，织田信介的眼神里带了点失望，不过很快他便将此类情绪掩饰住，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向着赤司征臣来的方向，快走了几步。

收紧了缰绳，赤司征臣利落地翻身下马，非常热情地和织田信介相互行礼，并且彼此寒暄了几句。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下马，一一拜见了织田信介。

一行人在马场入口处的看台上入座。


观看了早已准备好的一些马术表演之后，夜更衣和赤司征十郎先后起身，向着织田信介和赤司征臣行礼、告退。

夜更衣走到看台正前方，跃上一个离地三四米的站台。
她仰头对着天空，拉了三次满弓。

这样的拉弓只是空拉，弓弦上并不放置弓箭。这样一来，更考验弓手的力量和技巧。夜更衣手中的弓弦微微震动，发出三声辽远、响亮的声爆。

看台上，赤司征臣看一眼织田信介，两人几乎同时面露出有些满意的笑容。

夜更衣放下长弓，手握号角，用力吹响。

“呜——”

野牛号角的音调雄壮而浑厚，激荡翻滚着，以夜更衣为中心，迅速地扩散开去一道强烈的音波。
冬日凛冽的寒气，还有沉郁的氛围，仿佛也要被这样的爆破力所击碎。

与此同时，两侧站着的鼓师开始击鼓，乐师开始奏乐，黑色的狼烟从烽火台上面飘出去，一直蔓延到很远的地方。

——这预示着，今年的冬狩正式拉开帷幕。


第二个走上台的是赤司。
他接过仆人递过来的一只大雁，剪开捆绑大雁的红绳，大雁腾空而起。赤司等待了片刻，然后拉弓，将渐飞渐高的大雁一箭射落。
——箭矢同时贯穿了大雁两只翅膀，大雁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坠落下来，而身体却是毫发无损。

“令郎果然是箭术超群。”看台上织田信介笑道，赤司征臣则是一脸的谦虚：“犬子只会些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织田信介侧头看了一眼身后坐着的青峰：“我听青峰说过，赤司本家的家将们都十分优秀。今天凑巧时冬狩，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此举行一场比赛，看一看哪一位家将狩猎的猎物最多最强，也好老夫开开眼界，见识见识赤司家中几位大将的精彩骑术……”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
“——当然了，说是比赛，胜负却也无关紧要，毕竟只是为了切磋、交流罢了……不知，赤司家主意下如何？”

“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赤司征臣爽快地同意了。


……


黄濑的坐骑是一匹棕色的荷兰温血马，名为斑点。
斑点全身呈现一种油光水滑的棕褐色，尾巴是深褐色，额头上有铜钱大小的一块白色斑点——它就是因此得名。

荷兰温血马在骑术界拥有很好风评，训练师常用这样的字样来形容它：华丽的动作、良好的基本构造、具有风采的质量、稳健成长的能力、温驯合作的气质……

——可惜斑点是个例外。

黄濑给斑点喂了一根胡萝卜。斑点兴奋地打了个响鼻，把脑袋伸过来，亲昵地在黄濑的肩膀上蹭了又蹭，黄濑也极为兴奋地伸手抱住了斑点的脑袋，把自己的脸贴上去，跟着乱蹭：
“呜呜呜……小斑点好可爱……”

很快，斑点嚼完了那根胡萝卜，它立刻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黄濑，不仅移开了脑袋不让黄濑去摸，还在黄濑继续扑过去的时候，连连闪避、后退，最后甚至干脆转了个身，用自己的屁1股对着黄濑。
这番动作惹得黄濑哇哇乱叫，直骂“小斑点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斑点仔是马不是狼，黄仔要是被夫子听见你乱说话，又要罚你抄书……”紫原故意逗他，从马厩的一侧，牵着“苜蓿仔”缓步走过来，还拿着半根胡萝卜在嘴里嚼着。
——苜蓿仔嚼着另外半根胡萝卜。

苜蓿仔是阿哈尔捷金马，也有“汗血宝马”的美誉。它的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
除此之外，苜蓿仔几乎是什么都吃，这一点让它和紫原几乎算得上一见如故。苜蓿平时最喜欢的饲料，就是新鲜的苜蓿，这也是紫原最终定下“苜蓿仔”名字的原因。

“……总不能叫白眼马吧……小斑点，听到没有，小紫原也在说你没良心哦。”黄濑围着斑点走了一圈，斑点则同仇敌忾地晃晃脑袋，算是回应他。

“斑点仔和黄仔，看久了之后，越来越像了……是吧？”紫原对着苜蓿仔吐槽。
苜蓿仔十分配合地打了个响鼻。

“小紫原好过分！~”黄濑瞪了瞪眼睛：“快点给我还有小斑点道歉，我们两个的品种都不一样……话说最像的是小紫原和小苜蓿仔才是吧？！”
——全是吃货！

“是吗？”紫原耸耸肩，把吃了一半的胡萝卜拿在手里晃了晃：“斑点仔你说呢？”

斑点是个极致的投机分子，此时，果断乐颠颠地从黄濑身边走开了。
它一路小跑来到紫原的身侧，还把脑袋送上去，以供紫原抚摸，一点主人的面子都没有给黄濑留下。

“呜哇，小斑点怎么这样啊……”黄濑欲哭无泪。

苜蓿仔同样有点嫌弃地看着斑点，当然，主要是因为对方把紫原手里没吃完的那小半根胡萝卜骗走了。
紫原一面喂，一面嘲笑斑点：“斑点仔和黄仔一样，节操都掉光了。”

“我才没有！”黄濑义正言辞地解释：“小斑点也没有！”

斑点嚼着胡萝卜，看起来对紫原的吐槽毫不介意。

——胡萝卜剩下的很少，它两口就嚼完了。

黄濑眼睛一亮，果断瞅准了时机：“小斑点，小紫原骂你哦。快点咬他！~”

斑点歪了歪脑袋，他凑近了紫原，然后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紫原腰上的袋子里面，传来了一丝胡萝卜的气味。

斑点思考了一会，居然直接跪下，像是一只大型犬一样，侧躺下去，然后娴熟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这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卖萌打滚无节操，给口吃的咋都行！

“……”
黄濑目瞪口呆。

紫原和苜蓿仔几乎同时，用很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黄仔真可怜。”

“吁——”

第三十二章：长谷围场。

围猎、狩猎的比赛没有选手、身份的限制，想要参赛的人就可以自由竞技。这一条是所有狩猎活动的不成文的规矩。

黄濑等人，现在所处的是训马场。
在训马场之后，有一条数米宽的小道，沿着小道骑行一盏茶功夫，就能到达这次冬狩的真正地点——长谷围场。

长谷围场和青阳围场，是隶属于赤司本家的两个最大的围场。通常春夏季的围猎集中于青阳围场，而秋冬季节的狩猎活动，多集中于长谷围场。
这也是因为两大围场的地理位置不同所带来的区分。

——不过说老实话，这两大围场，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

黄濑给斑点喂了最后一把拌着玉米、豆饼、燕麦等精料的羊草，斑点舐了舐他的手心作为感谢。
苜蓿仔被紫原牵着，舔了点饲槽内放置着的块状食盐，又去喝了些水。

寒风呼啸着从弄堂里穿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黄濑打了个寒颤，忍不住跺了跺脚：“今天挺冷的呢。”紫原点了点头，两匹马倒是再这样的冷风中抖擞了下精神——它们的耐冻性很强。

“走吧，黄仔。”紫原翻身上马，“赤仔说，他会去猎些大型动物……我们的话，就随意跑着玩玩好了。”

“小紫原去年也这么说，然后扛了一只老虎回来，还说老虎肉好吃……”黄濑一面吐槽，一面贿赂了斑点两根胡萝卜，斑点这才勉强同意让他骑上去。

黄濑忍不住回头，对着紫原抱怨：“我总觉得我自己的地位越来越低了，小斑点以前只要一根胡萝卜就会听话……真是的，这种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癖性，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嘛？”

“……”
紫原看着眼前这位深谙“顺着赤司给的杆子往上爬”原理的黄濑家将，默默嚼了口胡萝卜，不予置评。

……

因为是冬天，围场中的猎物数量有限，黄濑和紫原在进入围场之后，很快就分开了。

长谷围场的占地面积虽然广阔，但是四周都有围墙，入口也有重兵把守，因此平民、刺客都极难混入其中。围场中还有不少侍卫轮流巡视，以应对猛兽袭击等突发状况。
因此，进入长谷围场之后，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享受狩猎的乐趣。

……
黑子哲也的诞辰很快就要到了，黄濑今天狩猎的主要目的，就是给可爱的小黑子猎点什么——黑斑羚就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黑斑羚，羚羊的一种，喜好群居，食谱很杂，是长谷围场最为常见的产物。
春夏秋冬，四季中，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见有大群的黑斑羚在游荡、追逐、嬉戏。

尤其在雪后，即使是最懒惰的猎手，只需要随意地驱马而行，片刻之后，就能看见雪地中出现凌乱不堪的大面积羚羊蹄印。
顺着这些蹄印而去，很快，一大群肥壮的黑斑羚就会映入眼帘。

——当然了，再愚蠢的人，也不会想着将这整群的黑斑羚一网打尽。
除了避免竭泽而渔以外，要知道，整群黑斑羚被激怒之后，浩浩荡荡地撒蹄狂奔的场景，可是连百兽之王都要退避三舍的。
所以，猎捕一只黑斑羚的重点，不是怎么去找到它，而是如何将黑斑羚群化整为零。
……

黄濑顺着一条已经结冰的小溪缓缓而行。

溪水上游的冰层很厚了，已经可以承受人和马匹的重量——在冰层上行走，有时候也会成为冬天的一种标志。
但在溪水的中段，冰层却消失了，地面也露出了一点茵绿色。这是因为溪流中混入了从地下涌上来的温泉水。
袅袅的白烟顺着水流飘飞起来，温泉使得小溪的中下游终年不冻。

这一条小溪绵延曲折，几乎环绕了大半个长谷围场——这就是长谷围场在寒冬依旧生机勃勃的秘密。

很快，黄濑就看见了一群黑斑羚，它们此时正在潺潺流动的溪边饮水，啃食草皮。

黄濑拉紧马绳，让斑点站定。
他选择的距离刚刚好，黑斑羚群不会被惊动，而黄濑自己，则可以清楚地看见整个黑斑羚群。
黄濑很快选中了一个目标。

那是一只壮硕的雄性黑斑羚，它的鹿角非常美丽，颜色是浅浅的棕色，上面还点缀着清晰而完整的黑色圆形斑点——这说明这只黑斑羚很健康。

黄濑对付黑斑羚有他的独门秘技——声音巨大又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特质鞭炮。
不用说了，这东西的发明者还是绿间·百宝箱·真太郎。

黄濑摸出了火石，将一个鞭炮点燃，手臂一甩，将鞭炮扔进了黑斑羚群。

“嘭——”
一声巨响，受惊的黑斑羚群四散而逃。

整群的黑斑羚瞬间被分割成为了不同数量的小群，黄濑的运气不错，他的目标四周只有三四只路线相同奔跑着的黑斑羚。
好整以暇的黄濑策马跟上。

跑了一阵，这一小群黑斑羚的情绪变得平静了，它们慢慢地放缓了脚步。
这时候，远远跟着的黄濑笑眯眯又掏出了一只鞭炮，点燃后，瞄准了目标的脑袋，又是一个突然袭击：
“嘭——”

“踢踢踏踏——”
被吓得晕头转向的黑斑羚又一次撒蹄，玩命地再次狂奔起来。

而可怜的目标黑斑羚，因为黄濑的这一记鞭炮对准了它，它竟然被鞭炮直接震晕了头，双蹄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成为了黄濑今次冬狩的首个战利品。

黄濑兴冲冲地吹响了口哨——每个人在进入围场之后，都会收到的特质的哨子。在受到野兽的威胁，或者是猎取了无法搬运的猎物之后，就可以吹响口哨，附近巡逻的侍卫会闻声而来。

几个侍卫把这头黑斑羚用结实的绳索套紧了脖子，然后立刻取来一个黑色的袋子，蒙住了黑斑羚的眼睛。
——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黑斑羚立刻停止了挣扎，变得顺从起来。

黄濑饶有兴致地看着，还不时和几个侍卫交谈几句。
类似这样搬运、转移猎物的事情，这些侍卫已经做的相当娴熟了。


“哟，黄濑，你狩猎的本事还真不赖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黄濑回过头，青峰冲他挥了挥马鞭，露出一口白牙。

“好巧啊，小青峰！~”

青峰今天穿了一身青色的窄袖骑行装，显得格外飒爽。
他的靴子尤其别致，鞋底较为厚实，鞋底还垫着薄薄的一层铁片。整个靴底的形状呈特殊的凹槽形状，刚好与坐骑的脚蹬牢牢契合住，这让青峰的骑行更加稳定、安全。

青峰的坐骑名为风之王，颜色是漂亮的灰色，它的颈部弓弯，四条腿精致修长，又十分结实。它的蹄子非常硬，鬃毛与尾毛极为浓密。

这是一匹柏布马。
柏布马十分强壮，它的耐力极佳，速度快，反应也很快。可惜人们一直认为，柏布马不如阿拉伯马那么温柔亲切，所以这种马匹的名气不大。但实际上，柏布马的能力，并不不啻于其他有名的马种。

青峰的身前还坐着一个约七八岁的小少年，他也穿着一身的小号的青色骑行装，脚蹬马靴，甚至腰上也别着一个小小的装饰用的剑鞘——除了皮肤白一些以外，他看起来活像一个小号的青峰大辉。
此刻，这个小少年正用一种略带好奇和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黄濑。

“小青峰，你怎么把你儿子带来了？”黄濑脱口而出：“狩猎很危险哦！”

青峰的脑门上爆了几根青筋。他身前的小少年倒是立刻瞪大了眼睛，字正腔圆地反驳了黄濑：“我才不是黑皮的儿子！”

“……啊，那一定是小青峰的孙子了吧……”黄濑惊叹着打量了一番青峰，喃喃自语：“工口峰什么的……果然小赤司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呢……”

“喂！你到底在胡乱脑补些什么东西？”青峰的怒气接近了满值：“这位是织田家主的小儿子，织田和树。”
织田和树急忙也跟着点点头：“对，我才不姓青峰哦！”

黄濑的神情变得有点诡异：
“……原来小青峰还是入赘的，怪不得这么受器重呢……”

“——都说是你想的太多啊！”青峰和织田和树异口同声地怒吼。




大大开新坑了，人鱼什么的简直超级棒。蠢夜追文的同时顺便爬回来更一发……话说其实这章是最后的存稿的说，最近都没时间码新的呢……


谢谢小天使的等待，我爱你萌（づ￣3￣）づ╭❤～

第三十三章：织田和树。

“……啊，所以说，是因为小织田想要感受一下狩猎的气氛，所以才把他带过来的。”

青峰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所以说，刚才根本就是你这个长满金丝真菌的脑袋，脑补的太多啊。”
织田和树同仇敌忾地斜睨了黄濑一眼。

黄濑倒是少见地没有反唇相讥，一脸的若有所思：“……果然小青峰很温柔呢。”

青峰楞了一下，有点不自在地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织田和树倒是警觉地一把揪住了青峰的衣袖：“不许对青峰有企图！”

“你这样说是不对的哟！~单凭着长相来说的话，与其说我对小青峰有企图，还不如说小青峰对我有企图更加让人信服吧？”黄濑理直气壮：“做人要讲良心哦！”

织田和树明显迟疑了，他转头看了看青峰，又看了看黄濑，脸上露出了几许挣扎。

黄濑摸着自己的脸蛋，冲着织田小朋友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织田和树呆了呆，然后他扭头看了青峰一眼，刷地把拉着青峰衣袖的手缩了回去。

青峰满脸黑线：“喂喂，我说你这家伙，乱用美男计也太过分了——”

——突然，红色如同火焰般的一团在三人的视线中一晃，在盘桓纠结的树根处一闪而过。

织田和树惊叫了一声。
几乎同时，黄濑的眼睛一亮，他飞快地扬鞭策马追了上去，并且迅速地抽出了背上的长弓，搭上箭矢。
青峰犹豫了一下，也策马而行，远远地跟在黄濑的身后。其实，青峰对小型的猎物没什么想法，织田和树倒是有点好奇。

……

那是一只火焰狐。

火焰狐的皮毛柔软、蓬松，保暖性能极佳，是制作手套、围巾、披风的最佳材料。在大多数狐狸中，火焰狐皮毛的美丽程度，称得上数一数二。

冬天最活跃的应该属雪狐、白狐这几种。
火焰狐在冬天并不常见。眼前这一只，一定是过于饥肠辘辘而被逼无奈出来觅食的。

黄濑来之前，就打算要抓上一只狐狸，做两只手套。现在能发现火焰狐，简直是锦上添花，当然不会放过它。

……
火焰狐很聪明，它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生人的气味，倏然一个跳跃，隐匿了身形。

黄濑跳下马背，让斑点走远一些，他自己则站在原地，保持了一个拉弓的姿势，然后一动不动。
他等了很久，细密的雪花在他身上覆盖上了浅浅的一层雪衣。

——要想抓到一只火焰狐，就必须拥有比它更长久的忍耐力。


青峰停马的位置较远，他把织田和树抱下马背。织田和树显然也知道捕猎的规矩，他乖巧地不发一声，只是远远地看着黄濑。


又是良久。

黄濑的眼珠微微一动，视线中，红色的一团终于突然再次出现。

黄濑的手指猛地一绷。

火焰狐的速度很快，它也许是觉得危险已经过去，也许是觉得自己可以逃脱。它就像是闪电般在雪中的两块灰色石头上，蜻蜓点水般借力起跳，飞速一跃。
距离它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野兔洞——火焰狐的身形修长，体格柔软，完全可以凭借这个野兔洞逃出生天。

黄濑手腕一抬，扣住箭矢的指尖一松，噗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悲鸣，箭矢正中即将入洞的火焰狐的后腿。
火焰狐无力地在原地扑腾了几下——火焰狐的前爪很灵活，多用于抓取小型猎物、进食等；而它的后腿强健有力，是平时跳跃、奔跑的主要行动力。所以，如果后腿被射中，火焰狐就无法再逃脱了。

“抓到了！”织田和树惊喜地叫道。
他兴冲冲地跑过来。

黄濑拎起火焰狐后颈的一块皮肤，把它从洞口附近提了起来。
织田和树凑近看了看，火焰狐微微颤抖，一双黑色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打转，冲他发出一声声十分可怜的呜咽。

织田和树的笑意收敛了，他眨了眨眼睛，微微抿抿嘴唇。

火焰狐像是通了灵性，它的两只前爪微微举起，竟然朝着织田和树拱了拱手，小小的眼睛里，也充满了乞求。

织田和树面露同情之色，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黄濑挥动匕首，毫不犹豫地割断了它的喉咙。

青峰牵着风之王走了过来，拍了拍织田和树的小脑袋，眼里有着赞赏：
“火焰狐的智力很高，它不仅会装可怜博取同情，也很擅长讨人欢心。”

“……但它看起来很可怜。”织田和树伸手，戳了一下火焰狐柔软的大尾巴，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不能养起来吗？”

黄濑耸耸肩：“火焰狐的报复心很强。”
他想了想，干脆蹲下身子，平视着织田和树，给他说了一个有关火焰狐的的故事：
“曾经有一位侍女，猎到了一只火焰狐。火焰狐趴伏在地瑟瑟发抖，向她乞求怜悯。于是，心生怜爱之意的侍女将火焰狐带回了家中，养了大半个月。
“火焰狐被侍女包扎好伤口，食用着美味的糕点，睡在柔软的丝绢小窝里，还学会了弯腰、拱手、翻滚等动作。它伤好之后，侍女心生不舍，没有将它放生，而是继续豢养。火焰狐并无异议，还时常做出滑稽的样子，为侍女逗趣解闷。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很普通的夜里，这只火焰狐咬开了脚上系着的草绳，用爪子抓伤了侍女的脸，还故意掀翻了桌子上的油灯。在一片混乱之中，火焰狐毫无留恋地溜之大吉了。
“而被它掀翻的烛火点燃了桌布，险些将侍女家烧成灰烬。”

“它是故意的！”织田和树很聪明，几乎算得上一点就通：“……这是因为火焰狐还具有野性，对吗？”

青峰点点头：“出于同情去释放它，或者，因为喜欢而豢养它，都是极为可笑的想法。”


……当然了，驯养野生的物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驯服了桀骜的狼成为忠诚的犬，驯服了不羁的野马成为温顺的坐骑。但是，在一整个过程中，人们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也投入了很多的精力。

要知道，再可爱的野生动物，也具有天生的野性。
如果想要在寥寥数日中，轻易地驯服一只野兽，除了伤人伤己，再没有别的好处了。


“其实，我们所猎取的动物，只是庞大基数中的很小一部分。唯一的一点，就是不要竭泽而渔。”黄濑摸了摸织田和树的脑袋，安慰他：“所以，不用担心以后会再也看不到火焰狐。”

“我知道了。”织田和树认真地点点头：“猎杀不能代表残忍，放生它们也不能表示慈悲。”

能得出这种结论，对像他这样小少年而言，可以说是天赋秉异。黄濑有点惊喜：“小织田很厉害啊。”

织田和树脸蛋一红，他抓了抓自己的袖子：“……我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猎手，像是青峰一样……”他停顿了一下，声如蚊呐：“……也……也像是黄濑一样。”

“呜哇！小织田好可爱！~”黄濑抱着他原地转了一圈。织田和树尖叫了一声，抱紧了黄濑的脖子，然后咯咯咯地笑了。

“……哈，真是的……”青峰握了握手里的剑柄，脸上的表情又无奈又不耐：“喂，我说，你们两个今年都只有三岁半吧？”

“不用你管！”一大一小两张气鼓鼓的脸同时转过来，反驳他。

“……啧。”青峰有点头疼地挠了挠脑袋，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在此刻显得相当柔和：“……猎物全部都要逃走了哦。”

“啰嗦！”X2。

“——哈？！我可是好心在提醒你们！”

“你是老妈子吗？！”X2。

“——我说你们两个才是真父子吧？！”

……

阿部宽（织田信介的家将）再次看见织田小少爷的时候，已经接近了中午。阿部宽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为此，他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从眼眶里揉出来。

黄濑小心地环抱着织田和树，骑在斑点身上，两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说笑着。青峰走在前面，牵着斑点和风之王的马绳，慢悠悠地走向围场的大门。他的额头上爆着青筋，还时不时回头和两人争论两句，然后被两人齐声噎回去。

“简直就是一家三口。”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阿部宽万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惊觉不对，急忙回头，紫原正站在他的身后，还咔哧咔哧地嚼着一根胡萝卜。

“小紫原！~”黄濑欢呼着挥了挥手臂：“你看，我把青峰的儿子带回来了哦！~”
织田和树拉着他的袖子，一脸嫌弃地瞥了青峰一眼：“我才不是黑皮的儿子呢……”

“——虽然你说的没有错，但是你那一脸嫌弃是什么意思？！”青峰吐槽。

“就是小织田很嫌弃你的意思。”黄濑撩拨他：“小青峰的理解能力也被黑黑的皮肤吃掉了。”
“青峰的皮肤是保护色。”织田和树一脸认真：“专门在晚上使用，避免被天敌吃掉。”

黄濑若有所思：“小青峰一定是是黑豆妖怪变的……”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木碳妖怪……”织田和树跟着补刀。

“……你们两个是一个妈妈生的双胞胎吧？！”

“明明就是小青峰/青峰生的！”

“%……&*”

“￥%…&”

……

阿部宽又一次揉了揉揉眼睛，然后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呆了几秒钟。最后他瞄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极为淡定的紫原，有点心虚地发问：“……这种妻子和儿子，齐心合力一起欺负丈夫的即视感，绝对是错觉吧？”

紫原啃了一口西红柿，表情很平静：“赤仔说，如果会觉得吃惊，那就是定力不够。”

“……定、定力不够？”阿部宽脸上顿时出现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感慨：“啊，我明白了……”
——是特意用这样的方式，来训练家将们的处变不惊能力吧！

……赤司征十郎果然很有见地、与众不同。而织田家族日常的锻炼，在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呢。

阿部宽定了定神，他再次向着青峰黄濑等人看去。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和微微赞赏的表情：“……小少爷可以和两位大将成为朋友，真是非常非常荣幸的一件事情呢……”

紫原瞥了他一眼，淡定地摸了一袋子花生豆，咔嚓咔嚓嚼起来。


……

冬日的暖阳照射下来，热度一点点攀升，凛冽的寒气似乎已经失去了可怕的威慑力。今天的风不太大，微微带着点儿湿润的潮气，却并不显得那么冰冷。
风里，传来朝气蓬勃的笑闹声——

“……你们两个这是狼狈为奸啊……啧，有胆子骂人，就要有胆子单挑啊。”

“啊哈，单挑就单挑！——小青峰看招——”

“青峰你哦，大白天的还穿着夜行衣，会不会目标太明显了啊？”

“……织田少爷你——啊！黄濑凉太，你偷袭！”

“这叫‘趁人之危真君子，落井下石铁汉子’。”

“黄濑哥哥懂得好多！~（鼓掌）”


阿部宽的眼睛里面都要喷出小星星了：“……小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啊……赤司的家将果然名不虚传，这些兵法谋略，孤陋寡闻的我真是闻所未闻呢……”

“咔吱——恩，所以好好学习吧。咔吱咔吱咔吱——”

……

所谓日常生八卦，淡定出真知，胡说平是非。

——古人诚不欺我。

加一发剧场和词典：
之前说好的，送给小樱花么么~不要觉得太迟




胡编乱造小词典：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字面解释：
和赤司呆久了会变得中二，和黑皮呆久了会变得逗比。

扩散用法：
因为奇迹没有正常人，所以和奇迹呆久了，也会变得不正常。

词句适用代表人物：阿部宽。


小剧场：

某黑皮牵着风之王缓缓而至，通体灰色的风之王英姿飒爽。

黄濑：呜哇，小黑皮骑的居然不是匹黑马！好意外！！！
黑子：……黄濑君，我想，如果青峰君骑着黑色的马匹，晚上就会真的看不见的。如果有人在晚上狩猎，误伤了青峰君就不好了。
赤司：以大辉的武力是不会被其他人误伤的……这么说起来，这一点倒可以利用一下。毕竟如果在晚上，就算是我，使用了天帝之眼来查探，找到大辉也非常具有挑战性。
绿间：没有错。若是两军对峙，完全利用这一点来进行刺杀活动或是勘察敌方，没有人会发现的——如果一定要给这样的计划起一个名字，就干脆叫“黑色幽灵计划”好了。
紫原：黑皮仔，如果你去勘察敌方的话，一定要记得把粮草全部搬回来。不搬回来的话，我就碾爆你哦。
黄濑：果然是小青峰，好厉害！怪不得好多侍女们要尖叫着给你生猴子——不过，我觉得吧，猴子可能是生不出来了，不如生个黑猩猩吧！~

某黑皮：……算我求你们了，快放过这个梗吧！

第三十四章：迎春。

中午，训马场。

比赛用的马匹都很精贵，平时的饮食、梳洗都有专人侍奉，中午的时候，自然也是重新回到训马场休养生息。

一个时辰前，黄濑猎了两只野兔，在织田小少爷的强力要求下，三个人干脆席地而坐，生火碳烤，把两只兔子瓜分地干干净净。
所以此时，虽然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黄濑和青峰对去餐厅享用普通饭食并无兴趣，就干脆留在了训马场，织田和树则被阿部宽带回织田家主身边了。

黄濑咬了一口花生饼，有点享受地眯了眯眼睛。青峰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有点嗤之以鼻地摇摇头，手却伸过去，也摸了一块花生饼，塞进自己嘴里嚼吧嚼吧。

这些花生饼呈现金黄色，是用面粉、鸡蛋、糖砂、花生做出来的，因为刚刚出炉，所以周身散发着格外诱人的香气。
酥香的花生饼口感很好，尤其是里面打碎的花生仁，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烘烤，所以显得格外焦脆,口感更是饱满。

花生饼所含的蛋白质、能量很高，原本是侍女们做出来，给斑点等马匹加餐用的。

斑点看着自己食槽里面那干巴巴的羊草，很是不满地甩了甩尾巴。
——它现在很生气，明明它等花生饼等了这么久，谁知道，居然会被这两个不要脸的人类给半路截胡了。

堀内由夫正用马刷为雪丸梳毛，看见斑点不太情愿进食的样子，便招手叫了两个人过去，弄了一些豆饼，混到了食槽中的羊草里面——新鲜的豆饼散发了浅浅的豆香气，让羊草的味道变得有些清甜。
斑点闻了闻，似乎是满意了许多，这才低头吃起来。

“小斑点闹情绪了哦。”黄濑咬着花生饼有点乐不可支：“小斑点真馋啊……”
青峰又摸了一块花生饼塞进嘴里，有点口齿不清地吐槽他：“明明是你抢了它的零食吧，要说比馋，你甩了斑点三条街。”
“小青峰好过分！”黄濑大声嚷嚷：“一边说我居然还偷我的花生饼吃，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诶——！”他一把拍掉青峰那只伸过来偷花生饼的爪子，又扭头若有所思地看了青峰一眼，有点揶揄地一笑：
“……说起来，小青峰上午什么都没有打到呢。”

“啧，上午那些小动物我才没有兴趣。织田大人指派我过来，说是一定要猎取大型野兽，好让你们长长见识……”青峰抓了抓后脑勺：“啊，对了，下午的狩猎，赤司是不是要亲自上场？”

黄濑嚼着花生饼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那你就给我好好看着，这一次的冠军绝对是我。”青峰趁他不注意，又抢了一块花生饼，这一次他的吃相变得斯文许多：“省得你这家伙，总是到处说着什么小赤司是最厉害的乱七八糟的话……”

黄濑鼓着腮帮子要反驳，就被青峰用力揉搓了一把脑袋，头发成了乱糟糟的鸡窝。黄濑赶紧把自己一头金毛给捋顺，抬起头，才想炸毛，就听见青峰低声说了一句：
“……啧，说起来，织田家的人里面，所能仰仗的砥柱，果然只有我啊…………”

黄濑明显愣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花生饼也不吃了，身体微微向一侧靠去，凑近了青峰，语气中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小青峰，有时候人如果太厉害了，也会很不好……对吧？”
青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并不作声。

黄濑对他的不回答没有太在意，只是转过身，用双手托着下颚，神情难得地有些认真：“如果一个人，对于所有的事情，都全部轻易就能做到，会很困扰吧……失去了挑战的意义，那么生活就会变得很无聊。”
他停顿了一下：
“总觉得，和小赤司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呢……小赤司总能把一切事情安排的很好……啊，当然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小赤司真的好厉害呢！”

黄濑这样说着。

他低着头，半坐在食槽的边沿，用一只脚在地面上轻轻画着圆圈。

装着花生饼的小袋子被黄濑捏在手里，袋口系着的丝线垂挂下来，沿着他的小腿，在风里一荡一荡地飘着。

黄濑现在看起来，和以往表现出来的乐观、天真有点不同——但一时半会间，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青峰对这样的黄濑有点在意，他不自觉地伸手过去想要安抚他，然后像是突然惊觉一样，猛然将手抽了回来，神情也有点尴尬。他掩饰般清了清喉咙。微微偏过头去，偷偷打量了一下黄濑的神色。

黄濑低着头，对他的动作仿佛没有觉察。

青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手，拍了一下黄濑的后背。
他用的力道不轻不重：
“你这家伙总是在胡思乱想点什么？我先申明一点，你就算是装可怜也没有用，下午的狩猎，我可是不会放水的……输了的话，可不要躲起来偷偷哭鼻子。”

“居然说我会哭鼻子，好过分——！”经不起撩拨的黄濑立刻瞪大了眼睛：“小青峰还真的以为你会赢了这次比赛么？……比赛剑术的话，也许我不如小青峰，可是说起狩猎的话，我黄濑凉太可是狩猎比赛的一把手！”
他自信满满地用力握了握拳头。

“哦，狩猎比赛的一把手啊——要我说的话，你这家伙金灿灿的，不如说是狩猎比赛的奖杯，来得更加贴切一点吧。”

“小青峰好过分！！！”黄濑炸毛，冲他威胁般用力挥了挥拳头。

……

暖暖的冬阳照射下来，地上两个打打闹闹的影子靠的很近，显得极为亲密。

马厩里的干草，散发着一种好闻的味道，这让原本有些寒冷潮湿的空气变得温暖而干燥。花生饼浓厚的香气弥漫在四周，混合着食槽里散发的大麦、豆饼的清香，让气味变得更加馥郁。

大嚼着午餐的斑点打了个重重的响鼻，它瞄了眼食槽边沿坐着的两人，对自己那傻瓜主人和另一个黑皮笨蛋嗤之以鼻，表情相当不屑。

漂亮的雪丸已经被堀内由夫用毛刷妥当地梳理好了鬃毛，它步履轻快地踱到食槽边，有点好奇地瞅着今天的午餐。
斑点立刻挪开一个位置，并且殷勤地把它上午藏起来的一个苹果从羊草底部翻出来。
雪丸惊喜地笑纳了。

堀内由夫用凉水冲洗掉了手上的碎草屑，看了一眼黄濑和青峰，又看了一眼两匹凑在一起的马匹，不由好笑地摇摇头。他把剩下的水倾倒在地面上，让几个侍从把马厩刷洗干净，自己则仰头看了看太阳，感慨道：

“……都忙着恋爱啊。看样子，春天马上就要来喽……”






短小的一章，天太冷了空调不给力，码字手好冷（发抖

过年啦，正文暂时没有思路，缓缓再更新→_→。先送上短篇两篇，希望大家喜欢2333

短篇脑洞系列：青黄【失语症】：http://tieba.baidu.com/p/4336965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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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工具。

上午的狩猎活动，更像是是一种热身——所以织田和树才被允许进入围场，感受猎杀氛围。而下午，是狩猎比赛的真正赛点，也是各位参加比赛的家将们正式入场的时间。

围场的冬天，猎物的品种并不丰饶。所以照惯例，在冬狩比赛中，从下午开始，每隔一段时间，侍卫们都会向着围场中释放一些其他的猎物，包括山鸡、野牛、兔子等，猎物有大有小，品种齐全。
侍卫大约会进行五次左右类似的投放。

在最后的一次投放之前，侍卫们会拉响警报，并且预留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供猎手准备。最后投放的猎物，是最为凶残的猛兽，数量只有一只。而这只猛兽，往往也是本次狩猎活动最大的猎物。
通常而言，能够猎捕到这只猛兽的猎手，就是本次比赛的胜利者了。

……

下午。

黄濑拎着一根带网的长杆，满世界追着一只速度奇快的绿足山凤。斑点被黄濑扔在了靠近入口的一处空地上，正在优哉游哉地嚼着草皮，看着自家的蠢主人时不时蹦哒蹦哒地从面前跑过。

绿足山凤机灵地就地一个打滚，猎网啪地一声打在它的身侧。
——黄濑第二十次扑了个空。
绿足山凤跳起来抖了抖羽毛，歪着脑袋打量着黄濑，然后在黄濑拔腿的时候，又轻快地向前跳了两步。

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约半个时辰），这只格外聪明的绿足山凤，一直就这么保持着和黄濑恰好几十米的距离，却没有让黄濑摸到一根它的羽毛。

这根本就是一种挑衅！

“呼……呜哇哇哇，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堂堂一个家将，居然还抓不到一只破鸟！”黄濑在原地气急败坏地直跳脚。
细细的长杆握在黄濑手里，被挥动得呼呼作响。杆子头上系着的用细线编织成的网状小袋，顺着杆子挥动的方向被甩来甩去，撞在风里，发出了几声轻微的拍打声。

……

绿足山凤，是山鸡的一种，属于雉类。
它的尾羽很长，羽毛的颜色华美而瑰丽，双足呈现一种翠绿色。除了不能开屏，可以飞翔之外，绿足山凤整体看上去十分接近孔雀。
因此，也有不少人叫它“无屏孔雀”、“飞孔雀”，等等。

喜食蛇虫鼠蚁的绿足山凤很受人们喜爱。
曾经，在很久一段时间里，人们都把拥有一只绿足山凤，作为是否属于上等人的评判标准。到了后来，因为过度的捕杀，绿足山凤变得有些稀缺，人们于是开始豢养这种生物。
绿足山凤的双足细长，很难维持行走时的平衡，因此绿足山凤在地面上活动时，多为跳跃式前进。因为惧怕豢养的绿足山凤会飞走，人们不断地剪短它们翅膀上面的羽毛，久而久之，绿足山凤也就不再会飞了。

……

黄濑一把扔了手里的长杆，微微弓起腰背，整个人向前倾斜着。
这一次，他干脆笔直地瞄准了绿足山凤前方一点点的位置，然后盯住了绿足山凤，在它即将起跳的瞬间，也顺势跟着扑了上去。

嘭咚——

伴随着四处乱飞的细小绒毛，掺杂着绿足山凤惊慌失措的鸣叫声，黄濑喜滋滋地提着绿足山凤的一双翅膀爬起来，一脸的得意洋洋。

“恭喜黄濑君终于得偿所愿。”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黄濑有点惊喜地抬头，发出一声欢呼：“小黑子！~”

“啊，是我，黄濑君……失礼了，不过，我想说，如果是猎捕这些禽类，其实有更加简单的办法。”

黄濑撇了撇嘴：“啊，我知道，小绿间教过用弓箭是没有错，但是我想要完整的一只绿足山凤。如果用弓箭的话，这么漂亮的羽毛就毁掉了——啊，当然了，小绿间那种怪物一样的瞄准能力，比如能射准这么细这么细的脚，完全不在正常人应该考虑的范围里面……”

“……”对于黄濑的吐槽黑子一贯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淡定地从树上跳下来，后背上还背着一套工具。那是他就地取材，用树枝、藤蔓、牛筋等东西当场做出来的。虽然看起来有些简单粗糙，但是实际上却是意外地好用。

——当然，这是夫子曾经在课堂上教授的狩猎秘籍之一。黑子听课总是很认真，这一点，他和黄濑完全相反。

黄濑这时候还在嘲笑他：“呜哇，小黑子，你怎么背着这些东西啊？”他仰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十分容易地从黑子的背上随手抽了一小把弓弩。

这一把弩看起来相当小巧，也有些粗制滥造的难看，和黄濑身上带着的那一把相比，简直像是小孩子玩的玩具。

“哈哈哈，小黑子好可爱。这些东西小黑子是做出来送给织田家的那位小少爷的吧？”黄濑这样说着，一边随手用弩瞄准了一棵树木，漫不经心地扣下机关。
小巧的弩轻微地发出一声嗤响，粗糙的箭矢顺着箭槽应声而出。

“嗵——”

一声闷响，却不是预料中箭矢断裂的清脆折断声。

黄濑不由咦了一声，然后有点好奇地上前几步——箭矢没入了树干，约有一寸的深度。

这下，黄濑不免对手里的弩高看了一眼：“……好神奇！！”

“黄濑君，这就是夫子说过的，‘不可貌相’啊。”黑子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不过有些发亮的双眼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很好：“这种弩是专门用来猎捕小型动物的。如果是要活捉，譬如绿足山凤这类野禽，其实有更加容易的办法。”

“——诶？？小黑子快点教给我！~”

……

“一、二、三、四……五。”黑子很满意这一次的战果。他用绳子将山鸡的翅膀、双脚结结实实地捆好，然后一只一只交给侍卫。

黄濑双眼发亮地把秕谷袋子、竹筛、绳子之类的东西抱到怀里（注释①），宝贝得不行：“小黑子好聪明！！居然会想到用这样的办法……只要蹲在一边，就可以等着这些山鸡自己送上门——小黑子真的好聪明！~”

“……黄濑君，虽然你这样夸奖我我会很高兴，但是这不能掩盖黄濑君在课堂上没有认真听课的事实。”

“啊啊，小黑子好过分……”黄濑装可怜：“那个夫子真的好唠叨，他说的话根本就是催眠曲，而且平时的训练真的好累嘛……所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什么的，真的不是我故意的啦……”

——才怪！
明明有时候，黄濑君会和青峰君一起联合起来，和可怜的夫子斗嘴斗得相当开心！

……当然了，从来不会当面揭穿对方的黑子，只是在心里这么反驳而已。
他表面上还是看起来十分平静（面瘫？）：“黄濑君，马上就会开始第一轮投放猎物了。”

猛然惊觉的黄濑愣了几秒，然后他转身看了看四周，发出一声惨叫：“啊，完蛋了！我可怜的小斑点还在围场门口……嘤嘤嘤……”

黑子默默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此时，两人现在已经身在围场深处。

“呜哇哇……我的小斑点不会被那些人当成猎物抓回家吧？！呜呜呜……”

“……不，黄濑君，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从这里到围场门口再回来的话，不要说第一轮投放猎物的时间了——能不能赶上第二波，还是个未知数呢……”


注释①：
如果上过某篇课文应该会觉得很熟悉2333，雪地捕鸟什么的。这是蠢作者脑子一抽突然想到的梗。小天使们可以参考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摘自《朝花夕拾》。




隔了很久的更新，不意外依然短小2333（→_→）噫，不要催更嘛。窝爱你们，小天使（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