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演武场。

“黄仔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紫原嚼着桂花糖这样评价。
黄濑看着他吃得香甜的模样有点馋，加上中午没有吃饱，顿时恶向胆边生：“小紫原，交出桂花糖不杀——呜哇，好疼！”他捧着被敲痛的脑袋，眼泪汪汪。
“抢零食的话，碾爆你哦。”紫原欣赏了一会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随即挑了一块大一些的桂花糖塞进黄濑嘴里。
又甜又痛。
黄濑一面淌着宽面条泪，一面努力地把桂花糖嚼得碎碎的，咽下去，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没敢再去抢，只是眼巴巴瞅着桂花糖，然后和护食的紫原商量：“……小紫原，你要不要再敲我一下？”
呜呜——真的好好吃。
饶是紫原对黄濑这种目光也有点吃不消，他随手再塞给黄濑一块，然后飞快地走开了。


望着紫原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黑子默默地在心里，给黄濑直接打了一个“恋爱时战斗力爆表”的标签，然后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的怀里还放着绿间要吃的药呢。

病人至上。
只能委屈黄濑君饿一会了。

正直真诚的黑子这样想着。


黄濑在演武场周围溜达了一圈，终于在不远处的石板边发现了目标。黄濑蹑手蹑脚地从背面走过去，然后被黑皮的猛然回头吓了一跳。
“！”
黄濑跳开一步。

黑皮挑挑眉毛：“你这家伙，又想干什么坏事了？”
“……才没有。”
黄濑扭头作不屑状，然后在对方转回头去，接着擦剑的时候，偷偷把对方从上而下地打量了一遍。

……什么嘛，看上去，这个黑皮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天那种恐怖的威慑力，到底是什么？

黄濑凑近去一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对方的后背上隆起来的肌肉——很硬。黑皮噌地一声回头，看见黄濑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不自觉地微微向旁边靠了靠，然后皱眉：“……干什么？”
“喂，小黑皮，你叫什么名字？”
“……闹了半天，我叫什么你都不知道？”黑皮冒着青筋，捏了捏拳头。
黄濑鼓起脸颊，然后双手合十，相当郑重地给他鞠了一躬：“对不起了，黑皮君。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皮反而被黄濑的态度吓了一跳，他刷地从坐着的石板上起身，不去受那一礼。
黄濑格外坚持：“黑皮君，我应该要向你道谢的。那天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们，小绿间和我一定没命了。”

他金色的眼眸里面完完全全的认真，带着满满的感激，然后深深向着对方鞠了一躬。

“……啧。真是没办法。”黑皮放松了一些，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接受了谢意：“记好了啊，我叫青峰，青峰大辉。”

“青——青峰……大辉？”
黄濑重复了一遍，微微上挑的尾音带着一点不确定：“是这样吗？”

青峰微微一愣。
黄濑正歪着脑袋看着他，金色的瞳孔透亮，里面倒映着青峰的脸。
他在整个阳光底下站着，周围的空气清楚、明亮。
这样的黄濑仿佛就在发光一样。

青峰莫名的觉得有点脸热。他掩饰一般抓了抓脸：“是……是这样。那个，我记得你是叫黄濑吧，黄濑凉太。”

黄濑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原来青峰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姓名。
听着青峰那低沉的声线，清楚而明确地把自己的名字叫出来，黄濑突然有点拘谨，他飞快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呢。”

“啊……”

沉默。

呆呆的对视。

尴尬乍起。

同时还弥漫在空气里的，还有一种奇特的气息。

……暧昧。


“啊，那个，小青峰，你是武士吗？”
黄濑率先打破了这种胶着的、奇怪的氛围。

刹那间，空气仿佛重新流通起来。淡淡纠缠着两人的一种格调，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青峰松口气，他差点就要以为今天自己是不是撞了鬼。他摸了一下手中的剑，然后插回腰上别着的剑鞘：“算是吧。更确切的说，我是一个武将，同样也是家将的一种。”

……
青峰虽然是家将，但本质上面是隶属于织田家族。因为双方互为同盟，又怀揣着相互切磋的暗自较量之意，在接受赤司的邀请函之后，青峰这才来到赤司本家，小住一段时日。
……

“小青峰，好厉害。”

青峰毫不谦虚地认同了他的夸赞：“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打败我了。”这也是他离开织田家族，来到赤司家的主要原因。

“那……小青峰，可以教我吗？”黄濑咬了咬嘴唇：“我也想，也想变得更加厉害，那天的事情，以后，我再也不要它发生了。”

青峰侧眸。
眼前的黄濑周身弥漫着一往如前的恢弘气势，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面，意志坚决，斩钉截铁。

“我不想再被谁保护了。我想要——想要成为像小青峰一样的存在！”

第十四章：蜕。

绿间的药方里面，有一味药，叫做蝉蜕。

蝉蜕是蝉的外衣。
在泥土里面蛰伏了十七年，然后在一个月的喧闹中度过一生的时光。
有一点悲哀。
但是，也是非常热闹、非常响亮的一生。


“啪——”
长剑咣当落地，黄濑咬住嘴唇，用力掐住了手臂，这才没有为刚才的一下痛呼出声。他保持了同一个姿势很久，半晌才勉强缓过劲儿，慢吞吞地把地上的剑重新捡到手里：
“……再来，小青峰。”

“我看还是算了吧。”青峰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这家伙，就算和我一直这么打下去也没有用的。”
“我是不会放弃的！”黄濑脱口而出。
青峰看了看他已经微微发颤的双腿，以及煞白的脸蛋，不免轻轻嗤了一声。他利落地收剑，转身，头也不回地跳下了比试台：“……随便你。反正，我准备回去了。”

他的背影被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笼罩住，最后消失在远处一片沉沉的暮霭里。


黄濑目送他的离开，神情委屈而又倔强。
他有点闷闷不了地低下头，慢慢走下比试台，把手里面的剑放回武器架。
双腿不断地发软，黄濑需要扶着架子，才能勉强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势。他长长舒了口气。
果然是不行啊……
训练的太少，以至于身体受不了一点点的超负荷运作。以后要更加努力才可以。像小青峰这样恐怖的家伙，是在妈妈肚子里，就开始训练了吧？！


“喂，我说你这家伙的腿是被黏在地上了么？”

黄濑愣住了，他转过头去，青峰正一脸地嫌恶地站在他的身后，黄濑忍不住眨眨眼，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脸。

……幻觉？
好真实的幻觉啊。
呜哇——居然脸上那种凶巴巴的表情都和真的一毛一样！

青峰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他用力敲了黄濑的脑袋一下。黄濑立刻飙着眼泪，嘤嘤嘤地捂住了脑袋，一脸震惊，嘴里还喃喃：“敲人还这么痛！青筋都有……现在的幻觉好吓人！是因为在反向模仿小黑子吗？”

“——哈？！！！你这家伙是存心要气死我是吗？”青峰痛下死手，死命揉搓了一下黄濑的那头金毛让他回神。然后转身，蹲下，瞥着呆若木鸡的黄濑，一脸不耐烦：“快点上来，要吃饭了！”
“……”
黄濑像是梦游一样爬到了他的背上。


……
背到半路的时候，黄濑终于反应过来了。
“小青峰！活的小青峰诶！！！呜呜呜，小青峰是活的真好啊……”他上下其手对着青峰的后背一通乱摸，然后咧开嘴傻笑。

青峰一个脚崴，差点连人带自己全摔进了湖里。
然后就听见他一声愤怒的咆哮：“你这家伙是训练傻了吗，啊？还是说继你的智商之后，你的反射弧也被紫原吃了？”
黄濑鼓起腮帮子：“小紫原才不会吃我的！”
“……不吃你的？”青峰思索了一会，面色有点难看：“……那会不会吃我的？看样子以后一定要离那家伙远一点。”
黄濑扒着青峰的肩膀嘲笑他：“谁叫你一点都不可爱。小紫原最喜欢吃东西了，不给他吃的话，会被他碾爆哦！”
“……你有哪一点看上去可爱？真菌小王子？”
“你这个木炭黑少爷有什么资格说我？！”
“十分脚软郎！”
“夜晚消失君！”
“@#￥%！”
“￥……%&*！”


……抓住的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对？
不，应该是哪里都不对。

路过的黑子默默地把自己的存在感一降再降。

果然，黄濑君和青峰君是天生一对，就连吵架都这么不约而同地掉智商。

不过，听他们打情骂俏，简直牙疼。

……等一会儿，给绿间君送药过去的时候，顺便向对方要一点治疗牙齿的东西好了。

牙齿有点疼的黑子哲也这样想着。


……
被青峰背进餐厅的黄濑一如既往的活跃。一落地，黄濑就跳到了青峰的旁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筷子，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目标直奔青峰面前小碟子里面的三文鱼。

一戳，一塞。
附带着满脸欠揍的“一本满足”的表情。

青峰甚至没有来得及坐下，就目瞪口呆地看见满满一碟三文鱼飞快地瞬间消失在了黄濑的胃里。
他已经完全气不起来了，甚至连抱怨，都没什么以往的凶狠劲儿：
“……我擦……你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啊……”

抢得忘乎所以的黄濑突然停了筷子，一脸无辜地转头，嘴里甚至还塞着那没有咽下去的最后一块：“……诶，我忘了……”
黄濑有点苦恼，瞅了瞅青峰那空空如也的三文鱼盘子，然后一脸嫌弃地把自己的那碗鳗鱼搬到了青峰的碗里：“喏，这个给小青峰作为补偿好了。”
然后，他开始欢快地和自己的那满满一盘三文鱼搏斗。

……你以为我看不见你的那一脸嫌弃么？！明明是自己不要吃吧？！还有你敢不敢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吃你自己的那一份啊？！你是欺负我晚上看不见么——那是别人看不见我，不是我看不见别人！
……还有，餐厅明明有灯！！！

青峰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用一种看奇葩生物的眼神看着黄濑：“……接下去，我是不是应该要谢谢你，然后给你双份的奶汁烤洋葱汤？”
“诶——？尊的啊？！嘿嘿嘿，小青峰你真好……”黄濑咬着筷子，对着青峰傻笑。

……
亲娘啊，黄濑居然相信了。

青峰沉默了。
然后，他开始慢吞吞地开始吃自己的那一份。

黄濑绝逼有智商缺陷。

青峰发誓，他以后绝对不和残疾人较真。

——太他1妈1掉价了！！！


坐在不远处的紫原有点失望，他看着青峰咬牙切齿地把两碟鳗鱼吃掉了，甚至在黄濑凑过去偷汤喝的时候，青峰都没说什么。
紫原喝了一口今天的汤，是黄濑最喜欢的奶汁烤洋葱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咸鲜浓香的汤汁，在今天格外没有味道——也许，没有黄仔和他争抢着，就不好吃了吧。


“小青峰！这个虾饺给你，作为你今天陪我练习的奖赏哦！~”
青峰对此嗤之以鼻：“……谁要你夹过的这玩意？上面都是你的口水，看见没有？”
“哈——？！小青峰好过分！！”
青峰一脸嫌弃地吃掉了那个看起来特别诱人的虾饺，黄濑鼓着腮帮子从他的碗里偷了个肉丸，然后被青峰抢走了第二个虾饺。
“小青峰！！”黄濑炸毛：“你不是不要吃虾饺吗？！”
“……恩，仔细尝尝，这玩意儿还挺好吃的。再说，这个又没有你的口水……”
“没有羞耻度的黑皮！”
“节操掉光了的黄毛！”
“#￥%……”
“！@#￥”


紫原夹起自己碗里面的一个虾饺，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放到嘴里嚼了嚼。
他一脸的若有所思。


……
餐厅里面的光，是透过微微泛黄的灯笼皮子，放射出来的。这种微微的暖色将整个屋子笼罩起来，所有在屋子里面的人，身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
薄纱轻暖。

窗外的月渐渐上了柳梢，落在地面上的颜色，和餐厅里面的相差无几。
……却是微凉。

……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不要质疑我的决定。凉太想要青峰指导他——更何况，这件事情，我知情，也是完全同意的。”赤司缓慢地翻了一页书。

昏暗的灯火让书页上面的文字有些模糊，赤司却浑不在意。
一盏清茶在赤司的手边，缓慢地飘出一缕烟气，又漏了一点悠悠的茶香。

“虽然现在为止，我都只听赤仔的话，不过，那是因为我觉得，赤仔很厉害。不过，最近，我越来越觉得，好像不一定，赤仔的话，我就一定要听。”

赤司抬头，紫原站在他的面前，手里面还捧着一大把的花生，吃得满脸都是碎屑。那语气，却难得地认真。

“赤仔，可以和我比一场吗？输的话，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赢了的话，应该就是对的吧。”

赤司没有质疑和反驳，他只是笑笑，声音像往常一样沉稳而温和。他说——

——“可以。”


书本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上，犹泛墨香。

随着最后的一缕烟气飘散，茶，却凉了。


……

兵刃交叉、碰撞，空气里面，就像是有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情绪，不断搅动，并且彼此冲击。

汗水一点点从毛孔里面渗透出来。
灼热。
激凉。


赤司擅长的灵活多变的作战，这一点和绿间很相似。不同的是，赤司最擅长的，是阻挡，依靠的是一种阻止进攻的屏障感。他就像是一张网，密集而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专断。不允许，也不可以让对手透过。
极致的防御——可以这么说。

蜘蛛网是绵柔、黏腻的，如果是锋利的刀剑，或许可以斩断一部分蜘蛛丝，但是很快地，如影随形、绵延不绝的蛛丝就会将整柄刀剑包裹起来。
化刃为无，这就是赤司的能力。


紫原是擅长进攻的，也是因为良好的身体条件造就了他。紫原只消站在那里，一种如同山一般的压迫感就让对手毛骨悚然。
如果要用剑比拟，紫原绝不是最锋利的一把，青峰才是。可紫原无疑是剑中最厚重的一把。
例如玄铁重剑，明明无锋无刃，却能所向披靡。

紫原已经不仅仅是一柄重剑了。这些年以来，他并没有锻炼他自己本身的攻击强度、速度，他身上原本就并不锋利的杀意甚至已经消弭，他给予人的感觉，更贴近于一种蓬勃的厚重感，仿佛是一座山、一处丘。

蜘蛛丝可以包裹住一只蜜蜂，可以包裹住一只河狸，可以包裹住一柄利剑，却拿山川河流毫无办法。

……
肩膀、后腿、脸颊、手臂，都在流血。
这种程度的伤当然不可能致命，但对于赤司而言，几乎是逼近了他的底线。

……
“赤仔，我还以为，这一次的过程，会赢得更加困难一些。”
紫原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失望，下一秒，他轻而易举地挥剑，重重地一击，落在赤司的长剑中间的位置。

蛛网破裂。

长剑碎裂。

“赤仔要输了哦。”紫原一脸的认真，然后他向着眼前的赤司，再一次挥下一剑。


这一剑，劈砍下来了。

一双赤红色的眼眸里面，遮天蔽日的剑光。

……

我居然……
赤司征十郞居然……
要输了……？

不可能……
这种事情……
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不赢不行。
不管对手是谁。
不管出现什么状况。
否则的话……


只有胜利。
必须胜利。

在这世界上，胜利就是一切。
胜者的一切，就是对的。
能胜过一切的我，就是正确的。

必须赢。
必须赢……
必须赢！！！


……
刹那间，仿佛是一种错觉，整个演武场——不，应该是整个世界，陡然间倾覆了。

碧落穷尽、星河逆行。

紫原就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束缚了一样。
他的手指还可以收紧，指甲几乎要掐到剑柄里面，但是他的手臂和腿脚就像是被割断了神经，完全无法再抬动起来，哪怕一点点微小的幅度。

就像是一种规则。
神秘莫测的一种规则。
在紫原的周围，有一张重新展开的、看不见的网。

……与其说，这种规则是一种极致的束缚，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极致的脉动。紫原本身没有动，而周围的一切却已经瞬息万里。

不是防御。
这是极致的攻击！

赤司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他的脊背微微弓起，那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姿势。一种目空一切的威压从他身上急卷而来，穷尽了吞天之势，撼地之能。

紫原的瞳孔收缩，他不能动，便只能看着。

和之前的屏障一般的内敛不同，现在的赤司，仿佛就是剑本身。

一柄断剑！

断剑是绝没有剑刃之说的，甚至于，断剑往往意味着十死无生。

然而赤司的断剑上面凝聚着凛冽的剑意。

锋芒毕露。

他睁开眼眸。

一金一赤的瞳孔。

一剑挥出——！

须弥间，紫原仿佛看见了日月移位，乾坤斗转。


“咔剌——”
一道细细的裂缝从紫原的剑柄末端爆出，然后像是被点燃的引线一样，贯穿了一整柄剑，清脆的碎裂声，然后，整柄剑化作了碎屑，片片散落。

——紫原的手里，只剩下了一半的剑柄。


“你有些得意忘形了啊——”
一个凌厉而且强势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演武场上回响。
“不要惹我发火——”
“——忤逆我的人，就算是父母，也要死！”

紫原缓慢地把剑柄握紧，他低下了头，有点吃惊，然后认真地回答：“……我输了呢，赤仔。”

赤司缓慢地扔掉手里的断剑，他异色的双眸冰冷而笃定地锁定了紫原：“……不过没关系，如果你也想要教导黄濑的话，那么就去吧。”
他缓慢地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异常瑰丽的笑容：“我以前对于你们，太过于严苛了。只要胜利的话，怎样都没关系——能用就可以了。”

紫原抬起头来看着他，仿佛有点不解对方的态度改变。

“没关系。想做什么的话，就去做吧……”赤司相当宽容，“……敦。”

第十五章：鬼节（注释①）。

风向变了，温暖而潮湿的空气，已经变得冰冷和干燥。这预示着已经到了秋日里的小秋。
丰饶的原野献上了春日里忙碌的战果，金色的稻米连绵成田，风吹摇曳，散发着醺醺的香。果树也成熟了，果香萦绕，多汁甜美的水果是活跃的猴群的最爱。木芙蓉、蜀葵和大丽花，则在人们的窗外争奇斗艳。
这是属于自然的秋日盛宴。

人们，自然也有许多其他的有趣活动。
大街上热闹起来，香灰和纸钱飘洒，这是寄托哀思的一种情怀，也同时预示着，为期一整个月的“鬼月”的到来。

鬼月中最重要的，则理所当然是中元节了。
中元节，俗称七月半。传说，在每年的此时，阎王就下令打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禁锢在地狱，受苦受难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从而享受人间血食。


……
绿间小心地把床头上面的风铃取下来，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面，小心地放进柜中。
——中元节这天，有很多禁忌。传说红绳、铃铛、风铃等都容易引来鬼魂，因此即使是今天的幸运物，由于忌讳的原因，绿间也不敢随意放置。

中午是正式祭祀的时间，赤司家的祠堂里面，已经燃烧了不少的冥纸、金纸。冥纸是烧给鬼的，金纸是烧给神的，两者截然不同，燃烧的位置自然也大相径庭。
还有很多看起来极为诱人的佳肴、珍馐，都被一一安放在牌位之前。
即使是紫原，在中元节当日，也不敢去动那些摆放得相当整齐的祭品。

中元节的规矩算是最多的，忌讳也不少。青峰在当日过得可算是相当艰难——当然了，作为一位名声在外的堂堂剑客，他是怎么都不会承认自己怕鬼这一事实的。

拜祭过祖先，供奉过小鬼，一行人就会去往餐厅。厅堂中放置着一张很大的八仙桌，上面摆满二十四味全席。
全席的用具是七双筷子、一壶酒、七个爵杯。
八仙桌的正中摆着果盒、馔盘，果盒为六棱柱型，上面有坚木雕刻的花饰。而馔盘也用坚木雕成，形状是长方形，上方有六格，分别放置香菇、木耳、松菇、黄花菜、干笋丝和红枣这六味素菜。
这就是俗称的“六味斋”。不管喜不喜欢，六味斋在这一天，是一定要吃的。


赤司征臣请了法师，特意在赤司家入门处的一处堂口，设置了水陆道场，这是赤司家每年此时必然要举行的活动，也就是放焰口（注释②）。
这一次的放焰口是在下午。法师祈福祭天之后，几个侍从就从台下抗上来一个箩筐，里面全是做好了的包子。法师不断地向台下抛掷这些，无论是否赤司本家的人，此时，都会跑过来争抢。

紫原对此兴致缺缺，他懒洋洋地站在人群外围，喀嚓喀嚓地嚼着一袋子脆薯饼。
黄濑一向喜欢凑热闹，鹤立鸡群一般挤在一群孩子堆里，充分利用自己良好的身体素质，施施然抢了好几个包子。在一群孩子的白眼里，他无知无觉，甚至还颇有点乐此不疲的意味，一溜小跑回紫原身边。
被连带着鄙视了的紫原对此一向处之泰然、雷打不动，他张嘴咬了一口黄濑递到嘴边的包子，嚼着咽下去，然后去咬第二口，不忘给出一个极为中肯的评价：“黄仔的包子一点也不好吃。”
黄濑憋着笑把一个包子投喂完，然后自己在原地乐得不行，简直像是偷了鸡吃的狐狸一样。
紫原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黄濑乐颠颠地捧着怀里的一窝包子跑远了。
“黄仔今天真奇怪……”
紫原扯开装着脆薯饼第二个布袋，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小绿间！~吃早饭啦！~”黄濑蹭过去，递上去一个包子。绿间有点狐疑地看了他一脸的谄媚，犹豫了一下，随即飞快地转头，扫视了自己架子上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品。在充分肯定没有动过的痕迹之后，绿间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个包子，放在手边，然后继续叠着纸船和纸锭。
黄濑趴在桌子边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绿间被那种又期待又无辜的视线盯得发毛，最后忍无可忍，还是抓起那个包子用力咬了一口，里面馅儿是很普通的肉酱，并无特色。
黄濑眼睛一亮，然后嗖地一声跑远了。


才过转角，黄濑就远远地看见青峰，正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黄濑转转眼珠，计上心来，狂奔的脚步立刻来了一个紧急刹车。他装作只是正好路过的样子，一边慢悠悠地闲逛着，一边从手里捧着的包子里面拿出来一个，举到嘴边，要吃不吃。
一只手完全不出意外地半路截胡了。
青峰咧着一口白牙：“哟，黄濑啊，多谢款待。”
黄濑目送青峰咬着包子离开的背影，乐不可支地原地转了个圈。


在去找黑子的路上，黄濑碰到了拜祭回来的赤司，他立刻捧着包子窜过去，满脸讨好地双手奉上。
赤司接过包子，捏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黄濑那一脸按捺不住的窃喜，已经基本让他可以断定出结果了。
赤司对此的处理方式很淡定，他直接撕了一块包子皮下来，然后送到黄濑嘴边。

黄濑登时傻眼。

赤司异色的眼眸里面毫无杀气，他只是很淡然地盯了黄濑两秒钟。对方哆哆嗦嗦地张开嘴，哭丧着脸，但还是乖乖把包子咽了下去，然后扭头嘤嘤嘤地跑走了。

“……走吧，哲也。你应该也饿了。”
赤司把手里的包子用锦帕包起来，放到怀里——赤司家一向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

没被黄濑看见，而逃过一劫的黑子对此很疑惑：“赤司君，黄濑君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他是从法师那里拿的包子，据说这种包子带有福祉，小孩如果吃了，可以庇佑一生不受惊吓……”赤司停顿了一下，语气有点无奈：
“……如果不是孩童，吃掉包子，来年开春就会受孕得子（注释③）——所以，通常抢这些包子的，是孩童和求子的妇女。”

“……”
黑子满头黑线，然后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拎着的食盒——里面装的是厨房在今天早上做的一屉小笼包。
黑子极为有礼地向着赤司鞠躬、致歉，在征得对方的同意之后，果断地转身调头，重新向着厨房走去。

——这一个月，黑子都不想再看见包子了。

……
去放水灯的路上，夜幕已经缓缓沉下来了。
黄濑像是没有骨头的大型布袋，挂在黑子的身上。如果没有刻意去看，或者是不知情者，黄濑就像是趴在什么无形的、看不见东西上面。
这在今天格外让人毛骨悚然。

外出的众人一看见他们这一行人，就纷纷惊恐地避让，这种行为，让黄濑、黑子等人周围的一大圈，就仿佛被真空了似的。

黄濑笑嘻嘻地瞅着躲得很远的青峰，然后故做无辜地向着绿间撒娇：“小绿间，你应该对中元节很了解吧，中元节有好多禁忌，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绿间瞥了一眼远远跟在最后面的青峰，语气相当冷静：“第一条，就是不能一个人。鬼魂们看见有人单独行走的时候，就会很开心地跟着那个人一起走。”

青峰打了个抖，然后他同手同脚地快跑几步，这才又放慢了步子，整个人几乎快贴上了紫原的后背。

“黄濑君，我也知道中元节的禁忌哦。”黑子微微仰了一下头：“在今天晚上，不能随便、轻易的回头，尤其是在荒郊野外，或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如果觉得好像有人叫你的名字，或者拍了拍你的后背，绝对不要轻易回头。”
黑子的语气有点轻飘飘的，听着格外吓人。

青峰的脖子都直了，他几乎是梗着脖子，一步一步蹭着紫原向前走。

黄濑憋着笑，他松开手送黑子身上下来，然后故意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开口：“我啊，也知道一点呢。今天不能叫人的时候叫出名字，尽量都应该叫代号，或者只是姓氏。如果叫了全名，很有可能引来阿飘。”
“还有，凉太，今天不能和别人随随便便地勾肩搭背。”赤司也很配合地开口了：“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左右肩膀各一把，只要灭了其中一把，就容易被鬼魂上身。”

青峰打了寒噤，他竖着耳朵，把这些禁忌听得格外认真。

紫原都停下了吃东西的节奏：“俗话说，人不犯鬼仔，鬼仔不犯人（并不是）。鬼仔们难得出来一趟，一定非常兴奋。听说鬼仔们喜欢躲起来吓人，所以我们不能向着四周乱看，否则……”他喀崩一声咬断了手里的饼干棍子。

哆嗦了一下的青峰，直勾勾地把目光对准了紫原的后脑勺，梗着脖子，僵着全身，蹭着紫原的后背，同手同脚地向前走。

黑子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青峰的身后，然后悄无声息地抬手，轻轻摸了摸青峰的后背……

全场安静。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


……
中元节的夜晚，是最为热闹，也是最为冷清的。

中元节的夜晚是河灯的夜晚。
无论是贵族、平民，在这一个晚上，都会集中聚集到最近的河流、小溪旁边。大大小小的河灯，在身份完全不同的主人手中成型，然后在此地汇流、聚集。

人们多用木片或纸片做成莲花型的底座，有些人会将姓名留在做成花瓣状外壳的薄沙或卡纸上，然后点燃中间的灯芯，最后将一盏一盏的水灯放入河流中。

河灯就这样，在寂静的河流里静静地徜徉，无声而迷离。

此时只消站在那里，低头凝视，便能看见无数的星星点点，在黑暗的河流中明灭、闪烁。
若是仰头，遂可望到那长天墨染，秋水黛色。星罗棋布的夜空一如既往的安谧而美丽。

这场景无法用言语形容。

在无声、黑暗、沉寂的夜色空茫之中，两道星河交辉而映，就像是流动的星河降临人间，又似人间的星河向着天际飞流、逆行。
宛如一体，恍若天成。

彼此吻合、相契，却又截然不同。

俯仰一息间，两条流动的星火长流从脚下铺出，如同被天梭纺织，在极为渺远之地融合、纠结在一起。
又像是完整的一道长河，从天际蔓延而至，刹那间，到达人们的眼前，却又在瞬间撕裂成为两条缎带，彼此远离，将天地分割。
这是天上的星河与人间的灯河，在中元节的一个夜里，就这样意外而惊艳地突然出现了。

这就是当夜最热闹的时候。

河流里面的主角，就是水灯，也叫荷花灯。
它解平民危厄，普度水鬼，同样也释孤魂之怨。
河灯沿着水流飘远了。

乘着清凉的夜风，带着一点点的人间烟火气息。
绵缠者后辈们的寄托，环绕着着人们的哀思。
同时，也为魂魄们指引归去的方向。

就这样归去吧……

终这样归去了。

烟气散去。
夜尽日出。
灯火燃灭。

最终的一切，都将化为一片安宁。


注释：

注释①：
中元节，就是鬼节。
本章大多内容源于中国。本章大多内容源于中国。本章大多内容源于中国。（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毕竟作者是天1朝人。和风文化虽然略知一些，包括山神祭、民俗、吃食什么的，但是毕竟不如对天朝的熟稔。
开篇就已经排过雷，全文架空，所以不要深究其中的民俗和内容。如果不能接受的考据党和强迫症请放高抬贵手，不要掐，直接右上角，谢谢。

注释②：
放焰口的活动是确实存在的，而抛洒包子、水果，众人哄抢的活动，多集中于江西等地。其他地方放焰口时，多撒桃子、大米等物品。

注释③：
其实，在现实中的情况应该是：孩子吃了包子，会一生不受惊吓；而妇女如果吃包子，会在开春受孕有子——当然，这些只是人们美好的祈福而已，真假也无需辩论。

各地民俗不同，聊以做趣，就此不谈。

【题外话】：
关于上一章的中元节，其中有部分风俗，包括放水灯、放焰口等，因为作者从来不参加相关活动，所以现实里面，我是对此一点都不了解的。
如果有违背现实的地方，我给小天使们道歉。当然，之后的BUG也欢迎大家提出来，我可以额外开楼进行说明，避免其他小天使出现误会。

山西放焰口是否有撒包子的行为，作者真的不知道，因此请小天使不要当真，就当做是文章编造的吧。
我对此的了解基于百度出来的资料，因此不保证资料的真实性。
具体网址如下：
http://www.liuxue86.com/a/2558292.html

然后，谢谢这一次提出来的小天使，本楼送给你，附加蠢作者么么扎一个，不要嫌弃。@赶海夏天

但是因为已经写出来，哪怕不对，倘若一定要我删掉重修，我认为是太过于苛责了，毕竟我也是用心去找资料，并且确实不是故意这样引起误会。
我的时间比较紧，最近在赶工程，但之前都是一周4更，本周的最后两更，平均4200+。之后作者的更新时间不能保证了，只能说尽量。基于这一点，所以请大家多多体谅我，因此真的不修了。谢谢体谅。
我写文很细，有时候一字一句都会斟酌。因此，几个小时可能只能一章都不到，这是真的。
之后，和风物语的很多东西，还是会基于百度资料之上，因为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一一细致地再一次考证什么的，所以不保证是完全真实的。
如果不能接受的小天使，请不要掐，请直接右上角，谢谢。
如果小天使可以勉强原谅蠢作者，那么再次谢谢大家。
祝大家看文愉快。

最后，厚着脸皮跪求评论。除了掐以外，催文、喜欢、觉得让你开心了，甚至哪怕对内容有什么意见，包括看不懂之类的，都可以提出。
每一条评论我都会看过，回复，并且努力将文章完善。
没有评论，我就感觉失去了动力。非常感激一直从开始几章追下来的，每一次都会回复我的小天使，你们真的很暖心，非常谢谢你们。


我是小夜。
一只任性而认真的小透明。
拜谢大家赏阅【题外话】。

【题外话】
没错，这里是题外话，又出现了啊哒。
本期话题是关于赤司的第二人格的问题。有疑问的小天使可以留步看一看，希望可以解除你们的困惑。

首先感谢提出问题的小艾小天使，本楼送给你，附赠蠢作者么么扎一个！~（够了）@Protein°小艾

撸主的想法是，赤司的第二人格是慢慢出现的。
在挑战前，因为黄濑的一些话的刺激的原因，赤司的第二人格觉醒了，但是因为没有完全觉醒，所以赤司的眼睛，只是偶尔才会变成异色，同时对应第二人格出现的时间，也是很短暂的，只有一点点时间。
而紫原挑战的刺激，使得第二人格完全形成。从这一次开始，赤司的眼睛才完全成为异色。

因此，在挑战的当时，赤司并没有完全觉醒，所以会被打得很狼狈——这点是基于漫画中，赤司觉醒的一话，开始也是被紫原打得很狼狈，之后因为一段内心独白，之后才觉醒第二人格。具体哪一话作者不记得了，想要看的小天使在百度中可以搜关键字“赤司第二人格的觉醒”之类的。

补充作者的设定中，赤司第二人格的成因：
第二人格的首次、二次出现，是因为黄濑说了，类似于会帮助赤司、想要成为赤司的忠犬、不能没有赤司之类的话语。这样的话语，促进了赤司“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的第二人格苏醒。
赤司的主人格，是温和的。他会比较隐忍、克制，因为赤司此时还没有完全取得赤司本家的权利（此时，当权者是赤司父亲），所以他的理智就会产生“要隐忍”这样的想法。
而第二人格，是霸气、锐利的。完全就是，因为只有权利可以带来我想要的，所以我要得到权利。为了胜利，我可以不择手段，之类的云云。更具体一点什么的，作者不能说，因为涉及剧透了……囧。

至于采用紫原挑战，赤司觉醒这样的方式，是基于原著。因为赤司的觉醒，是在紫原的挑衅之下才觉醒的。所以我也采用这样的方式，不知道大家可以接受与否。

以上。
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因为这些确实有点绕——我的错，请小天使们原谅。

吾辈小夜。
请随意勾搭（躺平翻肚皮）。
拜谢大家赏阅【题外话】
（鞠躬）

第十六章：棋艺。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这话不假。

……
青峰咬紧牙关，抖抖索索地终于熬过了这个艰难困苦的通宵，硕大的黑眼圈已经不能阻止他随之而来的好心情。

守得云开见月明！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恶灵退散，阿弥陀佛……
类似这样的心声云云。

然后他十分狐疑地在餐厅里面，发现了黄濑同样挂着可怖的黑眼圈。青峰忍不住问：“……喂，黄濑，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黄濑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

青峰皱眉，他知道黄濑不怕鬼，说白了，黄濑一直是那种有点傻大胆的存在。如果真的见了鬼，黄濑这厮的反应估计如下：
“快走开别挡路啦。” →“咦，刚刚那个是鬼吧？肯定是幻觉。我要去洗把脸，没有睡醒的感觉好讨厌……”→ “呜哇！居然真的有鬼——”→“绿间的生日礼物有着落了。”→“怎么抓这玩意？”→“不对，应该拿去吓小青峰。”→“哈哈哈，我简直机智！”

……说真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简直像是两只熊猫。”绿间端着粥走过来，凑近看了看两人：“不——我错了，抱歉。应该说，一只熊猫。”
绿间放下碗，拍了拍黄濑的脑袋，眼睛却看着青峰，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吸溜吸溜……青仔全身都是黑色，有了黑眼圈也看不出来，真的要形容，应该是熊吧……吸溜吸溜……”吃面条的紫原不忘落井下石。
青峰直爆青筋。

赤司伸手摸了摸黄濑的额头，感觉温度恰当，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凉太今天怎么了？”

赤司原本和黄濑一个房间，只是昨天晚上他被赤司征臣叫出去谈事情，彻夜未归，因而今天他反倒是最后一个发现不妥的。
黄濑抬起那张分外憔悴的可怜脸蛋：“小赤司……昨天晚上，我被鬼压床了……”


全场震惊。

青峰摸着自己的黑眼圈，有点悲愤地想，可能今晚他又要辗转反侧，不敢入眠了。


赤司微微眯起眼眸，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捧起黄濑的一张脸，伸手将他的头发拨到耳后。
然后，赤司轻轻捏住黄濑的耳朵，眼眸中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沉降下来。

一个小小的耳洞，赫然出现在黄濑的耳垂上面。


因为之前黄濑是侧靠着手臂，他的脸颊埋在手臂里面，耳洞又很小，加上没有任何感觉，不痛不痒的，所以很难发现。

黄濑有点疑惑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瞪大了眼睛：“……咦？那个鬼还在我耳朵上面咬了个洞！”


青峰当即大惊失色。
他扔掉碗筷，捂住耳朵，退避三尺。
此番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流畅之至。


……不愧是名震山野的剑客。
黑子默默在心里给青峰的动作鼓掌，然后继续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倒是听说，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外面都在传闻闹鬼。据说是一对鬼夫妻，女的乘着夜色，四处寻觅猎物并且留下记号，男的则之后的三天之内将猎物带走。有很多道士法师想要抓住他们，贴符求神地折腾了半年，至今毫无建树。”

绿间走过来，同样仔细地端详了一会黄濑的耳垂：

“传说被女鬼看中的猎物，在当天晚上就会发生‘鬼压床’，而女鬼给猎物留下的标记，就是像这样的一个耳洞。”

在黄濑惊恐的大呼小叫声里，众人都齐刷刷地盯住了黄濑的耳朵，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各不相同、精彩纷呈。

赤司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我所了解的具体情况，就像真太郎说的这样。”

“那黄仔不是很危险？”紫原咕咚一声，把最后一口面汤咽下去，然后他又表情很坦然地端起了第二碗：“不过，有赤仔在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赤司摇了摇头：“不，前两天，父亲已经收到了消息，织田家族的当权者将前来拜访。”他瞥了一眼青峰。
青峰则点了点头予以了肯定，有关家主前来拜访的消息，他也已经有所耳闻。

“现在，整个本家都在做相应的准备工作。我能坐在这里，与你们一起吃饭，已经是父亲最大的通融。晚上的话……我必须和父亲，或者其他家将商讨相关的东西，不能回来了。”
赤司伸手摸了摸黄濑的脑袋，黄濑立即乐颠颠地扑过来，眼睛里面全是扑闪扑闪的小星星：
“小赤司！~那今天我是不是又可以睡你的大枕头了？”

“……你一直都在睡，凉太，不论我同意与否。”

赤司敲了敲对方的脑袋，在黄濑不依不饶地鼓起腮帮子的时候，轻轻一笑：“睡吧，随时都可以。今天晚上，就让绿间陪着你，明天是紫原，至于后天……”
赤司缓缓抬起眼眸，唇边带着笑意，一双异色的眼眸却是深不见底：
“……青峰，不要让我失望。”

每个人都是严正以待的戒备表情，青峰也难得地严肃起来，回了句我知道了。


“赤司果然考虑的很周全。”
随即传来一声清冷的低喃。

——这是绿间说的。
他鲜少有这样突兀开口的时候。


绿间的手指缓慢地沿着碗沿划了一圈，他微微抬眸，凝视着赤司，眉目之间一片冷清。

赤司微笑起来，笃定而坦然，他向绿间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过誉了，真太郎。”


……

棋室。

九条西麻（赤司家十二家将之一），正对着赤司而坐，两人的中间放着一个木质的棋盘，赤司手执黑子，九条白子，两人在商议事宜的同时，也在棋盘上对弈。
这一局并不激烈，两人都是慢条斯理，纯粹是在言语交流的同时，打发时间罢了。

这样轻松的气氛，让赤司在同一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包括前一段时间的刺杀，包括刚刚在餐厅说的，晚上陪伴黄濑人选的决定……

……


演武场遇袭那一次之后，赤司和绿间曾彻谈过一次。
刺客想要刺杀绿间的原因，很明显是为了切断赤司的一条臂膀，因此不必再提。
而掳走黄濑的原因，更多的可能是一次试探。虽然最后是无果，但是已经给赤司敲响了警钟。
——赤司对黄濑的重视太过了。


赤司已经在克制了。
他很克制，尤其在人前，他甚至不敢表露任何对于黄濑的纵容。

然而，即使是赤司，这样的隐忍，也会在各式各样的细节里流露出来。

——他望着黄濑的眼神，就与看着别人的截然不同。


感情是不允许在赤司家族出现的。无关性别，无关年少。是因为情感本身。
人的情感，就是错误的。
它过于理想，也过于天真。
它是被虚构出来的泡沫，看似美丽，却往往在现实里面不堪一击。

赤司的眼睛已经蜕变了，人格同样蜕变了。他观看整个世界的视角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直到这一时间，赤司对权利、胜利的认知才深刻起来。

数年前，千叶花玲的那一次反叛，被镇压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反叛本身。
赤司家族一向尊崇强者，如果有绝对的实力，即使是千叶花玲这样一个女人，也一样可以坐上赤司家族当权者的宝座。
——但她不能。
所以，她的感情和反抗是极为可笑的。最终沦落的结局，就是四个字：

“理所当然”。


多么可悲？
多么扭曲？

可是，这就是现实。


……

“赤司君，在下棋的时候走神可不好。”九条西麻提醒了一句，将手中吃掉的六个棋子放在自己的脚边，神色有几分得意：
“看样子，这一局，我九条西麻，也有赢的希望啊。”

“如果西麻可以赢上一次，就不会再被棋友们叫“臭棋篓子”了。”赤司微笑。

“哈哈，说的不错，不错——就是这个理儿。”九条西麻连连点头，大笑起来：“快下，快下，赤司君可不许再斟酌了……”


……

两个侍女走进来，给灯里添了一些油，灯火微微摇晃了一下。
夜已经深了。

今天晚上，陪伴黄濑的人，是绿间真太郎。

……

在没有手握利剑，执掌天下之前，一切的关于情感的想法都是空谈。

没有可能。

便无需再想。

……

虽然，赤司已经开始远离黄濑，但不代表他会真正放手。离开，这是一种保护的手段，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清楚明白地看到整个格局。

所谓旁观者清，便是由此而来。

……

赤司今天，在陪伴人选上面的这个决定，其实包括了很多东西，有明面上的保护黄濑之意，也有不可言传、只能意会的隐秘情绪。

赤司有他的私心。他承认这一点，对此也毫无愧疚。


人总是自私的。
即使像赤司这样的人物，也不能免俗。


演武场遇袭的那一次，绿间和黄濑走的太近了。生死之间，往往最能带来情感的变质或者飞跃。
赤司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再一次发生。


这一次安排的顺序，其实很有意思。

第一夜，安排绿间照顾黄濑，看似送羊入狼口，但实际上最妥帖的安排。其一，是因为这一夜，往往是最安静、最安全的一夜。
其二……
……在得出晚上陪伴的最佳人选的时候，第一天已经过去了大半。因此，两人可以接触的时间，反而最短的。


青峰和黄濑最近走的很近，但这无伤大雅——青峰和绿间永远不是一个等级的。

很有趣的是，赤司也是第一次知道，紫原也会有想要争取什么的想法，不过这也没关系。


一切的事态发展，都已经静静躺在赤司的指尖。


……


赤司微笑，他落下最后一子。

“……承让了，西麻。”

“啊，我输了。赤司君，您的棋艺又进步了很多啊！哈哈哈……”九条西麻痛快地认了输，爽快地摸着后脑勺大笑起来。


九条西麻也是个趣人。
他嗜棋如命，偏偏却是棋艺不精。师傅虽然请了不少，棋艺却一直上不去。
好在九条西麻虽然棋艺不佳，棋风确实不错，输赢皆是他的乐趣。因此人们也愿意和他厮杀、博弈一番。


“来来来，我们重新开始，再来再来……今夜还长，我总算可以和赤司君痛快地杀上几盘，一偿夙愿了。哈哈哈……”

“……征十郞舍命奉陪。”


……


夜露凝霜。
赤司家的灯火彻夜未息。

第十七章：予汝安睡之所，在吾侧卧之榻（上）。

“所以说，小绿间也不是天生就会百发百中的哟？~”黄濑毫无睡相地摊在被子上面，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被满足好奇心之后，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了点的愉悦。

看样子绿间被逼无奈，最后终于说出来的，那些关于被同伴们打败、嘲笑之类的黑历史，丝毫不能勾起黄濑的同情，甚至对方还开始偷乐了。
——对黄濑还能抱有什么样的期待呢？如果他没有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应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绿间一刻不停地整理着自己的幸运物，黄濑总有办法把他几个小时整理出来的东西，在几分钟之内变成一团混乱：“没有人生下来就会精通什么，即使有额外的天赋，没有良好的环境去培养，没有优秀的老师去教导，同样是一事无成。”

黄濑对这样的话永远是似懂非懂：
“小赤司家里这么棒，那么环境已经有了，老师的话，小青峰也很厉害。所以，以我的天赋，应该很快就可以变得很厉害了，对不对？”

“……恐怕还早呢，黄濑。”

“咦——？为什么啊，我都这么努力了！”

绿间失笑，然后勉强绷住笑意，语气是刻意的冷静：“那么好吧，你马上就会变得很厉害。先说明一点，我·绝·对——是违心的。”

黄濑鼓起腮帮子，气得不行，然后孩子气地翻了个身，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生气，都怪小绿间，所以你赶快过来安慰我”的气场。

绿间瞄了一眼他的背影，目光完全不自觉地开始柔和下来。

他将最后的一件东西捏到手心放入怀中，然后转身将蜡烛吹熄：“好了，我开玩笑的，厉害的黄濑先生，快点睡觉吧。”

他走过去，拍拍黄濑的背。
黄濑只好爬起来，然后乖乖让绿间把自己塞进铺好的被子里面去。

……

“小绿间，我想看一看你的伤。”

绿间的下半身窝在被子里，正脱掉外衫的动作因为这句话而顿住。随即绿间勉强才维持住自己声音的冷静：“不必了。”

——然而这次，回答绿间的，却是一种窸窸窣窣的翻动、爬行的声音。

黄蜡一向是行动派。

……

睡在一起，这一次当然不是唯一的一次。
因为守夜的原因，绿间、赤司、黑子、紫原、黄濑五个人曾经都在一张榻上睡过——当然，榻被侍女们加长过，而且，也是一人一条被子。

……

然而这次，黄濑却钻过来了。

他在他的被子里面……

他微微贴着他的腿边……

他像是一个大型的暖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为温暖的气息……

……

绿间全身都僵住了，他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最后还是被等得不耐烦的黄濑伸手去拉，绿间才像木偶一样被他扯着躺下。

黄濑凑得更加近了，然后他一点征兆都没有的伸出手，一把扯开绿间的衣领，在绿间胸口一通乱摸。
绿间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又好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飞快地跳起来，俯身一把将黄濑摁进床单，音调都抬高了一个八度：

“——你干什么？！”

“……看……看、看看伤……”
黄濑弱弱地回答，他快要被绿间的反应吓尿了。

“……”
绿间一脸黑线，不用点灯，他都知道黄濑现在肯定是一脸的无辜、惊恐、不解。

……

一胸口的郁气，却只能自己憋着。
绿间感觉自己只要张开嘴，立马就能吐出一口血。

绿间做了个深呼吸，放开了被钳制的可怜的黄濑，然后死命地搓了对方的脑袋一把：
“好好睡觉，别闹。”
说着，绿间起身，把黄濑身上的被子全部掖好，然后翻身睡到黄濑原来的那条被子里面去。


——黄濑只安静了两分钟。

然后他像一条毛毛虫一样，往绿间那边拱了拱，语气里面饱含着不知死活的揶揄：“小绿间……你不会是发1情了吧？”

绿间在心里再一次吐了一口血，他憋着一口气，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咬牙切齿的字：

“——去——死！”

“小绿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黄濑语气极为自豪，并且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哎呀，傲娇着，傲娇着，小绿间也慢慢长大了呢……”

“——去！！！死！！！”

一声咆哮让整个赤司家的房顶都抖了三抖。

乌鸦嘎嘎地叫着，从屋檐里面扑啦啦飞出来，逃远了。


……


青峰顶着两个黑乎乎，但实际上又并不算太明显的黑眼圈，相当狐疑地扫视着眼前的两个人。

黄濑一如既往地活跃，看样子昨夜睡得极好。
——黄濑甚至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殷勤，他很开心地从侍女手中接过一道道菜式，急匆匆、兴冲冲地放到绿间面前，甚至还给绿间盛了饭。

绿间则完全相反，他居然带着和青峰不相上下的黑眼圈，浑身笼罩在一种黑色的低气压里面，而且随着黄濑的殷勤，那气压反而越来越低。

看样子，昨天晚上绿间一夜没睡，果然是相当负责地进行了守夜的相关工作啊！
所有人敬佩地投去赞叹的目光。

赤司慢悠悠地把茶杯放下，缓慢地将手边的奶汁洋葱汤略微推远一些，随即就看见一只金毛扑了过来，乐颠颠地把赤司的汤碗，圈到自己手臂的臂弯里面。
“小赤司不喝了，对吧？”

“恩。”
赤司安静地看着黄濑一脸餍足地把碗舔了个底朝天，然后仿佛十分随意、无心地开口发出一句感慨：“……凉太今天看起来格外殷勤呢”

绿间脑海里面顿时警铃大作，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喝止，就已经听到黄濑脱口而出。
“——因为小绿间在昨晚长大了……”

小绿间在昨晚长大了……
在昨晚长大了……
长大了……
……

整个餐厅刹那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绿间身上——确切说，那些视线，基本上都集中在了绿间的下半身。

“咔哒——”
筷子被当场折断，绿间周围萦绕的低气压刷地骤变，浓烈的杀意从他每个毛孔里面倾透而出，将整个餐厅笼罩在一片死气里面：

“……黄·濑·凉·太！——你给我去死！！！”

……

紫原慢吞吞地从黄濑的碗里面戳了一个虾饺，放在嘴里，细嚼慢咽了一会才吞下去。他一边抒发出感慨，一边再次伸手去戳碗里面的第二个：
“黄仔，安心地去死吧，你的食物我会好好替你照顾的……”


——紫原的面前，餐刀与筷子齐飞，碗筷共杯碟一色。

第十八章：予汝安睡之所，在吾侧卧之榻（中）。

紫原斜坐在床榻的一侧，嚼完了一袋子青豆。他舔舔嘴唇，抖了抖空掉的袋子。一颗漏网的青豆从里面滚出来，落在被子上面。
趴在一边的黄濑伸出手指，把那颗青豆从被子上面弹飞。

“啊，小紫原真是的。被子上面都是青豆的味道了……看小紫原这样吃，我都饿了呢……”

紫原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抓起了床头放着另一个小袋，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是白色的豆子形状的小糕点。
紫原尝了一个，味道淳淳的，有点奶香。

“咦，好香，小紫原又在吃什么？”
黄濑从床的内侧爬出来，凑过来看。

紫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黄濑品味了一下，脸上有点惊喜：“呜哇，这个是松本小秋厨娘做的绵豆（注释①）。”
“绵豆？”
黄濑点点头：“好像是用奶油之类的东西做的，一颗一颗软绵绵的又很可爱。”

紫原又塞给黄濑一口。
“呜哇哇，好棒啊。”
黄濑一脸满足地把这一大口咽下去，咂咂嘴回味了好久。

紫原恩了一声，自己也吃了一大口。
满嘴的绵豆让唇齿留香。

……

这是一种很有名的甜食。
它因为软糯、小巧而得名。

“绵豆”。
这样的形容恰如其分。
因为制作手法十分独特，使得它嚼起来的口感极为细腻，而其中的香味又十分厚重。

它拥有清新、香甜的口感，却并不会起腻。挑动味蕾的同时，又在嚼开的一瞬间，散发出浓郁的奶香，勾起人们的食欲，因此饱受欢迎。

……

像是讨食的小狗一样，黄濑瞅着紫原的动作，咽了咽口水，模样有点可怜巴巴的。

“黄仔看起来像是没断奶的小狗崽。”
紫原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在对方鼓起腮帮子生气的时候，又喂过去几颗绵豆，黄濑身后无形的尾巴立刻毫无节操地摇晃起来。

“如果把黄仔养起来，每天只要喂绵豆和奶汁烤洋葱汤就可以了，好便宜。”紫原这么评价。
黄濑正忙着嚼嘴里的绵豆，对这样的调侃置若罔闻。


两个人很快把一袋子绵豆瓜分干净，黄濑一脸的意犹未尽，还把袋子翻来翻去地抖了几遍。紫原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好笑。
黄濑则有点悻悻地趴回被子上面。

“黄仔，明天再去叫厨娘做绵豆吧。”紫原揉揉他蔫巴巴的小脑袋，然后躺到他的身边：“睡觉了，黄仔。”

……

半夜的时候，睡得正香的紫原突然感觉肩膀一痛，睡眼惺忪的他几乎都没有睁眼，只是伸手挥了挥，把那扎人的东西赶跑，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手臂却又蓦然痛起来。紫原有点不耐烦起来，他摇摇手臂，疼痛感却不退反涨，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紫原虽然睡得迷糊，却也知道这样的疼痛感并不是梦。
他又是纳闷，又是费解。

实在忍无可忍之下，紫原摇摇头把睡意驱散，勉强地睁开了眼睛，半抬起头，侧首向着有着疼痛感的位置看去——

——黄濑正像个八爪鱼似的，一整个人都缠上来，双手环抱着他的左手手臂，脸蛋也死死贴在上面，正对着紫原那条可怜的手臂又咬又啃，嘴里还不断含糊地抱怨着什么。

紫原皱着眉，侧过头去听，费力倾听才终于勉强听清楚了个大概，不由得满头黑线。


“……小绵豆，不要跑……”

黄濑嘟嘟囔囔，张开嘴，吧唧咬了一口，然后回味一样地咂咂嘴，随即满脸嫌弃地呸了一口：

“……好硬……臭的……一点都不好吃……”


“……”
紫原猛地用力，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他伸手按着黄濑的肩膀，相当粗鲁地把黄濑按进被子里面。
黄濑当然不肯，他扭着身体胡乱挣扎，脑袋正好撞在了墙壁上，“咚”地一声。

——很响。

可怜的黄濑痛得呜咽了一声，像是小动物一样，微微张开的眼睛已经有点泪汪汪，要醒不醒的样子，太过于可怜可爱了。
紫原连忙伸手把他捞回来，小心地给他揉了揉脑袋，然后安抚地拍着黄濑的背。

看着黄濑哼哼唧唧地咕哝着好疼啊之类的话，然后又迷迷糊糊地重新睡过去了，紫原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这样也不是办法，他可不想再被黄濑当着绵豆乱咬。

紫原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然后他把黄濑放回被窝里面藏好，然后自己则抱着被子，前后转了个身。

——现在，他和黄濑的姿势是头朝着脚，脚朝着头。

紫原对这样的姿势感觉很满意。他打了个哈欠，抱了抱柔软的被子，再次重回那个满满美食的梦乡。


……


梦境。

紫原正一脸凝重地思考着。

菠萝、香橙、椰子糕，雨点般纷纷从天上落下来，在地上堆积成为厚厚的小山。周围的树木是用黑色的芝麻、绿色的薄荷糕做出来的，树上有垂挂着很多糖果。树林的最里面，有一座用榛子、花生等果仁，混合着糖浆浇筑而成的巨大城堡。
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让人食欲大开。

紫原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有些苦恼。

——这么多的食物，应该先吃哪一种呢？

……

头上的吊灯是由巨大的松子雕成，紫原从上面掰下来一块，放入嘴里嚼了嚼。浓浓的松子在舌头上面融化，好吃得简直不可思议。
紫原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正要伸手把吊灯整个拧下来，就感觉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按在了吊灯上面。
紫原有点意外，他转头去看，黄濑正站在一把由饼干拼起来的椅子上面，看见他转头，还十分可爱地冲他笑了笑。

“黄仔也喜欢吃松子吊灯啊……”紫原慢半拍地这样想。

黄濑的双手抓着吊灯，然后一个用力，将整个人都挂在了上面。椅子摇晃了几下，眼看要翻倒，紫原连忙伸手去扶，下一秒，黄濑抱着一整个吊灯，“噗通”一声掉在了紫原的身上。

“呜哇，小紫原救命……我被吊灯压住了……呜呜呜……”
“……黄仔快从我身上下去，我要被黄仔压死了……”
“呜呜呜，小紫原我动不了了……”
“……”
“……呜呜呜……”

……

浓重的窒息感……

——胸口好闷！

紫原蓦然一个大喘气，猛然睁开眼睛——

一双脚裹着一大卷被子，正死死压在他的胸口上。


……难怪在梦里都感觉快要窒息了！


紫原用力把黄濑的脚从自己胸口移开，然后相当粗鲁地扔在了一边。

黄濑因为被迫改变了姿势，睡梦里也相当不安心。他在原地扭来扭去扭了一会，然后又是一个不注意，脑袋“嘭”地一声撞了墙。

——依然很响。

黄濑在睡意朦胧中乱飙着眼泪，嘤嘤嘤地呜咽了两声，像是刚刚断奶的幼猫一样。紫原无奈地再次把他捞过来，相当熟练地揉揉脑袋，拍拍后背。
被安慰了的黄濑很快又再次去找周公聊天了。

“黄仔真是……”
紫原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好一个恰当的形容词，他叹口气放弃了。然后，他从床上坐起身来，一边长长出了口气，一边拎起来床头放着的一袋花生米。
紫原嚼着香香的花生米，皱着眉，对着黄濑那四仰八叉的姿势盯了很久。

……

花生米嚼完了，睡意重新笼罩下来。紫原打了个哈欠，把手里的袋子扔开，然后重新躺下。
这一次，他换回了第一次的位置。
紫原面朝着黄濑思考了一下，干脆伸出了双手，将黄濑整个抱进怀里面，伸出下巴在黄濑的一头软毛上面蹭了蹭。

“……唔……花生米啊唔唔……”紫原的手臂很结实。黄濑流着口水咂咂嘴巴，只是略微地扑腾了一下，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这个姿势应该不会出问题了。紫原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次酣然入眠。


……最终是一夜好梦。


……


……当然了，他们房间隔壁的青峰恐怕没有这么悠闲的好心情。

睡到半夜，先是突然被咚的一声吓了一跳。第一次，青峰还能安慰自己是在做梦。结果，正抖抖索索地再次入睡没有多久，又听见了很响的“嘭”的一声……


——啊，威武潇洒的青峰君，明天，请继续和你的黑眼圈相亲相爱吧。


注释：

注释①：
绵豆。
这种所谓的甜食在现实里面根本不存在啦，完全是作者胡编乱造出来的。
如有雷同，纯属同名。

第十九章：困。

PS：
上一章的题目应该是：……安睡之所（下）。


之前本来想拉长战线慢慢写，后来发现战线太长了，拉断了_(:з」∠)_……


下面正文：


餐厅。

“青峰君看起来就要快要死了……”
黑子用最为委婉的语句提醒对方注意休息。

青峰一脸颓废地趴在了桌子上，脑袋上原本肆意张狂的头发，在今天都有点蔫了吧唧的：“我倒是想睡觉啊，根本是它们不肯放我我吧……现在的鬼都这么凶残么？明明已经过了鬼节了……”
他喃喃自语着，最后的尾音几不可闻。

“小青峰怎么了？”黄濑凑过去打量他：“看起来就好像被虐待过一样……咦？难道是小青峰也长大了？”

“……黄濑君，请你还是放过‘长大’这个词吧！”
黑子瞟了一眼杀气腾腾冲过来的绿间，叹了口气：“还有，黄濑君，同时也请保护好你自己的——”

“——啊啊啊啊啊！好痛！小绿间又打我的屁股，都打肿了喂，嘤嘤嘤——”黄濑飙泪。

“……”
黑子默默把想说的后面两个字咽下去，然后摇摇头，去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黄濑君每天都是活力满满、槽点满满啊……


……

“昨天和前天都是风平浪静，如果按照传统的话，今天晚上就是它们过来掳人的最后时间。”赤司敲敲桌面让众人安静下来：“大辉，无论如何，今天你必须打起精神。”

“啊……我知道了。”青峰的脸几乎皱成了苦瓜，他把绿间拿过来的特制的提神的药物一口吞下。

“……啧，过了今天就好了吧……”
青峰·怕鬼顶尖·剑术顶尖·大辉这样喃喃自语。


……

演武场。

“哐当！——”
剑落在地面的声响。

青峰被惊醒，他努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看上去还是有点睡眼惺忪：“啊，黄濑啊……你今天看上去状态不错呢……”
黄濑抓着他的领子死命摇了摇，一脸抓狂：“才不是呢，小青峰最讨厌了！~明明是你在这里站着睡着了啊喂！”
“……啊？”青峰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是吗……哦，怪不得。哈哈哈，恩，这个世界上，能赢过我自己的，只有放水的我自己……”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青峰又开始有点口齿不清了……

“喂！”
黄濑揪住青峰，模样有点生气：“小青峰，都说了，你既然很困，就快一点去睡觉啊。晚上可能还要去抓鬼，到时候你会更加没有精神的……”
“……啊，怎么可能？！”
青峰摇摇头，勉强把睡意驱散，努力打起精神：
“我告诉你吧，黄濑，这个世界上，能让我睡觉的……人……唔，只、只有……我……自……呼噜……呼噜呼噜噜……”

“……”
黄濑斜睨着青峰，一脸的嫌弃溢于言表。


这时候，紫原嚼着一袋绵豆走过来了：“黄仔，青仔这样应该不行吧……让青仔睡觉，我来和黄仔对打好了。”
“咦——小紫原愿意陪我打啊，超级棒的！~”黄濑立刻惊喜地扑过去。

因为身高原因不能挂到紫原脖子上去，黄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在紫原的手臂上吊着，胡乱蹭蹭。
随即他一低头，就看见了紫原手里的那一袋绵豆，登时口水直流。

“黄仔不能抢我的绵豆吃，不然，碾爆你哦。”
紫原强调。
他嚼了一把绵豆，浓浓的奶香从他的嘴里飘出来，勾得黄濑馋的不行。

黄濑只能可怜巴巴地咽着口水，和他商量：
“小紫原，我就吃一颗呗……”

“一颗。”
紫原点点头同意了。他捡了一颗扔进黄濑嘴里。黄濑咂咂嘴品着味道，咽下去之后，就有点蔫巴巴地垂头丧气。
他身上仿佛一直存在着的无形的耳朵、尾巴，在这一瞬间，全部都耷拉下来。

紫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黄濑的头发，觉得手感不错，于是干脆把整个人挂在黄濑的身上，还把下巴抵在黄濑的脑袋上，用力蹭了蹭：
“黄仔抱着的感觉，很像一个抱枕。”

“呜哇，小紫原好过分，我怎么是抱枕了？！”黄濑鼓着腮帮子抱怨：“……还有，小紫原好重啊，头发都被蹭——”

抱怨声戛然而止。

——紫原拎着那个小袋子，在黄濑的眼前晃了晃。

黄濑相当没有节操地改口了：“——不不不，我就是一个抱枕，超级大的、超级软的大·抱·枕！~”
“唔……黄仔自己都这么说……”紫原若有所思。

黄濑才不管紫原说了什么。
他只乘着对方不注意，一把抓住紫原在他眼前晃动的小袋子。抢到手里面之后，立刻打开，忙着抓了一大把绵豆，全部塞进自己的嘴里。
“呜呜，好好次……”黄濑口齿不清地发表评价：“……尊是炒鸡棒的……”

浓郁的香甜在唇齿之间绵延。
这让黄濑一脸满足地嚼着，眯起了眼眸，看上去活像是一只晒饱了太阳的懒猫。

“好想把黄仔养起来呢。”目睹此种情景的紫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腰间：“啊，好可惜……没有零食了。”

“小紫原饿了么？”黄濑一脸的莫名其妙，仰起头看看他，想了想，还给出了个相当不错的建议：“我们去叫松本小秋厨娘给我们做蜜渍青枣吧。”

“恩，黄仔你说的很对。”紫原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同意了：“走吧。”


……蜜渍青枣真的很好吃。

……那么，关于养宠物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

一阵冷风吹过，青峰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睁开了眼睛，青峰张嘴，正想和黄濑说点什么，突然发现演武场里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

空阔场地的寂寥无声。

又是一阵冷风。
几片落叶被吹起，簌簌的响动。

青峰瞬间瞌睡全无，他瞬间汗毛乍起，后背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见四下无人，青峰有点神神叨叨地双手合十，向四周拜了一拜：
“……各位鬼兄弟，你们一路走好……可千万不要缠着我啊……”

就这样喃喃着，青峰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演武场——如果有人看见的话，势必要为青峰有这样的速度惊叹不已。

……

——恭贺青峰·特别棒·大辉，在摘得“剑术顶尖”的桂冠之后，又一次取得“速度超群”称号。
（此处应有掌声，时长五秒）


……

餐厅。

“噗呲——咕噜噜噜噜……”青峰的脑袋跌到了碗里，汤汤水水没过了他的脸庞，极致的困倦，导致了这样奇异的场景。

眼看着青峰就要成为第一个被汤淹死的剑客。就在此时，一把叉子相当标准地戳在了青峰的后脑勺上面。
青峰嗷了一声，刷的跳起来，汤汤水水溅了一地。

这样的场面，在晚餐时，发生了十二次。
众人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忙着彼此谈笑风声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绿间相当平静地把扬起的右手放下，对着一脸崇拜的黄濑解释：“……就这样的力道，当然，有时候，也要注意风向。不然，很容易受到干扰。”
说着，绿间瞟了一眼青峰，又额外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我绝对不是担心你手偏以后，青峰会被你扎成马蜂窝。毕竟，他的那张脸，随便别人怎么扎都是看不出来的……”

“喂！”青峰冒着青筋，他把后脑勺的叉子拔下来：“当着我的面吐槽也就算了……可是扔这个，你也未免也太用力了啊！脑子如果不小心扎穿了的话，洗澡的时候会漏水，很麻烦你不知道吗？”

黑子同情地看着他：“青峰君的脑子，应该完全不用担心扎穿了才会漏水的问题……”

“因为青仔的脑子每天已经在漏水了。”紫原吧唧了一下嘴巴，举着手里的寿司晃了一下：“……要是青仔能像黄仔一样就很好了，脑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绝对用不用担心漏水了……”

“小紫原的夸奖好奇怪！~”黄濑嚼着糯米丸子，皱着一张脸，抱怨了一声：“我听起来一点都觉得不高兴。”

黑子默默地把自己的碗移过去，给黄濑拨了一个糯米丸子：
“黄濑君，不要乱想了，还是快用糯米把你的脑袋塞满吧……”

“呜哇，最喜欢小黑子了！~”

“……黄濑君，剩下的三个丸子你也一起吃了吧。真抱歉，但是我感觉黄濑君的脑袋实在是太空了……”


——恭喜青峰和黄濑分别获得“脑子进水”、“脑子空空”两枚金奖。
（此处应有掌声，时长十秒）

第二十章：骗。

吃过饭之后，众人作鸟兽散。
黄濑相当好心地把青峰的脑袋从碗里面挪出来，放在一边。然后他想了想，把锅子里面多的饭又全部盛到了一个大碗里面，放到青峰的脑袋前面，菜碟也放在前面，一个个摆放整齐。
——很多碟的菜、饭将青峰的脑袋包围在里面。

紫原走过来，随手拿起青峰的一根筷子，戳了一个寿司自己吃了。

“咦，小紫原你偷了一个筷子，小青峰没法用剩下的一根吃呢。”黄濑一脸认真。
紫原想了想，认同了他。于是他又拿了一双筷子过来，把三根筷子插到了那碗饭上面：“这样就可以了。青仔可以用这一根筷子戳寿司吃。这两根就用来吃饭。”
“恩！小紫原说的对。”

“把蜡烛吹掉一些吧。”黑子想了想说，“只剩下青峰君的话，点上两盏灯就足够了。”

“呜哇，小黑子好贤惠！~”黄濑扑过去。

“黄濑君，请不要扑过来，这会让我觉得很困扰。”

“呜哇！小黑子好过分！~”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走远了。

……

餐厅昏暗的灯光下，青峰在睡梦中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他打了个喷嚏，咂咂嘴，又慢慢睡过去了。

……

一个时辰之后，青峰打了个哈欠，有点迷迷糊糊地从睡梦里面醒过来。他带着朦胧睡意，微微地睁开眼睛。
——然而下一秒，刷地一下，青峰的眼睛瞪的就像铜铃一样大了。

餐厅的灯火昏暗，就像是一种极为不祥的征兆。
鬼气森森的氛围叫人头皮发麻。
眼前的菜样摆盘就像是一场诡谲的仪式。

……这也罢了，最可怕还要数正中间的那碗饭：

——雪白的米粒上面竟然插着明晃晃的三根筷子（注释①）！

青峰大惊失色之下，他后翻在地，急速后退了几米，心跳如同擂鼓。

昏暗的灯火下，插着的三根筷子简直像极了三道催命符。

青峰不断地念了好几句清心咒，然后又从头到尾地开始背诵大佛经。
一边背诵，一边后退，最终青峰终于成功退到了门边。一把拉开门，青峰像是后背着了火一样，扭头就冲出了餐厅。


——恭贺青峰·超级棒·大辉，继“速度超群”之后，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纪录，荣获“速度巅峰”奖牌。
（此处应有掌声，时长十五秒）


……


入夜。

整个赤司本家显得极为安静，除非被委派了巡视的任务，大多数人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境。

黄濑在床榻上面翻了个身。
像突然有什么感知一般，黄濑睁开了双眸，揉揉眼睛，抬头向着窗外看去。

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深了，星星和月光的颜色浅淡。
院子里面的莲花状滴漏，在池水里面微微沉浮，上面的标记示意着今夜已经过去了一半。滴漏发出的水声轻轻，滴滴答答，更给人平添了几分睡意。

今夜极为安静。
因为入秋，聒噪的的蝉儿已经消失在枝头。鸟儿忙着过冬，也不再叽叽喳喳地吵闹。
有时候，会有一阵微风吹拂过来。但这样的风也很轻和，树枝晃动的幅度因此显得低微、优雅。
这一切，让今夜更加悠远、静默。


这样的夜晚最为适宜入眠。

黄濑这样想着，然后侧头看了身边一眼。
青峰在黄濑的外侧躺着，微微打着呼噜，整个人摊开成为一个的“大”的姿势。

刚刚回来房间的时候，青峰因为惊吓过度，没了瞌睡，甚至还挤出来了一星半点的精力，和黄濑因为饭菜摆放的事情吵了一会。
吵到一半左右，因为“惊吓”的这一种情绪得到了平复，青峰开始打哈欠了……然后，他就在黄濑满满嫌弃的眼神里，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可怜的青峰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有睡好了。
这当然也不能怪他。
——今晚，恐怕谁都不能阻止青峰的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好眠了。


黄濑随手套上了外衫，从青峰身上缓慢地跨过去，然后轻巧无声地一跃，稳稳静静地落地。
黄濑冲着青峰做了个鬼脸，用无声的口型和他说了句：

“做个好梦吧，小青峰。”


黄濑推开门，慢慢地向着屋后的厕所走去。

他头顶的屋檐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


从厕所出来，黄濑打了个哈欠。
秋天的晚上有点冷。黄濑有点后悔没有把所有的衣服穿好再出门。在原地跺了跺脚，让自己变得暖合起来，黄濑才又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只手，轻轻地出现在了黄濑的身体后面，做了一个向下拍动的姿势。
黄濑骤然回身，他一个用力将那只手臂折起，背到了对方背后，然后下一秒，黄濑傻眼了：“……小、小黑子？？？？”
黑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我，黄濑君。”

黄濑急急忙忙把手松开，抓抓后脑勺，有点讨好地冲对方笑笑：“嘿嘿嘿，小黑子~我不知道是你呢……对不起啦，小黑子……话说回来，小黑子怎么会在这里？”
“黄濑君的警觉性很高，这样很好，不用向我道歉。”黑子眨了眨眼睛：“我正好巡夜，想到了黄濑君，所以就过来看一眼。”
“呜呜呜，小黑子真好呢，最喜欢小黑子了！~”
黄濑扑过去，挂在黑子身上蹭了又蹭。


两人慢慢地沿着小路向着黄濑今天住的房间走去。
——今天，黄濑是和青峰睡在一起，两人的房间是荆棘苑。荆棘苑的位置，在比较接近赤司家的大门的地方。
这样的安排，也许也有一些“引蛇出洞”的意味在里面。


走过一个转角，又走了大约一百米左右，已经可以看见荆棘苑的房门了。
黑子停下了送回黄濑的脚步：
“那么，黄濑君，我就送到这里了。今天晚上务必请黄濑君做个好梦。”

黑子这样与他告别。

黄濑有点听不明白，不过对于这样的不明白，他其实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所以黄濑只是笑眯眯地从黑子身上下来，很开心地冲他挥挥手道别，便转身向着房间走去。

黄濑转身的那一瞬间，黑子向前微微走了一步。他微微扬起手，一道青烟顺着他的手指飞袭而出，“嗤”的一声，将黄濑笼罩当地。
毫无准备的黄濑应声倒地。

“喀拉……喀拉喀拉——”
骨头伸展的声音。

“黑子”拱起脊背，将原本收缩起来的骨骼按回原位。整个人在短短几秒钟之间，抽长了将近十公分。
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黑子”取出一瓶药水，轻轻洗掉了脸上的一层薄薄的伪装，那张原本看上去和黑子哲也一般无二的脸容，瞬间变得阴险诡谲起来。

——他根本就不是黑子哲也。


注释：

注释①：
饭插筷子，有一些人会比较忌讳这一点，当然也有无所谓的。忌讳的缘由有很多种解释，这里放上作者所知道的一些说法。

首先是天朝的几种说法：
有一种说法是，家中如果有人去世，就会在其木牌/灵台前放一碗半熟的米饭，上面插筷子（一般是一双筷子），俗称“倒头饭”，意思是死者的饭吃到头了。现在许多地方还保留着这个习俗，以表示对死者的祭奠，所以有些地方对饭碗中插筷子很忌讳。
还有一种说法，在古代杀死刑犯，要给犯人吃最后一顿。而最后一餐的饭，就是把筷子插在碗里，和上香同一个意思。所以比较忌讳。
也有说，米饭插筷子，是给对面的人上香的说法。
……

还有日1本的一种说法：
不管任何原因，都不能把筷子插入饭碗里离开，因为这是不祥的征兆。因为饭碗里直立的筷子会让日1本人想起墓碑。

这些忌讳说法不一定正确，聊作谈资罢了。不要认真。
这些忌讳说法不一定正确，聊作谈资罢了。不要认真。
这些忌讳说法不一定正确，聊作谈资罢了。不要认真。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二十一章：客人。

“……真是好骗。”
伪黑子有点得意地吹了声口哨，他顺利地把黄濑扛到肩上，正准备带着黄濑走人，便听见了荆棘苑中，传来了一阵踢踢踏踏的响动。

荆棘苑中住着的是青峰大辉。
经过几日来的了解，单是不说青峰此时应该极为困倦，睡得雷打不动。伪黑子一直认为，即使对方醒过来了，这位怕鬼和剑术同样有名的剑客，起码在今夜，也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因此现在听见了响动，让伪黑子觉得有点意外。
他的兴致陡起，甚至完全没有了带着黄濑直接逃脱的念头。只是有些警惕地盯住了门口，一手将黄濑按在肩膀上固定住，一手则缓缓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横在胸前。
一个攻击的姿态。

眼前大门在下一秒轰然洞开。

“你们这些鬼到底有完没完，不知道什么叫做事不过三吗？！啊？！”
双眼冒火的青峰犹如一匹饿狼，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他踢开了屋子的大门冲了出来
厚重的门板随着一声巨响而顺势摔在地面，激起的飞灰犹如青峰喷涌而出的怒火。

然后青峰的声音像是被谁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他的视线扫过伪黑子肩上的黄濑、伪黑子手中的匕首、握匕首戒备且警惕的姿态，最后停顿在了伪黑子那张极为愕然的面孔上。


四目相对。

山野无声。

乌鸦哑哑地叫着，从屋檐里面飞出来，悠悠地飞远了。


顶级剑客青峰大辉，此时的出场简直堪称道教典范。
——他的头上顶着一个柳树条扎成的花环，左手里抱着好几把桃木剑，右手拎着一块挺大的八卦盘。他的脖子上面挂着很多串大蒜，腰上缠着好几圈用黑狗血浸过的布条，肩膀上甚至还披着一条贴满神符的床单。

“……吓死我了。”差点一个不小心把手里的匕首丢掉，全身发毛的伪黑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样喃喃。

青峰已经石化了。


伪黑子看了一眼肩膀上的黄濑，做了一个深呼吸，整个人就像是迎风而起的一只风筝，脱离地心引力一般，用一种诡异的姿态，倏然跃上了高高墙头：
“那么下次再见，青——”

话语戛然，伪黑子的瞳孔骤然紧缩。

一种凝重的压迫感！

双腿像是被泥泞的沼泽吸附。
双手像是被镣铐封锁。
肩背像是扛着一块巨石。

这一种遮天蔽日的沉重气势，让他犹如被山川、河流压制在地，几乎是在瞬间就动弹不得！

伪黑子缓慢地回头。
紫原手握着重剑，正面无表情地立在他的身后：

“不把黄仔还回来的话，就碾爆你哦。”

不是威胁。

……是通知。

伪黑子突兀地笑起来：“真是可怕……在平时完全看不出来啊。”

伪黑子握着匕首的手指像是痉挛一样抽搐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整个人向后一折，用一种人体几乎不可能达到的柔软度，避开了一只伸过来的手臂，然后反手一击。

尖锐的银光一闪。
飞溅的血液在空气里散发出一点点的腥气。

黑子一个后退，半跪在地，他死死捂住了鲜血淋漓的右腿——黑子的左手上面，还抓着一小片黄濑的衣角。

“真是抱歉……不过是你的话，我看得见呢。”
伪黑子嗜血地舔了舔匕首上面的血，他轻柔地用匕首摩擦了一下黄濑的脸颊：“至于其他人，我想你们也不想看见，这张漂亮的脸蛋被——”

“叮——”

伪黑子的手腕一麻，银色的匕首被一支箭矢钉在当地。

箭尾轻轻晃动，上面绿色的羽毛明晃晃地昭示了箭的主人是谁。

伪黑子眯起眼眸，敛起了笑容。他侧头看了右边不远处的另一座屋檐。
夜色的笼罩下，绿间穿着一件宽袖的长衫，迎风而立。他冷冷地将手中的弓箭拉开、瞄准。只是这一次，箭矢所指，是伪黑子的眼睛。

“真是让人意外啊……居然都来了呢……”
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伪黑子的表情只是带着点感慨。他的双手像是拨弄琴弦一样，在空气中诡异地撩拨了几下，一阵灰黑色的烟气从他的脚下，蓦然向外溢出。

“他要跑。”黑子脱口而出。

“……跑？”
青峰冷笑，他的眼眸一沉，抽出长剑，双足在地面一踏。整个人像是振翅的飞虎一跃而起。青峰的双手高举，一道凛冽的剑光带着气吞山河之势，向着伪黑子劈砍而去。

“喂！你这家伙，黄濑还在他肩上啊！”绿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咆哮了一声，语气有些惊怒。他搭箭而发，箭矢如电，却是十足的拦截之意。
紫原皱眉，他三步冲了上去，伸手就去抓伪黑子肩膀上面的黄濑。

电光火石间，一颗爆弹瞬间在众人之间炸裂。

“嗤嗤——”
一阵浓厚的毒烟顺势而起。

紫原、黑子、青峰一个后仰，急急退开。还未来得及看清现状，一尾滑鱼般的伪黑子便已经从众人的间隙中脱出。

趁着烟雾的掩护，伪黑子如同一只壁虎，贴上了墙壁。他的速度奇快，一个起落便已经来到了赤司家大门的转角。

——过了这个转角，就是赤司家的大门。

伪黑子勾起一个嘲弄的、恶意满满的笑容来。

然而下一刻，在侧过那个转角的一瞬间，伪黑子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赤司安静地伫立在他的眼前。


赤司的脸容和神情相当平静。他看着伪黑子的眼神，仿佛就像是见到一个多年的老友、旧识一般，毫无杀意，甚至还带着温和。

这让伪黑子不免有点胆寒，他刻意压制住了内心强烈的不安，微微勾起嘴角，有点沙哑地想要再次调笑对方一句。
才说出一个“你”字，他却又蓦然住了口。

——血腥味传来。
鲜血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而明显。

伪黑子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心口传来了一点疼痛。

他惊异地低下头。

一柄血红的宝剑握在赤司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这剑已经轻巧而无声地抵进了伪黑子的心口。剑尖扎进去了约是半寸，毫无声息的剑势牢牢地包裹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
一点粘稠的血顺着剑身流淌下来。

赤司微笑起来。
他异色的眼眸在黑夜之中瑰丽而冷冽，而声音却显得相当轻柔、平稳：

“现在，可以冷静下来了吧？那么听我说一句……赤司家的规矩之一，没有邀请的客人，只能进，不能出。”

赤司轻轻抬起手腕。
血红色的剑尖从伪黑子的胸口抽出，却只带出了很少很少的血——无形的剑意却没有随着那柄剑的离开而脱离。

多么可怕？
赤司的剑势是凝固的。
赤司的杀意更像是一种审判，已经远远超脱了时间的范畴。

伪黑子清楚地知道，只要赤司一个念头，自己胸腔里面没有消散的剑意，就会在瞬间割裂跳动着的心脏。

伪黑子这时才感觉到了恐惧。他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欢迎光临，不请自来的客人。我是赤司征十郎。现在，把凉太还给我，然后……”
赤司轻轻地向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浅浅地微笑起来：

“……请给我一个机会，容我……好好地招待你吧。”

好多小天使喊加更，双十一剁了11只手的蠢作者做不到啊


二十一章二十二章再顺便多码个小剧场，给大家解解馋吧。


以下：


KUSO小剧场：


青峰大辉出场，头戴花环，手拿木条，身披荆棘，涂抹狗血，肩扛八卦。
他踢开大门，霸气出场。

伪黑子：吓死宝宝了！我匕首都掉了！
黄濑：我也快吓尿了好嘛？！我还在楼上的肩上呢，想上厕所都不能去！——还有没有人性了？！
绿间：请问青峰，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么？
紫原：青仔你是不是饭吃多了？算了，以后你的饭还是给我吃，你就去吃点药吧……
黑子：……天太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赤司：大辉，你的家主喊你回织田家吃饭。（望着青峰远去的背影，转向看门的侍卫们，语气柔和）如果吃完饭，大辉回来想要进门，你们知道怎么做……（亮剪刀）敢开门的人，就算是父母也要死！


顺便感谢小天使萌一如既往的喜欢和支持

第二十二章：幸运物。

黄濑从柔软的床榻上面醒过来的时候，其实还有点云里雾里的。
他呆呆地看着房间里面聚集着的一堆人，关键是，绿间前面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小水缸大小的药罐子！

——光是看着就感觉要苦得胆汁都要苦出来了！

因为有过喝药喝吐了的黑历史，黄濑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

不过这一次还好。
因为实际上，黄濑只是被烟雾迷熏得半昏过去，人并没有什么大碍。因此，绿间也就没有从那个药缸里捞点什么出来，让黄濑咽下去。
逃过一劫的黄濑，对此感激涕零得不行，简直恨不得扑上去亲绿间两口。

没等黄濑因为不用喝药的事实而开心一会，他又听见众人开始了新一轮探讨。关于如何对付昨夜的入侵者，关于如何加强守卫，又或者，是关于如何引出另一个女鬼之类的。
黄濑对此，只能表示震惊：“什么？！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照惯例，黑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给他说明。然后，黑子又叹了口气，认真地向黄濑道歉：
“黄濑君，对于昨天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因为那位虏人的，正是装扮成为我的样子，才骗取了黄濑君的信任。”
“呜哇，小黑子不要给我道歉啦！不过……怪不得小黑子昨天那么热情，还说要送我回房间……呜呜呜，小黑子果然不爱我了！……”黄濑开始飙泪。

被紫原、绿间、赤司、青峰四人的眼刀凌迟了一番的黑子·躺枪·哲也，表示十分心累：
“……黄濑君，请不要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呜呜呜，小黑子最讨厌了……”黄濑一边委屈地嚷嚷，一边又乐颠颠地扑过去蹭蹭：“我最喜欢小黑子了！嘿嘿嘿~”

于是再一次被眼刀凌迟了一番的黑子：
“……”

——黄濑君，说真的，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的。

……

黄濑摆弄了一下手里的很多个小圆环，他面前的小茶几上面，还有小山似的一堆。金属的磕碰声在他的手中作响，听着很是清脆悦耳。

这些都是绿间从各地搜罗来的小玩意儿。

每一个小圆环的颜色都并不相同，花样也各有差异。所以哪怕不戴着，只是堆放在一起，放在房中作为装饰，也十分赏心悦目。

其实，绿间为了收集这些小圆环花了很多时间，他几乎跑便了整个集市，很多小摊贩都已经认识他了。小贩们推荐了繁多的颜色、花样，绿间则相当豪气地全部将它们买下。
这也是为了让黄濑挑选起来，可以更加地随心所欲。

当然了，这种曲折的收集过程，绿间是永远不会承认的。

“小绿间好贤惠啊。”黄濑感慨了一句。

绿间摆弄着手里的绷带，轻轻瞥了黄濑一眼。
只见对方眼睛里面扑闪着小星星，直勾勾盯着自己。绿间立刻掩饰一般，拿起了桌面上放着的几束白菊——这是他今天的幸运物。
然后，绿间用一种非常冷静的语气，进行了好长一番掩耳盗铃的解释：

“黄濑，放置幸运物的柜子已经满了，这些零碎的东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就全部交给你了。当然了，只是给你保管而已，并不是送给你。还有，我绝对没有因为关心你，才花了时间去找这些东西，我也绝对没有跑了很多地方，更没有挑选花样……所以，你绝对不要想太多！”

“想太多的绝——对——是小绿间吧！”黄濑这样吐槽：“我当然知道小绿间是关心我啦。小绿间就是个死傲娇，说了这一堆……恩……按今天上午，夫子教的课来说，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坐在一边看书的赤司微微抬起头来，表情居然少见地带了点欣慰：“看样子最近的这个夫子请的很好，凉太已经学会用成语了……”

青峰对此嗤之以鼻：“哈，这家伙会用成语，完全是因为夫子今天罚他抄写了三十遍。”
他随手从果盘里面拿了个苹果，被紫原凶狠地瞪了一眼（并且无声地说了句碾爆你哦），只好又悻悻地放下，语气也有点没有好气：
“啧，谁叫黄濑你和夫子顶嘴的？顶嘴就算了，你居然还振振有词地质问夫子，为什么不是此地无金三百两，明明金比银贵……罚你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呜哇！明明当时小黑皮也是连声附和了！”黄濑戳穿了青峰，还特意用青峰的语气重现了当时的场景：
“诶，我觉得黄毛说的也没错啊，金确实比银贵一点，虽然不是什么大钱……不过，我说，你这老头会不会教书啊？胡说八道的话，简直就是浪费我的时间，我的小麻衣的——咳咳，我的意思是说，浪费时间就等同于浪费生命！”
黄濑双手环在胸口，通身的放荡不羁，外加一脸的不屑。看上去简直和今天上午的青峰丝毫不差。

简直是完美无缺的模仿……
当时在场的众人，都暗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黄濑算得上最喜欢给青峰拆台，黑子对此有点无奈而又已经习以为常。不过，黑子还是保留着自己那一贯的诚实品质，向着赤司证实了黄濑的说辞：“……青峰君确实这么说了，夫子被他气得几乎是一愣一愣的。”

“青仔和黄仔被罚打手心十下，然后都罚抄了三十遍……咔哧咔哧，不过……吧唧吧唧，青仔还顶嘴，说罚抄这个没用，还不如罚抄小麻衣的书，于是又气得夫子吹胡子瞪眼骂了一盏茶的功夫……卡兹卡兹，最后，青仔又被多罚抄了二十遍。”

“这就是你们没有拿着幸运物的下场。”绿间很冷静地总结了今天的教训。

黄濑趴在黑子身上吐槽：“如果大家每人拿一束小绿间的小菊花去上课，夫子才会疯掉的吧。”

绿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黄仔，别说了，吃苹果……”紫原用一个苹果塞住了黄濑的嘴巴：“黄仔要是再说下去，明年的今天，我们只能拿着绿仔的小菊花，去后山的墓地看黄仔了……”

绿间的额头爆出了几根青筋。

“紫原君，请你也不要再说了！不然，绿间的小菊花，也会一样放在你的墓碑前的。”黑子一脸认真。

可怜的野白菊被绿间一下捏成了一团泥。绿间忍无可忍地一声咆哮：
“你们三个都给我去死！！！”

青峰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哈哈，真蠢。幸亏我没有说，不然，明年我的墓碑前面，也全是绿间的小菊花了……”

“……”

滚滚黑气，从绿间的周围冉冉升起。


赤司沉默地喝了一口茶。
然后他招手，唤了两个侍女过来，吩咐她们要去屋后摘野生白菊，如果摘光了，就再去集市里面买一些。

……毕竟，必须足够多的量，才能做满四个祭奠用的花圈。

……

勇者擅挑战。

智者擅沉默。

——古人诚不欺我。


#原谅蠢作者，码这一章的时候，蠢作者自己几乎笑裂了#
#我说我的真爱是翠翠，还有人相信我么#
#我可以自己去死……翠翠你把你的小菊花给我放在墓碑前面吧。#

#蠢作者，卒。#

#——桥豆麻袋！说好的小菊花呢？！（尔康手）#


心情好，照惯例上个KUSO小剧场：（绿黄，源于从蠢作者的偏爱和私心❤）

不用喝药的黄濑，简直恨不得扑上去亲绿间两口。

绿间：（推眼镜）来亲。
青峰：卧槽，绿间你的死傲娇呢？？这不科学！
绿间：（眼镜反光）先亲，亲完再照惯例开始傲娇……难得一次福利，就这样推掉的话，你以为我傻么？
众人：……卧槽！！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赤司：（散发黑气）……呵呵。


#蠢作者，再次卒_(:з)∠)_#

第二十三章：地牢。

黄濑随着赤司、绿间两人去了一趟地牢。
赤司原先自然是不同意的，后来实在看不过他那副蔫唧唧的样子，最终还是松了口。

当然，黄濑软磨硬泡了这么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他纯粹就是闲的，为了好去看对方一眼，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大抵黄濑的好奇心，就是因为赤司一直这么惯着，才会从未消退。
这是后话了。

……

黄濑在门口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赤司也不拦着，只是自顾自和绿间谈论着事情。很快就有机灵的小牢头过来，向着黄濑禀报了情况。

冒牌黑子，真名为渡部向阳，不仅会易容缩骨，还极擅长辨识人性格。
寻常的人，只消片刻，就会被他琢磨通透，因此很容易在不经意间被他近了身，或者被轻易骗取了信任，且还不自知。

这也难怪这么多年以来，渡部向阳的掳人行径虽恶名远播，却也从未失手过。


如今，这位前几日还在装神弄鬼的家伙，此时正蹲在大牢的一个角落里。他手里拿着一根干枯的稻草，正百无聊赖地逗弄着一只老鼠。
虽说看着似乎瘦了一些，精神头儿却也还不算差。


……当然了，阴暗潮湿的地牢并不会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血腥。
那些墙上挂着的生铁烙制的刑具，主要作用，在实际上是为了禁锢震慑，而非仅仅用于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赤司本家，从来不是以严酷著称的。


赤司也一贯保持着淡定。他只是派人，将一日三餐准时送去，却不准任何人接近渡部向阳。赤司本人就在一旁，冷眼观察了几日。

今日看来，渡部向阳并没有什么焦虑、不安的情绪——他终日吃好睡好，拿地牢里的小动物们消磨时间，只是看起来十分无聊罢了。

见此，赤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吩咐下去，再一次加强了整个本家的戒备。

……

“小赤司——”

赤司转过头去，难得黄濑会有压低了声音，再来叫他的名字的自觉性：“怎么了，凉太？”

黄濑扑过来：“小赤司的表情一看我就知道了，渡部要倒霉了对不对？”

“哦？看起来，在凉太心里，我似乎不像什么好人呢。”赤司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罂粟花，明艳瑰丽，却是隐藏着危险。

绿间有些警觉地回头，他用力瞪了一眼黄濑。

可惜黄濑的那颗木头脑袋，根本理解不了绿间这样轻飘飘的眼色，他甚至还一脸无辜的反驳了：“谁说的小赤司不像的嘛？小赤司的脸蛋看上去，就完全人畜无害，一点也不可怕！”

“凉太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呢……”
赤司的嘴角带着一种让人发毛的微笑，温柔地伸手摸了摸黄濑的脑袋。

“啊咧？诚实什么的……小赤司总会夸我呢……嘿嘿嘿……”黄濑颠颠地把脑袋凑过去，一脸满足在赤司的手掌底下蹭了蹭。

“……”
绿间嘴角抽了一抽，他有点不忍心看下去了，于是果断扭头，向着另一处牢房走去：“我去最里面看一看，你们慢慢聊……”

“慢走，真太郎。”赤司侧眸，微微瞥了一眼绿间的背影。

黄濑那种小动物般的本能，让他不自觉地靠近了赤司，又开口补充了这样一句：“不过呢，无论小赤司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最喜欢小赤司哦！~”

周围的温度突然开始回升了。

“……哦，这样啊……”
赤司的语气低哑而暧昧，神情也似乎带了几分愉悦。一双异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灯火下面有些模糊不清。而那张雌雄莫辩的脸蛋，在这样的场景里面，竟然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引诱：
“……那么……有多喜欢？”

“……很多很多的喜欢……”
被美色迷得晕陶陶的黄濑这样回答。

“乖孩子。”赤司奖励般伸手再一次摸了摸他的脑袋。

黄濑如果有条尾巴，此刻应该已经摇出花来了。
——可惜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头金灿灿的软毛，在刚才的一瞬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保不住了。

……

天然呆总有特别的生存技巧——不，应该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物种，总有特别的生存技巧。
古人诚不欺我。

……

两个送餐的侍女说笑着从地牢口的楼梯上走下来。一进门，就看见赤司站在墙边，正望着她俩。两人登时花容失色，双双噤了声，匆匆忙忙地提着食盒，给犯人们送去饭食。

两个侍女一贯是进了门，就一左一右地分开，走两条路。她们每人手中提着分别提着两个六层的食盒。牢里的犯人们并不多，一圈轮下来，不过盏茶时间，两个侍女就可以轻松将食物分完。

今天的饭食是一碗虾皮紫菜汤，一碟素炒菠菜，一碗米饭，上面还覆盖着三片熏肉——当然了，每一层食盒里头，装着的食物都是一样的。

这次走在右侧的，是一个穿碎花米色小夹袄的侍女。她分到渡部向阳前面一个犯人的时候，正好将第一个食盒的食物分完。于是她起身，转头回头去取第二盒。

黄濑歪着脑袋看着她动作。

侍女拿起那第二个食盒的第一层，抬眼就看见黄濑注视着自己，脸蛋腾地一红，双手微微一颤，差点就打翻了手中的食盒。
她急忙将手腕放平，手中的虾皮紫菜汤晃了晃，万幸只洒出了些许。侍女小步小步地转身回去送这份饭食，行走中，几次偷偷抬眼瞟了黄濑几眼。

黄濑甚至还极为灿烂地冲她笑了一下。
侍女的脸蛋更红了。

独有的少女式的羞涩娇柔，让她此时的模样看起来极为动人。她走过转角，低头将饭食递给了后面一个牢房中蹲着的渡部向阳。


“小杏今天擦了不少胭脂呢，看起来脸色很红润。”渡部向阳像往常一样调笑她一句。

他的位置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的，他也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侍女根本不是擦了胭脂，只是少女的情愫暗生罢了。

这位叫做小杏的侍女一听这话，登时又羞又急：“哎呀，你这家伙，说什么胡话，我哪里有什么胭脂可以擦……你再说，下一顿我可不给你送了。”
“别别别，小杏你可是最心善的。你看看我这小身板，哪里禁得住饿上一顿。”渡部向阳嬉皮笑脸地向她讨饶。
小杏没好气地白了他，语气却又软了不少：“你啊，合着就是这张嘴利索，活该在这蹲到天荒地老。”
“那日后可要桃姐姐多多照拂一二。”渡部向阳立刻正儿八经地向她做了个揖。

小杏刻意板着的俏脸，登时垮了下来，她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然后小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蓦地一白，急急起身：“哎呀，你这冤家，总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待会那——咳，待会儿，别人又要骂我和你扯皮……我今儿个可得快些走了。”
“小杏走慢些，可别像昨天一样，又脚滑摔了。”
小杏哪里容他开口说这个，立刻赶鸭子似的冲他挥手：“去去去，你可千万别咒我。这牢里头谁不知道你是个乌鸦嘴。”

“哎呀，多灵的乌鸦嘴，在小杏这里也不会验的。”对方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显得又讨巧而又真切。

“就数你嘴甜……”小杏又笑：“……我这儿可没有糖给你。”

渡部向阳故意挑了挑眉毛，语气暧昧：“我可不用吃糖。我只消瞧见了小杏，就感觉自己的心里面，像是喝了一斤蜂蜜了。”
他甚至用了一种咏叹一般的腔调。

小杏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她转身想走，却到底没忍住女儿家的小性子。不由得扭身回来，又对着渡部向阳笑骂了两句。
听着对方伏低做小地连声讨饶了，小杏这才笑盈盈地折身，匆匆去送下一盒饭食了。

……

赤司的眼神闪了闪，神情有些莫测。

“小赤司，你在想什么？”黄濑有点好奇地凑过去问他：“还有，小赤司刚才为什么叫我对她笑一笑？”

“啊，没什么。”赤司淡定地这样回答：

“……只是想看一看，你听不听话罢了。”

第二十四章：计。

樱花苑正厅。

“牢里的犯人们的食物，也是同一个厨房做的？”赤司低声问道。
两个总管急忙点点头。

“小赤司准备给饭菜里面下毒，毒死那个渡部么？”黄濑的语气有点揶揄，甚至还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意味。

赤司淡淡地瞥他一眼。黄濑立刻识相地缩缩脑袋，跑到一边去坐着，用新做出来的糕点把自己的嘴巴塞满。耳朵则依旧竖得老高，一点也不落下地听着谈话。

“近些日子，赤司本家有没有什么人员变动？”

“这……”两个总管都有点面面厮觑，左边那个年轻些的总管机灵点，急忙匆匆去内房一趟，取了厚厚一沓账本出来。于是两个人唰唰唰地翻着账本，一人一句地说了好几条人员增减的相关账目，又被赤司挥手制止了：
“只说这一周，新来的人。”

“新来的？”年长的总管想了想，双手呈上了一本侍卫的名册：“这一周，来了八个个人，六个侍卫，是为了加强演武场的安全的；还有两个新招的仆从，现在都在厨房里面打杂，也会帮着跑跑腿之类的。这两人一个叫桃井五月，一个叫矢崎杏来。”

赤司点点头，嗯了一声。

……

赤司家有一本的关于侍卫的名册，专门用于登记侍卫的名字、出生地等信息。
而招收的杂役、奴仆，经过一段时间考察之后（多为一个月左右），主人们觉得满意了，才会登记在一本下人的名册上。
如果是邀请过来的戏班、舞娘、花匠等人的名字，是不会登记在册的，只是会派遣专人进行这些人的管理。

……

年长的总管看了看赤司的表情，很有眼色地继续接着说：
“六个侍卫只来了三天，现在正在受训，接手他们的是紫原大将，他们似乎都挺安分的。两个仆从也挺安分的。”

“上周的新来的人呢？”

年轻的总管连忙上前一步，接了赤司的话头：“上周也召了六个侍卫，都是在晚上巡夜用的，已经呆了九天，他们倒也颇为尽责。还有两个专门负责烧水的，叫做加藤伊东和加藤浩司，两人是兄弟，性格好像都有点木讷，也不怎么喜欢说话，做事情倒是挺勤快。有时候还会去帮着大家打扫下房间，搬搬重物，打打下手之类的。上周还请来了一位厨娘，听说是从异域来的，做的一手好菜，名叫……名叫——”
他一时紧张，突然忘记了那厨娘额姓名。这样的卡壳让他顿时慌了手脚。

——要知道，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而且是越急越想不起来。

可怜的总管脑子里一片空白，额头上顿时渗出了不少汗，手脚也哆嗦起来。

那年长的也急了，又不敢当着赤司的面提醒一句，只好傻站在后面，瞪着眼睛干着急。


“是叫松本小秋吧？”黄濑嚼着一碟子绵豆，同情地看了那两位抖似筛糠的总管一眼：“这么慌干什么呐。小赤司这么可爱，又不会吃了你们的……”


这“可爱”两字一出，两个总管齐刷刷地一个激灵，只觉得后背发凉。
年轻的那个抖得更为欢实，几乎是正眼都不敢看赤司一眼了；年长的那个则在心里念了好几句佛经，只求佛祖庇护。


赤司叹口气：“凉太，不要胡闹。”

黄濑登时不干了：“我才不是胡闹呢，那个厨娘我见过了，就是叫松本小秋，她很会做点心！绵豆，蜜渍青枣，还有酸辣粉条，还有千叶豆腐！~”说到这里，黄濑忍不住咂咂嘴，一脸的垂涎：
“……不知道有没有赤司豆腐和黄濑豆腐……”


两位总管齐刷刷地对视了一眼，在心里同时给自己烧了三柱香，又泪流满面地在心里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他们脸上几乎已经赤果果地写上了“孩儿不孝，不能再侍奉双亲左右了”的话。


“……”
赤司揉了揉眉心：“黄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千页豆腐’才对。”

“啊咧——？好、好像是哦……哈哈哈哈，听着差不多啦……”黄濑有点尴尬地搔搔脑袋：“……我还奇怪为什么要叫千叶豆腐呢……明明千叶姐姐那么恐怖，一点都不好吃哒！！！”

“……你们继续说。”赤司没理他，只是敲了敲桌子，让两位灵魂都快出窍的总管回神。

“是是是！……”年轻的那个擦了把汗：“那个，这位松本厨娘倒是很受大家欢迎，她擅长做糕点，就在昨天下午，还收了第二个徒弟，好像是那个桃井五月吧……”他停顿了一下：“……上周，还曾请过三位花匠，打理了包括荆棘苑、樱花苑、芳菲苑、千叶苑、金桂苑、紫藤苑等众多别苑的小花园，不过大多在白天，也有侍从们跟着看着。”

“……赤司大人，上周我们的牢房因为年久失修，木栅栏坏了一些，我找了两个木匠过来，帮着整修了一下。”年长的总管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这里是木匠的情况……”

赤司接过递来的账簿和名册，表情平淡。

见赤司差不多看完了，年轻的总管便再次开了口：
“还有一个戏班子，不过都在大厅里面表演，后面的别苑，他们是绝不可能让涉足的。”

说完了情况，两位总管都偷偷打量着赤司的神情——不喜不怒，温和平静。两人却更加不安了。

……

“吱呀——”

绿间推门进来。他左右手各拎着一个红木的六层食盒。这就算了，他的左手手腕上还套着今天的幸运物——一个挺大的金镯子。明晃晃、金灿灿，看起来又恶俗又奇怪。黄濑看着就想笑，不过好歹还是忍住了。
黑子跟在绿间身后，帮着把另外的两个食盒拎进屋里。

赤司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对着两位总管说了句“下去吧”。

听了这话，两位总管才终于长舒了口气，战战兢兢地作揖，飞快地退下了。

……

“赤司，我看过了，没有记号，也没有什么夹层。为了保险起见，我还用了很多药水洗了洗，同样没有发现什么。”绿间轻轻地放下食盒。
黄濑走过来，绕着食盒走了一圈，饶有兴致地把食盒又摆弄了一遍：“小绿间的意思是，渡部的同伙并没有食盒里面做手脚，那么送饭的侍女呢？”
他眼睛一亮，扭头去问赤司：“呜哇，怪不得那时候小赤司叫我笑一笑——然后呢？是不是我要去用什么美男计？然后骗取小杏的信任，再拷问她，最后把她和那些个从犯主谋一举拿下！”

“什么？！”
绿间刷地回头看着赤司：“那怎么行，黄濑这家伙的智商哪里担任得起这种谋略，顺便说一句，我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被骗，更加不是担心他会动了真心！”

“小绿间好过分！~再说我有分寸的啦……哎呀，只是小杏好可怜啊……啧啧，为了抓到女鬼，就让她牺牲一下好了。”
黄濑跃跃欲试地原地挥了挥拳头。
然后，他双手托腮，仰起头，眼神微微地放空，表情开始变化莫测起来。

赤司一看他的的表情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脑补了一出唱作俱佳的好戏，不免有些无语：“……黄濑，你想得太多了。”

“诶？难到这个计策不好么？！”黄濑瞪大了眼睛。

“不好！”

绿间和赤司异口同声，严词拒绝。


KUSO小剧场：

黄濑：小赤司和小绿间居然异口同声，都说不好，那肯定是确实不好！我是不是又犯蠢了嘤嘤嘤……我果然还是不擅长想这些阴谋诡计啊……
赤司：（掩饰般喝茶）……
绿间：（掩饰般检查食盒）……
黄濑：（鼓起腮帮子，怨愤脸）但是你们说啊，我想的这个美男计哪里不好了？！
赤司/绿间：（严肃）自己想，不然你的脑子都要生锈了！
黄濑：（垂头丧气+百思不得其解）……
赤司/绿间：（偷瞄）……（松口气）

蠢作者：（摇扇子）啧啧啧……黄濑啊黄濑，这两个人哪里能告诉你，其实完全是他们私心作祟罢了……

#蠢作者，卒#

#死因剪腿后心脏中箭#

赤司：（擦剪刀）
绿间：（擦弓箭）
赤司/绿间：你知道的太多了……


蠢作者的话：
其实本章有一个小彩蛋，不知道大家有木有注意到。就是桃井五月跑出来打了个酱油，然后很会做糕点的松本小秋厨娘，收了五月做徒弟2333……五月的厨艺什么的，才不是个梗呢。
蠢作者回头修文的时候发现，最近码的好多东西都是围绕赤黄绿黄，阿大一直在酱油……果然赤司的87V5性格对胃口，码着太顺了，然后翠翠又是蠢作者的真爱，时不时就想拉出来溜溜……
啧啧，虽然最近几章脉络已经定下，主要是为了走剧情，总体来说笑点萌点不太多，蠢作者最近好忙，所以也懒得去再改动了。小天使请将就一下吧(づ￣3￣)づ╭~
等这一发的偷袭事件总体完了之后，蠢作者准备撸两发青黄试试看——只求不要崩得太轰轰烈烈_(:з)∠)_……

第二十五章：杏来。

寒风开始叫嚣、肆虐，空气里面的湿度也微微地减少了。
时间行走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秋末冬初。而那一年中，最为凉薄寡淡的严寒日子，便也近在眼前。

侍女们从柜子的底部翻找出长久不用的棉被和旧衣服，将其重新加工制作。工匠们急赶慢赶地将整个赤司本家的墙壁、窗户等地方全部检查、整修过，这是避免严冬到来时，一些开裂的缝隙会灌进冷风，将屋子里难以聚集的暖气吹散。

冬天总是不受人欢迎的。


……


金色的头发在门后面若隐若现。

黄濑披着一件毛茸茸的大衣，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偷偷摸摸”地蹲在门口。
他一只手里捧着一个小本子，另一手则拿着一小节炭笔，皱着眉，咬着嘴唇，很认真地思考着，然后记录着什么，还时不时轻轻地向着门内探头探脑地窥探。

——他自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他自己那躲躲闪闪、神秘兮兮的样子，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赤司家的侍女们，对此已经相当适应了。她们匆匆经过黄濑的身边，一副“我什么也看不见”的得体模样。

还有一些侍女的胆子很大——当然，她们多半是在赤司家呆了几年，已经充分了解黄濑此人性格。她们甚至还在经过时，故意掉下一些糖果和包好的小点心，然后快步走开，躲到一边去，眼睛发着光，偷看黄濑环顾四周后发现无人看见，就喜滋滋地把糖果点心揣到自己怀里。

随即，这些大胆的侍女们就会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讨论：
他把今天捡来的糕点分了多少给紫原（这往往取决于今天的糕点是否合乎黄濑的口味），亦或是有没有去讨好赤司大人、绿间先生（这一般取决于这两人又帮着黄濑处理了多少烂摊子/烂桃花）……

即使是在一日中最为寒冷的清晨，这样的八卦奇闻，也会让冰凉的空气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黄濑君就是一只天然的火炉。”

黑子这样的评价，在这样的日子里，最最恰合。

……

黄濑从小路一路抄过来，在柱子的背后躲躲闪闪，最后一个侧身冲地进了屋。
黑子原本正在屋内更换被褥，见到黄濑进来，刚想打个招呼，就看见黄濑神神秘秘地将门反锁住了。
黑子不由好奇，便噤了声，假装自己并不存在——反正黄濑也发现不了。

黄濑打量了四周一圈，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还去把窗户合上了——期间差点踩到黑子的脚。他挽起袖子，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神情，然后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本笔记。
——这可是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刻苦钻研出来的！

笔记被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黑子抵不过好奇，他轻轻地走过去，侧头看了看桌面。笔记那封面上，三个大字赫然映入黑子的眼帘。

——《美男计》！

“！”
黑子暗自抽了一口气。他表情复杂地看着黄濑的那一脸虔诚——黄濑甚至还朝着这本笔记拜了三拜，然后，才慢悠悠地重新走出了房门。


目送黄濑那潇潇洒洒的远去背影，黑子默默地打定了主意：

从今天晚上开始，他就把自己调配到最偏远的千叶苑去，然后在千叶苑兢兢业业地做好本职工作，并且争取在那里，呆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

小杏全名矢崎杏来，她是个很热心的姑娘。她虽然进入赤司本家才短短一周，却很喜欢赤司本家的氛围，也因此和大多数人打成一片。
平时空闲的时候，她会看戏剧、话本，对书中戏里那些美好圆满的故事结局极为向往。因此，她往往乐忠于帮助别人牵线搭桥，甚至还有“超棒的红娘”这样的美名。

……

“小杏子！~”黄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金色的头发搭配着这样的笑容，在这样单调且普通的一个冬日的午后，几乎晃花了对方的眼睛。

“黄、黄濑君？！”杏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是……找……我吗？”

黄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笔记的内容：
记录的第一条，杏来看见老鼠时，并没有抄起砖头打死老鼠，而是发出了喜悦的尖叫（并不是）。
据此分析，杏来这个人十分心软、温柔。那么，可以从求教一些小问题，比如厨艺之类的事情，然后适当地示弱云云，以此来慢慢激发杏来的温情。

黄濑感觉自己已经很有把握了。他带着满满的自信，冲着对方露齿一笑，灿烂得如同春花齐齐绽放：“对呀，小杏子，我可以向你询问一些事情吗？”

“当、当当当当——当然！！！”杏来红透了一张脸。

……

就这样，黄濑依靠着笑（颜）容（值），直接而迅速地俘获了一颗少女的芳心。

——虽然他自己完全不知道。

……

见到两人一起进入厨房，厨娘松本小秋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立刻暧昧而了然地微笑起来。她把搅拌到一半的奶油，还有一些已经切碎了的坚果，全部塞给了两人，然后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啊，好可惜，本来还想让小秋厨娘教我做一些东西的……”原本准备顺便偷师的黄濑有点失望。

杏来端着那盆奶油，一边搅拌，一边偷偷瞥着他的表情，脸蛋通红，声如蚊呐：“黄濑君，请问，那个……您是想要学做什么呢？”

“汤豆腐！~小赤司最喜欢这个了。我之前也学过啦，不过……”黄濑想到了之前，自己做的那“豆腐渣泡汤”的成品，表情顿时有点沮丧：
“……原来想给小赤司一个惊喜的呢……”

杏来愣了愣，她的脸蛋慢慢地褪下了羞涩。好似明白了什么，她的神情又变得有些了然：“……黄濑君对赤司大人很在意呢……原来如此，这才是黄濑君找我的原因呢……”

“小杏子你说对啦，我最喜欢小赤司了！~然后呢，我也很喜欢小绿间，也喜欢小黑子，小紫原，小青峰……阿勒，大家都很可爱呢！~”

“——什、什么？！这么多？！！”
杏来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曲，然后又慢慢舒展开，渐渐地，又变得更加诡异了：“我还以为……不，是我的错，我真是太傻了……我终于明白了……”她自言自语道：“不，等等，我应该再确认一下……”
杏来突然抬起头，委婉地问道：“……那个，黄濑君今天来，是因为——咳——恩……我矢崎杏来‘红娘’之名远播的原因吧？”

……

笔记本上记录的第二条：
杏来听见其他人夸赞她很出色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十分喜悦。据此分析，听见一切赞美她的话语时，一定要坚定地表达自己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一来，杏来一定会十分开心！

……

黄濑语气相当坚定地表示了肯定：“对，没错！小杏子可是最优秀的红娘呢！~不，应该说，小杏子是全世界最棒的红娘，绝对可以这样说！”

杏来用力抹了一把脸，原本稍显诡异的神情于瞬间变成了坚定。她一把攥住黄濑的手，语气恳切而真诚：“黄濑君，我已经完全明白你的心意了。既然如此……没关系，不要怕，黄濑君……我一定会让你的心意，彻彻底底地传达出去！”

——明白你的心意了……
——彻彻底底地传达出去……

啊，那么说起来，自己的美男计很成功嘛！~

黄濑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有点洋洋自得地这样想着，脸上也显露出来一些溢于言表的喜悦。

——这在杏来看来，完全就是黄濑在发自肺腑地向她表示感谢。

杏来顿时心生了豪迈之意。

啊，不会错了，就是她想的这样了。
她虽然可惜黄濑这样的人物，选择了这样的一条不归路……不，可以说，这件事情完全出乎她的预料，黄濑选择的应该是同时走五条路！

啊！果然如此，黄濑这家伙，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过，既然黄濑君开口说了，那么杏来她绝对义不容辞——她可是最棒的红娘。

——不，应该说，这种情况的出现，才能更考验一个红娘是否合格！

杏来的背后，是熊熊燃烧的志气。

……

黄濑和杏来双手交握，相视而笑。

一切……

……尽在不言中。


本章出现了一个超大的时间上的BUG，蠢作者码字隔了太久，所以没有带脑子……_(:з)∠)_。非常感谢小天使的指出，本楼全部送给你！~谢谢（鞠躬）……蠢作者试试看艾特。
@鸢舞一一

第二十六章：饺子。

袅袅的炊烟在厨房的屋顶上方缭绕了很久，可惜饭菜的扑鼻香气并没有随之传来。

松本小秋厨娘推门进来的时候，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免有点震惊：

厨房的小桌上泼洒着用剩下的菜叶、豆子，地上洒落一地的果皮、糖浆、鸡蛋清。
黄濑和杏来的手上脸上身上都沾着面粉，基本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两人的衣襟裤脚袖口，还有被烟熏火燎过的焦黑痕迹，完全称得上是狼狈不堪。
两人此时正凑在一起，研究着一只水碗里那些漂浮浮沉的佐料。

定了定神，松本小秋做了个深呼吸，才勉强让自己的音调趋于平稳：“……黄濑君，小杏……请问你们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黄濑有点心虚：“哦，松本回来了啊……我们想做吃的呢……”
“……本来想要摸索着自己试一试的……恩，不过好像失败了……”杏来更加心虚。

松本小秋瞄了一眼桌子旁边放着的那一堆，完全不知名的可怕的烹饪产物，不免有点黑线。

……

把地板和桌子擦拭得纤尘不染之后，黄濑和杏来凑在松本小秋身边，崇拜地看着她利落而快速地包好一个个饱满结实的饺子。

……可惜，被这种视线洗礼的松本小秋一点也不觉得荣幸。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小叠饺子皮递了过去：“你们学我这样包，试一试……包饺子应该不算困难。初学者做这个，应该也很容易上手。”

黄濑把饺子皮子在左手手掌上摊平，右手用筷子从碗里捞了一坨肉馅儿，放到饺子皮的中间，有模有样地伸出一根手指，沾了点水，在饺子皮的边缘地带轻轻抹上一些，然后双手拢起饺子皮，用力一捏。

“噗”地一声，皮破肉溢。第一个饺子死无全尸，宣告阵亡。

黄濑偷偷摸摸地瞟了松本小秋一眼，觉得自己的悲剧好像没被对方看见，便伸手拿起了另一张饺子皮，往那颗可怜的露陷了的饺子外面一裹——可惜的是，单单这一张皮子，并没有将溢出的肉馅完全包住。
于是，黄濑干脆又拿一张饺子皮，进行了二次补救。
然后，他觉得似乎不太美观，于是干脆又拿了几张饺子皮，在终于不漏馅的饺子外面包了一层又一层……

“……”
松本小秋包完了自己手边的一小叠饺子皮，抬眼就看见，黄濑鼓捣着手里的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球。松本小秋嘴角登时抽了抽。

杏来明显要聪明很多，她知道黄濑第一次的不成功，是因为放的馅儿太多。于是她干脆只拿筷子粘了一些肉末，轻轻涂在了饺子皮上。
沾水一捏，扁平的一片饺子就安全成型了。

杏来心花怒放。
她小心地把饺子皮递给松本小秋，黄濑也急忙把手里的饺子球递过去。

“……怎么样？！”两人同时期待地看着她。

“……”

松本小秋沉默了一会：

“……我觉得，要不然……你们还是坐着休息一下吧……”

……

今天松本小秋回来厨房的时间有些晚了，因此炒菜做饭有些来不及。所以，她才特意带回来了一些肉馅和饺子皮。
她包饺子的速度很快，等这些饺子放上了蒸笼，她便趁着中间等待饺子熟透的时间，又煮了一大锅面条。

杏来帮着拿出菜缸里腌制好的咸菜，过水焯一遍，切碎，黄濑则帮着将面条捞出，将切好的菜添进面条中拌匀，然后再盛上一小碗水饺。
几个婢女将他们弄好的食物端到餐盘里，飞快地送到赤司本家的各个餐厅。

“黄濑君和小杏，真是辛苦了啊。”松本小秋感慨：“今天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忙——不过，厨房这种地方，以后你们还是少来的好。”
她把食盒的最上层的盖子盖上，向着屋外看了看：“……婢女们好像都没有回来呢……这样吧，你们最后帮我一个忙——这四盒饭食是送去地牢的，请帮我送一下。我呢，就在这里，我去泡发一些黄豆和银耳，再做个小甜点什么的……晚上给你们做银耳羹作为夜宵，明天早上呢，就煮一些豆浆吧。”

饥肠辘辘的黄濑和杏来，偷偷交换了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眼神，笑眯眯地应承了。

……

“尊的好好次，似不似？”偷吃牢饭，还吃得津津有味的黄濑，把自己的脸颊塞得鼓鼓的，像是一只花栗鼠一样蹲在那里，嚼着满满一腮帮子的面条。
杏来的吃相明显要文雅一些，不过她和黄濑算得上是同道中人，不仅没有因为偷吃牢饭而心生愧疚，还吃得两眼直放光：“啊啊啊啊，真的好好棒！~松本小秋这样的女人，我如果是个男人，一定会娶了她的！~”

因为第一个食盒放得有些远，黄濑懒得站起来去拿，便随手打开了他身边放着的第二盒的盖子。
他取下第一层食盒，放在自己的面前：“呜哇，今天真的好饿哦，我原本只吃一盒就够了……”他虽然这样说着，下手却毫不客气，快速地从盘子里戳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下去。

“嗯呐，我说黄濑君啊，你知不知道，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要抓住他的胃。”杏来挥了挥手里的筷子，初步填饱了肚子之后，她就开始了身为“红娘”的本职工作：
“……啧，虽然我很喜欢做食物，不过真的似乎好像不太擅长——真是的，一定是被五月传染了啦……黄濑君，你千万要多多做菜，最起码，紫君就会很吃这一套。”

“唔唔唔……”黄濑似懂非懂。
不过这么想的话，小紫原确实也说过类似的话，什么如果每天都能吃到xx和XX还有OO的话，那么就和厨娘结婚吧……如果抢零食什么的，就要碾爆你之类的……小紫原好像什么都喜欢吃，不管是鳗鱼还是奶汁烤洋葱汤……
啊，小紫原果然是个吃货呢……

黄濑秉承着“笔记本里说，即使是不是很能听懂，总之点头就对了”的观点，一边胡思乱想着，顺便发散思维，一边相当严肃地表达了，自己对杏来这种观点的极致赞同。

在收获杏来“孺子可教也”的眼神后，黄濑有点沾沾自喜。他又塞了一个水饺到嘴里，心想，自己的美男计貌似又进了一步啊……


“……咔哒！——”

黄濑牙齿一痛。
他皱眉，张嘴吐出来一个硬硬的金属条。

“咦？这是什么？”杏来好奇地凑过来看。
“……这个——啊！”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惊讶：“——怎么好像……恩……有点像是钥匙呢！”

“……钥匙？？！！”黄濑立刻警觉起来：“像是什么样的钥匙？”

“……好、好像是……牢房的钥匙……”

话一出口，杏来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抬眼看着黄濑。黄濑猛地一把攥住了钥匙，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压低声音，轻道：“小杏子，你先回去。”

“……黄、黄濑君……可是——”

黄濑咧开嘴，放出一个微笑：“别担心，小杏子，接下去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处理的。”

杏来愣住了。
黄濑此人，她是一直有所耳闻的。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今天做了什么蠢事，又破坏了什么东西，或者，又因为什么原因，被赤司大人教训了……

但是，此刻，眼前这张据说总是会犯蠢的漂亮脸蛋，显露出了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定和果敢。

她错了。

——黄濑无疑是天真的，但是他不傻。
恰恰相反，在很多方面，他有他自己的观点和坚持。即使别人看起来，黄濑更多的时候只是徒有一张俊脸，他只是赤司养着，并且宠爱着的“狗”而已。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做一只赤司家的忠犬，哪里有这么容易。

天真？卖萌？可爱？
忠诚？真挚？强大？

不，绝不止这些。

就像是一只饺子，只有当你真的咬到里面，品尝过后，才能知道它里面到底放了什么样的佐料。

……黄濑身上，有一种任何人都没有，也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独特魅力。

这种独特的魅力，就像是一颗灼灼燃烧着的火球。无惧、无妒、无求、无索，却可以将世间一切丑陋和阴霾燃烧殆尽。

杏来突然明白了，为何黄濑，也会成为赤司本家中，那些极为优秀的家将中的一员。

……

“黄濑君，那么……拜托你了。请务必，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