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搬文】梦幻(攘夷\/高银\/坂银)(已完结)

翌日清晨,在吃早饭的时候遇到了桂,坂本刚想把昨晚高杉跟自己说过的话转告给他,桂反而先开口对坂本说道:
「越后的残军同伴,在天亮的时候,大约有一半的人悄悄离开了。」
「什么!?」
「剩下的这些人,大概再过几天后也会离开吧。看他们吓成那个样子…」
「……他们是在害怕银时吗。」
桂停下来手中的筷子,望着坂本问:
「你是从高杉那里听说的?」
「嗯。高杉还说,越后那帮人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没法收作我军士兵,让他们休息几天,就随他们离开吧。」
「哦。也对,总不能由我们先开口赶他们走。他们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知道银时在昨晚的时候已经回来了。……愚蠢的人啊,他们也不冷静的想想,问一问自己的良心,到底是谁救了他们一命。」
「假发,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假发,是桂!今天早上我去主屋的大厅看看他们怎么样了,结果在那里遇到了鬼兵队的队员,都大致听说了。」
「哦……」
「银时,这几天可能会一直窝在房间里不出来呢」,桂咕哝着,从碗里夹起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含糊地说,「待会儿给他送饭去吧。」
坂本阴沉着脸,点头表示赞同,同时脑海里也闪过昨晚的记忆。在坂本离开的时候,高杉还留着银时的房间里,坂本还记得最后房间里的灯火还悄声无息的被吹灭了。他们俩要是现在还黏在一起的话,让假发把早饭送到银时的房间的话,那可不妙。
「啊啊,那要不,我去送、」
「银时的饭,我去送给他。」
头顶忽然传来高杉的声音,盖过了坂本说到一半的话。坂本和桂同时抬起头,就看见身着军服的高杉站在他们前面,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们。
「不过,银时那个样子,大概得到中午才能起得了床吧。」
说着,高杉弯下腰,在坂本的隔壁盘腿坐下。
「你去看了银时吗?」
桂问道,而高杉只是敷衍的应了个「嗯」,然后就把手伸向茶杯。下一秒,平藏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单手提着个大茶壶,毕恭毕敬地往高杉的茶杯里斟满热茶。
「对了,越后那帮家伙,还剩下多少人?」
「大概接近一百人左右吧。」
「啊啊,麻烦死了。干脆就拜托附近的寺庙,把他们全部当难民收留了,如何?这帮家伙不仅派不上用场,还影响我们的士气,留着他们只会对我们不利。」
「话虽如此,他们之中比较还是有些人受了重伤,动弹不了,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那些动不了的,随便找个木板车,把他们运到寺庙里不就行了。」
「高杉!」
高杉平静的眼眸里笼罩着怒气,认真的望着桂,道:
「那帮家伙,把银时当成怪物。我们又何须善待他们?」
桂一时语塞。他拿起自己的茶杯,焦躁地把剩下的茶水一口气喝干,才重新开口道: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他们之中手脚还能动的,我想,在今天之内,都会逃跑的吧。」


主屋的大厅一下少了许多人。昨晚明明还躺满了刚包扎好伤口的越后残兵,连站脚的位置都没有,如同野战医院般的混乱和拥挤仿佛不曾存在过。坂本踏入大厅,环顾着空荡荡的室内。剩下的越后士兵,大都僵硬地坐在角落里,或者是躺着地上。刚才桂报告说还剩将近一百人左右,可现在坂本能看到的,人数似乎又减少了许多。
「简直就像难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战斗的武士。」
高杉站在坂本的背后,声音冷冰地说道。的确,躲在墙角里远远地偷看高杉和坂本二人的几个残兵,个个面如土色,别说是身为武士的傲气和斗志了,在他们身上连生气都感觉不到。
「要不把拆掉的临时隔门装回去吧。这么空荡荡的,风灌进来还挺冷的。」
「不用管他们啦。不是已经放了好几个火盆给他们取暖了吗。」
「是那样没错,可是……唉?」
坂本走近大厅的角落,一个一个地确认面如死灰的越后残兵的脸,目光停在了一个蜷缩在火盆旁边的瘦小身影上。是昨天看到过的那个少年。
「这孩子,没有逃跑呢。」
「嗯?——哦,那个小鬼吗。他不跑,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亲眼看见白夜叉吧。」
「他没看见?」
「他被埋在了其他小鬼的残骸下面。银时把天人一个不剩全杀掉后,这小鬼才从尸体的小山下爬出来。全身染满了血,红得吓人,不过全部都是尸体流出来的血染到他身上而已,他并没有受什么大伤。他从一开始就被压在被天人踹飞的尸体底下,然后尸体越垒越高,他也就逃过了一劫。」
「运气还真好啊,这孩子」
「好运?这可难说。」高杉的声音听起来愈发冰冷。
少年呆滞的脸无意识地望向这边,一与坂本对上视线,少年马上就躲到其他士兵的身后。坂本有点痛心的低声说道:
「那些孩子还这么小,就惨遭杀害,太可怜了。孩子,可是国家的珍宝啊。」
「……国不将国,就算是国家的珍宝,还不是连健康长大的福气都没有。」
高杉声音里的阴郁,让坂本不禁蹙起眉头,扭头一看,高杉转过身正要离开。
「高杉!」坂本叫住高杉。
「我去送饭给银时。有什么事找我的话,直接来银时的房间找我吧。」
说罢,高杉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坂本露出复杂的表情,目送着高杉的背影。
(送饭给银时,也就是说,送完饭后你就干脆一直待在银时的房间不出来了对吧。)
坂本的脑海里浮现出银时躺在地上枕着高杉的大腿的样子。坂本连忙摇摇头,想把这影像赶出脑海,可下一秒又闪过银时撒娇似的伸出白皙的双腕,环住高杉的脖子的样子。
坂本不禁头痛似的扶住额头。自从那个雪夜后,坂本认为自己对银时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可是,确实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以前的银时在碰触高杉的身体的时候,他大咧咧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个人形的摆设,没有顾忌,也不做作。可现在,银时变成了绝对不会在别人的面前主动去碰触高杉。反之,高杉原本是连银时稍微靠近一点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可现在却变得很喜欢对银时动手动脚。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发现这些变化的人,除了坂本,目前估计也就只有高杉了。至于当事人之一的银时,搞不好完全没有发现这些变化,他的改变或许也只是出于无意识的行为。
坂本想起有一次看到银时原本是想把手搁到高杉的膝盖上,但忽然又忌惮他人目光似的把手缩了回去。直到现在,每当想起当时的情景,坂本的心里一隅依然还会隐隐作痛。
这样的银时,在他认为只有自己和高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却会毫不犹豫地主动碰触高杉。就像昨晚那样。
方形纸罩座灯忽明忽暗,在摇曳的火光中,酣睡的银时翻了个身,手腕随之缓缓地划出一道弧线,最后抱住高杉的膝盖。与此同时,高杉的手轻柔抚上泛着淡淡光华的银发,带着连高杉本人都没意识到宠溺,爱怜地顺着银时的卷毛。
坂本紧闭着眼睑,回想着昨晚的光景。他扶着额头的手,在不知不觉中用力握成了拳头。
冷不防地,坂本感到背后又有道视线在窥视着自己,有种仿佛想把自己吸进深渊的感觉。坂本无精打采的扭过头,在一群裹着绷带的伤兵之中,发现刚才那个少年正在偷偷地看着自己。见状,坂本打起精神对那个少年露出善意的笑容,可没想到那个少年又再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躲到了大人的后面。
见状,坂本从鼻子尖儿泄出一声叹息和自嘲的哼笑。
(不行,不行。那种事,就算我再怎么想,也无能为力。别再浪费时间胡思乱想了。)
坂本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的筋骨,走出主屋的大厅。在关上纸拉门的时候,坂本朝大厅里瞥了一眼,发现那小孩子又再偷偷盯着自己。坂本心里一动,对着那小孩子做了鬼脸,朝他挥挥手,可是那孩子只是愣愣地看着坂本,没有任何回应。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十二、三岁左右?不知道父母还在不在呢)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34:00 +0800 CST  
清晨时还密云遍布的天空,在太阳升起后,变得万里无云,一片澄澈的晴空蓝得让人醉心。和煦的春光倾洒在无人的中庭之中。一棵小梅树腼腆地探出几根枝头,几朵丰盈的花骨朵儿悄悄绽放,空气中飘荡着芬芳的花香。在院子的某处,又再传来夜莺的歌声。
被梅花的香气吸引而放慢脚步的坂本,听到夜莺的啼叫声后顿了顿,透过纵横交错的树枝,翘首眺望挂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枝头,但还是没有看到夜莺的影子。
「辰马」
冷不防听到银时的声音,坂本被吓了一跳,脑袋东张西望。只见银时手肘撑着窗棂,从一扇敞开的雕花木窗里探出脑袋,笑着望着自己。
「银时。……对哦,这里是你寝室的后面啊。」
坂本走近窗边,发现那股甜腻的烟草味被梅花的香气冲淡了许多。
「——高杉在你那么?」
坂本不自觉地沉下声音问道。银时应了句「他不在这哦」,一边回头望了望房间,然后再扭过头看着坂本,「他给我送饭来了,直到不久前还在这里的。不过刚才有个鬼兵队的家伙来把他叫走了。你找他有事?」
「不,没事」,坂本摇头笑笑,「我闻到有烟草的味道,就以为他在这。」
「有烟味吗」,银时鼻子嗅嗅,「哦,的确是有呢。」
银时嘟哝着,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暖和的阳光洒在他的脸颊上,跟昨夜相比,他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
「啊,对了!」
银时想起什么似的折回了房间,乒呤乓啷地翻找了一会儿后,才回到窗户边来,右手拿着某个东西,递给坂本道:
「这个,袋子,不小心给我弄脏了。」
银时摊开的掌心上,放在一个被红褐色的血迹染得斑斑驳驳的天鹅绒袋子。这是出发前坂本给银时的怀炉。
「这个袋子的布料好像很贵的样子,扔掉太可惜了,但我又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放水里洗。弄得脏兮兮的还给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啦。这玩意儿,有派上点用场吗?」
「有啊,很好用,很暖和呢。谢谢你啊。还有那个,是叫打火机对吧,我都一起放在袋子里了。不过燃料都用完了。」
「哦,能派上用场就好。」坂本微笑着从银时的手中接过血迹斑斑的袋子,道:「你身体还好啊吗?还觉得累吗?」
「嗯,已经不累了,睡了很久了嘛。不过还是觉得很困。」
银时的双腕交叠着放在窗棂上,他把下巴搁在手臂上,犯困似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想起什么,银时脸色忽然一沉,柔和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怎么了?」察觉到银时变化的坂本疑惑的问道。
银时垂下眼帘,「昨晚,是你送饭过来的吧。」
「是啊。怎么了?」
「我昨晚睡得很沉,不太记得了。但是,那个,那个」
银时结结巴巴的,似乎在犹豫什么。坂本微微皱起眉头,耐心地听着。
「我,那个——」
银时的话尾儿变得越来越小声,忽然就没了声音。如果是平常的坂本,可能会尝试着引导对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但是,此时的坂本心情很矛盾,既想知道银时到底想说什么,但又有点害怕知道银时将会说出来的话,所以坂本只能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垂首思索的银时。
银时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道:
「算了。还是没事了。」
「……什么嘛。奇怪的家伙。」
深陷于失望与安心交织的奇妙感觉,坂本的脸上却露出一种「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笑容。银时似乎还有点犹豫不决,眼里露出沮丧的神色,但坂本都假装没有发现。坂本其实很害怕,怕银时会亲口告诉自己他和高杉不寻常的关系,一想到这坂本就觉得难受得不得了。
但是,坂本也越来越想知道,银时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接受了高杉的拥抱。坂本心想,如果现在自己问银时这个问题的话,银时应该会认真回答的吧。
在那个白雪皑皑的清晨,高杉说过的话,在坂本的耳朵深处响起。
——我想,他应该不是特别喜欢我,但也不讨厌我就是了。
坂本的心里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在骚动着。
——但也不讨厌我就是了。
坂本用力闭上眼睛。
(不,不可以。果然,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睁开眼睑,掌上握着的天鹅绒小袋子映入坂本的眼里。布料上除了红褐色的血迹,还混杂着几小块青色的污渍。
(青色的…血吗)
天人的血,除了红色的以外,还有其他各种匪夷所思的颜色。每当被杀死的天人轰然倒地,青色、绿色、黄色的体液飞溅而出,喷得自己满头满脸,坂本偶尔会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有种自己似乎是在做噩梦的错觉。一个打从孩提时起,就一直延续至今的,很长很长的噩梦。
(我宁可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这样,起码还有能够梦醒的一天……没完没了的天人的军队,不惜从宇宙远渡而来侵略我们的故乡,我们也与他们抗争近二十年了啊。但是,这一切也快要——)
「喂,辰马?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坂本猛地抬起头,发现银时正托着腮,很是讶异地看着自己。
「啊啊,抱歉抱歉。刚才有点走神了。——对了,银时。你闲着没事干的话,不如陪我下两盘象棋吧?」
「象棋?不要啦,我很烂的。你还不如……咦?」
银时扭头望了望自己房间的纸拉门,道:
「好像有人在叫你哦。」
「嗯?有吗?」
坂本并没有听到有人叫他,不过他想既然银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有人在找他吧,因为坂本也知道银时的视听嗅味触觉都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果然,没过多久,坂本就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好吧,那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回头见咯,银时。」
「嗯,回头见啦。」
坂本举起手里的天鹅绒小袋子, 朝银时挥挥手。叠着双臂趴在窗棂上的银时把脑袋搁在胳膊上,也朝坂本笑着告别。在阳光的照射下,银时静静地笑着,软软的卷毛闪耀着铂金色的光彩。坂本胸口一痛,啊啊,真希望能一直看到这样的银时,真希望银时能一直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露出孩子般烂漫的笑容。
「坂本大人~~~~!」
呼叫坂本的声音越来越近。坂本只好压抑着不想离开的心情,迈出脚步。可没走两步,坂本又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望着还保持着和刚才同样姿势的银时。看到坂本回过头,银时歪歪脑袋,又再对坂本笑了笑。只是这样而已,坂本感觉胸口仿佛亮起了一盏暖暖的灯。
坂本一路遐想着银时的笑容,刚走出前院,耳边就响起一声大叫。
「坂、本、大、人~~~~!」
「吵死了!」
被打断遐想的坂本怒声叱呵,把不远处拢着双手当扩音器用的某个武士吓了一跳。那武士一脸惊讶的奔向坂本,一边大喊:
「哇,吓我一跳。坂本大人,原来你在这啊!」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武士微微鞠躬,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请您到主屋的大厅一趟。桂大人和高杉大人在那里等您。」
「大厅?」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36:00 +0800 CST  
「等、等一下,喂!又要做吗!至少先让我去吃个午饭啊!」
「做完后我再把你的午饭拿到房间里来,反正你也不打算出席下午的军事会圌议吧。」
「就算是、都叫你等一下了!……啊、啊,不要」
高杉欺上银时,火圌热的胯圌下紧圌贴着银时的身圌体。被高杉逗得身圌体开始发软的银时,嘴里拒绝着,双手却言不由衷地搂住高杉的后背。急促的呼吸声和衣物互相摩擦的声音,与隐忍的喘息交叠着,随着唇圌舌交圌缠的水声加深,各种微妙的摩擦声也变得越来越激烈。银时抬起腰,忍不住想要把高杉的火圌热纳入体圌内的时候,身圌体忽然一僵,露圌出锐利的眼光射圌向纸拉门。
「怎么了?」
「——有人在外面。」
银时低声一说完,就迅速地伸手捡起扔在榻榻米上的佩刀,一手握刀,一手推开高杉,敏捷地站起了身。
几乎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朝中庭奔跑而去的脚步声。
银时维持迈出一只脚的姿圌势,竖圌起耳朵聆听那细小的脚步声。被银时推开的高杉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也侧着头竖着耳朵仔细追寻着纸拉门外渐渐变远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步伐也很窄。——是那个小圌鬼吗」
高杉嘀咕着站起身,越过依然维持警备姿圌势的银时,走到纸拉门前仔细瞧了瞧,发现原本应该是紧闭着的纸拉门,被拉开了一条约一寸宽的细缝。
「真不愧是白夜叉啊,就算沉迷于情圌欲的快圌感,也依然保持着警惕,察觉力还是那么的敏锐。」
「……被看见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高杉的嘴角浮起无所谓的痞笑,重新把纸拉门关紧,慢悠悠地转过身,走近一直僵硬地站着的银时,冷不防地一把搂住银时的腰,把他拽进自己怀里。
「别管那小圌鬼了,我们继续做刚才的事吧。」
「开什么玩笑,喂!」
「别那么紧张嘛」,高杉嘴角的笑容扩大,双手不怀好意地抚圌摸圌着只是披着和服长袍的银时,隔着布料抓圌住银时的臀圌部,毫不客气地揉圌捏着,戏谑地道:
「反正,我们的事,迟早都会被其他人知道的——况且」,高杉露圌出嘲弄的眼神,看着银时怒瞪着自己的红眸,把嘴贴到银时的耳边,低声细语: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的事,能够一直隐瞒下去吧?银时。」
银时的眼瞳露圌出苦涩的神色,茫然地望着半空。
「……我只是」
银时微张着嘴,声音里带着平时鲜有的无助,刚吐出几个字,就变成了急促的呻圌吟。高杉的手从银时的长袍下方潜入,修圌长的手指十分有技巧地翻圌弄搅拌着银时的体圌内。
「——高杉、…不、等等」
银时急促地喘息着,伸出手想按住高杉那只在自己的长袍底下兴风作浪的手。
「你也想要了吧?」
高杉在银时的耳边情圌色地呢喃着,舌圌头缓缓地舔圌弄着银时的耳郭,再含圌着细细轻啃。银时顿时就软圌了半边身圌子,手无力地垂在两边,眼眸里蒙上了情圌欲的薄纱,赤红的瞳仁也染上了淫圌靡的色彩。
「呵呵。」
高杉从喉圌咙里泄圌出一声促狭的笑声,笑声里还带着一种自甘堕圌落的愉悦。他用圌力地把银时腰拽过来,与自己的胯圌下紧圌贴,修圌长的手指还插在银时的后孔里,就那样直接把自己硬圌挺怒圌张的肉刃抵住银时后方的入口,故意要惹银时焦急似的缓缓地插圌入。
银时屏着呼吸,用圌力地闭上眼睑。在被高杉进入的那一瞬间,银时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仿佛被看不见的丝线操纵着,如提线木偶般抬起,无法自已地揪住高杉身上唯一穿着的西式衬衫的后背。
房间外,传来一声夜莺的啼叫。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40:00 +0800 CST  
「刚才的叫声,还挺好听的呢」
坐在回廊的边缘上的坂本,朝着夜莺啼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低声的自言自语道。
「嗯?」
不远处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声音很轻,步伐却很急促。坂本正奇怪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见越后残军的那个孩子,从主屋的背阴处飞奔出来。看他那样拼命奔跑的样子,还频频地回头看背后,好像在被什么怪物追赶着似的。
「怎么啦?小子?」
那孩子似乎被坂本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一个蹶趔向前摔去,踉跄了好几步才总算停了下来。那孩子茫然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刚好就停在了坂本的前方数步。
「怎么了?跑得这么急,难不成是有怪物在追你吗?」
坂本打趣着说,假装惊讶地眨着眼睛,凝视着那孩子,没想到那孩子又怯生生地回头看着背后。
「那边有什么东西好看的啊?」
(……那边的里面,不就是银时房间的方向吗)
孩子回过头,再次仰望着坂本。坂本笑呵呵地朝他招手,那孩子才胆怯地一小步一小步走近坂本。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
那孩子歪着头,似乎是在想这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才用蚊子叫般细小的声音答道:
「……好像是叫,勇太,对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啊哈哈哈」
坂本不禁仰天大笑,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自然地开怀大笑了。
「『勇太』吗,是个好名字呢。好了,勇太,能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脸色大变地狂奔吗?」
闻言,名叫『勇太』的孩子,又再回头看了背后一眼,然后用欲言又止的眼神望着坂本。
「那边有什么东西啊?放心吧,不会有怪物来追你的」
勇太又再回过头。坂本想了想,才刚站起身,勇太忽然就拽住了坂本的袖子,不停地往自己的方向拉。
「嗯?你是想说,要我和你一起过去那边看看吗?」
坂本的笑脸暗了下来。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带我去银时的房间吧——)
「坂本大人!」
游廊的前方传来砰砰砰大步快走的脚步声,以及高声呼喊坂本的叫声。勇太被那声音吓了一跳,松开揪着坂本衣角的手,慌忙地向后倒退两三步。
「哦,我在这!」
坂本大声回答的同时,游廊一角出现了一个魁梧的武士,那是坂本的部下之一。
「啊,原来您在这里啊」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您说的……」
两人的背后忽然响起啪嗒啪嗒奔跑离去的脚步声,坂本和他的部下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个小小的背影朝着正门的方向跑远了。
「咦,那个不是越后的孩子吗。他怎么忽然就跑掉了?」坂本的部下疑惑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他没有受伤,可能是太无聊了,就在这大宅子里到处探险了吧。」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40:00 +0800 CST  
「慢死了!」
一只盖子打开的怀表搁在案桌上,桂不停地确认着怀表上的时间,几乎每确认一次就大吼一次。
「高杉那混蛋,到底在干什么!这么晚还不来!」
而坐在桂斜对面的坂本,相比快要抓狂的桂,则要从容得多。他悠闲地环着手臂,不紧不慢地答道:
「别急别急,反正他人就在大本营里,再等一会儿应该就会来的了。」
「吃午饭的时候也没看到他的人影,他该不会真的是午睡到现在吧?我去叫醒他……」
桂刚站起身,大步的脚步声就从外面的走廊传来。接着木门就喀啦喀啦作响,被粗暴地拉开,露出了高杉的脸。
「不好意思,稍微迟到了。」
「你都迟到30分钟了,你还好意思说『稍微』!高杉!」
桂重新坐在折叠椅上,厉声地对高杉说教。高杉不耐烦地瞥了桂一眼,在坂本的隔壁坐下,道:
「我去给银时送午饭,才来晚了的。」
「银时?」桂露出怀疑的目光,瞪着高杉道,「……就在不久前,你们俩明明还不知道闹什么别扭,都不怎么说话来着,最近怎么突然又变得感情这么好了?」
听到桂的怀疑,坂本马上装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其实心里咯噔一跳,偷偷地瞄了眼隔壁的高杉。高杉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戏谑地望着桂,道:
「哦,你不知道吗?最近我和银时经常一起在背后你的坏话,聊得可投契了。刚才我们还一抹黑你来着,把你贬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渣,越说越兴奋,就忘记时间了。」
听着高杉大发厥词,桂的脸色变得更黑,表情几乎可以说是狰狞了。在短暂的沉默后,桂和高杉两人同时一脚蹬开椅子,眼看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坂本惊慌地站起来,插入两人中间,两手大力地拍着桌子叫道:
「赶紧的赶紧的,人齐了,开始军事会议啦!」


「筹备粮草?用得着你亲自去吗,坂本?」
对于高杉的提问,坂本颔首,有条不紊地答道:
「嗯,我亲自去。越后沦陷后,从北陆[注1]来的物资就断绝了,咱们得赶紧找到并确保新的补给渠道。这次我去,就是去找一些和我有多年交情的商家,看看他们有没有多余的物资可以供给我们,同时也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补给渠道。」
「这样啊,那的确是你亲自出马会比较好」,桂若有所思地插嘴道。
坂本朝桂点点头,继续说道:
「嗯,除此之外,我也得去四处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愿意收那个孩子做学徒或者伙计的商家嘛。」
「哦,对喔!」
「……你们是说那个小鬼的事吗」
高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起来似乎有点阴阳怪气。觉得奇怪的坂本,转头望向高杉,问:
「嗯?是啊,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不」,高杉似乎有点被惊到,条件反射的应了声,过了数秒后,才淡淡地继续说道:
「——没事,没什么。」
总觉得高杉的样子好像哪里不对劲的坂本,探究地打量着高杉的侧脸。某个线索在坂本脑海里一闪而过,就在坂本快要抓住抓住那条线索的时候,桂突然插嘴,打断了坂本的思索。
「坂本,你离开大本营,大概要多久?」
「如果是快马加鞭的话」,坂本甩了甩头,转向桂答道,「最长也要一个星期左右吧。」

注:1. 北陆:现在东京的西部一带,面向日本海。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40:00 +0800 CST  
傍晚吃晚饭的时候,银时总算是出现在人前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就走进吃饭用的客厅,只是站在纸拉门边上,犹豫地朝大厅里张望着。
「银时!」
坂本注意到银时,连忙向他招呼,而且还朝着银时拍了拍自己隔壁座位的坐垫,银时这才露圌出松了口气似的表情,朝坂本走过来。
(银时,还在介意越后那帮人的眼光吗)
刚才军事会圌议的时候,听高杉说,他给银时送午饭的时候,已经把杉森的感谢和歉意转告给了银时,因此银时这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让坂本感到很是意外。
而且,为数不多留下的越后残军,多为重伤者,都躺在主屋那边的大厅不能动弹,要依靠伤势相对较轻的同伴把饭菜送到枕头边上,再给他们喂饭,因此几乎没有越后的人会直接到这个吃饭用的客厅来。坂本明明记得自己在军事会圌议结束的时候,也拜托了高杉把这件事代为转告银时来着。
(高杉不可能还没有转告银时的啊。……怎么回事?)
坂本还在觉得奇怪的时候,银时已经踩着坐垫与坐垫之间空隙,三两步就跃到了坂本身边,笑着「哟」了一声后,就弯腰在坂本隔壁坐下。坂本对银时回以笑容,然后就大声招呼今天负责送饭和汤菜的武士,让他再给银时送一份过来。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41:00 +0800 CST  
选好马,安上马鞍等装备,把最少限度的必要行李放到马背上,最后手执缰绳,牵着马走出马厩。坂本做好一切准备,整装待发的时候,东方的天空还挂着闪烁的晨星。虽说还尚未破晓,夜间的寒气已经散去,呼出的气息已不会变成白雾。坂本仰望满天的繁星,还是没有找到那两颗赤星。
牵着马朝正门走去,前方的梅树低低地垂下枝头,半含半绽的梅花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清香。而梅花的枝头下,有个人影动了动。
「嗯?」
坂本仔细一看,那人影原来是高杉。他双手拢在和服长袍的袖子里,抱着双臂,肩膀上还披着一件宽袖棉袍。
「是你啊。不是说了不用来给我送行的吗」
闻言,高杉只是笑了笑。
「也不是特意来送你的。我刚睡醒不久,发现离你出发的时间还有一点时间,就顺便过来看看了。」
「哦,是吗。天还这么凉,辛苦你来送行啦。」
高杉咕哝地「嗯」了一声,和坂本一同往大门的方向走。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肩并着肩走了一会儿。沉默在两人的空气之间发酵,偶尔,坂本牵着的马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叫。
终于,看到正门了。坐在门边上的守夜哨兵立刻站起来,给坂本推开了厚重的木门。坂本停下马,望着高杉,道:
「就送到这吧。再见啦。」
说罢,坂本右脚踏上马蹬,一翻身,利落地跨上了鞍鞯。高杉依然把手拢在袖子里,仰起头望着马上的坂本,道:
「嗯,路上小心。」
「哦。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假发,吵架就算了,可别老是打架哦。」
「哈」
高杉似乎觉得坂本这话很可笑,摇摇头,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
「坂本。」
「嗯?」
坂本垂首望着高杉。高杉也直视着坂本,似乎在思索要不要说,可很快高杉就岔开了视线,似乎是放弃了。
「算了,没什么——还是没事了。」
「……哦。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就走啦。」
高杉沉默地颔首,抬起一只手与坂本挥别。坂本策马前行,厚重的木门只打开了一边,骑在马上穿过去的时候,坂本感觉身后的视线似乎有种牵引力,让他忍不住回过了头。只见高杉还是站在和刚才那个地方,静静地目送着自己。
「高杉。」
「嗯?」
(银时就、)
坂本把那个差点就脱口而出的名字,咽回肚子里。
「……营地就,拜托你守护了。」
「嗯」,高杉耸耸肩,嫌麻烦似的笑笑,「包在我身上。」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41:00 +0800 CST  
「真是的,您太会讨价还价了,都说不赢您啊。」
一开始佯称不在店里的某个商人,最后还是和坂本进行了商洽,几经谈判后,商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敲着膝盖,抬起脸道:
「好吧,就按您说的价圌格来办吧。您列出的物资,我们会在一两天内准备好的,在这个月内一定会送到您指定的地点的。」
「那还真是谢谢了,帮了大忙呢。」
「坂本大人,您有这么灵敏的商业头脑,还不如干脆转行当商人好了。」
「我?当商人?」
坂本抬起头,恭敬地坐镇在末席的店老板露圌出一脸又爱又恨的表情,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正是!如果您也是商人,在与别的商家谈判的时候,就能更有优势,可以获得更多的折扣或优惠。这样一来,今后与您交易的时候,我也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找借口。」
找借口?是对谁要找借口?疑问忽然冒出来,但坂本只是把它藏在心里,并没有问出口,反而用爽朗的声调答道:
「近江屋老板,您言下之意,是让我舍弃武士的身份,抛弃同伴,独自从攘夷战争中抽身吗?」
「不不不,您言重了。」
店老板困扰地摇摇头,含糊其辞敷衍了过去。坂本耸耸肩,说了句「开玩笑的,您别当真」,就站起了身。
「啊,请留步。我现在就吩咐下人去准备筵席」
「抱歉,您的好意心领了,我接下来还有地方要去,就不留下吃饭了。物资就拜托您了,运送过程中要注意的地方还是和之前的一样。」


掀起暖帘,走出大街,血红的残阳从正面照下,刺得坂本不禁半眯上眼睛。
(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呢。)
被公认为乐天派的坂本,实际上在行动的时候,总会预想最糟糕的情况。坂本的信条是,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要对最糟糕的情况先做好应对的措施,一般的情况就能以平常心去应对了。再加上秉承「遇到困难的时候,总之先笑一笑吧」这样的处世之道,坂本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以不变应万变,即使陷入困境也能乐呵呵地一笑置之,周围的人才会把坂本当做一个乐天派。
但实际上,坂本他本人并不是很喜欢「乐天派」这个词,因为这容易让人联想到不懂得深谋远虑或者是缺乏计划性。但锱铢必较这种事,不符合坂本的性格,如果要他像桂那样,不停地跟别人强调他不是假发,坂本可做不来,也就干脆随别人误会了。不过,每当被别人说「你真是个乐天派啊」的时候,坂本的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点抗拒的。
这一次,相比坂本预圌测的最坏的情况,物资的筹备可以说十分顺利。这一年来,敌人的侵略和进攻愈发激烈,而揭竿而起的各路攘夷义军,接二连三地被击溃,攘夷军圌队损失惨重。各地先后沦陷,堆积了如小山高的武士尸体,而现在天人又取得了这些土地的驻扎军圌队和管辖的权圌利,在生我育我的故乡土地上为圌所圌欲圌为。
这场战争,将以我军溃败,迎来终结。
这句话虽然都没有人敢说出口,但这个事实,在很早很早以前,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战败的终结,正在逐渐逼近。唯圌利圌是圌图的商人们,按理说不可能会这么乐意地向迅速走向灭圌亡的武士伸出援手才对。
(——尽管如此,只要以诚相对,促膝详谈,用真诚去感动对方的话,在如此时局,还是会有个别商人愿意伸出援手。因为我们还有作为人、身为同圌胞的大圌义。)
坂本伸出手,微微挡着眼前的光线,望着血红的残阳燃尽最后的光与热,缓缓地坠入地平线。坂本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吐出一句微弱的低吟:
「……只可惜,仅凭大圌义,无法让我们取得战争的胜利。」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42:00 +0800 CST  
接近黄昏的时候,坂本抵达了被作为临时大本营的大宅邸。在正门两侧站哨的武士看到坂本,都很高兴地跟他打招呼。坂本也笑着朝他们点点头,慰劳了几句,就策着马朝宅子的里面走去。
「是坂本大人!」
「坂本大人回来了!」
到处响起通报坂本归来的声音,士兵们朝着坂本涌过来。
「坂本大人,您辛苦了!」
坂本对士兵们的热情回以笑容,一边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其中一个士兵。另外一个士兵正要帮忙把挂在马鞍后的行李袋取下来,坂本连忙阻止道:
「啊,那个行李我自己来拿就行了。里面装了重要物品。」
「是!」
「回来了吗,坂本」
坂本从士兵手上接过行李,循声抬头望向外游廊,桂的身影出现在游廊边上。
「哦,假发。营地一切还好吧,没什么异状吧?」
「不是假发,是桂!一切正常,没什么异状。物资筹备的情况如何?」
「非常顺利!」
坂本乐呵呵地笑着答道,围在他们俩身边的其他武士们一听,也高兴的欢呼起来。
「那就太好了!」桂也不由得露出笑容,「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待会儿咱们再别吃饭边细谈。」
「嗯,也好。」
「我会转告高杉和银时你回来了的。」
「哦,好,那就麻烦你啦。」
话别桂,坂本拿起行李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提到桂提到高杉和银时的时候,围在他们身边的一小部分武士之间,气氛忽然变得很微妙。
「嗯?」
坂本回过头,有几个人假装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视线,但大部分人还是笔直的回视着坂本。
「最近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了吗?」
坂本问刚才接过缰绳的亲信部下。
「没有啊?」
坂本再一次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和气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怎么回事?)
坂本暗自纠结着,一边往院子里面走。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假发说一切正常,没有异状)
坂本觉得,这种微妙的感觉,以桂的那种思维方式,就算跟他仔细解释,他也不一定能理解。
(还是待会儿去问问高杉吧。)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43:00 +0800 CST  
笼罩在黄昏之中的中庭,飘荡着浓郁得令人窒圌息的红梅花香。在坂本离开时还只是骨朵儿的梅花,已绽放到极致,有些已经开始凋零,落到院子的泥土上,仿佛铺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地毯。朝着自己寝室走去的坂本,无意识地绕了远路,等回过神来时,他的脚已经朝着另外一个房间的方向走去。映入坂本的眼帘是一扇打开就能看到一棵小梅树的雕花木窗。但现在那扇雕花木窗紧闭着,看不见房间里面的样子。天色也尚早,还用不着点灯,坂本无法判断银时现在是否在房间里。
坂本原本想在窗外唤银时的名字,但又似乎觉得这样不妥,踌躇着放慢了脚步。就在此时,木窗那头传来轻微的响动声,坂本一直盯着的雕花木窗忽然被推开了,露圌出了银时略带疲惫的脸。十天没见,重逢的喜悦让坂本一下就把谨慎抛到了九霄云外。
「银时!」
听到坂本的呼唤声,倚坐在窗边上的银时猛地一颤,被惊到似的回过头,一看到坂本,就露圌出了愧疚的表情,就像恶作剧后被抓到的孩子似的。坂本原本是想冲过去抱住银时的,但银时的这个表情让他生生刹住了脚步。当看见银时的手慌张地把胸口的衣襟拉拢时,坂本心里猛地一咯噔,似乎还听到了心脏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辰马……唉,那个、啊……你刚回来?」
银时眨着眼,眼神游圌移着,说话时似乎故意提高了声音。坂本在心里咒骂自己的不谨慎,恨不得现在马上就转身逃跑,但事已至此,忽然跑掉的话反而会显得更加不寻常。坂本只好逼着自己挪动变得跟棍圌子一样僵硬的双圌腿,磨磨蹭蹭地朝银时的窗边走去,一边搜肠刮肚地找话说。
「是啊,我刚回来。正打算去洗个澡,冲掉身上的灰尘呢。」
坂本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就像一铁壶放在炭火上烧得沸腾的热水。
(在这种时候,真亏我还能挤出笑脸啊。看来我果然是适合去当商人也说不定呢)
坂本走到窗边,一股甜腻的烟草味扑鼻而来。银时露圌出不知所措的眼神,很伤脑筋似的偷偷瞄了眼背后,素不知自己的这个小动作全都落在了坂本的眼里。坂本的心脏,又再咯噔了一下。
高杉,就在银时的房间里。
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但不能让银时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赶紧找个不痛不痒的借口离开,搪塞过去——
「先不聊了哈,银时。我先去,那个、」
银时抬起垂下的眼眸,露圌出惶然的表情望着坂本,赤红的眼眸闪烁着,似乎欲言又止。就在此时,银时昏暗的背后出现一个人影,慢悠悠地朝窗边走来,一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哟,坂本。回来了啊,比原定日期晚了好几天呢。」
黄昏的余圌辉斜斜地落在窗边上,现出了高杉的身影。高杉咋看还是和平常一样,上身穿着西式的军服,里面是无襟的衬衫,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衬衫没有束进去,衣冠不整的垂在西装裤的外面。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飘荡在坂本和银时之间的尴尬气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手里拿着烟枪,慵懒地叼着烟枪的一端,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意地搁在银时的肩膀上,贴着银时在他身边坐下。银时没说什么,只是脸部微微抽圌搐着,瞄了眼高杉搁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高杉」
坂本眯了眯眼,用带着谴责的眼光看着高杉。
(你就那样一直躲在阴暗处不好吗,干嘛非要特意出来?)
高杉坦然地迎上坂本责备的目光,但很快,他就吸了口烟,装出吐烟的样子,侧过脸道:
「怎样,物资的筹备,顺利吗?」
「……愿意跟我商洽的商人,比我一开始预料的要多许多,也因此多耗了几天时间。」
「哦,意思就是很顺利吧。」
「嗯。」坂本点头应承着。
闻言,高杉把搁在银时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银时露圌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坂本也感觉心里稍微没那么紧张了,可紧接着,高杉刚放开的手忽然搂住了银时的肩膀,猛地把银时揽进自己怀里。
「喂,你、」
银时慌了,大声叫着想要甩开高杉的手。没想到高杉反而把银时揽得更紧,甚至还亲圌昵地把嘴巴贴着银时的耳圌垂,低声呢喃道:
「没事,不用担心的」,高杉的嘴角勾起古怪的笑容,视线掠过呆若木鸡的坂本,「我早就,跟坂本说了我们的事了。」
「什、……」
银时和坂本异口同声地泄圌出一声惊呼。银时的表情变得很僵硬,眼底里像是结了层霜似的望着坂本。坂本没有勇气看着银时的眼睛,只能狼狈地转过脸,瞪着高杉叱道:
「高杉!你到底在想、」
坂本过于激动,反而无法把话说下去,胸口深处仿佛有一把熊熊的怒火在燃圌烧。而高杉只是悠悠地吸了口烟枪,吐出一个细细烟圈儿,凉凉地道:
「我看你天天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面孔,装得多累啊,就好心帮你说出来咯。」
(为什么,高杉要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这简直,就像是故意在背后给我一刀。为什么,偏偏,要当着银时的面,揭圌穿——)
坂本用尽全力攥紧的双拳颤圌抖着,他咬紧牙关,槽牙甚至发出了嘎吱嘎吱声响。坂本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愤怒的情绪像汹涌的暴风雨般几乎把他吞噬。
就在坂本快要控圌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时候,银时忽然使劲撞开高杉,猛地站了起来。
「银时」
坂本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狼狈的唤住银时。银时望向坂本,但他紧抿着嘴唇,什么都没说,又再移开了视线。坂本甚至来不及再唤一次银时的名字,银时就转身跑掉了。他身上只是随意披着一长袍,衣摆随着他奔跑的脚步被风掀起,坂本这才注意到在长袍下面银时是全圌裸的。房间已完全沉浸在暮色之中,银时的衣摆消失在夕阳的余晖照不到的另一边,紧接着是纸拉门被粗圌暴地拉开的声音,以及朝走廊外面奔跑而去的急促脚步声。
「那个笨圌蛋,穿成那样就跑出去……啊,好圌痛」
窗户下方传来高杉的声音。高杉被银时使劲撞开后,跌到在地上,窗户边上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看到他的一截黑发左右晃动着,似乎是俯着身在寻找些什么。片刻后,高杉才站起来,手肘倚着窗棂,嘴里叼着烟枪。但他没有看坂本的脸一眼。
「高杉。」
坂本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许多,而且十分沙哑。
「嗯?」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高杉吐出一个烟圈儿,垂下眼帘,盯着烟枪的滤嘴,还是没有看着坂本,回答道:
「……因为,让银时那笨圌蛋明白你已经知道的话,我想,他或许就会安心一点吧。」
「安心?」
坂本的声音颤圌抖着,高杉这才抬起眼眸,瞳仁里带着深不见底的黑圌暗,直视着坂本,道:
「——你看你,身上沾了不少灰尘呢,赶紧先去洗个澡吧。」
「高杉!」
「有什么话,晚点再说吧。」
「高杉,你到底、」
坂本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但高杉只是对他缓缓地摇了一下头,就从房间里面「唰」的拉上了糊纸的拉窗。
「高杉!」
「——对不起了。」
窗户被圌关紧了,只残留着高杉最后一句话的余音。虽然这种窗户,很容易就能从外面打开,但坂本只是一脸茫然的,愣愣地看着雪窗户上雪白的糊纸渐渐染上黄昏的余晖。
直到周围完全被厚重的夜色包裹起来,坂本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朝自己的寝室走去。当坂本略微佝偻的背影,以及他那拖沓的脚步声,都从中庭消失之后,静谧的院子里再次溢满了浓郁的梅花香。
茂圌盛的灌木丛晃动着,发出轻微的声响,一颗小小的脑袋一直躲在那里,偷偷圌窥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那颗小脑袋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又望了望坂本消失的方向,稍微思索后,从灌木丛里爬出来,往坂本离开的反方向蹑手蹑脚地走去,尽可能不发出任何脚步声。而他前往的方向,是主屋的大厅。


当天的晚饭,为了兼顾让坂本报告物资筹备的情况,以及从各地收集到的情报,桂特意把晚饭安排在约十张榻榻米宽的别室,而不是在平时众人共用进餐的客厅。桂安排了四份晚餐送到别室来,其中有一份自然是给银时的。
可等到了晚饭时间,银时还是老样子没有按时出现。桂站起身想去叫银时,但被高杉板着脸冷冷地扔了一句「别管他,他饿了自然就会来吃的」。看样子,银时从房间里跑掉后,高杉应该是去找过银时,和银时至少说过一两句话。坂本自虐的心想,啊,幸好我刚才没有去追银时。但实际上,坂本就算想追也追不了,因为当时的他,双脚根本动不了。
在晚饭时,坂本努力不让私情影响到自己,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把必要的情报传达给桂和高杉,同时适当且简洁地回答桂插圌进来的问题,总之一切尚算顺利。高杉也会适时的询问坂本一些必要的、最起码的问题。
「你看起来好像很疲惫啊,坂本」
坂本大致报告完毕后,桂关心地说道。这次外出筹备粮草异常顺利,相反的,坂本的情绪似乎并不高,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桂似乎认为这都是长途跋涉的疲惫所造成的。
「关于今后的详细计划,咱们还是明天再说吧,今天你就先去歇息吧。」
坂本知道桂是误解了,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实际上,他也非常疲惫,的确是想尽快离开这个房间。在吃饭前坂本先去洗了个澡,泡在雾气腾腾的浴池里,坂本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仿佛也被白雾包围了,一片白茫茫。现在坂本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寝室,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梳理一下乱糟糟的思绪。
「嗯,今天一大早快马加鞭赶回来,多少有点累了。抱歉,我就先歇息了。」
坂本刚站起身,高杉就递给他一瓶还封着软木塞的土产酒。
「这酒你拿去吧,临睡前小酌两杯也好。」
「……哦,谢了。」
坂本接过酒瓶的一瞬间,两人的视线相交,但很快两人又几乎同时岔开了视线。
「那我先回寝室了,晚安。」
坂本扬起拿着酒瓶的手挥别,然后转身准备拉开纸门的时候,背后响起了桂的声音。
「好好休息吧。」
接着,是高杉的声音。
「明天见了。」
坂本没有回头,只是点了一下头,就走出了别室。
(银时。)
坂本一直忘不了,被银时那双结了层霜似的赤红眼眸凝视着的感觉。
(银时,会觉得是被我背叛了吗。……还是说,会觉得被我欺圌骗了呢。)
坂本从未想过要背叛,或是欺圌骗银时。
但是,他明明知道了银时和高杉的秘密,却一直假装不知道。甚至,银时或许曾经想跟坂本坦白一切,但坂本还是装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坂本认为自己并没有欺圌骗银时,他只是没有戳破真圌相的那层薄膜而已。
(银时要真是那么想我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坂本长长地叹了口重气,拔掉手里酒瓶的软木塞。
(我一直都知道,即使恨你也没有用,但是,高杉——今圌晚,我真的很恨你)
——第四章(2),完——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2:43:00 +0800 CST  
第四章 梅雨暗夜(3)

「嗯?」
坐在自己寝室门前的走廊边上,眺望着斜挂在西边夜空上的弦月小口啜着地产酒的坂本,听到院子那边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于是回过了头。
「哦,是你啊,勇太。」
越后那孩子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明显过大的浴衣,湿漉漉的头发似乎还带着热水的蒸汽,慢慢地走近坂本。
「刚洗完澡吗?」坂本问道。
勇太点点头,用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生硬语调,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
「我吃饱了。」
「啊哈哈哈,你吃饱了吗。……哦,对了,你在这里我等一下。」
怕勇太听不懂,坂本还特意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接着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寝室。坂本从放在房间里的袋子里拿出几个甜点,再走出走廊的时候,勇太还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
「这是我从城里买回来的甜点。你拿几个去吃吧。」
「甜点?」
「你不知道什么是甜点吗?就是吃起来甜甜的点心,很好吃的。来,手伸出来。」
坂本在那孩子伸出的两只小手上,把甜点一个个垒上去,直到那两只小手装不下为止。勇太一脸神奇的盯着手掌上各式各样的馒头和落雁[注],好一会儿才抬起小脸望着坂本,说:
「承蒙您的,好意,谢谢」
「啊哈哈哈。你居然也会说这么文绉绉的话,是杉森阁下他们教你的吗?对了,那个栗子馒头,可好吃了。银时就特别喜欢吃这个的。」
「……银,时?」
「你不知道他吗?就是那个,头发是银色的武士」
「白夜叉。」
从天真烂漫的孩子口中听到那个称谓,坂本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嗯,就是他」,但是,不可以用那个名字叫银时哦。坂本刚想继续这么说,就听到勇太说道:
「白夜叉,和高杉大人,一起睡觉。」
「什、」
「他们,没有穿衣服,光溜溜地,紧紧抱在一起睡觉。」
「勇太,你到底在胡说些」
(糟糕,这孩子,那天果然是)
「我看见了。」
勇太面无表情,用生硬乏味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地吐出一个个句子,坂本的后背不禁窜过一阵恶寒。虽然语调生硬,但显然这几个句子,勇太说得很顺口。坂本敢肯定,这几句话,勇太已经跟别人说过好几次了。他都跟谁说过了?会和这个孩子交谈的人,是以杉森为首的那些越后士兵吗。他们会把这么小的孩子说的话,当真吗。不对,等等——
坂本想起了傍晚刚回到大本营时的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当时聚集在坂本周围的士兵中,有一部分人之间飘荡着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气氛。对了,就在那之前,坂本记得桂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我会转告高杉和银时你回来了的。
(糟糕。谣言,已经传开了。)
坂本伤脑筋地仰起头,耳边又再传来勇太没有抑扬顿挫的生硬声音:
「你也是」,勇太那双眼眸,仿佛有种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的魔力,直直地盯着坂本,「你也,想和白夜叉一起睡觉,对吧」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17:00 +0800 CST  
坂本被这句话震住了,竟一时语塞,无法反驳。接着,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坂本的脚底升起,一点一点地沿着他的小腿往上爬。这个年纪还这么小,体格也格外瘦小的孩子,明明连话都说得不是很好,却有着一双如黏稠的沼泽般死寂的大眼睛,仿佛能把光都吸进黑暗之中。而那双眼,正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坂本。
「……你,你瞎说什么呢,你这孩子真是的」
「为什么,你不和白夜叉一起睡觉呢」
「别、别再乱说了」
「高杉大人,就睡了白夜叉。你,为什么,不睡了白夜叉呢」
「闭嘴!」
坂本真的被激怒了,忍不住高声叱喝勇太。勇太吓得往后小跳一步,惊慌失措地用双手护着脑袋。他手上的甜点全都掉到了地上,骨碌骨碌地滚到脚边,坂本这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我不会打你的,别怕,别怕」
坂本用哄小猫似的声音,温和地安抚着勇太。勇太还是用双手护着脑袋,透过两手之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坂本。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勇太的眼神却给人一种他在窥视你的秘密的感觉,让坂本心里涌起恶心似的强烈反感。这对坂本而言,可以说是很少有的事。
(他还只是个孩子,别跟他较真。要冷静,辰马)
坂本努力挤出笑容,双膝跪在走廊的地板上,与勇太平视,探出身子道:
「听好了,勇太。你还小,可能还有很多事情搞不懂,不明白一些话的意思。像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可不能随便就乱跟其他人说哦……」
坂本谆谆告诫着,勇太也静静地听着,但他露出了仿佛在听和尚念经似的无聊眼神,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似乎变得更加死寂。很快,坂本也察觉到了勇太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要不再重新多拿几个甜点给这孩子,哄哄他,再慢慢跟他说吧。坂本心里正这么打算着的时候,发现勇太死寂的瞳仁里忽然恢复了光彩,并且露出连坂本都感到意外的敏锐,飞快地望向走廊外面的一端。
「嗯?是有谁来了吗?」
坂本问道,一边循着勇太的视线望去。不远处的确有个人影,脚步很轻地朝这边走来。在上弦月苍白的光华下,那抹穿着素底白纹和服的人影显得格外空灵。
(那件和服,难道是——)
那抹人影的脸刚好被屋檐下的阴影遮住,月光照不清他的五官。坂本眯着眼,努力想分辨出来人是谁的同时,勇太就像一只脱兔,灵敏地转过身,一溜烟儿的跑掉了。他奔跑的方向刚好和往这边靠近的那个人完全相反,脚底跟抹了油似的,跑得飞快。
「啊,喂!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勇太!」
等坂本喊完,勇太已跑得不见踪影了。他那小小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似乎很慌张,渐渐就变远了。
「怎么突然就……这小子真奇怪」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18:00 +0800 CST  
坂本讶异地咕哝道,接着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但声音里似乎带着鲜有的踌躇和客套。
「呃,那个,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银时!」
坂本的脑子里「嗡」地一响,一瞬间所有思绪都被吹跑了。他就像刚上了发条的弹簧,猛地从走廊地板上蹦起来站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抹人影走近自己。很快,那抹人影就走出了阴影处,在月光的照耀下,现出了尴尬地游移着视线、一边挠着脖子的银时。
「没、没事,别放在心上。我只是稍微跟他说了几句道理,那孩子就忽然逃跑了。」
坂本想用平常的态度和银时说话,但声音还是情不自禁地提高了些许。银时瞄了坂本一眼,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准确无误地望向勇太跑掉的方向,嘀咕道:
「那个小鬼,每次我一靠近他就马上逃跑,看来他真的很害怕我啊。」
「嗯?」
闻言,坂本觉得疑惑地思忖着。
(不对啊,我记得高杉说过,那小孩没有看到白夜叉的啊。他一开始就被压在了尸体的小山下面,直到那场战役结束了才爬出来的。再说了,如果他真的是害怕银时,那不应该直到现在还留在营地里的啊。)
「但是,我发现他总是远远地偷看着我,如果我和他对上视线的话,他又会马上跑掉就是了。」
银时露出有点落寞的表情,笑着继续说道:
「我啊,平时还挺招小孩子喜欢的。但是,那个小鬼却……」
银时的话忽然断了,似乎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坂本也想起来刚才勇太说的那些话。那孩子满口满口的「白夜叉」,从他那种毫无起伏的口吻之中,完全感觉不到他对银时有任何好意或是厌恶,甚至是恐惧。勇太之所以一发现银时过来了就马上逃掉,会不会是因为他对银时怀有愧疚或是心虚之类的心情呢?比如说,他知道自己做了某些被银时知道后,银时会对他大发脾气的事情?
——白夜叉,和高杉大人,一起睡觉。
为了驱散即将在脑海里浮现的下一句话,坂本连忙开口道:
「不是的。那小孩,看到我的脸也是很快就逃跑的,可能是因为他还怕生吧。」
银时的视线,从灌木丛对面的暗处移向院子的前方。他走前几步,但仍与坂本保持着些许距离,望着坂本的侧脸道:
「——那个小鬼,名字叫勇太吗?」
银时大概是听到坂本刚才的那句大喊吧。虽然他还是没有正视着坂本,但他的声音很温和、平静,听不出有那种被人伤了感情的悲伤情绪。坂本松了一口气,安心的情绪很快就渗透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银时,似乎并没有认为我背叛了他。——那实在是,太好了。)
「那边地上掉了很多东西唉,是能吃的吗?」
银时的声音让坂本再次把视线投向院子的前方,那里三三两两地散落着勇太落下的甜点。
「喔喔,那是我买回来的土特产。刚刚分了点给勇太,可是他扔下就跑掉了。」
「什么,这多浪费啊,太可惜了。既然那小鬼不要,就给我呗。」
说着银时就要下去院子里,见状坂本连忙抓住银时的手臂,阻止道:
「等一下,等一下!掉到地上的甜点都脏了啊,不能吃啊。再说了,给你的份,我还留了很多很多呢。」
「真的?」
银时这才好好地直视着坂本,这是自傍晚那件事以来第一次。坂本拼命压抑着高兴得想要手舞足蹈的雀跃心情,乐呵呵地笑着颔首:
「当然是真的。都放在我房间里,要先进来吃点吗?」
「喔喔,要吃要吃!我肚子都饿死了!」
(怎么,今晚高杉没给银时送晚饭么)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18:00 +0800 CST  
「……」
坂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等银时接着说下去。不管要等多久,坂本都决定了,要让银时先主动把想说的话都说完,而自己也会听到最后。纵使,银时嘴里即将说出的话,是坂本非常不想听到的,坂本也决定了要听到最后。
在坂本安静的注视下,银时又啜了一口茶杯里的酒。
「高杉他」
此时的银时,要他说出那个名字,似乎需要不小的勇气。银时的声音变得很不自然,音量忽然变大,然后话尾儿又突兀地断掉了。坂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噗通,又发出了一声激烈的震动。
「……后来,我去质问高杉了。」
银时再次开口,但是声音变小了许多。
「我问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不告诉我他已经把我跟他的事告诉了你。结果那个混蛋,居然对我说『这事和你没有关系』,还说什么『这是我和坂本之间的事,没有必要告诉你』。开什么玩笑!」
银时的声音带着愤怒,颤抖着。
「而且他还厚颜无耻地说,『既然你想把我们的事瞒着不让别人知道,那你应该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事到如今才来埋怨我,大吵大闹的,我才懒得理你』,气得我脑子充血,本来是想狠狠凑那混蛋一顿的,但是」,银时顿了顿,一口干了茶杯里的酒,把杯子搁到榻榻米上,略带哀伤地望着握成拳头的右手。
「——不管是剑也好,拳头也罢,都是一样的。我心里感到迷茫,感到愧疚,因此就算我想狠狠揍高杉一顿,但不管是用剑还是拳头,都能被他轻易地避开。」
「这话怎么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这是事实。我没有跟高杉说,希望能把我们的事藏着掖着……他曾跟我说过,不愿意跟他做那档子事的话,就趁早说出来。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坂本微微眯起眼睛,而银时依然凝视着自己的拳头。
「对你也是。我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亲口告诉你这件事的,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一想到跟你说了这件事后,你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我,我就害怕得不得了——我不想被你」,银时的眼里蒙上担忧的色彩,偷偷的瞄了坂本一眼,「我不想,被你歧视。」
银时脱力地垂下脑袋,坂本凝视着这样的银时,眼眸变得暗沉。
「……银时。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是一个会因为这种事就歧视同伴的男人吗?!」
闻言,银时猛然抬起头,大幅地摇着头,着急地道:
「不是的!辰马!我怎么可能会那样想过你?是我自己太笨了。就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而且、」
「为什么?」
「唉?」
「为什么,你会瞧不起自己?」
「呃、……这个,是因为,那个」
银时支支吾吾,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绯红。见状,坂本拿起酒杯,一口气把酒干了,似乎这样就能把鲠在喉咙的苦涩一同饮下。
「银时。」
「什么?」
「你,对高杉是怎么想的?」
坂本一直都很想问银时这个问题,不过他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真的开口问银时。银时目瞪口呆,有点傻乎乎地半张着嘴,望着坂本,道:
「——怎么想?什么怎么想啊?」
「你,喜欢高杉吗?」
闻言,银时赤红的眼眸中心,黑檀般漆黑的瞳孔猛地扩大了一圈。银时闭上嘴巴,但很快又愣愣地张开嘴。
「我,对高杉——」
「你喜欢他吗?」
「什么?」
银时露出惊愕的表情,反复眨了好几次眼睛,徒然地扫视了房间一圈。接着,他茫然地垂下头,看见手里的茶杯,拿起来想喝一口的时候,才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有酒了。于是他抬起头,脸上依然挂着惊愕的表情,怔怔地把茶杯递给坂本。
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让银时这么惊讶,这反而让坂本觉得诧异了,不过他还不至于像银时那样惊得丢了魂似的,默默地给银时的茶杯斟满地产酒。银时啜了一小口酒,接着又啜了一口,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道:
「其实,关于这点,我从来都没有仔细想过。」
这次,换成坂本惊愕了,嘴张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
「你、你说什么?」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19:00 +0800 CST  
银时略微垂着头,抬起眼眸偷偷瞥了一眼坂本的样子,有点闹别扭似的撅起嘴唇,道:
「因为,我跟高杉那混蛋,从小就一直在一起啊。你也知道,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其他家人,打出生以来,直到现在,和我一起生活得最久的,就是那混蛋和假发了。所以,就、就,怎么说呢,就那个」
银时似乎一下找不到合适的表述,烦躁地掻着脑袋,接着又喝了一口酒。
「——就像那个吧,水或者空气的感觉。一般人都不会去思考自己是喜欢,还是讨厌水或者空气的吧?怎么说呢,就类似那种感觉吧。那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呃」
银时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变得很不自信,最后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嘟囔,然后声音忽然就没了。银时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坂本一直都端着酒杯凑到嘴巴前,愣愣地盯着银时。银时又再抬起眼偷偷瞥了一眼坂本,最后沮丧地垂下了眼眸。
「你果然,还是会歧视我吧。」
「什么——不」,坂本试着组织语言,「我永远都不会歧视你的。只是,怎么说呢,觉得有点——」
「那是觉得很吃惊?没想到我是那么无药可救的家伙?」
「不,不是的 !」
坂本连忙摇头,他的确是觉得很吃惊,但估计银时所说的那种吃惊,和坂本的并不是同一回事。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还挺像你的作风的」
「唉?」
银时露出受到伤害似的眼神,望着坂本自嘲道:
「你所谓的我的作风,是想说我没节操,跟一个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的男人上了许多次床的意思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这样贬低自己!」
坂本情不自禁拔高了声音,吓得银时缩了缩脑袋。看着这样的银时,刚才勇太缩着脖子护着脑袋的样子在坂本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坂本不由得心想,哦,同样的动作,银时做起来反而可爱得多呢。
(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还乱想些有的没的啊)
然而,像这样身子缩成小小一团的银时,坂本越看越觉得可爱,一不留神差点就看入了迷。不行不行不行!坂本在心里大叫着,使劲摇了摇头,然后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对银时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那个」,坂本搜肠刮肚地想着比较合适的表达,银时凝视着坂本,静静地等着。
「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被高杉强迫的,或者你并不想和他那样,只是因为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一直忍耐着,勉强自己和他维持那种关系,之类的。但是,如果都不是的话」,坂本嘴里泄出一声叹息似的笑声,继续说道,「那么,我也没有资格去对你们俩的事指手画脚。毕竟,这是你和高杉之间的问题。」
闻言,银时的眼神里夹杂着安心与困惑,轻轻地点点头。他拿起茶杯,想再喝一口酒,但忽然又露出担忧的神情,探出身子,凝视着坂本。
「辰马,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勉强自己,或者一直在忍耐着什么?」
坂本使劲稳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强颜欢笑道: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会吃饱了撑着去自寻烦恼的人吗?」
说罢,坂本一口干掉酒杯里剩下的酒,然后拿起酒瓶再斟满。但银时似乎还不能释然,歪着脑袋,盯着坂本道:
「看起来不像……但是,你真的没有在勉强自己吗?」
「不是都说了吗,我才不会自寻烦恼呢。」
「真的吗?」
银时的身子又再往前探了两步,执拗地问坂本。坂本的笑脸变成了苦笑。
「别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吧。没人跟你说过,不可以这样怀疑武士说的话的么?」
「你要真是没勉强自己的话,那就好。」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坂本大声说着,举起那瓶地产酒,「来,咱们喝个痛快!」
「……哦」
银时干掉茶杯里的酒,把空了的杯子递给随意拿着酒瓶的坂本。看他的眼神,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坂本给自己斟酒。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20:00 +0800 CST  
(真伤脑筋。还以为这次能把银时的真心话全都套出来,可没想到,反而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变成银时在套我的话了。)
火盆上,铁壶的壶嘴开始噗噗地喷圌出圌水蒸气。
(刚才银时问我的那些话,应该有糊弄过去吧)
「热水开了。我给你泡茶去,你先吃点甜点吧。」




坂本借口去了一趟厕所,等他回来的时候,银时已经躺在榻榻米上酣睡,小声的打着呼噜了。
「睡着了吗。一下喝得太多了啊。」
高杉给的地产酒约有一酒升[注]那么多,现在只喝剩三分之一左右了。坂本也喝了不少,但他的脑子依然很清圌醒,就像隆冬的月光那般,冷冽透彻。
榻榻米上散落着五颜六色的和果子和甜点,不过有一半以上都只剩下包装纸了。坂本从另一个架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布袋子,把剩下的甜点一股脑儿地塞圌进去。接着他把包装纸都捡起来,扔进废纸篓里,原本乱七八糟的地板立刻显得干净了许多。坂本大致地扫视了一下脚边,确认地板上都已经没有包装纸和甜点屑了,才很伤脑筋似的转向银时。
「看样子,银时是睡死了啊。——要把他背回他自己的房间么」
坂本走到银时旁边,双膝跪在榻榻米上,试着摇了摇银时的身圌体,希望能叫醒他。可是银时只是嘴里嘟囔了几句意义不明的呓语,一边掻了掻自己的胸口。
「银时?」
坂本试着唤银时的名字,但银时完全没有反应。他只是在睡梦中把右手伸进自己的衣领里搔了搔圌痒,接着手就啪嗒一声地滑落到榻榻米上,发出绵长安稳的轻鼾。银时这一串动作把他的衣领扯开了一大片,露圌出了白圌皙的胸膛。
银时的乳圌尖带着淡淡的浅桃色,一下就吸引住了坂本的目光。坂本慌乱地强圌迫自己移开视线,可没想到他把视线移到了下方,银时碰巧又随意地翻了个身,和服的衣摆随着银时的动作被卷到了大圌腿的上方。坂本一眼就看见了,银时的大圌腿内圌侧,有一小块绯红色的瘀痕,就像一个被秘密隐藏起来的烙印。
坂本突然觉得,酒劲儿好像一下全都冲上来了。
——白夜叉,和高杉大人,一起睡觉。
像朗读课文似的干巴巴的语调,在坂本的耳朵深处回响。他的眼睛牢牢地粘着银时的大圌腿内圌侧,无法移开视线。那里,有高杉故意留下的,残酷的所有物证明。
——你也,想和白夜叉一起睡觉,对吧?
坂本恍惚觉得,房间里的景色被扭曲了,形成了一个旋涡,开始回转起来。而那旋涡的中心,是银时白圌皙的双圌腿。
——为什么,你不和白夜叉一起睡觉呢——
一行汗水从坂本的额角滑落。他搁在膝盖上的右手腕,缓缓地抬起,用彷如梦游者的动作,伸向就那双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随意张圌开的大圌腿。
——你也,想和白夜叉一起睡觉,对吧?
坂本魔怔似的望着衣圌衫圌不圌整的银时,视线落到被卷起的白底素纹和服的下方。就在坂本的指尖要抚上银时色素很淡的大圌腿圌根圌部的时候,坂本的耳边忽然响起银时消沉的声音。
——因为,你对我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
坂本的手,像是碰到了一面无形的屏圌蔽,猛地止住了,无法动弹。
——你是不是,在勉强自己,或者一直在忍耐着什么?
「我……」
坂本的喉圌咙里泄圌出茫然地低吟,那一行汗水滑圌到他的下颚,啪的一声,滴落到他僵直的手背上。
——你也,想和白夜叉一起、
在坂本脑海里,那孩子生硬死板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银时的声音。
——我不想,被你歧圌视。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21:00 +0800 CST  
「我……我所渴望的是……」
坂本的脑海里浮现出很久以前的一幅光景。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孩子们闹腾着扑到银时的身上,银时也像个小孩子似的,露出纯真烂漫的笑容,柔软的卷发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坂本始终无法忘记自己与银时的初见,那个午后的光景一直烙印在坂本的心底里。此时,坂本的手掌只要在往前伸一点,就能碰触到银时大腿内侧细致的肌理,但坂本在意志力的驱使下,把手掌握成拳,用力地闭上眼帘。
——你是什么人?一声不吭站在那儿淫笑,真恶心!你哪里来的神经病?——你,是那个吧?说是今天会从哪里过来的叫什么来着的家伙,对吧?——我叫坂田银时。以后多多关照啦。
与银时初遇的回忆中,有着明媚的阳光,银时大咧咧地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接二连三地坂本脑海里复苏。坂本依然紧闭着双眼,他垂下头,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没错,我所渴望的是——银时,我所渴望的,是一个可以让你一直露出那种笑容的世界啊。」
坂本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头,望向银时的睡脸。银时半张开的嘴角四周,还粘着些细碎的甜点屑。
「真拿你没辙,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个小孩子呢」,坂本嘟囔着,嘴角的笑容扩得更大了,「其实,始终没有改变的,不是我,是你啊,银时。」
用自己的和服袖子温柔地搽干净银时的嘴角后,坂本挺直后背,麻利地整理好银时卷起的衣摆,接着把银时胸前露出大片肌肤的衣领拢紧。坂本半抬起腰,想要把银时背起来,但想了想后,还是换成了公主抱的姿势,从正面抱起了银时。银时的双手和双脚耷拉在两侧,随着坂本的动作无意识地左右晃动,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坂本用脚推开纸拉门,走到走廊上。在浓郁的梅花香中,坂本抱着银时快步走向银时的房间,但没走两步,又忽然止住了脚步,目光凌厉地望向院子的前方。苍白的弦月已隐没到西边的地平线,只有惨淡的星光幽幽地落在庭院中,在深夜的包裹下,院子大部分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是错觉吗」
坂本方才又感觉到了那股独特的视线在偷窥自己,如黏稠的沼泽般,似乎想把坂本吸入黑暗之中。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那孩子应该不会到处乱跑才对。注意到怀里的银时缩了缩身体,似乎是觉得很冷,坂本赶紧加快了脚步。
(但是,必须对勇太做点什么才行。若继续放任他那样子到处跟人乱说那些话,那可不妙。得赶紧跟杉森阁下说送勇太去当学徒的事才行……不对,在那之前,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应该是去找高杉,跟他说、)
想到高杉,坂本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让银时那笨蛋明白你已经知道的话,我想,他或许就会安心一点吧。
(原来如此,所以傍晚的时候,高杉才特意)
银时一直介意自己跟高杉的事会在同伴中传开,心里因此很不安。而高杉嘴上说无所谓,但其实他也担心银时会钻牛角尖,今天傍晚的那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明。坂本总算想明白了,高杉那么做,其实是在以他的方式在为银时解忧,只是这种方法吃力不讨好罢了。
(……高杉啊,原来你也是宁可自己吃亏,也要护得喜欢的人周全的性格啊)
坂本垂下头,望着窝在自己臂弯中的银时。银时嘴巴微张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睡得十分香甜。
就算高杉是银时自出生以来,一起生活了最久的人,就算高杉于银时,是如同水或者空气般的存在,但想必高杉也没法把他的心意和感情,全部都传达给银时吧。毕竟人心暧昧,有很多时候,很难把真正的心意准确地传达给另一个人。
(高杉,我和你,不知道到底是谁吃得亏更多呢。)
注:一酒升:日本特有的量酒单位,通常一瓶为一酒升,一酒升约等于现代的1.8升。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21:00 +0800 CST  
坂本站起身,打算送一送准备离开的高杉。他站起来的时候碰巧晃了一下袖子,才想起了自己把那个装甜点的布袋子收在宽大的袖子里了。
「高杉。」
「嗯?」
「这个,你帮我交给银时吧。是他吃剩的甜点,刚才送他回房间的时候,忘记顺便搁下了。」
高杉瞥了一眼坂本递过来的胀鼓鼓的布袋,轻笑着摇摇头。
「那是你特意买给那家伙的手信吧。明天吃早饭的时候,你自己给他不就好了。况且,我待会儿直接就回我自己的房间了。」
见坂本露出意外的表情,高杉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今天已经很晚了。」
「……哦,这样啊」
坂本用带着点微醉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布袋。的确,明天早上自己直接把这个交给银时的话,又能看到银时高兴得跟小孩似的表情。为什么方才自己会想着让高杉代为转交呢。不管怎么说,银时今晚肯定是不会醒的了,至少得睡到明天早上才会起来。
(是因为,我觉得良心不安吗?)
坂本的脑海闪过了高杉印在银时白皙的大腿根部内侧附近的那个隐秘吻痕,胸口不禁一阵骚动。那时候,如果自己的耳朵深处没有响起银时的声音,没有被阻止的话,自己到底会对银时做出些什么事呢——
「那我走了。」
「哦、哦!」
高杉的声音让坂本回过神来,坂本赶紧追了出去,高杉已经走到走廊上。冷不防的,高杉停下来脚步。
「——坂本」,高杉背着坂本,用有点犹豫的声音问道:
「那个小鬼,还有跟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吗?」
「唉?……什、什么意思?」
「——算了,抱歉,当我没说过。」
「高杉?」
「明天见了。」
说罢,高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坂本目送着他的背影,觉得似乎酒劲儿上得更厉害了,脑子里乱糟糟的。
(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你不睡了白夜叉呢?
原本已经消失的声音,带着催眠似的平坦调子,又在坂本脑海里复苏了。
(高杉怎么突然这么问?)
坂本茫然地看着高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前方的黑暗之中。
(高杉,莫非那孩子,也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让勇太,去当学徒?」
杉森一脸惊讶,见坂本颔首肯定,他又露出疑惑的表情,继续问道:
「可是,你也知道,那孩子的心智,可能比他实际年龄还要小得多。会有商户愿意收他做学徒吗?」
「关于这点,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三家商户愿意接收勇太了。现在只要你帮忙在其中选一个他比较喜欢的就行了,毕竟,你对那孩子要了解得多。」
「三家那么多?!」,杉森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敬佩的眼神望着坂本。
主屋的大厅用几个屏风在角落隔出一个别间,坂本和杉森正面对面地坐在那里。在和高杉交谈过后的第二天,早餐结束后没多久,坂本就找到了杉森。现在杉森的手脚还缠着绷带,但他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他刚来这里的时候,眼神浑浊,眼底盛满忧愁,但现在他的眼神已变得清澈了许多,沉淀着睿智稳重的光芒,估计这才是杉森原有的样子吧。
「这真是,太感谢你了。对勇太来说,那样也会过得幸福得多吧。高山大人阵亡之后,原本是应该由在下来好好照顾那孩子的,可现在…。唉,在下真是愧对高山大人的托付啊。」
「高山大人,你是说总司令,高山宗徳殿下吗?」
「是的,在我们翻越三国山脉之前,大人他就壮烈牺牲了。」
「……那,征收还没行元服礼的小孩子当兵,是高山殿下的指示吗?」
坂本原本就喜欢小孩子,因此他的口吻里自然而然的带上了谴责的语气。闻言,杉森难过地垂下了眼眸。
「一开始,那些孩子都是志愿参军的。主要是一些父母兄弟在战争中惨遭天人杀害的孩子,他们自己提出强烈的要求,希望能参军为亲人报仇。高山大人,是一个容易被年轻人的志气和热血感动的人,因此他对那些志愿参军的孩子们说,既然你们已经有为亲人报仇、为国捐躯的觉悟,就来吧。」
「就算一开始是志愿的,但是中途就变味了对吧?变成了强行征兵了吧?」
坂本情不自禁的出口讽刺,嘴角扬起一抹冷漠的笑容,一边心想,原来我也会说出这种像是高杉才会说的话啊。
「……在下明白,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成为牺牲那些孩子的理由。就算要拼上性命,在下也应该竭力阻止征收少年兵的,但是在下却没有那么做。」
实际的情况肯定不止这么简单,其实杉森没有必要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但是他直接承受了坂本的谴责,完全没有反驳。坂本拿起搁在一旁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才稍微冷静了点。事已至此,谴责这个男人也无济于事。
「上次你说过,勇太的亲人都不在了。那他是武士的后代吗?」
坂本换了个话题,杉森紧绷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一点。
「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在转战各地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孩子就成了少年兵的一员。之前也没有人认识他,而且你也看到了,他的心智似乎比实际年龄还要低,以前不管我们问他什么,他都只是呆呆地歪着头。」
「就是说,除了名字以外,关于勇太的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吗?」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22:00 +0800 CST  
「那小鬼,几乎都不靠近你吧?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哼,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的没怎么看过那孩子的样子。大概是因为他怕生,整天都躲在主屋大厅里吧?」
听到桂的话,坂本和高杉不禁面面相觑。桂注意到他俩不对劲,于是问道: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也就是说,你从来没有跟勇太说过话吗?」
「勇太?是那孩子的名字吗?没有,我甚至都没有近距离的看过那孩子的脸是长什么样子的。不过,我又不是非常喜欢小孩子,没事的话,都不会跟小孩子打招呼的。」
(……也就是说,勇太偷窥别人的时候,是有选择性的,并不是不管什么人他都会去偷看的?)
坂本诧异地思索着,望向高杉,发现他皱着眉头,似乎在也在思考着什么,一边沉默地往烟枪里添着烟叶子。
(不管如何,现在不适合在这里谈论这个问题。)
「……嗯,别再纠结这种无聊的事了。总之,勇太的事就这么定了。」
「好吧,我明白了。那今天的议题,就到此为止吧。」
「假发。」
桂黑着脸瞪着高杉,「都说了不是假发,是桂!要我说多少遍啊!」
高杉把桂的口头禅当做耳边风,凉凉地吐出一个烟圈儿。
「我记得,吉村的那封绝笔信函,是在你手上吧。」
「吉村殿下的?……啊,那封染血的绝笔信吗。的确是由我保管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再看一遍,待会儿借我。」
「你要就拿去吧。但怎么到现在了你才想起再看一遍?有必要吗?」
「现在还不能断言是否有必要。就是不确定才要再看一遍。」
高杉不耐烦地答道,接着又吐了一口烟。桂大手一挥,拂去烟雾,一边用讥讽的口吻说:
「哼。……那等你看完后,有什么新发现的话,请务必在下次的军事会议上,好好报告一下。」
-----第四章(3),完-----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22:00 +0800 CST  
第四章 梅雨暗夜(4)
决定第二天启程返回根据地的消息通知下去后,各个部队立马就着手出发的准备,宽敞的大宅子里一下变得忙碌起来。坂本也把隶属他的小分队都召集起来,把要注意的事项跟几个骨干武士吩咐清楚后,他快步穿过走廊,打算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但在途中被桂叫住了。
「假发吗。有什么事吗?」
「不是假发,是桂!我刚才和杉森阁下说了明天出发的事了。」
「哦。」
「如果只是一般的行军的话,他们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有几个脚部受了重伤的,可能会走得比较辛苦。以防万一,我想从我的部队那里另外分出两匹马给你,你带着他们走,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们骑马吧。」
「嗯,好,谢了。让你费心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
「那个小毛孩,好像说他不愿意去当学徒。」
坂本微微蹙起眉头。也难怪勇太会不愿意去,毕竟是忽然被带到陌生的城镇,只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应该没有小孩子会觉得很高兴的吧。况且,勇太的心智还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得多。但是,最多也就是去哪一家商户当学徒这一点上,可以让勇太他自己决定,其他的都不可商量。毕竟总不能一直把勇太带在身边,让他和军队同行。
(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可以再把那孩子留在队伍里)
「我能理解那孩子的心情,但这点恐怕没得商量。」
「嗯,杉森阁下也对那孩子说了,还劝那孩子说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就算不愿意也得去。」
「那杉森阁下有说,决定了去哪家商户了吗?」
「嗯,他说希望能去大和屋。」
「好,那我待会儿就去写封介绍信。……对了,你跟杉森阁下说这件事的时候,勇太在场吗?」
桂不太确定的望着空中某一点,思索道:
「——这个,可能在吧,但我没怎么注意。我和杉森阁下交谈的时候,越后的同伴坐在离我们稍微有点远的地方,我印象中好像没有看到有小孩子的身影。」
「哦,这样啊。」
被那个独特的视线盯着的话,桂不可能察觉不到的。也就是说,勇太刚才并不在大厅里吧。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勇太也在大厅里,只是他并没有盯着假发看)
不过,如果勇太在大厅里,肯定能听到假发跟杉森在谈论自己去当学徒的事,毕竟是关乎到自己的去向,勇太不盯着假发看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而且,在坂本的印象中,勇太盯着自己的时候,也总是在远处偷偷地窥视着。
坂本用手托着下颚,陷入了沉思。见状,桂觉得有点奇怪的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呢?」
「啊,没事,没什么。——看来,勇太对你好像不感兴趣呢,假发。」
「是桂!那又如何,我对那孩子也不感兴趣啊。」
话别桂后,坂本继续穿过走廊,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刚才得出的推论。
(勇太,对假发不感兴趣——)


走到高杉的寝室前,坂本停下来脚步。如果是两个月前的坂本,他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直接拉开房间的门就进去,但现在坂本却深切地感受到了先敲门的必要性。
(现在太阳还挂得那么高呢,大白天的,我在乱想些什么啊)
坂本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开口打招呼的时候,高杉的声音透过纸拉门,清楚地传了出来。
「进来吧。就我一个人。」
坂本一顿,搔搔乱蓬蓬的头发,苦笑着拉开纸拉门。
高杉盘腿坐在书案前,背对着门,似乎在看什么。确认坂本进来后,高杉才一手撑着榻榻米,转过了身,并拿起身侧的另一个坐垫,推到坂本跟前。
「啊,谢了。」
坂本说着,在垫子上坐下。
「其实你不用这么拘谨的,银时很少会在我的房间里。之前也跟你说过的吧,那笨蛋,并没有特别喜欢我。」
见坂本很伤脑筋似的不知道怎么回答,高杉自嘲的笑了笑:
「基本上,都是我去他那里逮他的。」
(但是,『很少』,也就是说,银时偶尔还是会来你这里的吧。)
听到高杉的自嘲,坂本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了这个念头。但很快,坂本就汗颜地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简直就像乱吃飞醋的女人,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想跟你谈谈勇太的事。」
「那小鬼又怎么了?我猜他肯定是不愿意去当学徒,在闹别扭吧。」
「被你猜对了,但我想说的是,在早上军事会议的时候,假发说的那些话让我很在意。」
「嗯」,高杉颔首,拉过一侧的烟灰盆,「那个吗。——我原本也以为,那小鬼偷窥别人的时候,是不分对象的。但看来并非如此。」
「没错。」
「但是,那样的话,就奇怪了。你好歹还会跟那小鬼说几句话,给他甜点什么的。但是我讨厌小鬼,根本就懒得理他。这点假发也应该和我一样的。」
高杉一边说着,一边给塞满烟丝的烟枪点上火。很快,烟雾缭绕,略带甜腻的烟草味渐渐充满房间。
「也就是说,你和假发对勇太的态度是一样的。但勇太对假发不感兴趣,偷窥的对象只有你。」
高杉叼着烟枪,望着坂本,接着吸了口烟,脸转向一侧,缓缓地吐出一个细烟圈儿,说道:
「准确来说,那小鬼感兴趣的,是我、你,还有银时。」
「银时跟我说过,他一望向勇太,勇太就会马上逃跑。」
「嗯,那小鬼逃得可快了,快得连银时都来不及出声叫他。」
「高杉,勇太偷偷盯着你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就是一声不吭的,远远地偷看着我。每次我瞪他一眼,他马上就逃跑,但是……」
高杉忽然不说话了,似乎在思索什么。坂本探究似的地打量着高杉略微垂下的脸孔,斟酌着问:
「勇太,有跟你说过什么话吗?」
高杉猛地抬起头,似乎被坂本问了个措手不及。他盯着坂本的眼睛,眼底里也浮起了探究的色彩。
「坂本,那小鬼跟你说了什么?」
「我吗。……勇太跟我说的话么」
——为什么,你不睡了白夜叉呢?
坂本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就是昨晚跟你说过的,你和银时的事情。但实际上也没说几句。」
「哼」,高杉嘟囔了一声,又再吐出一个烟圈儿,「那小鬼,没跟你说别的事了吗?」
「没了,他只说了你的事,还有银时的事。勇太那孩子,满口白夜叉、白夜叉的叫银时。」
坂本原本是想说「只说了你和银时的事」的,但话到嘴边,就无意识的换了个说话。或许是因为坂本的潜意识里,不想直截了当地跟高杉撒谎吧。
只要说「银时的事情」,那就能把勇太说过的话全都包括进去了。

楼主 宋暮离  发布于 2013-07-13 13:23:00 +0800 CST  

楼主:宋暮离

字数:198597

发表时间:2013-07-13 05:3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02-06 22:11: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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