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个月一次的资格者筛查，又开始了。

说是筛查，其实更像是体检。因为血脉实验对身体存在一定的副作用，哪怕是很轻微的，也值得警惕和重视。每三个月，银笼都会组织资格们进行统一的身体筛查，如果发现有人不适合再进行实验，就会视情况对其做遣返处理。

做筛查的地点一般是在银笼地底三层，但很不巧筛查仪器最近出现了故障，另一套仪器是放置在研究院内的，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比起转移沉重又庞大的仪器，还是把人直接带过去更方便快捷。在请示了九代首领和Coyote之后，这一轮的资格者筛查地点就被定在了研究院内。


筛查那天，所有资格者都被集中到银笼最底层的大厅，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通过秘密的地下通道直接进入了研究院——两栋楼本就是一体的，彼此间也有密道相连，只是一般不会轻易动用。


这是沢田纲吉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资格者。因为身体的特殊性，以往他都是单独接受实验的，虽然也会和其他资格者碰面，却不会如此集中。大家根据编号被排成几队，不知是不是错觉，沢田纲吉总觉得队伍里的人都在暗暗偷看他，甚至是窃窃私语，但当他望过去时，每个人都立刻转开脸，若无其事得像根本没看到他。


而这种情况在来到研究院后更甚。在筛查室外的等待大厅里，就算已经尽量让自己存在感变低，男孩还是很明显地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目光在瞄向他所在的角落。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聚集在一起的人难免闲聊议论，一开始还是微不可闻的窃窃私语，到后来纲吉已能渐渐听清人们口中的只言片语。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

“……什么啊，不就是个傀儡么……”

“……怎么还没把他赶出去？难道真要等着瓦利亚骑到我们头上来吗？……”

“……真是膈应人……明明我们才是正统的……”


沢田纲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隐约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好话。他低下头，用手绞着自己的衣角，暗暗祈祷快点轮到自己。这时筛查室的门口突然起了骚动，像是有人在争执叫嚷什么，无数目光纷纷投向那边，纲吉也好奇地探头望去。

****


彭格列研究院的顶层。


刚刚观摩完伊诺千堤教授研制出的新武器，Xanxus和斯库瓦罗都很满意。目前家族内局势紧张，冲突一触即发，和保守派们力图维稳不同，Xanxus毫不介意来一场真刀实枪的火拼，而眼下他已经胜利了一大半——彭格列研究院中主导武器研发的大部分精英都已被他笼络至麾下，剩下像入江那种还沉迷于N.R研究的书呆子根本无足轻重——外界尚不知道，原本中立的研究院，其实早已算是瓦利亚一派的了。


“今天这里的人似乎少了些。”沿着走廊往升降梯走的时候，斯库瓦罗随口道。


“哦，因为银笼的资格者筛查地点临时被定在了研究院里。”伊诺千堤说，“很多人都抽调下去帮忙了。”


“资格者筛查？”斯库瓦罗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在今天？”


他立刻看向Xanxus，对方却一点都没意外，显然早就知道了。近期公务繁忙，斯库瓦罗真是没想到这个人还能分出心继续关注银笼这边的情况。


“……也很久没见他了呢。”Xanxus突然说了一句。


这种时候还装什么淡定啊，非得让我开口吗？斯库瓦罗好笑地看一眼Xanxus，把目光投向伊诺千堤教授。


“伊诺千堤教授，给带个路吧？”斯库瓦罗的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也变得很好，“我们要去筛查室，见个人。”

————TBC———


PS：
真糟心。
上周六就写好的更新，一发就秒删，申诉也没人理，本想分段试出敏感词，结果分段发就不删了？？
基友说用手机发的就不会删掉，所以这是逼着不让用电脑发帖了？？度娘你真是可以啊。

Part.19 暴君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的人是我？！！”

筛查室的门口，面色苍白的男人崩溃地大吼着，他疯狂地挥舞着胳膊，试图驱赶想要靠近他的研究员们。

“我上一期的数值离突破已经很接近了，没有人比我更接近那个极限！！最不该走的人是我才对！！！”他赤红着眼睛，从语气到表情都带着一种歇斯底里。

“维斯先生，您已经在银笼多留了一年，现在第二年即将期满，按照规定，您必须要被遣返。”本次筛查实验的负责人肯尼希教授无奈道。

虽然理论上资格者接受测试的时间为一年，但个别资质优异者可以再多留一年，只是一旦超过两年，实验对身体的伤害便会呈几何数急剧增长，所以银笼方面对延期的资格者的筛查会更为严格和谨慎。

“好一个‘即将期满’！”男人怒极反笑，表情更加狰狞，“明明还有三个月，凭什么现在就遣返我？！万一我在最后三个月觉醒了呢？！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维斯先生，”一位拿着资料簿的年轻女研究员忍不住道，“您的身体机能已经有衰退趋势，再继续实验的话，会十分危险，所以……”

“一派胡言！！我的身体状况我会不清楚吗？！你们胆敢驱逐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代首领的人，到底居心何在！！！”

肯尼希教授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银笼也有些年头了，类似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于是不再废话，向已经赶至的警卫使了个眼色，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不费吹灰之力就钳制住了疯狂的男人，架着他就往外走。

“放开我！！！”男人嘶吼着，拼命挣扎，整个大厅都回荡着他的咆哮，“我不走！我不该走！！……我马上就要突破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

也许是他挣扎得太过剧烈，又或者人在绝境时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潜力，这个名叫维斯的男人居然中途挣脱了两名警卫。可惜他没有收住冲出去的力量，被惯性带得摔倒在地，直接滑到了墙边的角落。

“我不该走的……我不该……不该的……”就算趴在地上，男人还在魔怔般喃喃自语，直到他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


“叔叔，你……没事吧？你的手……出血了。”


小纲吉就站在这个角落。刚才男人突然扑过来时吓了他一跳，好在对方没有撞到他，只是摔倒在他面前。虽然这个人大吼大叫的时候很可怕，披头散发自言自语的样子却又显得很可怜，这让男孩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但纲吉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后猛地抬头，那双混沌无神的眸子突然如野兽般爆射出可怕的光，牢牢盯住眼前的人。

“为什么你会留下来？”他轻声道，“为什么我要走，而你这种没用的废物却能留下来？”

一种危险的感觉蓦地从心底升起，纲吉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在下一秒突然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不公平！！”男人嘶吼着，手背青筋暴起，纲吉窒息得连哼都哼不出一声，男人怨毒而憎恨的声音隆隆震荡着他的耳膜，“是你！！！就是因为你！！最有希望觉醒的我才会被赶走！！最该滚出去的人……明明就该是你！！！”

“维斯·蒂亚！！”肯尼希教授大怒，“放开他！！”

“哈哈哈哈！！肯尼希，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男人大笑着，他已经完全无所顾忌，表情疯狂而狰狞，“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早就被瓦利亚收买了，所以我们才迟迟无法觉醒！！而这家伙……”他突然捏紧手，被掐着脖子的男孩脸色顿时又煞白了几分，“……这个连实验都进行不了的废物，根本就是方便瓦利亚夺权上位的工具，一个除了血脉一无是处的傀儡，你们居然还一直包庇维护……真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警卫已经冲过来，搏斗的混乱中男人被迫松开手，纲吉被甩了出去，一头撞到墙边的立柜上。锐利的柜角磕破了男孩的额头，一缕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乍一看有点吓人。


“你们在干什么？”

人们纷纷回过头去，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Xanxus阴沉着脸站在大厅门口，他身后的斯库瓦罗和伊诺千堤教授脸色都不算好看，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已尽收眼底。

没有料到瓦利亚的首领会出现在这里，现场起了一点骚动，随后是潮水覆过般的诡异寂静——连维斯都不由得停下了挣扎，有点忌惮地望着门口的人。Xanxus凶名赫赫，虽然知道对方肯定不敢在这里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莫名的，所有人心底都忍不住冒出一股寒意。


沢田纲吉没有看见门口的人。


他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刚才的变故让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而且头部的剧烈撞击让他眼前一阵发黑，连抬起头都困难。

恍然间，他感觉有人走到自己面前，伸手似乎想拉他，尚处在惊吓中的纲吉下意识避开了那只手，身体也因头部的不适微微颤抖起来。那只手明显僵了一下，却并没有收回去。

“别动，让我看看。”

好熟悉的声音。纲吉想。但他的大脑现在像浆糊一样没法思考任何东西，只是听话地没再躲避对方，安静地任对方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肩膀。

Xanxus的目光扫过男孩脖子上醒目的指印，又在他额头的伤口上停留片刻。这期间他始终没什么表情，平静得让人意外，却因此更让人窒息和不安。

Xanxus站起身，转头看向斯库瓦罗。

“你先带他出去。”他说。

斯库瓦罗犹豫了一下，没有动。他了解Xanxus的脾气，虽然自己也很想立刻带小鬼去包扎伤口，但纲吉目前是唯一能让Xanxus顾忌的人，一旦这孩子不在场，他真的不敢想象……自家BOSS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愣着干什么？”Xanxus冷冷道，“要我自己动手吗？”

“你们不能……”筛查实验的负责人肯尼希教授刚说了几个字，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虽然这把枪的主人什么都没说，但从对方血红冷酷的眼眸中，他分明看到了一种野兽般的疯狂和暴戾——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对方就会开枪，不留任何情面。

斯库瓦罗轻轻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将纲吉从地上抱起来，男孩艰难地抬了抬头，看清眼前的人时，微微一惊。

“斯库瓦罗哥哥？”

斯库瓦罗看了一眼Xanxus，知道他肯定不愿被这个孩子看到自己举枪对峙的样子，便把纲吉的头按到自己肩上，起身往外走。

“你受伤了，别乱动。”他低声道。

小纲吉听话地一动不动，安静地把脸埋在斯库瓦罗的肩上。

“斯库瓦罗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小声问道，然后顿了片刻，“……Xanxus哥哥呢？他来了吗？”

男孩的声音不大，但因为正好擦肩而过，所以还是清晰地传递到了那个身披黑色披风的人耳中。他握枪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几分，但目光并没有望过来，只是依旧用阴沉的表情看着周围噤若寒蝉的人群。

斯库瓦罗沉默着，用眼神示意伊诺千堤教授和他一起出去。在三人离去大门关上的声音响起的那刹，Xanxus的目光立刻射向那个被警卫架着的男人，刚才他一直没有看他，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在那个孩子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凶狠和残酷。

“……你、你要干什么？”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

仅仅是被盯着，就浑身冰冷如坠冰窟。那双血红的眼睛仿佛一把可怕的刀子，让男人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彻底捣碎刺穿，逼得他想发疯大叫。

不……要逃走。要逃走！

他又开始猛烈地挣扎，想摆脱警卫的钳制，却在下一秒，感觉胸口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力道之大让他瞬间从警卫的手中飞了出去，狠狠撞到后面的墙壁上。倒在地上的人疼得直打滚，很快一只脚狠狠踩住了他的脸，并不断摩擦用力，让男人忍不住哀嚎起来。

“你很嚣张啊。”

猝不及防又是一脚，而且这次是照着头来的。当男人的头狠狠撞到墙上时，立刻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印。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头发被狠拽揪起，像纲吉刚才经受过的那样，他的头被抓着狠狠砸向立柜尖锐的棱角。

“就你这种垃圾，也敢动我的人？”

那个人的声音很轻，动作却粗暴得可怕。仅是几下，被抓着的人脸上已一片血肉模糊，立柜棱角上也沾满了鲜血，血淋漓得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除了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现场一片死寂，连警卫都呆住了。当两名警卫反应过来要来阻止时，只听砰砰两声枪响，两人都捂着腿倒了下去。

！！！！

因为消息的严密封锁，在场的大部分资格者并不知道Xanxus曾孤身一人闯入银笼抢人的事迹，所以对他此时的所作所为自是感到震惊无比。在他们的固有观念中，就算眼下局势紧张，瓦利亚也断然不敢向银笼出手才是，他能承受得住保守派和九代首领的震怒吗？！

Xanxus没有理会别人的目光，仿佛刚才开枪只是顺手拍掉讨厌的蚊子一样，他松开手，已经面目全非的男人重重倒在地上，然后，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地上的人。

“说吧，你的遗言。”

肯尼希教授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什么，但他必须做点什么，毕竟此时此刻，银笼的最高负责人是他。

“他……他是蒂亚家族的人。”教授沉声道。

Xanxus瞥了肯尼希教授一眼，露出嘲笑的表情。但这句话却提醒了倒在地上的人——他方才吓得六神无主，除了哀嚎惨叫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但在这一刻，他突然看到了希望。

“对，我是蒂亚家族的人！是父亲唯一的孩子！！”男人大叫着，甚至有了几分底气，“你、你不能杀我！！”

蒂亚家族是彭格列家族的盟友之一，因为前几代的联姻，所以继承人也算是拥有彭格列血脉。但这个家族目前的立场很不明确，虽然属于保守派阵营，却又有点隔岸观火的意思，斯库瓦罗曾向Xanxus建议过把这个颇有势力的家族拉到己方阵营中，就算做不到，也最好不要让他们和保守派走得太近。

Xanxus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人，枪口始终没有移开。

“说吧，你的遗言。”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仅仅是地上的男人，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乎出现在所有人脸上——这个人是不是疯了？他、他不会真的打算下杀手吧？

“你不能杀我……”死亡的预感突然如此强烈，地上的男人拼命地想要闪躲，同时色厉内荏地叫嚣着，“你如果杀了我，我的家族绝对不会放过你！！他们一定会……”

他的话最终没有说完。

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脑浆和鲜血喷溅开来——裹挟着愤怒之炎的子弹轰掉了男人半个脑袋，剩下的半个脑袋像一张敞开着的血盆大嘴，无言地传递着深深的恐怖和绝望。

现场传来一片惊呼和抽气声，养尊处优的资格者们何曾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不少人脸色煞白软倒在地上，还有人扶着墙直接呕吐起来。虽然一直听闻瓦利亚首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直至亲眼看到，才知道这个人的可怕和凶残胜过传言上百倍！

然而更可怕的是，是他的表情。

轻描淡写，理所当然，仿佛只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连眉头都无须皱一下。到底是多么冷酷的心，才会对生命如此漠视？这个人是魔鬼……是毫无人性嗜杀成性的魔鬼！！

“我的确听到一些传闻。”那个人淡淡开口了。

“说我们瓦利亚意图拥立一位资格者傀儡上位，这样就能确保首领血脉的正统性，以来封住保守派的嘴。”他微微一顿，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哼，可笑。”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直接抢的，何必多此一举？倒是你们这群垃圾……”Xanxus的目光扫过来，所有资格者们都退缩着，躲闪着，唯恐成为下一个目标。

“被屈辱地圈养在这里，心怀欲望和野心，却从不敢承认，只会带着虚伪的面具，暗地里勾心斗角……像你们这种狗都不如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对手？就凭你们身上腐朽发臭的彭格列血脉吗？！！”

很多人脸上浮现出不忿的表情，但他们终究没有站出来的勇气，只是忍气吞声地深深低下头。Xanxus看在眼里，冷冷一笑。

“记住了，要成为下一任首领的人，是我，Xanxus！你们的竞争者是我，有什么手段就冲着我来！傀儡？呵，亏你们想得出。之前不过是看在那孩子的份上，对你们客气点罢了，你们不会以为我真不敢做点什么吧？从今往后，你们谁敢再动那孩子一根指头，下场就是……”

那双阴鸷的红眸看了一眼地上已然冰冷的尸体，又扫向噤若寒蝉的人群，狞笑着迸出一个字。


“……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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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0 孤独


Xanxus在研究院击毙一名资格者的消息很快席卷了整个彭格列，引起轩然大波。原本就一触即发的局势变得更加激烈紧张，据说保守派已经联名上书九代首领，要求对Xanxus立即严惩。

一直对两派斗争未做表态的九代目也的确采取了行动，他亲自约谈了Xanxus，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死去的维斯·蒂亚被厚葬，蒂亚家族也得到了彭格列的巨额补偿，但Xanxus没有得到很严厉的处罚，仅是象征性地禁足了一个月。

平地惊雷。一石激起千层浪。

九代目一向赏罚分明，不偏不倚，所以这个判决结果不能不让人震惊——众人震惊的不是Xanxus的轻罚，而是，这其实是一个信号，一个由彭格列九代首领传递出来、立场鲜明、清晰无误的信号。


——Xanxus，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彭格列首领。


因为，只有贵为首领，才能免除掉戕害同盟家族继承人的罪名啊……


*****

“居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听完同伴的叙述，男人呷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地拈着鬓角的卷发，“看来彭格列九代目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他的同伴点了点头，脸上却带着疑惑的表情。

“既然如此，露切大人为什么还要派我们过来？”他顿了顿，“难道……露切大人预测到了什么吗？”

黑发男人摇了摇头：“她没有说，不过……看目前这个局势，就算不预测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哦？”

“Xanxus虽然强势，但太有争议，他的行事风格和彭格列延续至今的家族传承完全格格不入，就算九代目想保他上位，保守派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最坏的情况是出现家族叛乱，到时候……就该我们出手了。”

地下世界虽然已经建立起正常的社会秩序，但它最初的职能——犯人的流放所，也始终存在。很多家族的重罪者都会被送押至地下世界的监牢，彭格列家族也不例外。

“但如果Xanxus继位，他会直接把反对他的人都干掉吧？”黄发男人耸耸肩，“看蒂亚家族那个倒霉鬼的下场就知道了……我怀疑那小子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资格者处决，根本没有活口能让我们带走吧？”

“所有资格者？”黑发男人微微挑眉。

“啊……对，有一个例外。”他的同伴讪讪地笑笑，“我忘了那个小鬼了，唔，不过他以后肯定就是瓦利亚的人了，也不需要我们带走的。”

“他还不如被我们带走呢。”再度抿了一口咖啡，男人的目光投向窗外，此时外面阳光明媚，一派欣欣向荣，但暗潮早已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阳光的阴影下，“现在他只是个孩子，还不会觉得什么；但等他长大了，想要飞去更广阔的天空，你觉得Xanxus那种人，会放任他离开吗？总有一天他会意识到，暴君的庇护就如同魔鬼的交易，你得到的远大于你付出的。而对弱者来说，那根本就是……一场更可怕的灾难。”


*****

第二天，当沢田纲吉如往常般来到实验室，他立刻感觉到，有什么变了。

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明明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一样的事，可模模糊糊地，一切似乎都再不同了。在爬进实验舱时，以往总有人会扶他一把，这一次却没有。大家都很忙碌的样子，没有任何一个人往这边看一眼，就如同男孩是透明人一般，彻底地无视和忽略了他。而当纲吉从实验舱里出来时，也没有人过来例行查看他的数据，大人们行色匆匆地走来走去，像是完全忘记了他。

“我可以走了吗？”纲吉小声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

没有得到许可，纲吉并不敢擅自离去，他孤零零地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一个人路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了句“你走吧”，纲吉才如释重负，转身朝外走去。

但在身后的自动门即将合上时，在他不经意地朝后望了一眼时，男孩分明看到：刚才那个让他离开的研究员被同伴围着，他们个个面露忧色，苦口婆心。

“你疯了吗？”
“你怎么还敢和他说话？”
“真是的，你难道不怕被Xanxus……”


之后几天的情况也是如此。

银笼内的气氛空前的凝滞和沉重，外界盛传Xanxus即将成为下一任首领，在看到维斯的下场后，这个消息对银笼里的每个人不啻为一种噩耗。所有人都清楚，“银笼”这一存在，会随着Xanxus的继位永远成为历史，那个脾气暴戾的暴君将会怎样处置他们，没有人敢去细想。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尤其是看到那个名叫沢田纲吉的孩子时，每个人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便是那日维斯·蒂亚凄厉的惨叫和血淋淋的半个脑袋。已经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了——哪怕心存怜惜，却已无法挥去心头浓重的阴影——他们不想再看到那个孩子，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予，或者说……是不敢给予。


——就像一个孤岛。

那个人被孤独地扔在孤岛上，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也没有任何人想要靠近。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冰冷和排斥，一呼一吸都像被细密的针刺痛着全身，那种无措的感觉，不安的感觉，折磨的感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越缚越紧，痛苦得近乎窒息。

——为什么？

年幼的孩子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到底为什么？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但他身边并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巴吉尔不知为什么被突然调走了，现在照顾男孩起居的是一个板着脸的机器女仆，她虽然行动利落敏捷，却不能和人类交流。每天结束实验回到房间，男孩通常是一个人坐在寂静冷清的房间里发呆。他时常会想，如果有人能和自己说说话，哪怕只说一句，那该多好啊。

一周一次的探视，成为了纲吉最后的希望。但那个周的会面，瓦利亚的人没有来。

没有人告诉过他，因为那场研究院的血案，银笼已经取消了瓦利亚每周探视的“特权”。纲吉在探视室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直到快要熄灯，才沉默地返回了房间。那天晚上睡觉时，他无意中碰到了自己额头的伤口，那里还没有完全痊愈，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痂，他想起那天被斯库瓦罗带出去清理伤口时，对方似乎是提过他们近期事情非常多。

大概……是大哥哥们真的太忙了吧。他想。


然而下个周，依旧没有人来。


下下个周，也依旧没有。


***

纲吉已经有点记不得自己上次说话是在什么时候了。

没有人同他说话，也不存在可以交流的对象，他甚至开始习惯被人们漠视和忘记，只是偶尔触碰到那些刻意躲闪的目光时，已经麻木的心脏还是会闷得透不过气。

其实多年以后，再回首这段经历，仅仅是沢田纲吉漫长人生中极为短暂的一段插曲。但它印刻在心底的，却是再长时间都无法抚平的伤痕。或许因为有过这样的切肤之痛，他才格外珍视日后每一个能陪伴在身边的伙伴，也无法忽视任何一个孤独而不容于世的存在。他的老师总说他对这类人的仁慈不过是一种廉价的同情，但他想……自己只是过于明白那种痛苦的可怕：他所经历过的，他不希望别人也再经历；他没有等到的，他却希望别人能够等到。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性格上的弱点，但他拔不掉这颗深深扎根内心的种子，就像他无法回溯时间，告诉六岁的自己，到底要怎样熬过这段黑暗的时期。



不知不觉中，又一个探视日到来了。

虽然已经没有抱太多期待，纲吉还是一如既往地去了探视室。他每个周依旧会写信：给妈妈的，给Xanxus的。他带着已经积攒了一小摞的信件去探视室的时候，刚转过一个拐角，正好看到一个人正焦急地捡拾着散落了满地的资料，大概是刚才不小心掉落的。其中几页正好落在纲吉脚边，他条件反射地捡起，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走到那个人身边，把那几页资料递了过去。

“啊，谢谢……”对方感激地伸手要接，却在看清男孩的脸后，像是受到极大惊吓般大叫了一声“啊！！！”，他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资料收拢到怀里，迅速转身逃走了。那副惊惧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怪物，而被他甩在身后的那个孩子，递出资料的那只手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悬空着停留在那里。

周围变得很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凄冷。

良久，男孩慢慢垂下手，手里的纸页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地，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看一眼地上散落的纸张，这次没有再捡起来，而是绕过它们，沉默着走进了探视室。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小圆桌和几把椅子。纲吉把带来的信件放在一边，然后拿出新的纸和笔，坐在桌前开始思索新的一封信要写点什么。他想了很久，才开始动笔。


【妈妈，你最近还好吗？现在这个时候，家那边的樱花应该已经开了吧。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带着我去公园里赏花，那些樱花好漂亮，阳光也非常温暖，我还吃到了妈妈你做的饭团，因为很怀念，所以一口气吃了很多。嗯，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我在这边过得很好，我……】

书写的笔突然停住了，笔尖微微颤抖着，却无论如何都再落不下去。

有什么滴落在了信纸上。一滴，两滴，纸上的文字瞬间被晕染成模糊的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并不想这样的。明明还可以再坚持一下的。那些曾来看望他的人都说过：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

但……

——他已经，忍不下去了啊。

他只是一个软弱又没用的小孩子，只是想像这个年纪的所有孩子一样，能和伙伴们一起玩耍，能有母亲在身边陪伴，能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偶尔有些成长的烦恼，却依旧能够平凡而幸福的长大。


纲吉慢慢捂住眼睛，感到手心被溢出的泪水湿润了。

——不想待在这里。

一直被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想离开。

——我想回家。

——我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回到有温暖家人的地方去，回到一个永远不会排斥自己、遗忘自己、抛弃自己的地方去。


压抑而痛苦的啜泣声响起在安静的室内，直至过去许久，流泪的孩子才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伏在桌上沉沉地睡着了。

没过多久，探视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脚步很轻，他悄无声息地来到男孩身边，顺手将自己的黑色风衣披在孩子身上。在注意到男孩脸上未干的泪痕时，这个人明显一顿，然后轻轻抹去了对方眼角的泪水。


虽然禁足期一过他就立刻向银笼施压，重新夺回了探视权，但看样子……自己还是来晚了。


血红的眼眸蒙上一层晦暗的阴影，他沉默着，拿起了桌上那封未写完的信。不过短短几个句子，他却看了很久，然后将它收进了衣袖。



当天晚上，瓦利亚的高级干部斯库瓦罗和弗兰接到了一个秘密任务。虽然任务的内容让他们感到惊讶，但两人都没有迟疑，第一时间就动身赶往了任务的目的地。


——日本，并盛。

——————TBC——————


PS：
这章有点压抑，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另，码字时无意间瞄了一眼字数，往事篇到目前居然都写了七万字了……但我感觉剧情才刚刚开始啊！！ORZ估计往事篇没个三四十万刹不住了……【瑟瑟发抖
最后，祝大家节日快乐~=v=

Part.21 重逢。别离。（上）

长久来隐藏在暗潮下的家族争斗，随着这批资格者们实验周期结束日的临近，形势已愈来愈明朗化了。

已经不存在任何悬念，最终的赢家，是瓦利亚。虽然彭格列九代首领尚未正式昭告自己的退位，但近期他多次在公开场合对Xanxus毫不吝啬地褒扬，并秘密开始准备新任首领的继承仪式，种种迹象表明，离新旧首领更替交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银笼内一片凄风苦雨，黯然萧索，资格者们自知突破无望，心灰意冷；研究员们也意志消沉，惶惶不安。虽然离周期正式结束尚有一个月，但相关实验已完全停摆，而沢田纲吉更是直接被从银笼里接了出来，直接住进了瓦利亚。

能和熟人待在一起，男孩当然是高兴的，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这孩子眼中已没了往日的光彩。就像刚经历完一场可怕的重病，他显得精神不济，有气无力，就连笑容都显得勉强而苍白。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翻日历，然后望着日历页怔怔地发呆，有时这样一坐就是一下午。

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孩子在期盼着什么，每个人也都知道他定然会为此失望。斯库瓦罗不止一次试图说服Xanxus改变主意，对方虽然也为男孩的状态有点担忧，却始终不肯做出让步。

“我可以给他任何他想要的。”这位准彭格列新首领如是说，“但他必须留下来，成为我们的人。”

或许因为自己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家”，对沢田纲吉如此消沉的反应，Xanxus实在很难理解。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对方像失去水分的花朵般迅速枯萎下去，也有心进行弥补，但这阵子他实在太忙了，虽然未正式公开，彭格列九代目已私下约谈，表示他就是下一任首领。波澜壮阔的未来即将展开，他将以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身份废除掉彭格列血脉继承制度，他要推倒那栋代表着腐朽权威的银笼，彭格列家族将就此迎来新的纪元。他将是彭格列家族历史上第一位没有彭格列血脉的首领，同时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位。

那样的豪情壮志，那样的踌躇满怀。他的目光注视着让人激动而热血的未来，无暇顾及身边任何人任何事，直到弗兰传递来新消息，才让这位首领恍然记起之前的安排。

——那件事，已经办妥了。

***

听说Xanxus要带自己出门，沢田纲吉一开始是很惊讶的。

虽然和瓦利亚的大家都处得很好，但沢田纲吉心中最亲的人，还是Xanxus。可惜对方这阵子似乎很忙，自从纲吉被从银笼接来瓦利亚，都没怎么好好和对方说过话，现在陡然听说要一同外出，高兴之余，又有点疑惑。

“Xanxus哥哥不是很忙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替自己穿外套的斯库瓦罗，“他真的说要带我一起出去吗？”

“废话怎么这么多。”斯库瓦罗凶巴巴地瞪起眼，手中的动作却依旧耐心，“你平时不是很想出去吗？闭嘴跟着就行了。”

最近天气很反常，今天从早上起就一直下着小雨，潮乎乎冷飕飕的。确认外套已经穿好，扣子也都系紧，沢田纲吉就被赶去了楼下。大门那边已经有人等着了，一身黑色的毛毡大衣，脚上踩着黑色长靴，因为领口装饰着鲜艳羽毛和棕褐貂尾，整体风格倒不至于太沉闷和严肃，走到近前，甚至还能嗅出一缕淡淡的古龙香水味道，显然这次出门对方在装扮上是用了心的。

“走吧。”看到纲吉，一直紧蹙着眉宇的人终于微微舒展了表情，他直接俯身把孩子抱起来，让对方坐到自己的肩臂上。

“怎么又瘦了。”Xanxus似是叹息地说了一句，摸了摸男孩的头发，然后迈出了门。

***

他们的目的地离瓦利亚的驻地很远，车子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车子最终停在一个边陲小镇中不起眼的小酒店门前，Xanxus带着纲吉下车，两人进酒店上到三楼，最后在三楼走廊尽头一个房间门前停下。

Xanxus突然后退了一步，示意纲吉去敲门。男孩奇怪地看了一眼路上一直高深莫测不肯说出此行目的的大哥哥，一头雾水地上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而且开门的是个熟人。

“弗兰哥哥？”

还没来得及吃惊就被拽了进去，然后发现贝尔菲戈尔、路斯利亚、列维，甚至之前刚道别过的斯库瓦罗也在。

“你们……”

孩子的声音突兀地断掉了，因为，他看到了众人让开后，站在窗边的那个人。

和自己相似的褐色短发，柔顺地垂到耳边，因为盈着泪花，那双温柔的褐色眼眸看起来分外清澈明亮，当对方勾起嘴角轻轻微笑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都一如记忆中的样子，甚至昨晚还曾在睡梦中见到过，所以这一刻，沢田纲吉竟难以分辨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怔怔地向前走了几步，感觉自己的脚像踩在棉花上般虚浮而不真实，连同自己的声音，都似来自遥远的梦境。

“妈妈？”

直到被拥进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听到对方哽咽着呼唤自己的名字，沢田纲吉才真正的确信：这是现实。

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惊喜，顷刻后便汹涌成了难以言说的心酸和委屈，汇杂着不知所措的幸福和感动，最终化为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呜呜呜……妈妈……我、我好想你……”

——————TBC——————
PS：
太久没更新了，虽然这次内容很少，还是放出来了……
拖了很久真的很抱歉，之后一两章可能内容不会太愉快，我尽量加快进度QAQ

Part.21 重逢。别离。（下）


本只是打算让这对母子见一面，但最后Xanxus还是让沢田纲吉直接留了下来。

其实沢田奈奈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接过来，让她恢复记忆稍微费了点时间，便一直拖到现在两人才得以相见。会面期间沢田纲吉一直紧抓着沢田奈奈的衣服，一刻不肯松开，仿佛是怕下一秒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他注视母亲时依恋和幸福的样子，是Xanxus此前从未见过的。

有一点点嫉妒，却也不是那么不可忍受。毕竟那位温柔的母亲他也讨厌不起来，当她边拭着眼角的泪水边不停地向他们道谢时，这些平日里横行叱咤的杀手都有些拘谨和不知所措——他们还不太习惯接受如此真诚的感恩和善意，只是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感慨着：果然是因为有这样的母亲，纲吉才会成长为那种性格的孩子吧。


沢田纲吉就和沢田奈奈暂居在了这家小酒店里。


首领继承仪式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Xanxus比以往更加忙碌，但他还是尽量每周都抽半天时间过来看看。这一天，当例行的探视结束后，那名温柔的母亲没有如往常般只是送客到门口，而是对纲吉小声嘱咐几句后，随着Xanxus一起走到门外。

Xanxus走到门外的走廊尽头，站定后转身看着这个女人。

“如果你是想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返回日本，那就不用开口了。”Xanxus说，既不委婉也不强硬，平静的口吻仿佛只是在阐述事实，“沢田纲吉必须留在彭格列，你也是。”

大概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沢田奈奈并没有显出惊惶或愤怒，她只是看了Xanxus一会儿，轻声道。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以往，Xanxus对这样的问题是很不耐烦的，但在接触到女人淡然而坚定的目光后，他不由得就怔了一下，并罕见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我很中意那孩子。”Xanxus缓缓道，“我需要他。”

——他说的是“需要”。

虽然在同纲吉的相处中，他一直以“庇护者”的身份自居，但不知不觉间，Xanxus发现那个人对自己而言已经越来越重要。

就像沢田纲吉需要着他的母亲奈奈一样，他……也需要着纲吉。

他需要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看到那个人的笑容；他需要对方回应自己的庇护，表现出对自己的依赖；他需要时时刻刻都能知悉他的事情，甚至是寸步不离的陪伴。他还不太能分辨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但必然不是友情，大概也不是爱情，或许……可能更像是亲情。

这样的情感，绝大多数人从出生起就能从父母那边得到的情感，对Xanxus来说却是无比陌生的。他不知该怎样拥有，更不明白拥有后该如何呵护，便只能凭本能行事，将对方留在身边再说。斯库瓦罗不止一次指责他的做法对纲吉来说太不公平，但他还能怎样？对待那个人，他已经付出了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耐心和体贴，处心积虑也好，不择手段也罢，他就是要让这个孩子留下来，为什么不可以？

“所以……你派人接我来这里，是为了让纲吉能更加没有牵挂地留在这里吗？”

Xanxus沉默片刻，点点头。

沢田奈奈欲言又止，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应该更加直接地告诉那孩子。”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这位母亲的目光变得柔软，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放松下来，“你知道吗，纲吉他昨天还和我说……”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

因为Xanxus突然大喊了一句“趴下！”按着她猛地扑倒在地上，一排子弹几乎是擦着两人的发梢横扫而过。

是偷袭者！Xanxus的双目顿时变得赤红而冷酷。

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几乎是伏倒在地的同时，这位杀手首领拔枪就向身后射去，同时狂暴的火焰平地而起，为他腾出了喘息的罅隙。楼下没有传来部下的枪声，或许是守在楼下的护卫已经被敌人先暗中干掉了。不知道埋伏在楼外的暗哨有没有也被一并清扫，不过……Xanxus也没把所有希望压在外援上就是了。

他左掌一翻，暴烈的火焰在掌心汇聚成一团蕴含着可怕能量的火球，他狠狠一挥，灼热的红焰如被点燃的引信线般，顺着走廊飞快蔓延至走廊那头，并顷刻交织成一道厚厚的火墙，埋伏在拐角处的偷袭者很快没了动静，枪声渐渐止歇了。

只是这样而已……吗？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挑选在狭小的走廊里伏击，虽然能给自己造成困扰，但一旦被反制，对方同样也施展不开。Xanxus警惕地扫视着这条走廊，正思索着哪里还存在着自己忽略的死角，突然“轰”地一声巨响，走廊左侧，一整面墙壁在重火力的冲击下轰然坍塌，躲藏在墙后的猛烈枪击交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火力网，不过Xanxus反应极快，一脚踩上右侧墙壁，同时借力手枪射出的火焰，在空中灵活地穿梭躲避，暂时化解了这次奇袭。

“唔……！”

Xanxus转头，看到沢田奈奈捂着左腹，慢慢滑坐在了地上。她中弹的部分不止左腹一处，洁白的衣裙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衣。女子艰难地呼吸着，致命伤让她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但这个女人仍执着执著而拼命地看向走廊的另一边。

“纲吉……”她的声音虚弱而模糊，嘴角不停地涌出鲜血，“别过来……快……逃……”

那一瞬，Xanxus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他猛地看向走廊那边，在一个大门敞开的房间门口，正在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沢田纲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当听到外面传来的可怕声响时，他是很害怕的，但想到妈妈和Xanxus哥哥还在外面，担心他们安危的孩子便打开了房门，然后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血……好多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而且为什么……为什么这些血，会出现在妈妈身上？？

沢田纲吉怔怔地看着，看着。

然后，他迈动了自己的脚。


“回去！”Xanxus气急败坏地大吼。


但男孩听不到。


他听不到耳畔的枪火声，听不到Xanxus发出的警告，甚至听不到……自己正在痛苦地抽噎。他什么都听不到，也根本不想听到。此时投映在他眼中的，占据他视线全部的，只有那个浑身浴血的垂死女子。

“妈妈……！”

沢田纲吉迈开双脚，跑向自己的母亲，而另一边，第二轮枪击也开始了。眼看男孩要跑进火力范围，Xanxus气得大吼一声，飞射出去的火焰落入躲藏在坍塌墙壁后的人群中，立刻激起了一片惊呼。那暴烈的火焰不同于普通的火焰，仅仅被它的热力炙烤到，皮肤便疼痛得宛如裂开，不少人痛苦地大叫着，在地上翻滚起来，枪击声顿时稀稀落落了许多。

墙壁坍塌的土石在走廊上堆出了大大小小的废墟，在沢田纲吉奋力地要翻越其中一个障碍时，突然有人冲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你不要命了吗？！”对方在他耳边愤怒地大吼，“老实趴着别动！！”

男孩没说话，目光始终发直地望着前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妈妈……”他嘴里一直在喃喃着，“妈妈……”

Xanxus呼吸一窒。

他身经百战，更是见惯了生死，沢田奈奈那样一看就是没救了，他也无能为力。但对尚且年幼的纲吉来说，亲眼目睹亲人死在眼前……这会是怎样一种沉重的打击？

Xanxus不敢再深想下去，正打算把男孩打晕，稀落下去的枪声突然又密集起来，甚至连最初被封锁的走廊拐角也重新射来了子弹。

“Xanxus！！”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疯狂和恨意，在走廊中回荡，“你害死了我唯一的儿子，我今天……要你血债血偿！！”

杀手的敏锐让Xanxus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抱着纲吉猛地朝前一跳，接着一股巨大的气流从身后袭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整个走廊都被炸开，楼下传来凄厉的尖叫，无数人惊恐呼喊着朝楼外逃窜，Xanxus被气流掀翻，后背狠狠撞在另一边的墙壁上，他闷哼一声，一时没能躲过左方射来的密集子弹，左臂中了弹。

“可恶……！”

熊熊火光在走廊上蔓延，透过扭曲的气流，Xanxus看到几个人簇拥着一位首领模样的人从墙壁的残垣后走出，那名首领的长相……让Xanxus瞬间想到了研究所中因为找纲吉的麻烦而被自己一枪毙命的维斯。

呵……原来，是蒂亚家族的人啊。

Xanxus眼中闪过慑人的寒芒，如果此时只有自己一人，他定早已发动进攻，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怀中的男孩——奈奈已经不幸殒命，他决不能再大意，让沢田纲吉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丧命。

“Xanxus，你完了。”蒂亚家族的首领狰狞地笑着，走过奈奈身边时，不知是嫌对方碍事，还是心存故意，狠狠一脚把那个身体已经渐渐冰冷的女人踢开，随即目光投向了Xanxus。

“看来传言的确是真的。”男人眼中涌动着疯狂和兴奋的光芒，声音带着变态的扭曲，“瓦利亚的头号刽子手，已经有弱点了……你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了……”

他身后的几人同时扛起了黑洞洞的火箭筒，在狭小的走廊中，这种强大的武器带来的冲击绝对是致命的，根本避无可避。

“哈哈哈哈！”男人大笑着，泛着血丝的眼睛赤红得宛如恶魔，“去死吧！！！……啊！！！”

猖狂的笑声突然变成了惊恐的大叫，一道璀璨的金芒从男人站立的地方冲天而起，瞬间把他吞噬进熊熊烈焰之中。不仅是蒂亚家族的首领，那几名手持重火力武器的手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吞没，甚至连哀嚎都未来得及发出，就纷纷化为了飞灰。

Xanxus没有看到这一切。

因为一道突然迸发的刺眼强光让他下意识闭住了眼睛，等他重新睁开眼睛时，怀里的男孩已经不见了，整个走廊都笼罩在一片奇异的金芒之中。原本遍布走廊的灼热火焰纷纷萎靡，它们瑟缩着，退避着，就连自己之前释放出去的愤怒之焰，也缩成了一团，俯低在地上，如同臣服一般。

——它们害怕的，避让的，臣服的，是自走廊中央突然出现的那片金黄的火焰。

或者说，是……那个人的火焰。

“妈妈……”

幼小而柔弱的身影在废墟中缓慢地前行，任何阻拦都在他周身的炽焰里化为虚无。强大的威压充溢着这个狭小的走廊，那种可怕的气势犹如实质，不少人甚至握不住手中的武器，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就跪坐在地，心神俱颤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怎样明亮而强大的火焰啊。他们想。

——甚至比他们所见过的九代首领的火焰还要璀璨，还要夺目。


那个被火焰环绕的孩子，终于走到了自己母亲身边。

“妈妈……”他轻声呼唤着，虽然已经停止了抽噎，泪水却比刚才还要汹涌，仿佛永远都流不完。他伸出手去，温暖的体温却温暖不了那具渐渐冰冷的身体，他努力地想要把女人扶起来，但怎样也拉不动对方，就像无论他怎么呼唤，对方已不再会睁开眼睛。

“妈妈……”他执著地呼唤着，哪怕喉咙干涩，声音嘶哑，甚至连双眸都渐渐失去光彩，变得麻木而空洞，可那个声音始终没有停止。


“你醒一醒啊……妈妈……妈妈……”


没人听得到男孩细弱而无助的呼喊。


因为已经有人醒悟过来了，他们大喊着，带动起了更多的回声，汇聚成了一个让越来越多的人听到的，为之震动的庞巨声音。而这个声音，也如恶魔的利爪一般，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Xanxus心中，狠狠撕扯出一个宛如黑洞的巨大深渊，刺骨的冷风从那个洞口呼啸着涌出，让他的整个心，在那刹变成了一座冰窟。


“那是……大空之炎！！！”他听到人们大喊着。


“真正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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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不是我故意拖文，而是我内心一直在拒绝写这一章……因为我是真的很不想发奈奈便当，但为了剧情需要又不得不这么做……啊可恶我明明是亲妈啊！！QAQ
不过也算终于迈过这道坎了……Xanxus的部分快结束了，白花花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