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贾维克还没再次表达自己的意见，地板就毫无预警地圞震动起来。

“？！”

哈克特的立体影像闪烁了一会，而在地球附近的他也能看到贾维克刚刚差点摔到地板上。

“发生了什么事，贾维克指挥官？”

“普洛仙老大！有一艘船在攻击我们！……”

“小丑”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入通讯中心——

“……我刚刚强行脱离了空港的固定装置！我们得立即起飞！”

“批准！”

“哈克特通话完毕……贾维克，把敌人排除掉后，向我报告。”

没有一句拖泥带水的废话，哈克特关闭了量子通讯，而贾维克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径直冲出了量子通讯室。

“所有人就战斗位置——！……？”

然而令贾维克哭笑不得的是，刚刚还挤在会议室里的各种智慧生命，早就步调一致地跑光了，只剩下梅伦正趴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垃圞圾。

“指挥官。个人推断。你现在应该不需要实验室的人就战斗位置。”

“收拾完就给我去！”

“明白。”

盖拉斯和罗莎钻进了主炮控件区；莉亚拉去了驾驶舱；阿奎娜奔向飞行甲板随时准备进行出舱战斗；玛塔莎和塔莉去引擎室进行维护……

贾维克成了除梅伦以外最后一个就位的人。他进了驾驶舱后的第一个感觉便是飞船爬升瞬间所产生的G力。

“刚刚是谁攻击我们？”

“我不知道……”

“小丑”把敌舰情报整理出来，让伊蒂显示了出来——

“……黑色的家伙，和我们差不多大……我说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它装备有磁流体炮！”

“磁流体炮……？”

贾维克不敢相信这个说法——尽管仅仅在神堡战役结束11个月后，突锐人就尽可能复制出了“霸主”级收割者单位所装备的磁流体炮并将其实用化了，可这种武器的造价、弹圞药补给与维护费用都让常规军事单位难以承受。“诺曼底SR2”的“塞尼克斯”型炮组也是“塞伯鲁斯”以不计代价为前提才搬上飞船的。

“我刚刚看到了……”

莉亚拉心有余悸——

“……‘小丑’刚一脱离码头，一道红色的液态合金流就贴着右舷擦了过去……”

“它来的时候，所有探测器都没有反应！我是凭肉圞眼才发现它的！”

此时那艘落空了的飞船转了个大弯，上升着，以“欧米伽”错综复杂的结构为掩护，试图脱离战斗。在它转弯的一瞬间，伊蒂捕捉到了它上方和侧面的完整影像。

“敌舰侧面有人类文字标示……正在进行情报处理……”

很快，几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影像被“诺曼底”号主电脑整合在了一起成为了全息照片。

“Baikal（贝加尔）？”

“注意船首驾驶舱观察窗的形状。”

“小丑”只看了一眼，便将一个名字从牙缝中蹦了出来——

“‘塞伯鲁斯’……”

那艘几乎全黑的不明战舰拥有和突锐舰船近似的外形，但显得更诡异——它飞起来的姿态像一只收翼俯冲的鹰。除了刚刚展现出来的火力，“小丑”也惊讶于它的机动性——明明做着比“诺曼底”号更复杂的机动，那艘战舰却逐渐甩开了距离。

“我们不能在这里开火……”

伊蒂在“小丑”几乎按下炮钮的时候提醒道——

“……‘诺曼底’号还在‘欧米伽’的里面，磁流体炮的威力会造成过多的额外损害。”

贾维克立即说：“那么就换飞弹！”

在太空战中，推进式武器并非只有用于破坏飞船动能护盾的干扰鱼雷一种。事实上，由于质量加速炮的出现，初速较低飞弹一度被认为是过时的武器，可常年的战争经验表明，由于发达种族之间通常倾向于通过外交、情报和经济手段解决分歧，在局部冲突中担任主角的一般是海盗、佣兵和相应的官方特种作战单位。这些局部冲突往往发生在非花园行星环境、小行星带或非法建成的空间站中，而这些地方并不缺少会阻碍直线火力的障碍。

在那些充满了山丘、小行星碎片或人工构造物的地方，可以追踪敌人并绕开障碍的飞弹就成为了比火炮更重要的存在。不论是“诺曼底SR1”还是目前这一艘由“塞伯鲁斯”建造的“诺曼底”号，飞弹发射器一直都是在设计图纸上被注上“不可卸除”标记的部件。

“锁定目标……”

使用推进式兵器的火控系统比使用火炮容易——飞行员只需要确保目标呆在一个范围内就好了，剩下的工作全都可以交给计算机。

“发射！”

“小丑”甚至不用腾出手去按全息键盘——伊蒂收到他的指令后就自行把两枚干扰鱼雷和一枚紧跟在后的爆炸性飞弹射了出去，而这一枚星联制“以扫”级太空反舰飞弹的前身，曾经一击就炸碎了“霸主”。

就像3条鲨鱼在追逐抹香鲸一样，三枚飞弹分成两组一前一后地拖着白色的尾迹追逐着那艘黑色飞船。它凭借“欧米伽”外侧错综复杂的空间站结构成功闪避了第一枚干扰鱼雷，但第二枚鱼雷还有飞弹都接近它了。

“它完了……”

“小丑”的欢呼泯灭在了飞弹的爆炸中。

那枚“以扫”并不是撞上目标后拉着它一起爆炸的，而是在鱼雷即将进行最终加速的时候，由于鱼雷被一道蓝光打中而爆炸，由于意想不到的干扰场而在理想的杀伤距离外被非正确地引爆了。

“莉亚拉，贾维克，你得看看这个。”

伊蒂把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录了下来并降低速率进行回放。贾维克分出一只眼睛去，弄清了刚刚的爆发是怎么发生的。

当鱼雷和飞弹迫近的时候，一道蓝色的光幕在涂有“贝加尔”字样的黑色飞船尾部展开，并像一面会动的镜子一样冲向了鱼雷。

干扰鱼雷侦测到了这层能量场，便自行引爆，但根本没有伤到真正目标的护盾，反而干扰了跟在自己后面的“以扫”飞弹，让它失效坠落了。
“那是……什么？”

莉亚拉无法辨识刚刚的防御系统是基于什么原理或怎么运作的，但贾维克看出来了。

“‘圣火’式主动反应护盾。”

“这……这是你们的技术？！”

“这是我们在战争末期研究出来的‘末日科技’之一。这一防御系统可以……”

“来了！”

“小丑”大叫一声，将整个船身往左甩，避开了敌舰从尾部射圞出的一道金属流。

“它的尾巴上都有磁流体炮！”

“那到底是什么？！”

“简单地说，它的护盾依靠探测装置分辨来袭敌人的方向，比常规护盾进行‘更激烈’的反应……护盾能量会向最受威胁的位置集中并向外移动，要么将来袭的东西推挤出去，要么组成多层防御，消耗掉它的动能。”

“这简直就是爆炸式反应装甲……”

莉亚拉说出了一个已经过时的名词，但她也明白，那套系统虽然也是5万年前的东西了，却和贾维克的那把粒子步圞枪一样，十分有效。

“它在不停地往外飞，这太棒了……”

“小丑”一边操控飞船避开障碍物一边说——

“……到了‘欧米伽’外面的外层空间，我们就可以……”

“不！”贾维克突然喊起来，“飞行员，停下！全速倒退！”

“啊……？”

“小丑”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但还是遵从了命令。

“诺曼底”号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一样在“欧米伽”港区停下了。引擎往反方向加力，一下子将移动速度降至为零。接着整艘船就开始倒退。

“贾维克，我差一点就能逮住那家伙了，你为什么……”

“你自己看。”

贾维克一指前方，驾驶舱里的人要么目视要么通过光学传感器看见，那艘黑色的敌舰飞得越远，就越像是一小块被丢进黑咖啡里的巧克力一样，轮廓变得无法捉摸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AI，”贾维克转向伊蒂，“热感应仪有没有探测到任何东西？”

一秒过后，伊蒂微微偏头说：“没有发现热源踪迹。其余探测器也没有反应。”

“怎么可能，它明明就在……”

“小丑”在“欧米伽”的巨大支架之间略微移动船身寻求更好的视角，却再也找不到那艘飞船的踪影——

“……它跑哪里去了？”

“这对我们来说不重要了。”贾维克站直了身子，“重要的是，我们没傻乎乎地跟着它出去，掉进它的陷阱里……损害报告？”

“护盾能量管够……引擎正常……炮组正常……损失两颗干扰鱼雷，一枚飞弹……没有人员伤亡。”

“还算不错……现在返航，回空港。”

“喂喂喂，那家伙还……”

“它不会再回来了。不管那家伙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塞伯鲁斯’的残军，对它上面的船员来说，奇袭的意义已经不存在了。把船停好，我再下另一道命令。”

贾维克转身离开驾驶舱，穿过2号甲板，再次进入量子通讯室。

过了几秒钟，史蒂芬•哈克特的蓝色身影再次被投射圞出来。

“贾维克，战斗结果如何？”

“我方遭受了创伤……”

贾维克开始捏造事实——

“……超光速引擎出了麻烦，我们现在勉强回到了‘欧米伽’的港湾里。敌舰没有寻求进一步的战果，它撤退了。”

“它的外观和配置？任何情报？”

“是一艘黑色的护卫舰大小的船只。标记有人类英文‘贝加尔’字样，就其舷窗形状的设计来看，恐怕属于‘塞伯鲁斯’。”

“这真令人不快……”

哈克特的眉头皱了起来——

“……先是伊里姆，然后是这里……”

“抱歉，将军……看来在我们在修好引擎之前，‘诺曼底’号只能呆在‘欧米伽’。”

“我知道了……保持警戒，这里很快就不太平了。哈克特通话完毕。”

普洛仙直到哈克特的身影消失之前都用四只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反应，最后确定自己的谎言没有被识破，才转身离开战情中心。

“特雷诺，把人都召集起来。”

“明白。”

等目前在船上的人都到了，贾维克告诉了他们他和哈克特的谈话内容，结果大部分人当场就惊呆了。

“贾维克，”盖拉斯首先说，“你这是在欺骗上级……”

“我当然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但除此之外我还要说明理由——简•谢泼德还没回来，通过整理你们的信息素……”

贾维克看了罗莎和阿奎娜一眼，发现她俩用肢体语言表示她们没有深入地参与讨论——

“……我已经得到了一些整理过的情报，从而有个猜想。”

莉亚拉小声感叹道：“这能力实在是太方便了。”

“我认为，”贾维克顿了顿，“谢泼德和艾丽娅在一起，而且，她们被‘青阳’牵制住了。”

“能说说理由么？”

盖拉斯不太相信这个结论，但他觉得也确实没有合理的猜测了。

“我和谢泼德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商业街的一家烤肉店前，之后她就完全失联了。你们应该还记得，我下令解散之前，艾丽娅的心理状态似乎阴晴不定。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所以决定自己解决问题。”

“所以她去找谢泼德了？”阿奎娜眨了眨眼睛，“她是艾丽娅安插在我们当中的间谍？”

“阿奎娜，”贾维克脱口而出，“闭嘴。”

“啊哈……我猜会这样的。”

“假设这个猜想成立，”莉亚拉点着下巴，“又和‘青阳’目前的混乱有什么关系？”

“在我过去和收割者战斗的时候，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们抓到了被教化的精锐士兵，结果他们反而靠被收割者强化过的能力逃狱，凭借对情况的了解，把我们的指挥系统弄得一团糟。”

“你觉得现在在‘欧米伽’上正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是的……”

贾维克再度环视四周——

“……不管谢泼德和艾丽娅有没有被抓圞住过，我想她俩现在恐怕是在给‘青阳’添乱。”

“这么说我们现在应该把‘青阳’假定为敌人？”

贾维克没来得及回答莉亚拉的这个问题，因为特雷诺的声音突然从广播系统里响起。

“指挥官，我想你得过来听听这个！”

“马上就来。”

贾维克离开了会议室，而其他人全都跟了出去，来到指挥甲板的星图旁边。

“指挥官，我刚刚收到了一则通讯，但信号很不稳，很快就断线了……我觉得像是谢泼德少校的声音。”

“播出来。”

贾维克立即下令。

“……（噪声）……贾维克……注意……（噪声）……我被困住了……（噪声）……‘大天使’……（噪声）……‘狂暴’……想要炸毁水厂……（噪声）……必须阻止‘青阳’叛军……（噪声）……”

记录到此为止。

贾维克抬起头，问：“就这些？”

“是的。我推测谢泼德少校的通讯设备受到了损坏，或者身处信号干扰区。”

“你能不能像上次追踪冷凯测算出这个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

“已经做好了……”

特雷诺将主全息显示屏上的银河系星图改成了“欧米伽”的地形图——

“……这个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在旧的零素矿区底层附近。我搞不清楚那里的命名，但知道位置。”

“阿奎娜、莉亚拉留下驻守船只，其他人，跟我来！”

“去哪里？”

盖拉斯立即追问。

“还用问？去救谢泼德！”

“但是水厂怎么办？”盖拉斯指着地图上的另一处，“这座空间站上的人都仰仗着那里。结果有人却想要炸了它！”

“瓦卡利安，”贾维克转过身来，“哈克特给我们的命令是立即离开。我为我们争取了一段时间来救出同伴，我要所有人都朝同一目标前进……”

“我不在你的指挥下，贾维克……”

盖拉斯强调着——

“……你已经违反了一道命令，为什么不再冒一次险？现在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去救那个到处乱跑的副官，我们应该……”

贾维克听到这个，几步走到盖拉斯面前，以极为低沉的语气问：“你想说，我们应该先拯救‘欧米伽’？”

“我只是说我们可以分兵出动。”

塔莉走出来和盖拉斯站在一起，说：“我同意他的观点。”

“那么你们俩就去吧，”贾维克头也不回，“其他人，跟着我去下层矿区！”

7，Fallen Angel


2188年5月13日 14:50（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 R6通路 距离主供水厂10公里

看上去，罗兰•卡恩曾经是一名突锐赌徒，经常光顾“神堡”上的赌场来攥取财富，但事实上他已经为“青阳”佣兵团工作数年了。达纳在夺取兵团领导权后安排他在“神堡”的用意是“招募新人”。

很大程度上，资深佣兵和嗜赌人士的心理是一致的——两者都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来换取一些不一定值得的东西。这种扭曲的价值观必然使得他们大多不被主流社会所接受，却也让他们在某些真正的聪明人看来，是好用的工具。

罗兰•卡恩是个赌徒，却很清楚赌博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他之前奉达纳的命令在“神堡”银色海岸赌场盘踞着，在来此寻乐的人中物色可能成为佣兵的人。必要的情况下，他会刺圞激对方与自己进行游戏，直到让那家伙输得只能用余生来还债为止。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对拿命换钱的职业没有正确的概念，“青阳”、“天蚀”和“血囊”都在发展势力。这一拥有高死亡率的行当，还是需要高效率的新陈代谢的。

“神堡”遭到收割者大军侵袭之前，达纳离开了那边前往“欧米伽”和艾丽娅合作，罗兰•卡恩也因为其才能而被一同召回。结果证明他的好运就算离开了赌桌也能用。

罗兰在太阳系战役中发挥稳定，从一群“女妖”级收割者步兵的包围里拯救了一支阿莎丽特工小队，甚至弄得那蓝皮肤的队长想要在战后嫁给他，当然罗兰清楚自己受不起那安逸的生活。他的灵魂属于任何能冒险的地方，而“欧米伽”毫无疑问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这里是卡恩……”

罗兰坐在A-67“凶鸟”式指挥型炮艇的后座上——

“……我们即将抵达目标地点。按照实现演练好的顺序空降人员，杀掉那些阿莎丽人。然后把水厂炸得底朝天。”

“明白。”

后面两架同型炮艇的领队先后回应道。这总共有30人的部队全部都是突锐人，但罗兰并不觉得安心——他在地球上见识过人类是怎么和收割者战斗的。这些没有体外甲壳保护也没有上千年太空战经验的后圞进种族，居然能支撑到最终战役开始也没有让收割者把战斗变成彻底的游击与反游击战。相对而言，突锐人在帕勒文附近的战斗就僵硬太多了……

“长官……”

副驾驶突然转过头来——

“……我们在空间站内的开放线路里收到了这个。”

罗兰看着那飞行员把通讯接到他的私人频道里，结果差点震坏了他的耳朵。

“……‘欧米伽’的子民们啊！有人说要控制我们的水厂，垄断资源，把你们全部踩在脚下，成为供他役使的奴圞隶，不过不要担心，‘大天使’已经得知了敌人的阴谋。那些假扮成‘青阳’佣兵的入侵者将被他消灭。子民们，我已经派出了我的士兵去消灭他们，而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要阻挠‘大天使’，让他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艾丽娅•T洛克！>

这个女人已经被达纳抓到监狱里，现在却不知在哪里通过无线电向整个空间站广播。

作为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罗兰先是震惊于这个阿莎丽异能大师的脱逃，然后又被她把弄时局的能力弄得瞠目结舌——如果艾丽娅宣布其实只有少部分成员忠于达纳的“青阳”在找她的麻烦，号召另外两个佣兵团和她并肩作战，以“青阳”现在的实力，战况反而必定陷入胶着，但艾丽娅没有把达纳的反叛当成“青阳”的政圞变来宣传，而是直接把这种行动的结果告知了民众，激起民众的恐惧，却又不会把“青阳”的整体当成敌人，甚至，占绝大多数的不知道达纳计划的“青阳”士兵，还会自发地前往水厂进行保护。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点人很快就会被吞没的。

驾驶员问道：“要告诉其他人么？”

“嗯……”

罗兰还没想好答复，炮艇就飞出了穿梭机通道，经过一处闹市区，结果所有人都看见艾丽娅那张就算过了一千岁却还是明眸皓齿的脸，出现在几乎每个广告牌上。

“……‘欧米伽’的子民们，不要怀疑，我再次归来了！而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们！你们为逃避神堡空间压迫而来到界神星系，邪恶的强圞权却还是找上门来。这一次，我依然将与你们并肩作战！只要你们还是一个个佣兵、海盗或其他各种各样的不法之徒，就没有人能控制你们的命运！起来吧！去水厂！去夺回属于你们的东西！”

“听着！……”

罗兰转向自己身后，那些陷入恐慌的部下——

“……艾丽娅只是在虚张声势！她怕了，所以我们更要努力地完成任务！在座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过那个阿莎丽婊圞子的侮辱和践踏，今天，你们将成为造就新时达的英雄——！”

听到这席话，两排突锐士兵再短暂的思考之后，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朝罗兰敬礼。

“为了一个崭新的‘欧米伽’……继续前进——！”

就在距离罗兰所处位置有10个街区的地方，另一辆飞车内也有一个开赴战区的突锐人，不过他只带了一个奎利人作为帮手。

“……这么说，你事实上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一台桀斯？然后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找我？”

“你对我信任他们感到惊讶？”

“呃，”盖拉斯发现自己刚刚打开了一个错误话题，“我只是不太信任没有人监管的机器管家……”

“说这句话的人过去整天都和一艘船主炮组件呆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奇怪呢？”

“所以我才要调试它们啊……呃，你买我的情报花了多少钱？”

“说起来吓你一跳——1星币……

塔莉的语气高扬起来，突然她注意到了盖拉斯的磨牙动作——

“……怎么？你打算在事后让莉亚拉把钱退给我？”

“那可不行，这又伤感情又违背一个情报贩子的职业道德……”

“怎么觉得你好像一副被伤到了的样子？你对我的出现一点都不高兴么？”
“嘿，没这个意思，”盖拉斯立即紧张起来，“只是……呃……你知道的，我不太希望你跟着我来这种充满枪林弹雨的地方……”

“得了吧，这里的佣兵和桀斯无畏舰里的那些武装平台比起来只是连走路都不会小娃娃。”

塔莉沉默了一会，突然又说：“你还是老样子。”

“嗯？”

“关心太多事情，摆出一副只考虑结果却忽略过程的样子……”

“有么？”

“先祖啊，我们已经相处一年多了，还认为我会没感觉么？这次也是，贾维克对星联的上将撒谎，目的是为了拯救同伴……”

“……”

反收割战争中，贾维克曾经坦言过“和盖拉斯聊天很有趣”，但事实上两人的思维模式还是颇有区别——贾维克是个向收割者讨还血圞债的复仇古人，盖拉斯心中，却有着正义的天平。

<爸爸……抱歉我没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人……>

循规蹈矩……遵守规则……盖拉斯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无法办到。

智慧生命的特征之一就是其生活中特有的社会性，但这种让整体变得理想的合作机制也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个体的失衡——法律为了尽可能覆盖到每一个人，反而顾忌不到所有人。

这讽刺的结果，令盖拉斯无法接受，所以他才离开了充满条条框框的“神堡”，去到了根本没有所谓“执法机构”的“欧米伽”。犯罪在这里遍地都是，而盖拉斯要做的只是扣动扳机而已。

让那些身负血圞债的人付出同样的代价——这就是盖拉斯行使正义的方式。

在C-SEC中学到的技术，在神堡战役前后获得的经验，与在“欧米伽”和三大佣兵团对决中得到的试炼，让他成为了一部优异的战斗机器，帮他挺过了反收割战争。

在认识塔莉之后，他一度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安顿下来了，这一感觉在战争结束后越来越强烈，但等到他听说“大天使”在“欧米伽”卷土重来，又突然觉得有一把枪在手的感觉非常不错。

一开始盖拉斯以为这是一名忠实的崇拜者，可以再次震慑这座在罪恶中腐朽的空间站，但随后他便发现这个继任者不仅能力不足，还缺乏正确的判断力——“大天使”把平民卷入了他的除恶行动中，而这项伤亡记录在盖拉斯这边还是“0”。

这一下，“大天使”本身成为了罪恶的化身。对于盖拉斯来说，跟着谁重返“欧米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洗刷自己的污名，并警告那些疯子或傻圞子：任何罪孽都是不可容忍的。

塔莉也许无法理解自己，但盖拉斯并不在意这一点——自从看到母亲头包着绷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便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他已经牺牲了很多，付出了很多，如果半途而废，弃那些生命于不顾，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那样的话，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贾维克带去的那些人，要救简•谢泼德应该已经足够了……”

盖拉斯选择了回避刚刚塔莉的问题——

“……但这边也得有人来处理。”

“你还是想要做一个‘大天使’么？”

“虽然说出来会显得有些自大，但……我一直都是‘大天使’。”

这个时候，飞车钻出了狭窄的交通道，在“欧米伽”的一个经济和生活区穿梭着。很快，盖拉斯和塔莉看见，也听见了艾丽娅是怎么号召“欧米伽”上的住客帮她忙的。

“哦该死……这一招可真聪明……”

看到那阿莎丽人安然无恙，盖拉斯笑了——

“……‘青阳’现在控制着一个假的‘大天使’，自导自演地攻击了水厂，但如果说‘青阳’背叛了她，整个空间站都会陷入一片混乱。’”

塔莉发现了疑点：“但为什么……她要别人别阻挠‘大天使’？”

“这个‘大天使’没有以一敌百的本事……”

盖拉斯做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已经看过了水厂的地形，那里易攻难守。艾丽娅估计是在用拐弯抹角的方式警告那个伊鲁卡斯人，要他别继续帮‘青阳’中的叛军。否则蜂拥而至的‘青阳’、‘血囊’和‘天蚀’会把他淹没的。”

“聪明的手段……但既然这样，我们还有必要前去么？”

“有必要，”盖拉斯加快了飞车的速度，“敢于进犯艾丽娅地盘的那群佣兵肯定是狠角色，而就像你说的，其他人只是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

飞车呼啸着，朝已经开始冒烟的水厂直扑过去。

——————

2188年5月13日 14:55（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 下层矿区

艾丽娅现在并不在谢泼德身边。

这个主意是谢泼德自己想的——她俩成功冲进了被席多尼斯破坏得一塌糊涂的停机坪，登上了所剩无几的飞车中的其中一辆，却很快遭到了早就起飞的敌方炮艇的追击。

谢泼德意识到凭这种交通工具根本无法摆脱敌人，所以在好不容易冲到有人居住的地方，绕过一处传媒娱乐中心的时候，让艾丽娅从敌人的视野死角里先下去了。

“那你怎么办？！”

艾丽娅在钻进建筑物更深处之前这么问道。

“我会引开他们，直到你联络上你圞的圞人组织抵抗为止！”

在那之后，谢泼德就关上飞车车门，让这交通工具再次动起来。

能获得“N7”资格的人类战士都不仅仅是地面战的王者，还必须得会操纵各种武器平台。所谓电子竞技游戏里单个角色只擅长某几种技能的设定，在现实军队里是不可容忍的。

当然，谢泼德还是希望科尔特斯在场的，何况现在，这个身体使他完全不用担心这位飞行员会找机会对自己倾诉衷肠。

艾丽娅降落的地方让她得以立即开始工作。那些播送节目的巴塔瑞人和爱莎丽人看到“‘欧米伽’的统圞治者”亲自到访，吓得魂不附体，但倒也方便了艾丽娅接管该处的所有设备。

然而，谢泼德是看不到艾丽娅在整个空间站内凭自己的权限播送的公告了——炮艇在他飞出去不到1公里时就用一枚飞弹击中了飞车的后部，重创了它的引擎。

“！”

幸圞运的是，失控的飞车载着谢泼德直接坠进了一个竖井，避开了后续射击，而坏消息是，她之后就一直下落，直到再次掉入废弃矿区里。

几乎失去动力的飞车擦上了的竖井的井壁，减缓了速度却又造成了冲击和损伤。最后整辆车撞在一个旧的传动轴承上，在突起部位挂住了。

“唔……”

谢泼德的战斗本能迫使她在会造成一般人彻底昏迷的情况下，醒了过来。她观察四周，感觉到了飞车重心的倾斜，于是用万用光刃切开了扭曲的车门，跳了出去——

“……嘭！”

失去质量效应场托举的飞车很快就掉下去了，在一面一根巨型轴承上被砸成了两截。

谢泼德一手抓圞住了一处突出来的拼接闸口，并用左脚寻找另一个支点，但老化的设备害了她——那处维修口的球形外壳脱开了，牵动里面的电缆，在她失衡的同时缠住了她的脚。

“……！”

谢泼德头朝下掉了下去，但那几条电缆鬼使神差地缠住了她的脚，把她倒吊在了空中。

“哦……该死……该死……”

谢泼德现在缺乏装备——她万用工具所连接的通讯器已经被达纳那伙人破坏了，其余有用的东西也被拿走。

放在以前，谢泼德本可以凭借自己的腰力，直接扭曲身体，用手抓圞住那几条电缆再爬上去，但她在登船前的锻炼时间很有限，身体机能并不如以前作为男性战斗时那样好。

<在那家伙面前的那些引体向上……真是白做了……>

怀着对逝去同伴的伤感和自身麻烦的焦虑，再加上头朝下的充圞血效应，谢泼德的脸变得赤红起来。

更糟的是，几名士兵出现在了视野里。他们护甲的颜色和标示证明他们是“青阳”。

“呯！呯！”

谢泼德拔圞出“掠食者”手圞枪来还击——她的突击步圞枪已经掉到了够不到的地方。

一名敌人被打中，但只是消耗了一点护盾能量。那些“青阳”士兵纷纷躲进悬空走廊上堆积的杂物后面，有的人发出了嬉笑声。

“嘿，那边有个被吊起来的星联军官。”

“还是个女的！”

“我们是继续让她吊着，还是给她一点‘帮助’？”

“别开玩笑了，”有个比较正经的声音说，“她死了对我们没好处。老大不是说了吗？‘不许射伤她’！”

<不能射伤我？>

谢泼德回想起在牢房里，达纳的那些奇怪反应，开始怀疑之前自己所获得的优势并不偶然，而是达纳刻意下达的命令造成的结果。

问题在于——为什么？

“嘿，女士，”那个声音比较正经的人在掩体后面喊道，“我们会把你放下来，但在那之前请你把手里那把破枪扔掉如何？”

谢泼德立即回答：“在你们强行带我去洗圞脑之前，我不会放下任何东西……”

“不好意思，你给我们惹了很大的麻烦，不用那个东西我们没办法保证你不会泄密啊。”

“我想知道——为什么？”

谢泼德决定和敌人聊聊天——这既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她在处理不会立即爆发的冲突时所抱有的准则。

“你知道么？这个空间站的惨状也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老大他想要改变。”

“所有的独圞裁者都用过这个理由。”

“啊哈，看来你很懂历史嘛，不过很多人都支持的情况下，局势的改变是无法被一两个人的力量所阻止的。”

“在艾丽娅•T洛克管理下的‘欧米伽’也还行……就算要改朝换代，也先和她商量。”

“得了吧，你是没见过她像捏死一只猴鼠一样捏死一个‘影子经纪人’特工的情景。任何提意见的人都会变成那样的……”

“达纳就是这么糊弄你们上贼船的？”

“够了！”那个声音变得不耐烦起来，“听着，简•谢泼德少校，你们没在遇到你的时候立即杀了你已经很仁慈了，如果你现在乖乖跟我们回去，我们就不会对你太过分……”

突然，众人头顶响起一个声音——
“我会对你们很过分的。”

话音刚落，一颗来自狙击步圞枪内膛的弹粒打穿了那个人的头颅。谢泼德低下头——实际上是上扬视角，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蹲在这个空旷空间顶部的支架之间，用“猛禽”瞄准了那些“青阳”士兵。

这些士兵惊恐地发现他们这时候找任何掩体不再有用，而且敌人已经从另外两个方向包夹了过来。

一个穿“罗森科夫”护甲套装的塞拉睿人举着只有特勤组才配发的“毒蝎”手圞枪，朝他们射击，而在另一方向有个撑着能量盾牌逼近的奎利人。

“他们只有三个……还击！还击！”

“先打哪个？！”

“头顶那个！”

他们及时判明了谁才是最具威胁的目标，可以他们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处理那个高高在上且非常精通高空运动的前“天罚”兼“幽影”。10人被她击杀3人，又被左右两侧的袭圞击重伤了3人，剩下的四人拼尽全力才逼退了罗莎，却不知不觉挤在了一起。

“那是什么？！”

一道绿光从一处极为隐蔽的高点扫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击穿了一个箱子，像是当护盾不存在一样绕过了它，撕裂了一个佣兵的身体。

“这是什么……？！”

他们依然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武器在开火。由于不了解，他们甚至寄希望于那道光束很快就会因为能量限制的关系而断掉，可绿莹莹的死圞光扫个不停，直到那几个人全都被融成了青蓝色的残渣。

“Clear.”

最高处的罗莎朝贾维克发出信号，接着贾维克所招募的这些“谢泼德突击队”队员便朝走道中间靠拢。

“谢泼德，别动。”

“你觉得我还能去哪儿……”

在谢泼德无奈地指出贾维克这个命令必要性的同时，粒子步圞枪发射的光束横扫过来，切断了那些电缆，同时贾维克使出异能，托着谢泼德回到了走道上。

“放下，我自己能走。”

谢泼德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那普洛仙人看了她一眼，说：“我以为你的脚踝已经脱臼了。”

“好歹我也是N5的人……”

“N5部队士兵的特长就是自己把自己吊起来么”

罗莎展开她的弓，放大了她的异能，稳稳地从空中落下。

她将“猛禽”收回到背后，面无表情地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少校？”

“说来话长了……”

谢泼德蹲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脚跟——

“……我承认，我跟着艾丽娅去了……”

“你居然真的跟她走了？！”

普洛仙人一摊手，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关键是走了之后……我们发现这整件事都是‘青阳’搞出来的……”

“完全符合之前的推断。”梅伦搭腔道，“‘青阳’自导自演，为了追求权力。人类的劣根性，难以治愈。”

“但用什么方式？”

玛塔莎问道。

“等一下，你们不是收到了我的求救信号么？”

“你的通讯质量很差，特雷诺只捕捉到了部分讯息。”

“该死……达纳想要炸毁‘欧米伽’上的主要水厂，垄断这里的水资源。席多尼斯就是达纳找来的第一个‘大天使’，但他放弃做下去了，于是达纳想要用他们自己研发的教化设备控制他，同时给他注射‘红砂’激发他的异能潜能，不过失败了……”

“让我猜猜，”贾维克抱臂说，“他失控了？成了‘狂暴’？”

“是的……你读我的信息素？”

“不，我们有别的遭遇……”

“‘红砂’是毒圞品。很不稳定。”梅伦变得紧张起来，“研究表明，突锐人鲜有异能者的原因是由于自身集体对辐射的排斥。进化的选择。服用‘红砂’确实能高效提升他们的异能，但对精神状态有毁灭性的后果。这太冒险了。”

“不管怎么说，达纳就是这么做了……”

谢泼德捂着自己的额头说——

“……哦伙计们，盖拉斯在哪里？”

“他和塔莉去水厂了。”

“那我们得赶紧通知他们——席多尼斯是目前的‘大天使’，他是要和‘青阳’作对的！”

——————

2188年5月13日 14:55（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 1号水循环处理厂

自从上一次“大天使”袭圞击此处以来，艾丽娅就加派了一个排的阿莎丽族突击队员驻守这个，使得总共兵力变成了两个排。

这些阿莎丽人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前阿莎丽正规军成员、“天蚀”佣兵和艾丽娅自己控制的帮派杀手混在一起，组成了肤色各有深浅的“娘子军”。她们轮班值守，时刻防备着“大天使”的袭圞击。

然而，在艾丽娅发布那则广播之后，她们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疑惑。

听上去，是有人怀着和“塞伯鲁斯”一样的目的，想要和艾丽娅作对。他们扮成了“青阳”的佣兵，要掐断整座空间站的水源，以控制太空中这一重要资源。这让他们不仅仅成了艾丽娅的敌人，还成了整座“欧米伽”空间站的敌人。

对于这样一帮人，在艾丽娅还没有正式回到指挥岗位之前，驻守水厂的阿莎丽突击队员经过协调的结果是——严防死守，击退任何身份不明的袭圞击者。

只是不到几分钟后，三架“凶鸟”炮艇就在水厂附近的空域出现了。阿莎丽部队的总指挥特妮•库林上尉辨认出那是“青阳”旗下的武装飞行器，但由于艾丽娅提到过入侵者可能伪装成“青阳”的佣兵，所以特妮要求对方提供辨识码。

“我们是‘青阳’兵团‘喷火’小队。我们得到了艾丽娅•T洛克给的消息，赶来支援。”

驾驶员同时也发来了IFF识别码，还是“青阳”内部比较高级的类型。特妮征求了副官的意见，决定允许他们的降落，但是对空炮一齐对准了那几艘炮艇。

“你们可以降落，但出来一个人让我们辨识。”

这是比较标准的用于辨认敌我的程序。接着，三架“凶鸟”炮艇都降了下来，关闭引擎以示没有敌意。领头的那架指挥机侧面的舱门打开了，一个英俊的突锐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哦，那是罗兰！罗兰•卡恩！”

特妮的副官希瑟瑞•卡琳迪拉认出了那个突锐人，并对特妮说：“他是来帮我们的，就像在地球上一样！”

“你认识他？”

“他救过我的命……不会是坏人。”

“呃……”

特妮还有点犹豫，不过那个突锐人的枪还收着，那副大摇大摆走过来的姿态也不像是要战斗。

“检查一下他。”

特妮对部下下令，而希瑟瑞自动带了两个出去。

“呃……你……？”

罗兰看见迎面而来的阿莎丽人中间的那个熟面孔，停住了脚步。

“你果然还记得我？一年没见了……”

希瑟瑞兴奋地走到他面前，毫无戒备，而在窗口望着停机坪的特妮也看不出这些“青阳”佣兵有任何问题。

这个时候，高层的通讯传来了。

“库林上尉？”

特妮听出来那是艾丽娅的声音，立即反射式地挺直了腰板。

“T苏尼夫人，是我。水厂牢牢地被我们控制着，同时‘青阳’的援兵到了。”

“什么……”

艾丽娅的语调立即就变了——

“……‘青阳’的？他们是哪个部队的？”

“呃……是‘喷火’小队，夫人。”

令特妮始料未及的是，艾丽娅对着受话器吼了起来：“立即开火，把他们全部杀光！”

“……？！”

曾经在瑟西亚上和收割者作战过的经历，导致特妮的思维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开始自动复述艾丽娅的命令了——

“对空炮组，开火！消灭他们！”

“嗡——”

水厂外墙上部署的质量加速炮刚一移动，罗兰就发觉事情不能按照计划进行了。

他先是对后方大喊着“离开飞机——！”，接着便把被他这一嗓子不知所措的希瑟瑞拉了过来，用一把手圞枪顶圞住了她的脑袋。

“罗……罗兰？！你这是做什么……？！”

“抱歉，人在军中，身不由己……”

这一刻，罗兰在她的耳边轻言轻语，下一秒，他抬起头对站在观察窗后面的特妮吼道：“把炮口挪开！不然我毙了她——！”

这一下让场面变得比之前还复杂。

特妮不敢下达开火命令，因为曾和她在瑟西亚上并肩作战，后来把几乎濒死的她从敌人手中救回来，现在为她副官的人，正是已经被罗兰挟持住的希瑟瑞。

更讽刺的是，那两个人也是认识的，还一起去过地球参加太阳系最终战役。

就在她犹豫的工夫，罗兰指挥的突锐士兵全都下了飞机。两名被希瑟瑞带下来的爱莎丽突击队员意识到她们正面临着一场全面入侵，却又因为没有命令加上同伴在敌人手里，无法做任何事情。

“罗兰……”

希瑟瑞用夹杂着恐惧和惊讶的语调问着——

“……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

“希瑟瑞•卡林迪拉，”罗兰轻语着，“没错，是个好听的名字，但是很抱歉，我现在在办公事。”

“你为什么……”

“为了‘欧米伽’的未来。”

说完，他把希瑟瑞猛地往前方一推，然后又用右手从腰间拔圞出一把“蝗虫”冲圞锋圞枪，搭在左臂上对准左侧的阿莎丽族佣兵，左手所握的“刽子手”则瞄向了右侧的那个。

“呯呯呯呯……！”

枪声在停机坪上响成了一片，此时艾丽娅的问话也到了，比之前更为严厉：“库林上尉，为什么我听见了枪声？！”

“夫人，他们抓了希瑟瑞……”

“我不管你们要失去几个人，给我守住水厂！这里是所有人的希望——！”

特妮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老板是对的。

这些“青阳”佣兵毫无疑问是抱着恶意前来的。这样看来，所谓“扮成‘青阳’的敌人”，恐怕就是“青阳”内部的叛军。

他们想要破坏这里。

“全线反击！”

对空炮瞄准了那3架炮艇，把它们炸成了粉碎。驾驶员当场毙命，落在后面的5个突锐族士兵也受到波及，3个因为失去护盾而受伤。

罗兰没有安排人抢救伤员，而是命令所有人跟着他，不顾一切地往里突进——爱莎丽人不擅长在狭窄的阵地里展开近身战，何况她们现在处于被动的防御态势。

不过，令罗兰的部下有些狐疑的是，他特地安排了一个他最信任的年轻队员，把被解除了武装的希瑟瑞拉着，跟着他们一起攻入水厂。

本来特妮想通过电控程序把水厂正面的大门关上，再把兵圞力圞部圞署到其他位置，靠占优的阿莎丽异能进行阵地战，但任凭她怎么往大门处的电机发送信号，那门就是关不上。

“夫人，我们遇到麻烦了……大门被……夫人？听得见么？！”

不光是大门的无线控制系统，就连通讯装置都受到干扰了。这时候，特妮注意到几个突锐士兵所背负的天线装备，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们在干扰我们的通讯——！”

就像在赌桌上一样，罗兰从来不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出牌——为达纳制定计划的秘密班子早就摸透了这个水厂的弱点，而在来之前，他自己也做了不少功课。此处水厂的正门极为宽大，它的厚度和材料决定了一旦它关上，想要再打开就只能靠重型武器齐射，可这个部件的弱点却是匪夷所思的“无线控制”。

能用手动方式关门的装置并不在特妮手边，而是在门的旁边，可就在两名思维敏捷的阿莎丽佣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冲过去要进行操作的时候，罗兰双枪射圞出的弹粒落在了她们的身上。

“往前压！”

除了驻守的阿莎丽人，水厂里还有一组30人的值班监控人员。科技的进步让这个设施基本上是自动化运行，只需要不到50个人看护，但罗兰早就知道，这30个人很关键。

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年龄不同，有的专业也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在艾丽娅和她所部属的突击队员的命令下，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有武装。

忠于达纳的“青阳”士兵，要杀掉他们。

以战死两人，重伤5名的代价，罗兰完成了计划中最难的部分——攻破大门。他手下的战士全部都是在反收割战争中立下功勋，却因为战后的混乱而得不到补偿的老兵。对金钱与荣誉的渴望让这些人变得更为危险。

10分钟之内，曾经空间站或殖民地内为了一条战壕甚至一个房间而与收割者战斗的突锐士兵，压制了艾丽娅手下阿莎丽佣兵的抵抗，杀光了几乎所有人，包括那些水厂的技术人员。而造成后一个结果的命令，其实令他自己感到忧虑。

帕克林•蒂诺上尉清点完剩下的人员之后，走过来说：“咱们还剩20人，卡恩。”

“呃，”罗兰叹了口气，“我们也许不该完全按照命令行圞事。”

“嗯哼？”

“我们用来炸毁重要部件的设备都在炮艇上，没来得及搬下来……”

罗兰看了一眼在停机坪上熊熊燃烧着的飞行器残骸——

“……没有它们，我们怎么完成目标？把用手把这里拆了吗？我喜欢赌博，但还不至于连本金都没有准备好就和别人玩。”

结果，帕克林说：“这个不用担心。”

“？”

罗兰看着帕克林，这个曾经在异能部队服役的突锐人，用他的万用工具打开了一份秘密文件。

“这是什么？”

“后备方案……”

帕克林笑道——

“……为了应对炸圞弹损失的情况而制定的。”

“我没听说过这个……？”

不论是计划制定阶段还是执行前的罗兰，都从没听过有任何摆得上台面的“后备方案”存在。

“是我提出的……沃斯科那家伙同意了。不过这个可能有些过分，所以在确认炸圞弹失效之前，这个备用方案等同于不存在。”

“……”

这样的解释让罗兰感到不安——究竟是什么样的“备用方案”才要如此保密，连行动小队的指挥官都不知道？

“你记得吧？”帕克林笑道，“我在加入突锐军队之前，我是学燃料工程的。”

“那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这里只有我懂怎么在没有炸圞药的情况下把一座输送流体的设施毁掉。”

“你什么意思？”

“就像燃料提炼厂，水厂，其实是个稍加改动就会变得不稳定的东西……”

帕特林以便进行操纵，炫耀般地回过头——

“……首先是被几条管道送进来的，空间站里各式各样的污水。一共有27个控制阀，针对夹带不同类型污染物的废水。我只要用一个小小地操作，就能让它们暂时流入一个待处理区。”

罗兰听见设施内部的某处打开了，接着是如瀑布倾泻的水声。

“然后呢？”

“待处理区也分成好几个区域，可以暂时分类并容纳未经处理的污水，而我现在就要处理它们。”

“怎么处理？”

“……”

帕特林没回答，似乎是打算卖个关子，但罗兰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通过显示屏上的报告知晓了一切。

就算没学过水利或燃料管理的一般人，也能明白水厂里正在发生什么。

帕特林让27个控制阀全部开启，把污水分批注入待处理区并隔离起来，但他在那之后打开了几个转移阀中的1个，将一处制药厂的废水，未经处理就送进了出圞水区。

“你在做什么？”

“如果你仔细检查就会发现，从我选择的那个制药厂里流出来的废水，含有毒性很高的有害物质，还具有挥发性。想要把它们从水里去除，必须用精密的质量效应场发生器和触媒室进行操作，换句话说，就是这里。”

“你想污染水……？”

罗兰开始感觉自己后背发寒——以前在银色海岸，被人发现作弊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也不尽然……”

在把那些拥有剧烈毒性的水送进出圞水等待区后，帕特林打开了10个主要供水管道中的4个，却又立即把它们关上。突然发生压力不均衡，让系统开始报警，可帕特林无视了VI的警告，反而锁定了应急安全程序。

“那么这下……”

“那些管道通往‘欧米伽’上的4个人类聚居区，现在它们正在逐步崩解。很快，我会把有毒的水送过去，接着它们会渗透进那些人类身边的角角落落。”

“等一下！”罗兰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沃斯科知道这事情么？我怎么觉得……”

“没错，我的弟兄……”

帕特林偏过脸来，让罗兰能看到他尖锐的牙齿——

“……他不知道。本来的计划是直接在水厂里执行刚刚我对阀门所做的事情，把它弄坏，但我加了点料……”

“你知道这会死多少人么？”

“只是些妄自尊大的人类罢了！”帕特林突然转过身，吼了起来，“战争中，那些人类说服我们的领袖，让舰队从帕勒文撤防，结果我全家……几乎所有人都被变成了突锐尸傀！我知道这是为了大局，可当我的部队在地球上帮那些家伙拖延足足20头‘凶兽’的时候，那些星联士兵居然坐上穿梭机就跑了，我和我的人被留下等死……我失去了我所有的队员！就因为他们——！”

“你怎么开始翻这些陈年旧账……”

“这不是陈年旧账……卡恩，你明知道这不是。他们现在什么都有了，‘神堡’在他们的手里！你以为他们会证实我所说的话，劝上头给我这种异能者发抚恤金么？人类没那么好心！”

“可达纳•沃斯科是个人类……你为什么……”

“你以为他会反对我对计划进行的改动？你稍微想想就该明白，当艾丽娅掌控的水源开始杀人之后，对他的接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些被污染的水流不到他新建的河里……等那些聚居区的人类被毒死，所有人都会依附他。到那个时候，‘欧米伽’也不必和那已经被人类控制的银河联盟做生意了，达纳可以让它变成一个真正的星际家园！”

<说到底你只是想拿无辜者出气啊……？>

罗兰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他不确定在剩下的20个部下中有多少人是站在帕特林一边的，而同时，他也无法完全否定对方的意见。

“长官，空中有情况！一架‘科迪亚克’式穿梭机正朝我们全速接近！”

接管了那些防空炮的突锐士兵报告道，而帕特林看都不看，一甩手说：“把它打下来！”

“明白。”

这支达纳的特遣队所接到的命令是，占领水厂并在执行破坏任务的过程中，他们将不会得到增援，也就是说，任何试图接近的武装单位，都要被当成敌人。

“呯！呯！呯！呯！”

那些足以装在护卫舰上充当武器的质量加速炮炮口上扬，瞄准了穿梭机的尾部并发射。而那穿梭机进来的姿态又笨拙又愚蠢，让四发弹粒全部命中了它的引擎。

“呼——”

那架涂有“青阳”标志的军用穿梭机很快就掉了下来。罗兰和帕特林靠到窗边去看，结果正好看见它坠毁在停机坪上，撞到炮艇的残骸，不动了。

“驾驶舱着火了……”

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小心翼翼地靠上去，检查有无生还者，当然他们的工作是把这些生还者变成尸体。

结果，谁也没想到那个生还者也在，同时也能做同样的打算——

“嘭——！”

穿梭机的左侧舱门像一层被烫到了的皮一样鼓起，然后挣脱了机械的束缚，朝外弹出。

“……？！”

两个突锐人没有料到这种事，自然毫无准备。飞起来的沉重舱门砸向他们时，护盾判定这种东西无法抵挡，于是把所有能量转向了正面。

那显然不够……

只是短短一秒，一个突锐人便被一大块高温金属压扁，另一个及时动作起来，却还是被打到了后背，摔倒在地。

接着，从内部瓦解穿梭机结构，有异能屏障护身的“幸存者”，从火焰中走出。

一个VI的鉴定结果一定会指出，他是个突锐人……而对于罗兰来说，这个家伙甚至连“人”都算不上了……

那身材中等，身着蓝色护甲的突锐人，半边脸已经被火焰烧焦。似乎是防空炮的攻击引起了穿梭机内部的崩解，碎片打坏了他的护甲，但身体的部分，应该是被及时展开的异能屏障保护好了……

不……根本就没有保护好……罗兰注意到那有血还从他的身体内汩圞汩冒出来，但他像根本没事一样往前走着——往水厂走着。

当然，这个同族，有些人也是认识的。

“席多尼斯……”

“是冒牌的大天使罢了……”

罗兰说着，同时对着身旁离开这的顶层门大喊：“狙击手在哪里？！”

“待命中！”

在那突锐士兵的瞄准镜中，冒牌“大天使”的身影似乎是被他自身放射的异能所扭曲的。照这个弄法，以突锐人的机体其实支撑不住的——如晚期的蓝超巨星，散发着致命的温度，也燃烧不了多久了。

何况，他还在流圞血。加上被火破坏的那半张脸，让他走起路来像个没被处理完全的尸傀。

“再见……”

狙击手对他的遭遇也略知一二，却只能用喃喃低语来表达对他的同情。他的上指已经放到了“基索克”狙击步圞枪的扳机上。枪口直指那个缓步前进的身影——

这款狙击步圞枪的设计与众不同——搭载质量效应场发生器的狙击步圞枪，通常是从弹源体上切下一小块金属，以极高速将其推出，但“基索克”却是一部鱼叉发射装置。

这款狙击步圞枪允许被装填一种特殊的弹圞药。它既是弹源体，又是散热片，还带有针对合成体的过载施加效果。在那一长条金属出膛的瞬间，质量效应场发生器所产生的热量被它带走，随它一起直飞向目标。

这种被戏称为“鱼叉”的弹圞药既有质量效应场所提供的高速，也有传统弹粒无法比拟的高质量。一般的护盾系统完全抵挡不了这样的东西，也就让持有这种狙击步圞枪的射手成为敌方格杀勿论的目标。

异能屏障，也不可能抵挡得了。

“呯！”

伴随着响亮的枪声，“鱼叉”在空中疾飞起来。

那条长形尖锐金属在击中目标之后穿透它，砸中了地面，过剩的动能让它深深没入构成空间站的复合材料里，让周围一小片区域如受到爆炸般地被翻开。

“……？！”

结果，那个狙击手愣住了。

他想要击中的目标还在原地，而那受了伤却还能活动的同伴，在席多尼斯的侧面，紧紧握着他的枪，胸口被洞穿，躺在地上。

在那具真正的尸体后面，是那根在半空中被某种力量强制改变飞行轨迹，已经扎入地面的“鱼叉”。

由于瞄准镜的视野局限性，那狙击手反而没看见在开火后的瞬间所发生的事情，但罗兰和帕特林都看到了。

“这家伙……到底又给自己灌了多少‘红砂’？……”

由于刚才那一幕的极度不合理，让罗兰不由得产生了这个疑问。

刚刚，当“鱼叉”以可比拟宇宙飞船的超高速冲向席多尼斯的同时，他却伸出左手，包裹着出力极高的异能场，去抓圞住了那条金属。然后，他手部的动作加上超量的异能，强行改变了那根“鱼叉”的飞行方向，让它击杀了那正要从侧面袭圞击席多尼斯的突锐佣兵。

“唔……”

在呻圞吟在罗兰听来，那是痛苦的声音——那被毒圞品侵蚀身体的突锐人为了完成刚刚的神迹，让他自己的左手近乎报废了——下指的指骨完全断裂，只有几根肌腱让它勉强地没掉下来。

若不是资深的老兵，或者意志坚强的特工，绝不可能逃脱这种疼痛的惩罚。

结果，罗兰发觉自己误解了那声呻圞吟的意思。

在确认自己的伤情后，席多尼斯又把视线转回前方，接着抬起左手，猛地一甩——

“啪！”

细不可闻的抽圞动声，随着那根指头而飞远。还沾染着血的组织摔到了地上，已经不再能为他的主人做些什么了。

他只是有些惊讶于自己没能完全挡住那根“鱼叉”的攻击，然后便甩断了自己的指头，像丢弃一把坏掉的“法斯通”步圞枪一样。

“可恶……这怪物！……”

席多尼斯刚刚的举动让狙击手脊梁发冷。他迅速从腿上的装备包内取出第二根“鱼叉”，把它塞入枪膛——

“呯呯呯呯……！”

那一瞬间的急切甚至让他以为那是自己武器走火所发出的声音，但一连串的枪弹打碎了他的错觉。

子弹要么从头顶呼啸而过，要么击中他面前用来充当掩体的楼台外墙，引发剧烈的震荡。

“该死……我被压制了——！”

席多尼斯一边朝水厂内突进一边用“亡圞魂”机圞枪压制同族的敌人——他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另一只手已经残废，反而强迫它继续协助把控那后坐力惊人的武器。

“克洛根的蛋……”

帕特林骂了脏话，然后从操纵台前离开了——

“……卡恩，最复杂的部分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你来处理……”

“你要去干什么？”

“那家伙的异能不能小瞧，只有我能对付他……我回来之后要看到显示屏上一片红！卡恩，我们的任务不能失败！”

罗兰站在原地没动，目送帕特林从主控室的门离开。

“到底还要死多少人才够……？”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

在水厂发生的，似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混乱。

盖拉斯听得见艾丽娅三分钟一段不重样的广播，虽然每一条都似乎是单纯用来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但聪明人一听就明白——她在把整个空间站的力量都拉向水厂。

“盖拉斯，我怎么没听说谢泼德还有一个妹妹？”

塔莉突然问道。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他们兄妹俩大概关系不好，没什么联系……”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谢泼德是大英雄，他母亲也是星联军官，而他妹妹……怎么会默默无闻。”

“好啦，塔莉，停止运转你的小脑瓜吧……”

盖拉斯温和地把手放到自己同伴的肩膀上——

“……等会，我会需要你的霰圞弹枪。”

“嗯哼？”

“话说回来，从哪儿搞到的这个？”

“桀斯卖给我的。他们做生意很有一套……”

“我倒是听说伊蒂从桀斯那里买了点……呃……”

“在莱诺奇上，我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别说了。”

塔莉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别了过去——就好像在安德森公寓里的聚会中，听到伊蒂和特雷诺的对话时那样。

结果正是她这个偏头动作，避免了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

“往右——！”

她大喊，探测到她情绪的防护服声控装置把她的嗓音放大了几倍，让盖拉斯一激灵，连忙转向。

左边有一辆大型飞车，侧面涂有“青阳”的标志，盖拉斯立即产生警惕，全速倒退，不过那车的驾驶员只是在短距开放线路里骂了两句，接着便继续往前开。

塔莉松了一口气，说：“看来真的是谁都在往那边赶啊……”

盖拉斯哼了一声：“为他们的女王贡献祭品，讨她的欢心……真感人……”

水厂很快就进入视野了，而盖拉斯立即发觉避让之前那辆“青阳”的运输车还有另一个好处——拿它当挡箭牌。

“轰！轰！轰！轰！……”

近爆加速炮弹在空中炸开，似乎第一发就砸进了那辆大车的驾驶室。它拖着烈火朝这一区域的地面坠落，盖拉斯惊险地看到一枚炮弹就差一点点在他所驾驶的飞车附近爆炸，然后便当机立断地加速俯冲。

“你在干嘛？！”

“救咱们的命！”

大车尽管失控，却还是保有了外壳的完整。盖拉斯尽量让飞车呆在它后面，避开那些炮火。

当那交通工具终于在地面变成一堆垃圞圾的时候，盖拉斯已经把车飞入了水厂一侧对空炮的涵盖死角，然后把它降了下来。

“快下去！”

塔莉放出一台浮游机兵作为侦圞查和支援单位，随后回报到：“没有敌情！”

结果，他俩正面的一扇门打开了，后面出现了几个手持“复仇者”的突锐人。

“前言撤回（Never
mind）……”

“呯呯呯呯……！”

一阵猛烈的枪弹从那条走廊内袭来，两人不得不躲到飞车后面。

“我说，这就算是拯救银河系的英雄该受的待遇么？！”

“还活着的每个人都是英雄！这是一场该死的英雄之间的战争！……”

盖拉斯抓紧时间给自己的狙击步圞枪调整瞄准镜的倍率——

“……况且，我们还不是英雄，我们是英雄的跟班！”

“我猜谢泼德很少带我的原因是怕我的防护服破掉……”

“自从神堡战役之后你从来都是最晚接受邀请，你还好意思说？！”

讲到这里，盖拉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火了。带来这一想法的最直观的原因是——塔莉用霰圞弹枪捅他受伤的那半边脸。

“那是因为我不愿付最早出场的代价！”

“我以为你喜欢……”

“喜欢个什么啊？！”塔莉把等离子枪探出去猛射了几发，“看着都疼！”

“哈……真对不起啊……”

盖拉斯说着，朝正在逼近的敌人丢出了两颗感应炸圞弹。

“雷——！”

有个突锐人大叫，后滚翻着想要寻找掩护，但他们的失策就在于低估了盖拉斯的判断能力——他只是凭声音就分辨出敌人已经进入了炸圞弹的杀伤范围，然后用万用工具进行引爆。

“轰！轰！”

爆炸产生的破片先消耗掉那些人的护盾能量，塔莉又探出半个身子，用枪瞄准那三个人——

“多重锁定……完成。”

积蓄能量并有VI辅助瞄准的等离子霰圞弹枪，对枪管进行微调，然后将能量朝三个不同的方向迅猛送出——

“呯！”

站位有点散的敌人一下子全被解决了。塔莉在朝盖拉斯竖起拇指的同时，说：“我刚刚打破了你的记录。”

“这不公平！我的狙击步圞枪只有一根管子！”

这个时候，盖拉斯的通讯器里传来了呼叫声。

“瓦卡利安……（噪声）……这里是贾维……（噪声）……我们刚刚得知一个重要消息……（噪声）……不要试图……（噪声）……‘大天使’……（噪声）……”

一声从水厂内部传来的爆炸，打断了盖拉斯的思路。
“贾维克？你刚刚说什么？！听得见么？”

结果频道里只剩下一阵盲音。

“我之前就探测到了，”塔莉一边端着枪往走廊内侧走一边说，“敌人好像在干扰水厂附近的通讯。”

“‘青阳’内部出了叛徒……只能这么理解。”

“也许‘大天使’并不和他们一起干？”

“得了吧，我看过他是个什么货色……伊鲁卡斯人。”

“那是……什么？”

“哦，我忘了你不知道……就是你在会议室里看到的那只鸟。是远古时代的帕勒文上的一种野生物种。”

“她看上去确实很容易愤怒的样子。”

“不过她喜欢奎利人，这点我敢担保……”

盖拉斯突然住嘴了，并举起手做手势要塔莉找掩护。

“呯呯呯呯……！”

攻击很快降临——一个突锐人突然从侧面的走廊岔路出现，同时用一把冲圞锋圞枪和一把重型手圞枪朝盖拉斯射击。承受伤害的护盾让盖拉斯有时间进行反击，但那个身着黑衣的突锐人已经冲到了近前。

“！”

盖拉斯敏锐地意识到对方的目的，于是握住握把的右手上指从扳机圈外离开，按下“螳螂”枪身侧面的按钮，让这武器在一秒钟内变成了一把大威力单发步圞枪。

“呯！”

他瞄准了那突锐人面门射击，却没有命中。

<可恶……生疏了！>

盖拉斯想起来，他虽然一直在保持武器的训练强度，但很长时间以来，却没怎么用短模式的“螳螂”进行射击。

而且，这个黑衣的突锐人也很强——他看到了盖拉斯身上的装备搭配，一下子就发现这是个射击好手，但如果不顾一切地拉近距离，至少能在他没来得及换上其他武器的时候占据优势。

就是抱着这种观念，罗兰灵活地运用步伐并让冲圞锋圞枪和手圞枪倾泻火力，尽可能封住盖拉斯的行动——他身上穿着一套蓝色护甲，罗兰分不清敌友，但至少能看出对方没打算讲和。

“呯呯呯呯……！”

狭窄的走廊里，火力输出更有效率的一方就会成为王者，而盖拉斯刚刚已经用完了“螳螂”内的一条热能匣，必须更换。在这无法进行有效反击的间隙里，护盾的能量在两把轻武器的攻击下锐减。

“盖拉斯，让开——！”

塔莉在后面喊道——她已经把武器对准了这边，但这把桀斯造的高科技霰圞弹枪却无法进行敌我识别，除非盖拉斯能迅速拉开距离，给她让出射击空间。

然而，这件事，正是目前的盖拉斯所做不到的。

他的万用工具内置了震爆榴弹发射器，但此时却派不上一点用场——敌人手里的两把枪都装备了高容热能匣，能像刮起暴风雨般倾泻弹粒，但此时盖拉斯凭借自己护甲上的感应装置，读出头盔内置显示屏里的数据，从而看出来，自己的对手根本没有开护盾场发生器，或者说这个装置已经坏掉了。这又使得他的EMP发生器毫无作用，不过，换句话说，只要盖拉斯让手中的“螳螂”命中了目标哪怕一次，就能确实地解决掉这个黑衣突锐人。

抱着这种想法，盖拉斯又强迫自己的护盾发生器运作了几秒，然后做出一个大的后滚翻。

这个决定损坏了他的设备，却很明智——罗兰双枪的热能匣在几乎能穿透那层护盾场的那一刻停摆了，自动探出枪身提醒使用者。

盖拉斯找到了掩体，而同时塔莉也终于能用枪瞄准敌人。

“呯！”

这一发射击落空了。

神堡战役之后，收割者全面入侵之前，罗兰曾经和桀斯战斗过。他知道这种等粒子步圞枪的弱点，由于桀斯没能克服超导弹源和质量效应场发生器之间的某些不兼容性，这款霰圞弹枪其实是不完全的缺陷品。它能发射大片携带等离子气的弹粒，与空气的相互作用使其火力射程极远，但初速较低，甚至还不如旧时代的大部分火圞药武器。

在罗兰看来，这把枪的弹道轨迹是可以预测的，甚至开火后，被攻击者也是有极短的时间来进行规避的。塔莉扣下扳机的瞬间，罗兰便用脚力，向左做出一个诡异的滑步，避开了三道高温高电压的“螺旋光”。

“……？！”

在塔莉还没发射第二发的时候，罗兰举起左手，用被万用工具控制的“超载”支援部件发射脉冲，瘫痪了她的护盾。

“啊——！”

这对于塔莉来说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她的防护服虽然装有电场回避装置，却也应付不了“青阳”内部限圞量装备的这种高级军用EMP发生器，面罩一角的读数纷纷变红，警报声响成一片。

“塔莉……！”

盖拉斯看见了她是怎么被击倒的，不过此时罗兰的姿势对他来说是个机会——他右手还放在万用工具的触控键盘上没有拿开，只有左手的“刽子手”还指向前方。

护盾不稳定，但好歹部分恢复的盖拉斯冲了出去……或者说根本是朝右前方横着跳了出去……同时将“螳螂”瞄准了罗兰。

“呯！”

威力巨大的单发狙击步圞枪在开火的前一瞬间，展开成为长模式——更长的枪管让弹粒得以加速到根本不可能在发射后躲开的程度。

“！”

罗兰在某种程度上料到了盖拉斯会在这个时机跳出来，却没什么办法进行回避了——狭窄的走廊也成为了他的束缚，此刻只有一把“刽子手”重型手圞枪瞄准着他，但这武器不是能每秒发射数次的冲圞锋圞枪，顶多只能消耗掉他的一点护盾能量而已。

结果，精通近身战和轻武器火力压制的罗兰，只能孤注一掷——

“！”

在盖拉斯开火之前，他略微移动左臂，让“刽子手”瞄准盖拉斯，但并不是扣动扳机，而是用左手的上指打开了一个开关——这个开关是近乎所有依赖质量效应场武器都有涉及的，功能在于警告敌人，也就是放空枪。

质量加速武器对所有种族的军工产业都带来了革命性的影响，不过获得火力极强的武器的同时，超级破坏力也带来了在和平社会中的弊端。在有必要使用枪圞械进行警示的场合，那些被加速到马赫级别的弹粒不论往哪里射击似乎都会造成额外伤害，所以大部分轻武器，尤其是警用单位的配备，都被加上了一个安全装置。

这个装置能让枪膛内的质量效应场单纯地对空气施加效果，产生和真正开火时一样的爆鸣，却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也不会散发像发射弹粒时那样多的热量。

不过，罗兰并不是寄托于这声枪响能吓到盖拉斯，而是为了让质量效应场随着空气溢出，而在那瞬间，空转并正在减弱的一团质量效应场，包裹住了“螳螂”发射的弹粒。

那枚弹粒原本在平稳地飞行，却突然遭遇了一股正在消散，完全没有明确方向性的质量效应场。它为弹粒进行了进一步加速，但又扰乱了它前进的方向。

“咔嚓——！”

即便如此，那一小块金属还是冲入了“刽子手”的枪膛，带着强大的动能摧毁了这把手圞枪的构造，并把过剩的破坏力施加到了罗兰的手中。

这突锐人的手圞枪立即就被震落了，手上的三根指头也破裂流圞血。他踉跄着后退，而此时盖拉斯正躺在一个板条箱后面给“螳螂”更换热能匣。

<已经够了……>

罗兰确信再这么纠缠下去就会让自己彻底逃不掉——他明明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已经不必向任何人报道，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此处了。

所以，当盖拉斯再次从掩体后探身准备给已经受创的罗兰致命一击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于是，他把注意力转向他的同伴。

“塔莉！”

那奎利女孩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在盖拉斯冲过去，准备检查伤势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手抓圞住。

“先别动我！这衣服的系统正在重启。”

“我以为你……”

“杀了那么多桀斯还觉得我那么容易死么？……盖拉斯你太单纯了……”

“……”

“我没事……只要那家伙不回来，”塔莉呻圞吟着说，“我能处理好的……如果你没打算放弃的话就继续前进吧。”

“我知道了……”

虽然不太放心她的状况，盖拉斯还是知道什么事情是当务之急。

——————

2188年5月13日
15:10（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
1号水循环处理厂 控制中心

直到被罗兰的手下拷住双手，希瑟瑞•卡林迪拉还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拥有正确呼号，正确制圞服，甚至是自己认识的“青阳”佣兵，转眼间就翻了脸，冲进水厂，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掉了近乎所有人，似乎除了自己以外就没有打算留下的。

就算是自己的幸存，也引起了他们的争论——罗兰坚持要留下一个作为给艾丽娅的口信传递者，但那个叫“帕特林•蒂诺”的突锐异能者却认为“一个不留”才是最好的战略。当然结果是作为指挥官的罗兰胜利了，可紧接着，希瑟瑞就发现这整件事情比想象得还可怕。

帕特林想要往水里投毒再把它们送往人类所在的位置。尽管希瑟瑞不是那么喜欢人类，尤其是在他们赢得“神堡”之后，可她也觉得这太残忍了，甚至可能引起艾丽娅都无法掌控的混乱。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的思路变得更为混乱……

由于出现了入侵者，帕特林去处理了，并把剩下的工作，也就是把受到严重污染的水送出去的工作交给了罗兰，可罗兰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突然呢喃了一声“对不起……”

“？”

被绑在一条管线旁边的希瑟瑞不明白他究竟在和谁说话，但一秒钟后，这个惯用双枪的突锐人便左右开弓地举起武器，瞄准了先前的同伴。

“？！”

那两个突锐人显然是被这出乎意料的背叛行为惊呆了，连武器都没来得及举起来就被射杀了。罗兰把主控室的门完全锁死，几步走到控制台前，开始进行操作。

“罗兰……”

希瑟瑞试图唤起他的注意，但他只是回头瞟了她一眼，接着又把注意力转回水厂的控制上。

“如果你还想和我谈结婚的事情，我劝你最好放弃……”

罗兰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着——

“……我的老婆是筛子，情妇是枪。女人对我来说顶多是密友。让我帮你生蓝皮宝宝……抱歉，我还是喜欢脸上有壳的小孩子。”

“你打算做什么……？”

“完成你们完不成的动作——我要把这些水送去净化区，处理掉，免得它们害人……”

“罗兰……你太棒了——！”

听到这个声音，罗兰懊恼地耸耸肩，心想自己决定不给身后这个阿莎丽人松绑，实在是太英明了——听那一嗓子喊得，似乎只要没被捆住，就会冲过来抱住自己一样。

“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他们不会剩下多少了……该死……我到底在干什么？……”

这根本就像是在赌桌上，明明已经有赢的把握，却还是要在裁判的注视下出老千……罗兰觉得这种赌博中的赌博对人的意志简直是折磨，但那冒险的诱圞惑也难以抗拒。

几分钟之内，所有溶解有毒性物质的污水都被输送进了真正的污染物处理区。这座水厂的功能算是恢复了正常。当然，罗兰关掉了那些输送给人类的供水阀，把它留给艾丽娅的人处理。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得开始逃亡了。

“再见。”

给那还被绑着的阿莎丽人留下这句不温不火的告别，还有一个被破坏了以避免有人继续输入有害指令的控制台，罗兰闪出了主控室。

希瑟瑞再次变成了孤身一人，从各种意义上讲……

又或者，她并不孤独。

设施内的枪声从几分钟前开始就响个不停——有个会异能的突锐人冲进来了，而且很难抵挡。作为副官的帕特林也前去迎战就是因此。只是，希瑟瑞觉得他的攻击也可能不太有效果。

“轰——！”

一侧的门被打碎了，两个纠缠着的身影翻滚着冲入室内。

门并不是被指向性炸圞药或质量加速炮打碎的，而是被那两个突锐人在战斗中所释放的过剩异能砸烂的。其中大部分来自于席多尼斯。

<雕虫小技……>

就算见识过了席多尼斯闯入水厂的能力，并和他切实地交过了手，帕特林还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异能的培养从零素的影响开始，以意志和身体的训练为辅助，是一门不比高等科学简单多少的技术。大量异能者从生到死都只能移动一杯水，就算有机械帮忙也是如此。这种技术，不是靠一点毒圞品和蛮力就能掌握的。

帕特林认为，席多尼斯有很强的力量，却只是在浪费它。短短的几个回合里，席多尼斯就释放了五倍于帕特林的能量，却一次都没有击中目标。

两人的武器都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而席多尼斯只是在用异能弹乱轰而已。进了主控室也依然是如此。天花板塌陷了一块，一根冷却管掉了下来，差点砸死希瑟瑞。她先前试过逃走，但现在看来，坐在墙角别动，远离那两个“不正常”的突锐人才是最可能保命的策略。

窗外出现了许多飞行器，有“青阳”的，也有“天蚀”和“血囊”的。被设定为自动攻击目标的对空炮满负荷工作，一时间没人能接近。不过这里被想要保卫水厂的人包围并占领只是时间问题，帕特林知道他必须成功。

结果，他看了一眼主控制台，却惊呆了。

控制台已经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但和指令同步的手动操作装置的位置却显示，有人把输送毒剂的阀门都关了，还把那些废水送去净化区域进行处理了。两个“青阳”士兵躺在地上，头上有洞，从他们中弹的角度和倒地的姿态来看，是有同一个人站在一个位置同时射杀了他们。

<罗兰•卡恩……你都干了什么？！>

他在心中怒骂，造成了动作上的一丝犹豫。结果，席多尼斯抓圞住空隙，吼叫着，放出一连串的异能冲击波，把帕特林打飞到墙上。溢出的冲击也将墙角的希瑟瑞击晕了。

“唔……”

帕特林千钧一发地展开了屏障，才没有被那股爆发性的能量压碎内脏。他四肢着地的掉下来，在席多尼斯还不能进行下一波攻击的两秒内思考了对策。

两人都失去了远程武器，要么进行肉搏，要么就用异能打拼，但帕特林也发觉了，那个不知道袭圞击了哪里的“红砂”作坊，把存货全吞进肚子里以抵抗教化的突锐愣头青，似乎是有用不完的力量……不，他的力量还是有限的，只不过他在燃烧他自己的生命力，换取可以随意挥霍的暗能量。

这种情况下，把战斗变成持久战或许对自己有利，但万一一个闪失……像刚才那样，席多尼斯不计代价释放的异能就会碾死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后，帕特林意识到他必须取得某种方面的优势。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席多尼斯刚出现时所发生的那一幕。他瞥见了掉在地上的一根冷却管，一抹微笑浮上他露着尖牙的嘴角。

“！”

以四肢着地，如同田径运动员一样的姿势，帕特林起跑了。他翻滚一圈，避开席多尼斯的一颗毫无准度的异能弹，抓起那根冷却管，像在地面滑行一样接近了席多尼斯，向上刺出——

“噗嗤——！”

由于这跟金属管比“鱼叉”要重得多，而且也有帕特林自己的异能辅助，席多尼斯无法抵挡它——立即被这根棍子戳穿了腹腔。

护甲发出痛苦的惨叫声，身体则像被挤破的肥皂泡。席多尼斯的动作猛然停滞。

帕特林满意地看着那根管子越过屏障，击破护甲，贯穿了席多尼斯的躯干，甚至从他背后突出了一截。他的面容也僵滞了，像被定格的照片。

“……？”

结果，帕特林感到手心里一阵热烫。

“？！”

“？！”

不光是手，就连手腕……手肘……那能量从手心开始蔓延，等到帕特林想起要展开屏障的时候，一切都完了。

之前和他扭打在一起，帕特林做好了确实的防御，但现在看着自己的对手被打穿了胸膛，他放松了警惕。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接近这样一个在体内堆积了太多待用能量的生物……

“嗷——！”

当帕特林的双手已经被侵蚀，无法放开那根冷却管的时候，席多尼斯再次动了起来。他大吼，他狂叫，他将残破的双手伸到他背后，爪子一样地嵌进了他的肉里，加速了那个过程。

被“红砂”催生的过剩的异能，会在空气中衰减，但如果是生物体间的直接接触，那么就根本不用担心瞄准和削弱。

“啊——！”

帕特林惨叫起来。席卷全身的热量如虫群般咬噬着他的骨骼和内脏……视野里只剩下黑与红。

除非切断自己的双手，才可能挣脱这样的束缚。偏偏帕特林抓到的是一根冷却管，优良的传导性提升了席多尼斯释放异能的效率，使他得以让帕特林也尝到被异能逐渐侵蚀身体的痛苦。

嚎叫吧……这就是你们强加于我的感受……

去死吧……这就是你们活该得到的结局……

在帕特林的感知里，这个极度痛苦的过程太漫长了，但事实上，暴走异能的直接侵蚀只持续了几秒钟。从帕特林全身迸血开始，他的大脑在实质上就已经死亡。

“……”

放开了那具不会再动的尸首，席多尼斯独自站在主控室当中。

“唔……”

沉吟并非是因为疼痛，蹒跚也不是出自疲惫。

他刚刚用不完的力气，分给了帕特林大部分，让他体验了一把在几秒钟内成为异能大师的感觉，当然，代价是献出自己的灵魂。

他刚刚献出的，席多尼斯却早已献出……而且，他也已快走到了极限。

“呼——”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手持狙击步圞枪的突锐人出现在那里。

“什……”

眼前“敌人”的伤势，让盖拉斯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席多尼斯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不，席多尼斯只剩下一只眼了，但那张残破的脸，盖拉斯是不会认错的。

3年以前，两人在一个昏暗的酒吧相遇。“大天使”从一个克罗根人的拳下将他救出。

从那一刻起，他决定要报答“大天使”的恩情……

但是，他的这份激情，只不过是受到“大天使”的传染，像一把熊熊烈火一样燃起，却迟早要熄灭。

“大天使”似乎用行动向所有人证明，正义不可战胜——要拯救一个被淹没在暴力、枪弹中的世界，唯有以暴制暴。而执行这一切的人或队伍，必须在行动方式上跳出法律的框架，把单纯而完美的道德标准作为铁律。

尽可能打击一切罪恶的活动……不许有平民被射伤……不能有人把“狩猎‘得来财富据为己有……

一个理想的正义团伙就这么被组织了起来，而在此之下，单个队员的想法往往会被当成单纯的抱怨。

因为“大天使”太伟大了……

要把整个“欧米伽”扫干净，正义团伙的首领就只能是他——精通杀戮，没有前科，具备领导能力，而且对善人有慈悲的心肠……除了席多尼斯，队伍里的另外10个人，全都是被这样一个形象所吸引，投奔过来，加入了他的事业。

“大天使”和他队伍的威名很快传遍了“欧米伽”——勇猛，优雅而且嫉恶如仇。这样在理想世界里才会出现的人物降临了“欧米伽”，给不愿作恶却又受到威胁的人带来了希望，但只有时间才能证明，这样的光环，更像是套索。

盖拉斯不愿承认的东西，席多尼斯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这座空间站停在这条轨道上已的时间是以“世纪”为单位进行计算的。“罪恶”早就成为了它赖以生存的基本要素。就算是表面上不伤及平民的以恶除恶，到头来，也势必会变成“和所有人为敌”。

毕竟，暴力所带来的后果——生命的损失，是无法纠正的。

在产生了这个想法之后，席多尼斯迷茫了，却没办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天使”是“欧米伽”正义的化身，能带着队伍以零伤亡的记录横扫整个空间站。这样的人，不会犯错误，也不会产生“邪恶无法除尽”这样的想法，当然，也就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或放下发热的武器。

因为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前C-SEC的警官，甚至不再是一个突锐人，他成了一个概念。

这样一个“大天使”，给大家带来了越来越多的胜利，却也带来了越来越多的财富。对于怎么处理这些不在预想之内的东西，队伍内部出现了分歧。

这个时候，“大天使”站了出来，宣布：类似的讨论到此为止，那些“意外之财”，将会在“欧米伽”得到净化之后，全部分给需要帮助的人。

作为“大天使”最先结交到的伙伴，席多尼斯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样的决定会带来怎样的严重后果，但他却犹豫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出生在“神堡”，却因为父亲的罪孽而流落到“欧米伽”的突锐孩童……他诅咒着草芥人命的罪恶，却又明白这罪恶为何根深蒂固。

是继续贯彻自己挚友的信念？还是从实际的角度出发，将可能的结果和盘托出？

席多尼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而这片刻的犹豫，却耗尽了他还有其他人的时间……

“大天使”越界了——他把所有他认为有罪的人都逼到了死角。那些卑劣之徒诅咒着他，费尽心思抓来了他最信任的人。

这个人，终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加姆和他的‘血囊’佣兵自以为能瞒过我们，他们在‘狗窝’走私军火……大动作……大得我啃不动，但没有什么咱们摆不平的，就像以前一样……”

他在通讯里强调了“大动作”，意思是要盖拉斯最好把所有人都带出来，就算遇到状况也能突围，甚至可能将他救出，可“大天使”，却没有这么做。

他的自信让他误解了席多尼斯的意思，以为只要他一个人出发前往，加上席多尼斯就近的支援，便能把一切都搞定。

于是三大佣兵团在发现“大天使”独自前来时，反而想出了更好的点子。

他们撤去针对整支队伍的包围，所有人急行军，赶往已经被锁定却一直打不下来的“大天使”的藏身处，在确认他不在场的情况下，发动了全面攻击。

没有指挥，没有火力支持的前佣兵、退役警圞察，遭到了干净利落的屠圞杀……

当席多尼斯得知消息的时候，明白一切都完了……不论是“大天使”的旗帜，还是他本人的命运。

然而命运就是要和他开一个大大的玩笑——似乎是满意于他的绝望，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佣兵居然头一次信守了承诺，干干脆脆地放走了他。

当生机被敌人送来的时候，他再一次紧紧抓圞住。

愧对死去的同伴，却还是想要生存下去。他知道“大天使”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所以选择了隐姓埋名的逃避。结果还是被他找到。

<已经够了……到此为止吧……>

那个一时兴起的念头毁掉了半个“欧米伽”，又带走了10条性命。席多尼斯觉得这场不切实际的梦该结束了，可残忍的神就是要他继续活下去——盖拉斯放过了他。

在激流中，能抓圞住树枝却一直折断它，被水冲向永远到不了的瀑布，同时永远无法上岸的人——这就是席多尼斯的处境。

度过短暂的星联军旅生涯，结果还是因为前科和错误被辞退，回到“欧米伽”，想要在这个认识他的人都已经死了的地方重新开始，却遭到了欺骗，背叛和利用……

对当初那个决定的悔恨，被一直带到了“青阳”的实验室里。那些人不顾空间站居民的死活，要他合作。

这一次，席多尼斯不再想受人摆布，却发现对方用上了教化，还有毒圞品。

这一刻，残酷的命运真正开始召唤他了……而他只能响应那召唤，扪心自问——

如果……当初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天使”？

如果……他根本不期望实现那虚无缥缈的正义？

如果……他根本不愿去理解？也不用思考？

如果……他的身体只是被仇恨所驱动，忘记疼痛，抛弃悔意。

如果……大公无私的“大天使”能够惩罚这个被罪孽污染的灵魂，审判他，毁灭他，把他送下地狱。

若不是作为一个被过去所束缚的不幸者，而是作为一个烧尽自己生命的复仇者……也许还会活得更轻松吧？

没什么好顾虑的……没什么好解释的……从此凭本能行动，冲入掌握着空间站命脉的设施，杀光“青阳”的人，阻止他们的阴谋，让他们恶心得五脏绞痛，最后被“大天使”名正言顺地击毙……

这就是支撑他行动到现在的执念……而在遇到“大天使”之后，他朝他吼叫，他朝他发泄怒火，但这一切只是为了激起对方的反抗，让他做他早该在“神堡”上做完的事情——

“呯——！”

他刚刚像一头“凶兽”，朝盖拉斯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就导致了后者做出无可厚非的本能反应——扣动扳机。

换装燃圞烧圞弹源的“螳螂”狙击步圞枪，穿透了早就已经只剩下薄薄一层的异能屏障，把弹粒送进了席多尼斯胸前装甲的缺口处。

“！”

他的胸腔中传来肋骨和肺被撕碎的声音——这些由于大脑局部失控而不停地被神经系统压榨的脏器，终于得到了解脱……

“呃……”

他呻圞吟了一声，脚步放缓了。

血不住地从胸腔里涌圞出来，早就被“红砂”麻痹疼痛感却没有了。在生命逐渐逝去的同时，席多尼斯蹒跚地朝盖拉斯走着。

“席多尼斯……你……”

他目前糟糕的状况，让盖拉斯不由地放松了警戒，开始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这个时候，贾维克的通讯来了——

“瓦卡利安？你到了位置没有？”

“我在水厂……”

盖拉斯用枪指着席多尼斯，并缓缓倒退着保持距离——

“……发现了‘大天使’……他……他是……”

“他是席多尼斯。”贾维克的声音听来冷静得过分，“‘青阳’教化了他同时给他注入‘红砂’，结果他反而脱离了控制……现在他正在和‘青阳’玩命……瓦卡利安？你听得见么？”

“该死！……”

盖拉斯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摔破的镜子，碎裂开来，还抖个不停——

“……我刚刚……射杀了他……”

“什……”

就在这一瞬间的踌躇中，席多尼斯已经靠了过来，但并非是为了用异能进行攻击，也没有夹带亡命炸圞弹——他只是用尽了力气，失控地往前倒而已。

盖拉斯没能躲开，却也没有射击。他的“螳螂”掉到了地上，因为他想去扶那个撞到他身上的同族。

“It’s over……”

席多尼斯被严重烧掉的脸，在盖拉斯的肩上靠了一会——

“……Archangel……Wins……”

“……”

盖拉斯什么也没说——他还处于被震慑的混乱之中，甚至没意识到身前之人说完那段话，就滑落了下去。

席多尼斯俯面倒在了地上，只有那只还没失明的眼睛能看着盖拉斯。当真正的“大天使”俯视着假的“大天使”，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尽的黑洞。

“为什么……？”

盖拉斯不明白——他刚刚才收到同伴发来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完全颠覆了他对状况的看法：和他们在矿区内交战过的“大天使”已经走了，而眼前的这个，则是自己过去的同伴，以及后来背叛自己，现在却又只身一人击溃“青阳”叛军的人。

“为什么？”

他再次对那具还活着的尸体问道，如同想要把自己从梦境中激醒。而就像在毫无不真实的梦境里一样，这从心到身都被教化、悔恨、毒药和枪弹摧残到近乎毁灭的突锐人，竟然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我的弟兄，到了这一步……”

席多尼斯只有嘴还在动着——

“……你却还不明白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么？”

似乎是暴走的异能将一切都释放出来了——席多尼斯仅存的一只眼睛，这一刻只剩下了平静与释然。

“我注定当不了英雄，”席多尼斯继续低吟着，“跟着你在‘欧米伽’……也只是条可悲的害人虫罢了……”

他是曾被盖拉斯定为头号猎杀目标的，害死了“大天使”所有其他挚友的背叛者。发觉他还活着，并以“大天使”的名义在“欧米伽”上挑起事端后，盖拉斯觉得是时候履行他为同伴的亡圞魂所立下之誓言了。

然而现在，盖拉斯却希望自己能救活他，可这是做不到的。

他的身体已经被超量吸服的“红砂”所侵蚀，又被自身暴走的异能瓦解。就像一部被超载的机器却短暂地恢复了运作，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但是，盖拉斯，并不期望看到这样的奇迹。

“你这个混圞蛋……为什么不把真相早点告诉我们？”

“已经来不及了……在我决定退出之后……达纳教化了我……但他注射的‘红砂’却成了是唯一能让我摆脱教化的东西……另外……”

破碎面罩下如同幽灵呢喃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明察秋毫的‘大天使’，怎么会相信一个背叛过他的混混呢……？”

也许别人会将这种话当作嘲笑，可它在盖拉斯听来，却如同一阵被绝望碾碎了的悲凉啜泣。

“席多尼斯……”

“你就真的这么……恨我么？”

他抛出这个问题，盖拉斯则想问类似的问题。

你真的这么悔恨么？

席多尼斯是整支队伍组建的起点，是除盖拉斯之外的“第二核心”，可结果，他却成了葬送掉所有人的叛徒……

叛徒……

盖拉斯只能这么想，只能这么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从自责中逃脱，让自己有个前进的目标，而不是抱着同伴的尸体，多等那些佣兵再次包围上来。

一切智慧生物都避免不了情绪的宣泄，而盖拉斯找到的“出口”，就是那个约他出来的人……

如今，看着他倒在血泊里，感觉却和在“神堡”上，于瞄准镜中看到的不一样……

他已经委身于绝望，臣服于命运的高压，只是为了不继续被人作弄，选择燃烧自我，以如此方式获得解脱。

“你就那么恨你自己么……席多尼斯……？”

他，在他的身边单膝跪下，请求一个答案。而在这一刻，那突锐人的嘴角，艰难且苦涩地扬了起来——

“也许……我们俩不过是彼此彼此吧……”

只有罪恶遍地的世界，才会需要“大天使”。换句话说，不是因为“大天使”的出现能拯救世界，而是因为世界堕落了，“大天使”才会出现。

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在他们拯救世界的过程中，他们已经快把它毁了……

盖拉斯不相信这一点。当年那个冲动、愤懑的他，在自己身上打下了这个烙印，又要将它留在那其他11个人的身上，才酿成了悲剧。

也许，真正不会被那10个逝者所原谅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的错……”

对于这样的结局，对于这样一个完全找不到罪恶根源的结局，盖拉斯无法再否定自己的错误了。他哽咽起来，像只受伤的老虎，但并不悲伤，只有枉留的遗憾……

“你觉得……”

席多尼斯看到了在盖拉斯眼中，似曾相识的迷茫——

“……是你做错了吗？”

“……”

他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对方——现在，一个答案对席多尼斯还有意义吗？如果错了，那么他会不会带着那永远无法释怀的怨恨去到另一个世界呢？

“没关系……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不管你我怎么自责……”

“……”

“去吧，出去见你想要拯救的人……”

席多尼斯的黑瞳逐渐失去了神采——

“……总有些时候……这个世界……还是需要一个……挺身而出的【大天使】……”

如同融入了虚空中，他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地板上的鲜血不再蔓延，终了的生命也停止了叹息。

盖拉斯不再是跪在席多尼斯的面前，而是跪在他的遗骸前，久久未动。

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突入水厂，解决了所有还在抵抗的“青阳”叛军。干扰解除了，无线电通讯如暴风骤雨一样布满了这一片区域。

“对空炮停止运作了……准备进入！”

“谁说‘大天使’还在里面？！”

“他真的在里面么？这么说刚刚里面的枪声里……”

盖拉斯自然听不见这些话。他转过身，为了确认敌情而走了出去……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目前正在干什么，只是想要确认某些虚无的东西……

通过得当的战术，他的护甲依然光鲜，面容依然齐整，但与之相对的，却是空洞的，似乎看什么东西都是透明一般的眼神。

当然，那些在远处注视水厂的“欧米伽”居民，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地方。

他们所看到的，只是在枪声停滞的水厂天台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突锐人的身影——一个手持“螳螂”狙击步圞枪，而且身着蓝色护甲的突锐人的身影。

“是‘大天使’……”
盖拉斯在“来世”里遇到的那个酒保说道。

“是‘大天使’——！”

很快便有人重复这个名字。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但在意识到刚刚噩梦般的几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现在又以怎样的结局结束后，三十个人，七十个人，最后聚集在附近，能看到水厂制高点的整整2428个人，全都开始欢呼起来。

“Archangel——！”

“Archangel——！”

“Archangel——！”

“Archangel——！”

“Archangel——！”

“Archangel——！”

………………

盖拉斯站在那里，俯视着那些因为生存之源被成功保护，正义之道得到践行的，振奋的人群，没有说一句话。

那些人在高兴什么？

明天得以继续？

不会再受任何人的奴役？

亦或是心中的梦想通过别人得到了实现？

很快，一切就会恢复如初。犯罪会被允许，杀戮会被继续……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戏……

<我还能做些什么？我……还该做些什么？>

盖拉斯•瓦卡利安站在那里，仿佛一个不再受时维影响的生灵，思绪飞到了虚无之中寻求一些考虑了一生的问题的解决之道，很久，很久……

尾声
2188年5月14日
12:44（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
“来世”俱圞乐圞部上层区。

对于这间密室，谢泼德听过一些传言，其中一条是：在失去亲生女儿后，艾丽娅曾经在此处和“幻影人”直接用远程通讯装置交谈过。

不管怎么说，作为解决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加上某些秘密已经被她看破，艾丽娅只请自己来此做客，也是情有可原。

至少，正带着其他船员去“欧米伽”最贵的餐馆吃饭的贾维克是一定能理解的。如果有什么他不能理解的事情，恐怕就是“为什么谢泼德会强烈要求他以那种方式请客”。

“你们能帮我的比我想象得还要多……”

用手摇晃着半满的酒杯，“欧米伽的统圞治者”两腿交叉地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谢泼德从昨天开始就表现出的窘迫姿态——

“……我觉得单纯给你一间‘炼狱’房间的使用权，也许是对你的侮辱。”

“我并不贪婪。”

“你当然不贪婪金钱，你贪婪胜利……谢泼德指挥官。”

艾丽娅拼了一口酒，给了对方一个微妙的眼神。

“我还是很好奇……星联是怎么把你，从一个怎么也学不会跳舞的肌肉男……变成红发的知性美女的？”

“这些都是机密……”

谢泼德尴尬地笑笑——

“……何况，我现在还是不太会跳舞。”

“你早就该学了，谢泼德。”

“艾丽娅，别告诉我你的下一句话就是‘我愿意亲自教你’。”

“你读肢体语言的能力也许比我还好……”

意识到话题可能失控，谢泼德连忙扫视了一下，提出了一个问题：“有人说，你在这里会见了‘幻影人’？”

“和那个老疯子说了几句话而已……他的人杀掉了我的女儿，可惜的是，现在谁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他会再出来害人了。”

尽管对很少人透露过，谢泼德还是知道……他认为自己知道，“幻影人”已经死了。

“那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艾丽娅伸出一只手——

“……看看这里，我们昨天才联手压制了一场叛乱，而今天，‘青阳’内的一些人就在为谁该接管它而来找我的‘麻烦’。”

“……”

盖拉斯什么也没说——他还处于被震慑的混乱之中，甚至没意识到身前之人说完那段话，就滑落了下去。

席多尼斯俯面倒在了地上，只有那只还没失明的眼睛能看着盖拉斯。当真正的“大天使”俯视着假的“大天使”，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尽的黑洞。

“为什么……？”

盖拉斯不明白——他刚刚才收到同伴发来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完全颠覆了他对状况的看法：和他们在矿区内交战过的“大天使”已经走了，而眼前的这个，则是自己过去的同伴，以及后来背叛自己，现在却又只身一人击溃“青阳”叛军的人。

“为什么？”

他再次对那具还活着的尸体问道，如同想要把自己从梦境中激醒。而就像在毫无不真实的梦境里一样，这从心到身都被教化、悔恨、毒药和枪弹摧残到近乎毁灭的突锐人，竟然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我的弟兄，到了这一步……”

席多尼斯只有嘴还在动着——

“……你却还不明白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么？”

似乎是暴走的异能将一切都释放出来了——席多尼斯仅存的一只眼睛，这一刻只剩下了平静与释然。

“我注定当不了英雄，”席多尼斯继续低吟着，“跟着你在‘欧米伽’……也只是条可悲的害人虫罢了……”

他是曾被盖拉斯定为头号猎杀目标的，害死了“大天使”所有其他挚友的背叛者。发觉他还活着，并以“大天使”的名义在“欧米伽”上挑起事端后，盖拉斯觉得是时候履行他为同伴的亡圞魂所立下之誓言了。

然而现在，盖拉斯却希望自己能救活他，可这是做不到的。

他的身体已经被超量吸服的“红砂”所侵蚀，又被自身暴走的异能瓦解。就像一部被超载的机器却短暂地恢复了运作，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但是，盖拉斯，并不期望看到这样的奇迹。

“你这个混圞蛋……为什么不把真相早点告诉我们？”

“已经来不及了……在我决定退出之后……达纳教化了我……但他注射的‘红砂’却成了是唯一能让我摆脱教化的东西……另外……”

破碎面罩下如同幽灵呢喃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明察秋毫的‘大天使’，怎么会相信一个背叛过他的混混呢……？”

也许别人会将这种话当作嘲笑，可它在盖拉斯听来，却如同一阵被绝望碾碎了的悲凉啜泣。

“席多尼斯……”

“你就真的这么……恨我么？”

他抛出这个问题，盖拉斯则想问类似的问题。

你真的这么悔恨么？

席多尼斯是整支队伍组建的起点，是除盖拉斯之外的“第二核心”，可结果，他却成了葬送掉所有人的叛徒……

叛徒……

盖拉斯只能这么想，只能这么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从自责中逃脱，让自己有个前进的目标，而不是抱着同伴的尸体，多等那些佣兵再次包围上来。

一切智慧生物都避免不了情绪的宣泄，而盖拉斯找到的“出口”，就是那个约他出来的人……

如今，看着他倒在血泊里，感觉却和在“神堡”上，于瞄准镜中看到的不一样……

他已经委身于绝望，臣服于命运的高压，只是为了不继续被人作弄，选择燃烧自我，以如此方式获得解脱。

“你就那么恨你自己么……席多尼斯……？”

他，在他的身边单膝跪下，请求一个答案。而在这一刻，那突锐人的嘴角，艰难且苦涩地扬了起来——

“也许……我们俩不过是彼此彼此吧……”

只有罪恶遍地的世界，才会需要“大天使”。换句话说，不是因为“大天使”的出现能拯救世界，而是因为世界堕落了，“大天使”才会出现。

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在他们拯救世界的过程中，他们已经快把它毁了……

盖拉斯不相信这一点。当年那个冲动、愤懑的他，在自己身上打下了这个烙印，又要将它留在那其他11个人的身上，才酿成了悲剧。

也许，真正不会被那10个逝者所原谅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的错……”

对于这样的结局，对于这样一个完全找不到罪恶根源的结局，盖拉斯无法再否定自己的错误了。他哽咽起来，像只受伤的老虎，但并不悲伤，只有枉留的遗憾……

“你觉得……”

席多尼斯看到了在盖拉斯眼中，似曾相识的迷茫——

“……是你做错了吗？”

“……”

他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对方——现在，一个答案对席多尼斯还有意义吗？如果错了，那么他会不会带着那永远无法释怀的怨恨去到另一个世界呢？

“没关系……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不管你我怎么自责……”

“……”

“去吧，出去见你想要拯救的人……”

席多尼斯的黑瞳逐渐失去了神采——

“……总有些时候……这个世界……还是需要一个……挺身而出的【大天使】……”

如同融入了虚空中，他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地板上的鲜血不再蔓延，终了的生命也停止了叹息。

盖拉斯不再是跪在席多尼斯的面前，而是跪在他的遗骸前，久久未动。

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突入水厂，解决了所有还在抵抗的“青阳”叛军。干扰解除了，无线电通讯如暴风骤雨一样布满了这一片区域。

“对空炮停止运作了……准备进入！”

“谁说‘大天使’还在里面？！”

“他真的在里面么？这么说刚刚里面的枪声里……”

盖拉斯自然听不见这些话。他转过身，为了确认敌情而走了出去……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目前正在干什么，只是想要确认某些虚无的东西……

通过得当的战术，他的护甲依然光鲜，面容依然齐整，但与之相对的，却是空洞的，似乎看什么东西都是透明一般的眼神。

当然，那些在远处注视水厂的“欧米伽”居民，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地方。

他们所看到的，只是在枪声停滞的水厂天台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突锐人的身影——一个手持“螳螂”狙击步圞枪，而且身着蓝色护甲的突锐人的身影。

“是‘大天使’……”
盖拉斯在“来世”里遇到的那个酒保说道。

“是‘大天使’——！”

很快便有人重复这个名字。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但在意识到刚刚噩梦般的几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现在又以怎样的结局结束后，三十个人，七十个人，最后聚集在附近，能看到水厂制高点的整整2428个人，全都开始欢呼起来。

“Archangel——！”

“Archangel——！”

“Archangel——！”

“Archangel——！”

“Archangel——！”

“Archangel——！”

………………

盖拉斯站在那里，俯视着那些因为生存之源被成功保护，正义之道得到践行的，振奋的人群，没有说一句话。

那些人在高兴什么？

明天得以继续？

不会再受任何人的奴役？

亦或是心中的梦想通过别人得到了实现？

很快，一切就会恢复如初。犯罪会被允许，杀戮会被继续……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戏……

<我还能做些什么？我……还该做些什么？>

盖拉斯•瓦卡利安站在那里，仿佛一个不再受时维影响的生灵，思绪飞到了虚无之中寻求一些考虑了一生的问题的解决之道，很久，很久……



尾声


2188年5月14日
12:44（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
“来世”俱圞乐圞部上层区。

对于这间密室，谢泼德听过一些传言，其中一条是：在失去亲生女儿后，艾丽娅曾经在此处和“幻影人”直接用远程通讯装置交谈过。

不管怎么说，作为解决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加上某些秘密已经被她看破，艾丽娅只请自己来此做客，也是情有可原。

至少，正带着其他船员去“欧米伽”最贵的餐馆吃饭的贾维克是一定能理解的。如果有什么他不能理解的事情，恐怕就是“为什么谢泼德会强烈要求他以那种方式请客”。

“你们能帮我的比我想象得还要多……”

用手摇晃着半满的酒杯，“欧米伽的统圞治者”两腿交叉地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谢泼德从昨天开始就表现出的窘迫姿态——

“……我觉得单纯给你一间‘炼狱’房间的使用权，也许是对你的侮辱。”

“我并不贪婪。”

“你当然不贪婪金钱，你贪婪胜利……谢泼德指挥官。”

艾丽娅拼了一口酒，给了对方一个微妙的眼神。

“我还是很好奇……星联是怎么把你，从一个怎么也学不会跳舞的肌肉男……变成红发的知性美女的？”

“这些都是机密……”

谢泼德尴尬地笑笑——

“……何况，我现在还是不太会跳舞。”

“你早就该学了，谢泼德。”

“艾丽娅，别告诉我你的下一句话就是‘我愿意亲自教你’。”

“你读肢体语言的能力也许比我还好……”

意识到话题可能失控，谢泼德连忙扫视了一下，提出了一个问题：“有人说，你在这里会见了‘幻影人’？”

“和那个老疯子说了几句话而已……他的人杀掉了我的女儿，可惜的是，现在谁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他会再出来害人了。”

尽管对很少人透露过，谢泼德还是知道……他认为自己知道，“幻影人”已经死了。

“那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艾丽娅伸出一只手——

“……看看这里，我们昨天才联手压制了一场叛乱，而今天，‘青阳’内的一些人就在为谁该接管它而来找我的‘麻烦’。”

事实上，达纳的计划差一点就成功了。他本人被击晕在自己的秘密基地里，部队却已经得到“出发”命令。要不是有个家伙炸掉了那座基地里的能源供应系统，让“青阳”上层无法有效地进行调动。整个空间站都会陷入极度的混乱。

结果，在艾丽娅的默许下，星联和议会的一些特种部队都及时介入了进来——这一点谢泼德事后才知道，同时也听说，逮捕在逃的达纳并把他押解回太阳系受审的“幽灵”，是一名人类族黑发女性。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保持原样，就像你3年前来找我一样。我会坐镇这里，让这里变得更好。”

“听起来你还是接受了达纳的那个计划？”

“这个聪明的蠢蛋没把它告诉我，这是他自作孽。不过我赶走他，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他的主张。”

谢泼德觉得这样做不错——过渡和改变固然很好，但牺牲掉太多人的自主和生命，是不可接受的。

这个时候，艾丽娅略微摆动了一下两腿，让谢泼德知道，她可能要摊牌了。

“艾丽娅，我觉得……我可能该走了。”

结果，那阿莎丽异能大师用一个严厉的眼神使谢泼德慢了两个拍子。

“你害怕我？”

“我不是害怕你什么都不做的样子……”

谢泼德诚实地说——

“……我是害怕你什么敢做之前的态度……”

“哈哈……”

她干涩地笑了笑，将酒全部喝完，接着说：“我想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之前在你的船……”

“现在是贾维克的船。”

“随便怎么说都好……你一定很想问，为什么在‘诺曼底’号上，还有‘绯苑’里，我表现得像一个穷疯了的舞女？”

“……”

谢泼德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点头。她现在必须谨慎地考虑言辞，避免给自己招来麻烦。

而艾丽娅将这种反应当成了默认。

“你想听为什么么？”

“……”

谢泼德还是没有反应，但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她确实很好奇，就像当初跟着艾丽娅来到此处赶走“塞伯鲁斯”一样。

“我的时间……不多了。”

艾丽娅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谢泼德，但后者，却从这平淡无奇的语气中，体会出了一些彷徨。

“你说‘时间’……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现在所想的意思。”艾丽娅再度直视她，“我本来有个女儿，却死在了你干掉的那个用刀的混圞蛋手里。在达纳起事之前，我还在犹豫，但在弄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之后，我觉得不能再犹豫了……”

“你是在说……‘欧米伽’的控制权？”

“也不尽然……这东西说到底，也不全在我手里。我充当一个形象，在必要的时候对它进行调整……但不得不说，有时候，议会的那些白圞痴的做法也有一定用处。”

谢泼德对于这一点，也许比艾丽娅体会得更深。

任何系统都有寿命。“永垂不朽”只是一个心愿罢了。就算是阿莎丽人，也得在生命的最终阶段接受阿瑟密女神的邀请。“欧米伽”这种没有纸面法规，只有直接权力系统的地方更是如此，但是这样一个系统崩溃之时，必然是彻头彻尾的混乱。

昨天发生的事情恐怕只是个开始，一个警告，警告艾丽娅，当她真的没办法再把权力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时候，会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在这样的系统已经到达它的极限的时候，最稳妥的方式是扶持起一个“敌人”——一个遵守游戏规则，而不是丧失理智，举刀到处乱砍的“敌人”。为权力的过渡做好准备，成为新的核心。

艾丽娅正在做的就是这种打算，而谢泼德想不明白的是，这和她之前的“行为失常”有何联系？

“你不会想不明白吧？……”

读懂了谢泼德的想法的艾丽娅，突然冷笑了起来——

“……也许我刚刚说‘时间不够’是有点夸张了……事实上，要养育一个孩子直到她拿到博士学位，也许连100年都不要。”

这下，谢泼德懂了，但她立即又提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很特别。想想看，拯救银河系的约翰•谢泼德……这样的人，他的成功也许在基因层面就已经是注定了。阿莎丽人吸取的便是其他种族的优点，就像你的那位小女朋友喜欢拿头撞人一样……”

“呃……你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想提出这个要求么？”

“你很清楚你是谁，但你又什么不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呢？”

艾丽娅的这个问题让谢泼德无言以对，她只得问：“你想怎么办？”

“如果我的情报没错，你的船员还会呆一阵子……”

艾丽娅一边说着，一边从她那边的沙发站起身，在只有她们两人的房间里，朝谢泼德走过来，并坐到她身边——

“……我们还有1个小时。如果你想好好享受享受，3个小时也没问题。”

这紫色皮肤的阿莎丽人在耳边轻语的感觉，确实十分有诱圞惑力。这一瞬间，谢泼德觉得自己的呼吸频率真的加快了，不过在一阵称不上犹豫的犹豫后，她叹了口气。

“艾丽娅，不好意思……”

“……”

“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邀请。”

“是么？”

“夫人……如果你允许我这么称呼你的话……我觉得……你自己的问题，还是要用更平和的方式来解决。这种闪电式的玩法……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不怕我现在就把你扒光么？”

“……”

这句话让谢泼德打了个寒颤。

确实，她有一个N7战士的灵魂，还有一个接近N5战士的身体，但若是真要一对一地打起来，还是打不赢一个活了近千岁的阿莎丽女族长……被教化弄坏了脑子的贝妮西亚是一回事，现在正处于巅峰状态的艾丽娅又是一回事……

然而，她还是决定摇头。

“抱歉，艾丽娅……还是……不行……”

“……”

那阿莎丽人刀子般的视线仿佛真的能把她切断一样，但她甚至闭上眼回避了这一点。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谢泼德突然觉得艾丽娅抽身走开了。

“你可以走了……”

艾丽娅背对着她，面对一面巨大的显示屏，抱臂站着——

“……去和你的船员团聚吧。”

“……”

从进入这个房间起，那个屏幕上就在播送几段有阿莎丽人表演的特殊节目——这也是谢泼德从一开始就觉得事情不对头的原因之一。

“那么告辞……”

“谢泼德。”

“嗯？”

“其实，如果1年多前，就算你不超载反应堆，却以这个身体来找我的话……”

艾丽娅瞥了她一眼——

“……我也是愿意狠狠亲你一口的。”

“啊哈……”

谢泼德耸了耸肩膀，却没回头——

“……我们俩都是大傻圞瓜……”

“再见。”

“再见。”

离开“来世”，穿过那空荡的迎宾长廊。谢泼德回到了“诺曼底”号上。

她打算去3号甲板上个厕所，结果出了电梯，却看见一个突锐人背对着她站着。

在盖拉斯•瓦卡利安面前，是“诺曼底”号上的纪圞念墙。上面的名牌，一个个都属于迄今为止在“诺曼底”号上服役，又献出了生命的人。

几个月前，几名人类在“欧克”号事件中牺牲。其中有至始至终的星联军人，也有随谢泼德一起出逃的前“塞伯鲁斯”成员。每个人都是为了崇高的目的而牺牲，而现在，那面墙上又多了一个名字。

【席多尼斯•拉克雷卡莱】

盖拉斯亲手做了这个牌子，并把它贴了上去。这也是他为什么没去参加贾维克所主导的餐会的原因之一。

“瓦卡利安？”

“……”

他没回答，就像没听见谢泼德的话一样。

她，并没有再去打搅他，悄然离开了。

过了一会，3号甲板的电梯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突锐式便装的普洛仙人走了出来。

“贾维克？”盖拉斯回过头，“你不是应该……”

“我还是受不了被玛塔莎叫作‘欠债大叔’的感觉……”

贾维克一边说一边往左舷的休息室走——

“……所以一个人逃回来了。”

“他们一定很失望……”

“不，他们高兴着呢——一个板着脸，不懂如何讲笑话，也不懂怎么骚扰女同事的老古董终于走了。”

盖拉斯跟着他，进入了休息室。贾维克找了一杯喝的，一口灌下，然后问：“有什么要谈的么？”

“只是想问个问题……”

“嗯？”

“在你的循环里，有没有叛徒再度为你们立下功勋？”

“没有……”

贾维克甚至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背叛我们的附庸很快就成了收割者的傀儡，而我的同族也无法逃脱教化的污染……”

“这样啊……”

“不过……”

贾维克突然转过头来——

“……有人试着记录下了一些普洛仙尸傀的意识。”

“嗯？”

“他们的自我感知被封住了。身体被收割者的意志掌控……可是他们的灵魂在记忆体内呐喊……想要挣脱牢笼，回到同伴的群体当中……”

“这记忆……痛苦么？”

“痛苦极了……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命运……但他们仍在呐喊……祈祷获得救赎……”

“……”

盖拉斯思索了一下，然后说：“贾维克，不论你和你的船员为星联做什么，去哪里……我想，我要入伙。”

“嗯？”

这次换贾维克看着盖拉斯的后背，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以为你已经厌倦打仗了？”

“怎么可能，老兄……我也以为有个普洛仙人打算在伊甸主星上把自己重新埋进坟里。”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奎利人怎么办？”

“她一定会跟着我来的……我摆脱不了她。”

盖拉斯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中涌起一阵苦涩的甜蜜。

盖少、塔莉入伙

第二幕《正义的罪孽》结束








预告：


“我以为法律规定……没有人可以在未经银河联盟允许的情况下开启的新的质量效应中继器……”

“但显然法律在战时是不怎么管用的。收割者就在屁圞股后面，‘赶快逃走’才是至高无上的律令。”

“那么它通向哪里？”

“一个神奇的星球。”

——————

“这里的居民生活了有5万年了……但……这是为什么？”

“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普洛仙有关。”

“贾维克，你难道不想说什么么？”

“我……没什么可说的……”

——————

“我们受到攻击！……（噪声）……敌方人数众多！她们还有空中支援——！”

“‘勇士’小队，务必把他们救出来！我们损失不起一台挖掘机！”

“她们像疯了一样打过来……谁能告诉我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

“你必须看看这个……目前的一切数据都表明，南方大陆的沙漠不是在过去的几百万年里形成的……而是……”

“这又能说明什么？”

“难道你没想到那片被沙子掩埋的殖民地么？”

——————

“贾维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要你告诉我——！”

“这里的一切……都是错误……”

“错误？”

“你们自己进化过程中所出现的错误，我们纠正了……结果……就造就了另一个错误……”



下一幕——第三幕——《停滞的进化》




注：这一幕可能会给观众某部科幻巨制电影的各种即视感，但可以保证——事实绝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0，休伦中继器


2188年6月7日 09:40（地球标准时间）
太阳系星团 太阳系
地月圈 “神堡”空间站 圆环区

比起经过上千年的太空演进，已经习惯了星空的其他星际种族，人类还是喜欢在抬头的时候能看见有白云衬托的蔚蓝色天空。

“神堡”圆环区的环境是封闭的。这使得人可以不受限制地房子和走廊外面活动。一条循环的河也得以存在。

“也许当初就不该把你放出来。”

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的黑发女人坐在露天酒馆的一张桌边。与其相邻的桌上都没有人。

“我还是想知道……”

说话者的真实身份使得那女人选择了这张桌子——

“……你这次复活我花了多少钱？”

“你猜呢？”

“每次你都这么反问我，但每次我都猜不对。”

“我只是怕你觉得我偷工减料。”

“什么……？”

“我就直说了吧，省得咱们俩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谈……其实，这次的‘雅典娜’计划只花了一亿星币。”

结果，那个身着星联制圞服的红发女人把嘴里的一口清水全喷了出来。而对面的黑发女人早有准备，把一叠餐巾举在面前，挡住了部分飞溅的水。

“我靠（What the
hell）……你一定在唬我！”

“我真的没骗你，谢泼德……”

现任星联科学家，“雅典娜”计划的负责人，米兰达•罗森认真地说道——

“……你知道么？这一次，在我们捡到你的时候，你其实是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

“也就是说我还没死？”

“不过也差不多了……星联士兵在‘神堡’内部一处先前从未被发现的有机体处理站里发现了你，那时候你的生命特征几乎微弱到无法计算……不过还在，这就够了。”

“那么……你干嘛把我的脑子放到……凯莉•钱伯斯的体内？”

“因为染色体特征混乱。”

“什么？”

谢泼德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米兰达双手都摆到了桌子上，“我们对那个快要死掉的你做了检查，结果发现你体内……主要是脑部，染色体特征从男性变成了女性……就像做变性手术时被人乱搞一番一样。”

“我以为这只是个玩笑……”

“不是玩笑。虽然很不合理，无法解释，但这就是当时我们面临的难题。好在你的大脑还活着，并没有损坏太多，而且染色体特征一致。于是我向哈克特上将申请一个死去女性的身体，而他想都没想就把凯莉那孩子搬出来了……”

“……”

听到这个，谢泼德向后靠了靠，似乎叹息了一声，说：“我对不起她。”

“你不必自责……”

“是我告诉她应该留下来照顾难民，结果我没想到‘塞伯鲁斯’能派武装部队进攻‘神堡’……”

“你知道吗？谢泼德，”米兰达突然倾身向前，“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不欠那个孩子的。自从‘霸主’入侵这里开始，‘神堡’的防御就被证明是无法应对一场正规军战争的。先是‘塞伯鲁斯’，然后就是收割者主力舰队……这座空间站从一开始就是陷阱。而正是你的努力，救了那些还没来得及逃走的人。”

“谢谢夸奖……”

谢泼德苦笑了一下——

“……那么，然后呢？就因为只是把我的脑子放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所以这么顺利？”

“我们想过要克隆一个你，但克隆人的不稳定性让我们打消了这个念头，何况从一个染色体不正常的躯体上取样，要冒更大的风险。”

“可凯莉的基因和我的……”

“这就像捐献器官，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然我们给她做了改造手术，这使得你不必经过太长时间的锻炼就能让那身体达到N5级别特种兵的标准。”

“真是谢了……”

“把一个还没死的你复活，可比把一个已经死了的你复活要容易多了……”

米兰达笑着，抿了一口茶水——

“……何况，我觉得和身为女性的你对话，其实更轻松。你知道么？其实在当你的副官的时候，我有点难以克制……那想和你上床的念头……”

“呃……”

“开个玩笑，别介意。”

米兰达自然而然地把话圆了过去，抬头看了一眼“圆环区”内圈的虚拟天空。

“5年了啊……”

“是啊，5年了。”

2183年，约翰•谢泼德得到了“幽灵”提名，却极为讽刺地卷入了一场由叛变幽灵支持的惊天阴谋。收割者的存在就此被揭发，而经过了5年的不懈努力，银河系的有机生命体终于挺过了灭亡的危机，利用“擎天炉”迫使收割者停战。

那座被银河系内各个种族的精英人才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超级武器，向四面八方放射圞出美丽的蓝色光芒，影响了收割者的意志，让它们停止了对有机文明的无情攻击。

战后的局面一度成为彻头彻尾的混乱——那道蓝光摧毁了所有质量中继器，导致各族军队被困在太阳系或者临近星系内，好在战争终止后，收割者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复卡戎中继器，然后借它，利用某种未知的手段单向跳跃到其他中继器所在星区，再修复其他的中继器，让智慧种族可以重新使用这个星际交通网络。

“我快忘记那个故事了……‘霸主’是为了什么袭圞击‘神堡’来着？”

米兰达用怀念地语气问道。

“护工被幸存的普洛仙人改造了……结果，‘霸主’发现自己的同伴都过不来，所以决定自己动手，覆写‘神堡’的控制代码。”

“我不得不说这位收割者前辈是个勇敢的家伙。”

谢泼德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想不出来有什么生物会笨到把自己的护盾系统和另外一个家伙的生命值绑定在一起。”

“……”

突然间，米兰达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谢泼德注意到了，于是眯起眼问：“有什么问题么？”

“这完全不合逻辑不是么……？”

“什么不合逻辑？”

“你和T苏尼博士带回了‘擎天炉’的设计图……你参与了捣掉‘幻影人’老巢的战役……但是，‘幻影人’把‘擎天炉’和‘神堡’的关系告诉了收割者……”

“他被教化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

米兰达摆摆手——

“……我在想的是，为什么收割者建造了‘神堡’作为一个陷阱，然后有个种族在几百万年前发明了‘擎天炉’，想把它安在‘神堡’上终结收割循环？……最令我想不通的是，谁能想出这样的点子？难道他们在被收割以前就已经把‘神堡’和收割者摸透了？那么他们为什么没能阻止自身的灭亡呢？”

“……”

谢泼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一直以来也觉得有些事很不对劲。比如维吉尔所说的，那些幸存的普洛仙科学家登上“神堡”，并改写了“护工”的程序。在目前的世界里，“护工”被证明是不可干涉的物种。稍微对其中一只做点什么，那生物就会自爆地只剩一点无法分析的残渣。很难想象，即便是普洛仙，要怎么改写这种东西的行动程序？

正在谢泼德保持沉默的时候，米兰达突然又绽开笑容，摇着头往后一靠，说：“管他呢……反正它们现在已经成为一群在银河系里漫无目的游荡的大龙虾了。”

“啊……这正是我想说的……”

两人一齐笑起来，终结了这个让人忧心的话题。

“那么，你下船的时候顺带买了衣服？”

“是的。”

“我希望你买的不是一条裙子，”米兰达用带些恶意的语气说，“除非你愿意再花几个月时间学习怎么坐得像个女人。”

“啊……军队里的女人也不这样么？”

“看看我，也许你会有灵感的……”

“你也许还得教教我怎么正确地休假。上次的一次长假，我基本是在银色海岸的竞技场里度过的……”

自从被选为“幽灵”，谢泼德实际上就基本没闲下来过——萨伦的叛变让他那时的行动刻不容缓，谢泼德离开“诺曼底”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而且大部分还是为了执行公事。到了为“塞伯鲁斯”服务的时候，白白损失的两年时光也没让他有机会找回来。拜访“欧米伽”、“神堡”和伊里姆，把那个化名“布鲁克斯”的女人收集的名单的人全都找到，再带着他们奇袭收集者位于银河系中心的基地。

在拒绝“幻影人”的请求，引导小行星撞毁一部质量中继器之后，谢泼德就更没有时间休息了……或者说他确实休息了一段时间，那是因为星联以“屠圞杀巴塔瑞人”为罪名把他软圞禁了起来等待调查。

收割者入侵银河系后，他恢复了自主行动权，哈克特甚至把一大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权力都交到了他手上，但很难想象在那种全宇宙都在打仗的情况下，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理由要休息……终于，在谢泼德累得不行的时候，安德森将一座公寓交给他代管，他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和莉亚拉安稳桐琴的根据地。

然后，收割者全面袭圞击了“神堡”，把这间公寓给毁了……

<能‘劝’他们停战真是太好了。>

谢泼德由衷地想到。

在战后，会给银河系造成麻烦只有趁着混乱崛起的各式各样的割据势力，或星际海盗。对付他们可比打赢几千米长的仿生态无畏舰要轻松多了。“诺曼底”不再是议会控制的特攻舰，而是星联属下战舰了。基本上，要它出动的情况都和人类殖民地有关，要么就是涉及一些普洛仙遗迹，需要借助贾维克的才能。

作为他的副官，谢泼德要处理的事情相对以前还是变少了。他一度被认为是个冷酷无情的星联军人兼议会“幽灵”，但在一定程度上，这种行为模式是被紧张的生活节奏逼出来的。现在银河系获得了和平，每个人都需要把紧绷的神经放开了……

谢泼德偶遇同样放假的米兰达，聊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由于身份的关系，她觉得自己还是返回“诺曼底”号看一下比较好，结果刚一在D24空港登上那艘船，试图去贾维克经常呆的左舷休息室。

结果她到了那里，却看见了船员之间极为少见的一幕。

休息室的地板上有几个被打破的杯子，饮料撒了一地。而就是在这片混乱的当中，两个身影相互纠缠着，僵持着。

那是罗莎•彼得罗夫娜和玛塔莎•纽嘉•诺曼底。曾经是“塞伯鲁斯”特工的人类女孩正用手狠狠地掰奎利少女的防护服面罩，她自己的嘴巴则被玛塔莎的手指扯着，很不自然地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