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武装如何？”

“一般，他只用一把‘长枪’……虽说是稀有货不过性能也就那样……但在他手里……这么跟你说吧，别露头，除非你的动能护盾是改装过的。”

“那家伙会异能么？”

在突锐人中，异能掌握者是少数，而且还不受欢迎，但是拥有像萨伦、盖拉斯那样战斗能力与经验的突锐人毕竟是少数。如果这个冒牌的“大天使”能只身一人反制“青阳”的包围，他八成是有异能的辅助。

“他不会异能，至少目前为止没人看到他使用过……”

那个人类给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呃，不过这家伙是个爆破专家。”

“你圞的圞人能清出一条安全的路线供我们前进么？”

“我们已经做到了，付出了10条人命的代价……”

这个时候谢泼德提了一个问题。

“怎么称呼你？”

“呃……泰拉克……乔治•泰拉克”

贾维克意识到这是谢泼德在教自己礼仪，但他觉得有时候这并无必要。

“泰拉克，我为你的损失感到遗憾……”

当然，他还是在对话时加上了礼貌的称呼——

“……不过你们自己有什么计划？”

“我的人堵住了几个主要入口，剩下的装了警戒装置并埋下了陷阱。他不太可能逃出去，但我不确定再僵持久一点会不会……”

“你担心他能找到别的路？这里是‘欧米伽’。你们在这里经营多长时间了？”

“嘿，伙计，如果你懂一点‘欧米伽’的历史你就会发现，这里的复杂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神堡’。就算是艾丽娅自己也不一定知道这个空间站上的一切。”

“言归正传，”谢泼德又开口了，“你们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我们投入了足够的人员，却经不起和他的消耗。我的人至今都没有找到一个机会直接命中他。他精于寻找掩护和绕道，说实话……”

泰拉克的视线越过贾维克的肩膀，盯住了盖拉斯——

“……嘿，那个跟班看上去很眼熟……别告诉我他是……”

“你终于发现了吗？”盖拉斯耸了耸肩，“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认出来了——你在2185年还只是个新兵。那时候你在我的瞄准镜里只是个低圞价值目标。”

“你是‘大天使’？！”

在场的还有几名“青阳”的二线士兵和后勤人员。他们听到这个名字，几乎全都转过了头来，但，毕竟那个外号所代表的人并非是什么银河歌手或电影明星，所以没有一个“青阳”的人向盖拉斯献花或想和他合影。

“正牌的‘大天使’在这里……也许我们有救了。”

泰拉克这段打破僵局的话同时带有讽刺、欣慰和怀疑。盖拉斯对此反应并不惊讶。

“顺便，”泰拉克看着贾维克和谢泼德，“你们到底谁是指挥官？”

“我。”

贾维克回答道。

“上头只告诉我说‘会有‘诺曼底’的专家带人来助阵’，但没想到是这样亲自上阵……”

“我们已经习惯了。”

“我会把情报交换机制调整到和你们同步的状态，如果需要支援，叫我一声。”

“但愿情况不会发展至此……”

“无论如何，我现在叫人重启电梯……”

通往被封圞锁区域的最近途径是搭乘一座被“青阳”控制的电梯，而在其中，贾维克最后一次确认了自己几支小队的任务安排。

贾维克自己会带着莉亚拉和梅伦沿直线穿过整个封圞锁区——至少看上去是如此，他的目的在于让谢泼德、罗莎和玛塔莎能完成他们的任务。

这三个女性士兵会绕到右翼再穿圞插到左翼，如果时间掌握得合适，想从后方袭圞击贾维克一行人的“大天使”将会收到惊喜。他将被两面夹击，而若是这样还不足以令他就范，贾维克会把那个工作交给剩下的人。

第三队，盖拉斯和阿奎娜没有具体的行动路线。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在其他任何一队遇到“大天使”并将其拖住的时候，设法从敌人意想不到的位置发起“致命一击”。贾维克不认为有任何人能逃出盖拉斯的瞄准镜再近他的身。就算有，也还有一个浑身是“刀”的伊鲁卡斯人在等着他们。

“补充一点……”

贾维克转过头来——

“……尽可能别让这家伙死了。他不是滥杀平民的恶人。”

“那么如果他不依不挠呢？”

“那就杀了他。”

贾维克这么说的同时，瞥了谢泼德一眼，而后者对此毫无异圞议。

“如果约翰在的话，他也会这么选择的。”

“我相信你。”

在某些方面有共同点的两者享受着一语双关的美妙感，而其他人则专心确保自己的武器装备处于最佳的运转状态。

“外援到了！”

守在电梯出口的“青阳”佣兵看上去灰头土脸的。他们的防御工事被炸掉了半边，三圞条裹尸袋也摆在墙角。

“说句实话，我现在开始担心了……”

盖拉斯在走过那批死尸的时候说——

“……如果那家伙在我们面前摘下了头盔，然后发现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办？”

“这话从一个突锐人嘴里说出来……

梅伦看了看盖拉斯的面孔，摇摇头——

“……不值担忧……也没有笑点。”

“你是在变相讽刺我的种族的长相问题么？塞拉睿护士？”

“错误结论！本人职业不是护士，是塞拉睿特勤组员！”

盖拉斯立即回敬：“对一个神堡安全部特工、欧米伽义务警员兼反收割战争中的突锐军方高级顾问来说，肖像权是很重要的。”

“我说，”玛塔莎嘟哝着，“虽然没听清这位突锐大叔在说什么，但他好像经常被炒鱿鱼啊……”

走在最前的谢泼德和贾维克对望了一眼。前者小声问道：“告诉我你现在正在想‘咱俩都招了些什么货色入队’。”

“我什么都不知道（I got no idea）。”

这个时候，泰拉克传来呼叫：“贾维克指挥官？”

“我是，怎么了？”

“上头命令我们遮断了附近所有的非授权通讯。这是我们自己人的线路。最好让你的队员们对其进行同步。”

“收到了。”

谢泼德也听见了，但就在她调整通讯频率之时，贾维克按住了她的手。

“？”

她无声地提出问题，而贾维克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传达生物信号表达自己的意见——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念头从何而来。

“继续前进。”

待各小队散开了一段距离，贾维克用原先的频率发起呼叫：“各小队，状况如何？”

“这里是瓦卡利安……我们找好了一个埋伏点，在你们走更远之前不会移动位置。”

“这里是谢泼德……我们正沿侧路前进……没有敌影，没有陷阱。”

“谢泼德……注意，”贾维克读着地图说，“你们前方是一条竖井，进入之前让玛塔莎放一个浮游机兵侦察侦察。”

玛塔莎在一年多钱还只是个未经阵仗的奎利少女，但现在她已经经过了适当的训练。几项适合奎利人的装备也已经交给了她。

“也许我们应该再招一个克洛根人……”

玛塔莎对自己的能力并不十分自信——

“……我只擅长弄来一般人买不到的商品。我应该和‘银色圞女郎’一样呆在甲板上。”

“‘银色圞女郎’？”谢泼德疑惑地说，“谁？”

阿奎娜做出了解释：“玛塔莎给伊蒂取的外号。她给我们所有人都取了外号。”

“那我呢？”

玛塔莎立即给出答案：“‘烈火’，女士。”

“听起来很酷……”

贾维克按照时间表，等着谢泼德的小队穿过那个竖井，而在他身后，梅伦注意到一具还没被收殓的“青阳”成员的尸体。

“巴塔瑞人。死亡原因：射杀。死亡时间：1个多小时前……”

“你能从这个‘自己人’身上找到什么？”

莉亚拉问道，而梅伦似乎根本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不对，不合逻辑……”

梅伦发现了什么，并开始絮絮叨叨——

“……大体积物体造成的冲击伤。不像弹丸……”

“也许是霰圞弹枪造成的？”

“不可能，霰圞弹枪从来不发射这种‘弹丸’。这更像被质量效应场加速推出的刀子……”

“先不管那个……”

贾维克打开另一个子频道——

“……瓦卡利安。谢泼德的小队即将通过竖井进入D6区，你和阿奎娜最好换个位置。”

“了解。”

“贾维克，前方有岔路……”

谢泼德报告道，突然之间她的声音变得尖细——

“……Heaper，当心——！”

“呯呯呯呯……！”

一连串枪声迟了一步才传过来。同步的数据链将即时情报传入贾维克盔甲上的个人电脑内。他惊异地发现，敌人发起攻击的位置，处于谢泼德的背后。

<他怎么绕到她们后面来了？！>

贾维克想不明白原因的时候，谢泼德和她的两名同伴正处于危险之中。

她们离开竖井后便来到了一座浮空的走廊上。差不多是同一时刻，谢泼德在查看环境情报的时候，靠面板上瞬间亮起的一个红点洞悉了敌人的存在。

“！”

攻击在地面上造成了一排弹坑——多亏了谢泼德的反应才让其他两人也有时间回避攻击。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各自的掩体。

玛塔莎大叫道：“那家伙一定就是冒牌的‘大天使’！”

谢泼德基本同意这个观点——在失去视野前的短短两秒内，她已经看清了那个站在高处的突锐人的身影。

那个人全身都被银灰色的制式护甲包裹着，手中握着一把M-7“长枪”型突击步圞枪。那样武器让谢泼德想到了他在反收割战争开始6个月后所遭遇的一场危机——一个被“赛伯鲁斯”造出又抛弃的自己的克隆体试图取代自己的地位。

现在，同样的难题落到盖拉斯身上了——一个突锐人装成他的样子并接下了他的工作。他确实有些能力，但正是因为这样，“谢泼德突击队”必须慎重地对待他。

<盖拉斯也许已经和贾维克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谢泼德在心中尴尬地想到，然后打开了自己护甲上的扬声器。

“嘿，伙计，我们不是‘青阳’的佣兵！我们想和你谈谈！”

“……”

谢泼德的声音暴露了他在掩体后的确切位置，但是射击并未到来——这让谢泼德感到一丝希望。

“能和我说句话么，‘大天使’？”

过了几秒，一个被变声器弄得走了形的声音在谢泼德头顶响起——

“如果你们不是‘青阳’的人，你们怎么进得来？”

“我们……和‘青阳’达成了交易。”

“条件是带着我的头回去？”

“没有那么残酷。我们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行动给这个空间站本身造成太多麻烦了。希望你收手。”

“……”

沉默似乎是合理的反应，但就在谢泼德打算继续交涉之前，那个突锐人说道：“我要和你们面对面地谈。”

“但我们会举着我们的武器。”

“随便。”

对方平淡的语气引起了谢泼德的一丝怀疑，但她还是慢慢地从一堆板条箱后面起身，用枪瞄准着对方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大天使’。”

“得了吧，我知道那只是个代号，而且你没有‘版权’。”

“那个懦夫自己走了，我更像是来洗刷‘大天使’的威名的。”

“但你没有做到他一直能保证的事情——不伤害任何一个平民。”

“这个空间张需要净化，我不能顾及那么多。”

听到了对话的玛塔莎小声说：“我不得不说，持有这两种理念的人都有偏执狂倾向……”

“闭嘴，”罗莎低声喝道，“奎利矮子。”

“你也不高啊，‘小恶魔犬’。”

此时谢泼德和“大天使”的交涉还在继续。

“在我看来你更像是个诱饵——把我限制在这里，等‘青阳’的包围完成。”

“你被他们包围并消灭只是时间问题，”谢泼德点出了问题的本质，“我是来调停的。目前为止你的‘除恶行动’牺牲太多收益太少。朋友，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大天使’的。在真正会让你后悔的事情发生之前，停手吧……”

此话一出，谢泼德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变化。

他的脸被流线型的整体式头盔遮住了，但谢泼德觉得那张被面罩掩藏着的嘴好像动了动，只是，那并非一个好兆头——

“你太天真了。”

原本便直指着谢泼德的“长枪”喷出火舌。后者立即向后翻滚，避开了大部分子弹，并靠动能护盾挡住剩下的。

“玛塔莎、Heaper！”

在她回避攻击的时候，她的两名同伴探出身来进行援护射击。玛塔莎将万用工具内置的指向性EMP发生器对准了“大天使”。

“叫你超载……！”

她试图瓦解目标的动能护盾给己方创造优势，可被她直射圞出去的电场并没有打中目标——“大天使”及时地丢出一台诱饵型的浮游机兵，像避雷针一样吸收了大部分电场。

“他有好多高级货啊……”

“贾维克，这里是谢泼德！……交涉失败了，你们在哪里？”

“正在赶过来，你能不能把他引到我们的方向？”

“有点难，那家伙的装备和技术都不是一般等级！”

“该死……瓦卡利安，你在哪儿？！”

“正在转移位置……”

盖拉斯回应着，突然加上了一句——

“……我身边的这只‘圣鸟’要求急行军。”

“批准！”

贾维克通过情报共享看到了谢泼德那边的情况——敌人只有一个，但不论如何这个家伙曾以一己之力对付“欧米伽”上的整个“青阳”佣兵团。比起盖拉斯，这个新的“大天使”更不讲原则，也就更危险。

贾维克希望动用所有人的力量围住他，这也是他设定一开始那个计划的原因，但是他完全想不出来谢泼德的小队怎么会被抄后路，除非附近的“青阳”部队被“大天使”迅速地干掉了。

“谢泼德，你状况如何？”

“还撑得住，我们正在稳步后退。”

扔掉三个热能弹匣后，谢泼德怀疑“青阳”的说法到底有几分正确——他们耗费众多还未伤到这个“大天使”一根毫毛，但现在谢泼德发现，对方虽然棘手，自己却能凭一具女人的身躯一次打掉他至少40%的护盾。

“Heaper，下一次瞄准他的脑袋，等我信号。玛塔莎准备。”

“收到。”

“明白啦。”

谢泼德深吸一口气，在“大天使”停火让“长枪”自行散热的时候，从废弃的水槽后面跳出来。

“！”

“大天使”瞄准他，用万用工具发射了被包在质量效应场内的燃圞烧圞弹，但这个举动使得他难以顾忌另两个女孩——他选择用完成部分散热的“长枪”攻击露出整个上半身的玛塔莎，而与此同时，罗莎已经让自己的“猛禽”对准了他。

“呯！”

按照罗莎要求进行过改装的“猛禽”需要蓄能来最大化质量效应场的效果，但一击便相当于一把标准型的“寡妇”。保护“大天使”头部的动能护盾闪烁起来，那电光游走的姿态让正忙于冲出火海的谢泼德确信“大天使”的护盾已经耗尽。

“不要停！”

罗莎知道自己的下一击便能要了那家伙的命，只要玛塔莎及时召回浮游机兵来拖住“大天使”的行动。

“呯！”

看到瞄准镜内敌人摇晃的身姿，罗莎知道自己射中了——仅仅不到100米的距离，加上同伴与长官的配合，不可能失算。

“大天使”的身影从众人看不见的平台边缘掉了下去，同时，贾维克的人打破了一扇损坏的密闭门赶到了现场。

“谢泼德。”

“我们没事……”

比起检查自己的护甲系统状况，谢泼德快速地跑到走廊边缘观察下方——

“……他应该死了……！”

本来没有人敢确定目标的生死，但在一秒之后，当一阵“狂风”击中谢泼德下颚时，每个人都得到了答案。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大天使”翻过护栏并从地上抓起被打翻的谢泼德搂在胸前。罗莎的第一反应是奇怪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狙击步圞枪——仿佛它只不过是个玩具。

“你……”

站在合适角度的其他人难以相信他们所看到的。

在谢泼德身后露着半个身子的“大天使”，已经丢掉了被打出一个大洞的头盔，用他真实的容貌面对着“谢泼德突击队”的大部分主力成员——他的脸上有鸟喙、白色的羽毛以及一双血红色的双眼。

“别告诉我……这是个伊鲁卡斯人？！”

谢泼德看不到自己背后的状况，但她此时其实并不关心那个人是谁。

“听着，你无路可逃了。”

“我不这么想……”

那个生物用带颤音的语调回答——

“……你们刚刚见识过了杀我有多困难。”

“你花了多少钱才让医生把你整成这个样子的？”

“我很意外这里还有‘前帝国军’的人，”这只大鸟讽刺道，“这样说你们就明白了吧？”

贾维克知道这句话是针对自己的，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了她，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欠债大叔？”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贾维克做出了唯一可行的选择——他知道伊鲁卡斯人是如何与他的先辈以及收割者战斗的。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来历不明者虽说看上去还年轻……不，应该说正因他年轻才更危险……他只要动动一条胳膊便能在一秒之内杀掉自己一半的同伴。只有妥协才能保证事态不进一步恶化。

“把你的粒子步圞枪扔掉……扔到桥下去。”

“我不能这么做……”

“是么？”

那伊鲁卡斯人这么说着，同时用异能让手掌部位的羽毛硬化——

“等等！”

贾维克眼见着谢泼德脸部的皮肤要被割裂，便高举右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弧。就这样，普洛仙帝国最后的军工奇迹在空中翻滚着，坠入黑暗。

“那很贵的啊！”

玛塔莎向那伊鲁卡斯人抱怨道，但后者反倒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奎利人……这个循环里，熟悉的面孔倒也不是没有。”

“那我呢——？！”

被人工照明浸染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啸。另一只被贾维克等人所熟悉的“白色大鸟”俯冲下来，落地之后，全身的羽毛都向后收拢。

“？！”

挟持住谢泼德的伊鲁卡斯人像是刚刚生吞了一只维刃一样，原本就占去其脸相当一部分面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阿……阿奎娜……？！”

“沙拉蒂，别以为只有我惊讶……”

阿奎娜毫无畏惧地站在那个陌生的伊鲁卡斯人面前。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抱住谢泼德的那个比阿奎娜矮上了不止一头。

“这……这不对！他们说……”

“放她走。”

“……”

阿奎娜的出现显然引起了对手的慌乱，贾维克决定静观其变——谢泼德的咽喉还被无数把“刀刃”抵着，他不能冒这个险。

就在“谢泼德突击队”的人认为情况有可能重回掌控的时候，那伊鲁卡斯人突然停止惊惶的呢喃了。他的眼睛变回了不那么纯净的蓝色，突然说：“该死……该死……”

“喂……！”

“！”

他没有任何预警地将谢泼德往她的阵营那边一推，接着是突锐式护甲的全面崩解。

“趴下！”

贾维克拉过谢泼德并将她压在身子底下——不管那个伊鲁卡斯人是不是打算使用那名为“暴雨”的一招。

“……”

重新站起之前，众人听见的是大鸟扇动翅膀飞走的声音。谢泼德说着“没事”并和贾维克一起检查自己的队员。

“我没事！”

玛塔莎舒舒服服地躺在阿奎娜的臂弯里招手，其他人也只有动能护盾受损而已。

“必须重新编写相关资料了……”

梅伦拍着自己身上的碎屑——

“……将‘爆头’的致命率降低5个百分点。”

“瓦卡利安，”贾维克呼叫着盖拉斯，“告诉我你都看到了。”

“嗯……”

前任“大天使”的声调中听不出太多的震惊，更多的倒是疑虑——

“……那么，现在要担心的人不只是我了吧？”

“不只是你，”贾维克望了望深不见底的矿坑，“不过还好只有我一个人‘损失惨重’。”

218圞9年5月13日 10:42（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 “绯苑”酒店

贾维克带人撤回据点之前，“青阳”佣兵已经依照他的要求出发到矿区下层打捞他的普洛仙粒子步圞枪。每个人手似乎都是空的，除了或多或少的怨气。

艾丽娅站在二层某个房间的窗边看着贾维克的队伍从一个VIP通道走进酒店。她本人之后并未在先前的会议室内现身，而是通过一个屏幕参与会话。

“你们和‘大天使’交过手了？”

“是的，”贾维克耸耸肩，“情况远超我们的想象……”

“一个伊鲁卡斯人？”

艾丽娅不能轻易相信这个说法——贾维克的供述听起来实在是太荒唐了。

“那是我的同胞没错，”阿奎娜站了出来，“他叫‘沙拉蒂•库蒙’，是普洛仙帝国第外族兵团的成员，但是他在一次战斗中失踪了……”

在阿奎娜泄露更多信息之前，她注意到了贾维克的眼神，于是闭上了嘴。

“所以在我的空间站上有一个睡昏了头所以满腔怒火的伊鲁卡斯人？”

“表面意义。正确……”

梅伦说话了——

“……但这后面有更多疑点。”

“比如他为什么要装扮成一个突锐人？”

艾丽娅替梅伦说出了他的疑虑。

“是的……他来自上一个循环。是异族个体，从活动资金到辅助环境……很难独自准备……”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得到别人的支持？”

“很难说，”莉亚拉提出了作为“影子经纪人”的权威观点，“我们不能基于现有的情报评判任何事，因为我们不了解伊鲁卡斯人……”

突然间一个人类的声音插了进来。

“艾丽娅？这里是达纳•沃斯科……”

这个回报让谢泼德有些吃惊——她记得，这个时候“青阳”的领袖应该还在卓雅上。

“我在，”艾丽娅不动声色地把线路接过来，“有什么需要报告的？”

达纳在人类当中毫无特点的脸立即占据了半个屏幕，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窘迫。

“夫人，我直接指挥的特别部队已经进了矿区下层，但是没有在预定区域内发现贾维克指挥官丢失的粒子步圞枪，也没有发现那只鸟的踪迹。”

“……”

艾丽娅无言地将目光转向谢泼德等人，而贾维克知道她其实是在看着自己。

对于有幸活到了战争末期的伊鲁卡斯人来说，普洛仙帝国军工出产的粒子步圞枪是能有效绕过护盾，杀伤收割者的武器，但反过来说，其实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它。那个雄性的伊鲁卡斯人要求贾维克丢掉那把步圞枪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听着，达纳……暂停搜索，把你圞的圞人分派到各个出入口。我不希望那个疯子跑到别的地方。”

“收到，女士。”

贾维克明白艾丽娅向达纳下达这个命令的理由——她对伊鲁卡斯人的战斗力略知一二。现在他的身份暴露了，也许就意味着限制他行动的最后一道枷锁已被卸除。艾丽娅也许还会增兵。

“你们需要点别的什么？”

艾丽娅认为她已经得知了足够的信息，现在要制定的是一个策略。

“你没告诉我们达纳在这里？”

谢泼德觉得现在他们知道得还不够。

“我正打算告诉你们，”艾丽娅狡黠地解释道，“不过过早坦白我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会影响我的生意。”

“我想请求星联舰队的直接支援，”贾维克说，“我们要对抗的是一个伊鲁卡斯人和他潜在的外援。”

“你知道这样会发生什么对吧？”艾丽娅的眼中突然冒出一丝凶光，“别误会了，我愿意和你们做生意，不代表我会允许你们把两只手都伸到我的地盘上来。”

“那么我们需要‘青阳’的直接支援。”

“……”

对于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艾丽娅却花了很长时间来考虑。最后她无声地摇摇头。

“不行。”

“那么我们不能继续和你合作了……”

贾维克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件事要么会交给议会的‘幽灵’，或者星联派更多人来处理，要么，便是砸到你自己手里。”

“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你们也最好咨询一下那家伙的同类……”

艾丽娅给出了让步的空间。贾维克宣布“解散”之后，玛塔莎和梅伦决定去试住一下这个酒店内的套房；罗莎选择回船上去；阿奎娜想去“来世”逛逛，只有谢泼德沉默不语。

“我们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去？”

谢泼德询问贾维克刚刚表态的理由。

“我以为你明白……”

贾维克无奈地说——

“……我害死了你的5名老部下……全都是因为情况不明。”

“‘诺曼底SR-1’也带走了我的很多朋友……”

“所以谢泼德，我们都理解这件事的危险……”

“但我们就是为了解除危险而活的，贾维克，”谢泼德按住他的右肩，“我知道你觉得‘欧米伽’上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我知道你讨厌这里，但是这里的居民无处可去。不论你怎么看，议会和星联正试图让界神星系变得更安全。”

“在我的循环里，就算是普洛仙帝国将所谓的‘克莱姆斯诺黑色星域’改造成犯罪率为0.9%的特区，也花了60年的时间。谢泼德，我不认为在你我有生之年，能看到界神星域变得和神堡领域一样……除非我们又把自己在休眠舱里冻起来。”

“你还是这么消极，”谢泼德善意地笑了笑，“真怀疑当初在地球上，你那视死如归的气势去哪里了……”

“我倒很奇怪你在你的前一份工作上是怎么坚持下去并说服那些异类的。我接替你做了这么点时间的舰长，结果我发现‘诺曼底’号……”

“是个‘星际动物园’？”

“不，”贾维克摇摇头，“是个‘星际幼儿园’。”

谢泼德轻松地笑了出来，这让贾维克意识到他们还是能达成共识的。

“在那个爱莎丽人浪费时间算账的时候，你打算做点什么？”

“我想去‘欧米伽’的其他地方逛逛……”

“我得让人跟着你去……T苏尼？”

莉亚拉在解散后只是在“绯苑”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贾维克将她叫了回来，但在她回到会议室之前，谢泼德以复杂的眼神看着贾维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帮你适应团队……”

“你什么时候会讲笑话了？”

“你什么时候不愿和老友们多接触了？”

贾维克说完，留下谢泼德一个人，自己走向了通往上层的电梯。

对于贾维克来说，现在“欧米伽”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第二个伊鲁卡斯人存活到了目前这个循环中，而比起阿奎娜来说，这个“沙拉蒂”的出现更不合逻辑。

为什么他会来到“欧米伽”？

为什么他会扮成“大天使？”

为什么他能够在整个空间站都来去自如？

自从在埃洛斯上处理完一群想要用遗迹发财的海盗，并朝拜了那些为延缓收割者入侵做出巨大贡献的普洛仙同胞后，贾维克就觉得自己好像彻底不再属于那个已经逝去的时代了。同样，在这个新的世界，他的脑子也不够用。


贾维克来到16层，去到人类官员身亡的房间，结果发现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会出现在此处的人，蹲在房间中心的地板上。

“海普隆……”

梅伦头也不回，一边摆圞弄着自己手里的收集与化验装置，一边回应道：“晚上好，指挥官。”

“我以为我们才分别了几分钟”

“这对于吃苍蝇的短命种族来说可是不少时间。”

“你怎么知道我当初的评论的？”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塞拉睿特勤组的情报搜集能力……”

梅伦笑了笑——

“……哪怕是个退役后又被除名的。局外人，没有拖累，更有活动空间。”

“说句实话，”贾维克靠在门边，“你们能在5万年的时间内从生活在水边的蜥蜴……嗯……我的意思是两栖类……变成现在这样子，应该感谢普洛仙帝国。”

“不知道地球上的牛或马会不会感谢人类为他们配种。”

“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的。”

“不，我只会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而现在我面临一个问题……”

梅伦站起来并转过身，晃动着手里的玻璃管——

“……指挥官，你动过我的装备么？”

“没有。”

“那么有任何人动过我放在实验室里的东西么？”

梅伦常用的实验室在3号甲板——自从他加入星联军队成为外族公民并登上“诺曼底”号后，贾克沃斯医生便提议最好在“诺曼底”号上增加一个科学舱室。最后这个新增舱室的位置被选在了3号甲板的右舷。考虑到科学研究的消极性，这个舱室的安保算得上是万无一失。



贾维克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一想到自己之前在这个房间里的感受，他的面部肌肉突然抽圞搐了一下。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贾维克的眼神告诉梅伦——也许两者想到一块去了。

“我排除掉了一切不可能的因素，但就是无法排除掉我一开始就做出的推断……”

梅伦的细长手指在容器外壁上不停地点着——

“……难以置信。这个生物样本的反应属于‘同化者’。”

“我以为这里根本没有实物证据留下……”

“除了鬼魂，任何东西都不能做到完全的来去无踪。我只是比别人花了更多的精力。”

“你有什么看法。”

“我还能有什么看法？这完全说不通！”梅伦喊叫起来，“那些东西没有健全的智能，而且应该随‘欧克’号一起葬身在太空里了……它们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也许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给自己施加安慰性的心理暗示，但面前站着个活人的时候就不同了。

贾维克怀疑梅伦可能会对自己有所保留的行为感到气愤，但作为两个在“欧克”号的地狱里同生共死的人，他们之间在根本上没什么隔阂。现在贾维克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他需要和梅伦谈谈。

“你也确定是‘同化者’？”

“‘欧克’号没有留下任何样本数据，但是我还记得我看过的……你早就发现了？”

“信息素告诉我的，但我还不确定。”

“八成错不了了……不……正因为这样才不对劲。”

“至少有一点是合理的——拉里•诺顿喜欢圞爱莎丽人，而那个爱莎丽员工和拉里•诺顿发生了关系。如果说袭圞击他们的是个‘同化者’，一切就说得通了。”

“你觉得它们依然保留了‘那种本能’么？”贾维克不太确定，“我们对这种生物还知之甚少。”

在“欧克”号上，人类陆战队员珍妮•夏尔被“同化者”掳走，当成了繁衍工具。在目前的循环内，只有爱莎丽人可以靠不同种的生物获得后代，但那毕竟是两方自愿的结果，而“同化者”，却可以单方面地促成这个过程——这听上去令人毛圞骨圞悚圞然，却是贾维克亲眼所见。

“我同意那个‘同化者’的幼体可能逃过我们的追杀……”

梅伦回忆着——

“……但它怎么可能逃出‘欧克’号？当时毁灭它的可是收割者。就算收割者没有做到，星联舰队也在场。”

贾维克同意这个说法，不过天知道这整件事里还有多少两人不知道的机密？人类和塞拉睿人之间的关系由于“‘欧克’号事件”而变得有些紧张，又使得众多情报变成了敏感信息。目前被解密的资料只占一少部分。大部分公众甚至不知道在大角星流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船难。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有至少一只‘同化者’在‘欧米伽’活动，对吧？”

“最好这么想。”

“我要向上报告……你还发现了点别的什么？”

“可能不算什么新发现，但是是我的提醒……”

梅伦伸出一根手指——

“……那个爱莎丽女孩被带走的时候身体状况还非常好。如果不快点处理……我们要面的就不只是单个的‘同化者’了。”

谢泼德“死”在反收割战争中后，“诺曼底”号便脱离了议会的控制，重回人类怀抱。作为“谢泼德突击队”的指挥官，贾维克目前为止都算得上是只对哈克特上将一人负责。

他向上报告了自己的发现，并表达了担忧，但是海克特上将表示爱莫能助——星联高层完全了解这次行动，但是出于政治考虑，不能派出更多增援前往界神星系。

“也就是说我还是得一个人干所有事情？”

“是的，贾维克。其实在你出发之前我就已经提醒过：艾丽娅的地盘应该交给她自己打理。”

“但死掉的是个人类。”

“准确的说，拉里•诺顿是议会的人。只不过他曾在星联任职而且依然倾向于原来的位置。”

“这么说死的人在名义上还是和议会关系大一些……他们难道还没发现这件事？”

“这个人性格比较孤僻，我们手里的情报显示，他来此执行的任务似乎也没有正式写入议会的记录里。”

“他们要多久才会察觉？”

“不会太晚了……”

借着这个回答，哈克特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也许贾维克该带着他的人回太阳系了。

贾维克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看起来你的部下有新发现？”

“失陪，将军。”

“哈克特通话完毕。”

贾维克发觉自己收到的是那个奎利女孩的代码。

“玛塔莎？”

“‘欠债大叔’，”玛塔莎直白地说，“可以来这边一下么。”

“我不认识你。”

“唉，讨厌外号的人一般人缘都很差的啊。”

“但我不讨厌任何线索。”

“好吧，说出来你可别吓一跳哦——我找到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玩的东西。”

“……”

对于这种听上去十分戏谑的话，贾维克没有生气，相反，他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随你便吧。”

“OK……”

通讯就此切断，但是贾维克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停靠在码头的“诺曼底”号，回到“绯苑”酒店内。

玛塔莎刚刚使用了代码，意义是“有不方便在通讯中说的大发现”。贾维克虽然对自己的部下一直以来都有这样那样的意见，却不怎么因此误事。

玛塔莎并不在她选的房间内，而是等在了那个楼层的走廊里。

“欠债大叔……”

贾维克一声不吭地把她拉到了一个没有监控探头的角落里。

“在你继续拿我开心之前，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有人在我的房间里装了监控探头。”

“这种事很正常……能排除掉它么？”

“问题就在这里，”玛塔莎摊摊手，“监控屏幕后面的人应该还没发现我已经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了……”

“你怎么发现的？”

“凭我对机械的直觉。”

“……”

贾维克觉得这不是个好解释，但对于玛塔莎来说，却很合理。

常人看不出来，这个奎利女孩的两腿是复合义肢。贾维克还不知道她变成这样的细节，但他可以肯定让这种事发生的经历，让玛塔莎比其同族更懂实体设备。

“你觉得那是一开始就装好的，还是我们来了之后才出现的？”

“房间里确实有设备，但都处于关闭状态。民用货，很容易对付。可是现在我发现的，是军用的。”

“试过入侵么？”

“我的电子战技能不如某位前辈强……而且我怕打草惊蛇。”

“……”

贾维克沉默了一下。他在思考究竟是谁可能做这种事。

艾丽娅是个星际黑圞帮头目，就算她正在和议会谈生意，还找“诺曼底”号来帮忙解决内部问题，她毕竟还是个法外人士——一个还是会从骨子里畏惧正当竞争，崇尚“破格获取”的智慧生命。

如果是监控设备是她装的，倒也无不合理，但问题在于，贾维克不觉得艾丽娅会完全不了解自己和那些船员。即便除了盖拉斯和莉亚拉之外，其他人都是在反收割战争结束后才加入的，但毕竟都不是省油的灯。

阿奎娜是和贾维克一起经历过上一次反收割战争的幸存者；梅伦是塞拉睿特勤组的退役特工；罗莎是“赛伯鲁斯”的尖兵；玛塔莎是个身世复杂的奎利拾荒者………

况且，贾维克还有谢泼德……一个很少人知道的，货真价实的约翰•谢泼德。

“也许你最好也去别人的房间看看，”贾维克下令道，“随你找什么理由。我要知道这到底是个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如你所愿，欠债大叔。”

贾维克觉得自己有必要找谢泼德谈谈这件事。

“谢泼德？”

“嗯……在？”

不知为什么，贾维克觉得通讯中谢泼德口齿不清。

“你在哪里？”

“就在离你大概一百公尺的地方。”

“别告诉我你在这种时候还真跑出去闲逛了。”

“在饭馆出事的几率还是很低的。”

“希望你这次有钱赔别人的水缸。”

“我吃的是烤肉。贾维克，你有什么事情么？”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认真起来。毕竟凡是认识贾维克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会随便为了好玩就和人打电话来的人。

“呆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

“我知道。”

贾维克离开“绯苑”酒店的时候，又撞上了艾菲克。

“客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随便逛逛。”

“如果您需要餐饮服务的话，请下一层。另外，我们对住宿客人提供打折的外卖送餐……”

“我不喜欢罐子里的东西或者被装在罐子里……”

贾维克没让那个沃勒财迷有从他或者星联公款里捞钱的机会。他离开“绯苑”酒店后就右转，走过楼梯和两道隔离门，来到一个小小的市场区。

“欧米伽”的内景灯光依然保持着它从建成开始就特有的暗黄风格。这倒是让贾维克想起他过去帝国内的建筑风格。

随着前进，他感觉到了较浓的，属于现在这个谢泼德的信息素。

“嘿，这边。”

那个“女人”坐在一家餐厅的露天吧台旁朝贾维克招手。在贾维克坐过去的时候，一名店员忘了手里正端着极烫的一碗汤，站在原地不动了。
“也许你该尝尝这个。”

谢泼德将一串肉送到贾维克嘴边。

“我们帝国军只吃上头配发的食物。”

“其实我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们四螺旋结构，却什么都能吃。”

“普洛仙人曾经是最优秀的种族，我们能在不靠装备辅助的情况下适应任何环境。必要时我们甚至只简单过滤一下被严重污染的水，再把它喝下去。”

“经过莉亚拉的教导和对你的实际考察，我觉得这真是‘奇怪’的文明。”

“我们的年轻人从很小开始就要接受生存考验和军事训练。我们把他们丢到某些非花园星球上，活下来的人才可以成为公民。”

“听起来像克洛根人。”

“不，他们只是乱扔烟火把自己的家烧着了的笨蛋……好吧我承认克洛根人确实很有战斗力……还有沃查人。收割者灭绝这个循环里的生物所遭遇的阻碍也许是历来最大的。”

“也许……”

谢泼德不动声色地看着贾维克在说话的同时，不知不觉已经把一半肉串吞下了肚。突然之间，贾维克打开了自己的万用工具，扫了一眼，便再度将其关闭。

“那么言归正传，”谢泼德感觉到了什么，“你想告诉我什么？”

“玛塔莎发现她的住所装了监控设备。军用货，很难排除。”

“其他人呢？”

“她刚刚告诉我，在海普隆的房间也发现了类似的东西……不，应该说，是那个塞拉睿人自己发现的。”

“谁在监视他们？”

“不知道，我……不，你也许得去找T苏尼，让她研究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我去。”

“……”

贾维克转头看着谢泼德的脸，再次露出了似曾相识，又难以理解的表情。

“罢了，”他说，“我去。你要小心一点，这里有人对我们怀有敌意。”

“明白。”

谢泼德回答的时候，脸上浮出一抹微笑。

贾维克抽身离开座位，留下谢泼德一人。她继续将自己点的食物吃完，但仅仅是两分钟后，她身边坐上了另一个人。

“嘿，孤单的人类……”

那个人用清冷的口气说——

“……想找点乐子么？”

其实在那家伙坐过来的时候，谢泼德就已经把一只手放在腰间的“掠食者”上了，但对方的口音对她来说有点耳熟。

“？”

她转过头，用正眼看到了一个穿灰色斗篷的爱莎丽人。她所露出的半张蓝脸带着白色的纹身，但和其语气不符的是，她眼中并没有挑逗的意味。

“T洛克……”

谢泼德的眼睛瞪圆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说过‘这张脸不那么容易复制’，但没说过‘这张脸不可以改改造型’。”

“依我看被改了的可不只是造型而已。”

谢泼德望着艾丽娅现在肤色和纹身。

“我有事请你帮忙。”

“我不正在帮你忙么？”

“计划有变，”艾丽娅小声地说，“跟我走。”

谢泼德稍微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特意看着这边的时候，提高了声调说：“不来点优惠什么的？”

“……”

艾丽娅少有地一愣，然后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像是在说“服了你了，不过不错。”

她替谢泼德付了帐，接着两人便一同走向了“绯苑”酒店。

“欢迎回来，小姐。”

刚刚还在和一名店员处理账目问题的艾菲克，对谢泼德如此说道。当然他也看到了她身边的那个爱莎丽人。

“小姐，这是……？”

“嗯……她是……”

在谢泼德说话之前，艾丽娅抢过话头：“我是她今晚请来的客人。”

说吧，她还故作姿态地挽住谢泼德的胳膊。

“啊哈，谢泼德小姐，”艾菲克摊开两手，“这种服务明明我们酒店也能提供的，您只需要在楼上打个电话。”

“也许是你们这边做的还不够好……”

艾丽娅轻蔑地说——

“……那么，我们走吧。”

留下艾菲克在大厅里抓耳挠腮，艾丽娅和谢泼德走入了电梯。从门关上到打开，两人都沉默不语——走廊上有摄像头，

谢泼德只是跟着艾丽娅，看着她停在一间客房前，用万用工具而打开门，然后朝她勾勾手指。

“……”

谢泼德什么都没说地走进，看着艾丽娅把门锁上——

“……这里没有监控吧？”

“这里是不会有监控的，”艾丽娅回复到了之前冷淡的态度，“这儿是我专用的几个地方之一。”

谢泼德接受这个说法，但她在房间里踱步的时候也没有闲着。谢泼德下定决心了，就算这里装满了监视器，她也要把它们的电线一根根揪出来。

“那么你想做什么？”

谢泼德回过头去，却一眼瞄到艾丽娅裸圞露的后背——她刚刚脱掉了长袍和舞女才穿的开放式紧身衣，从脖颈到小圞腿的曲线都一览无遗。

“呃……别告诉我你是想假戏真做……”

“现在没有人会发现了……”

艾丽娅满不在乎地将那些东西扔到了床上——

“……我得把身上的涂料洗掉。”

“这么说我得等一会了……”

“我可以一边洗一边跟你谈。”

艾丽娅走进了浴圞室里，谢泼德则坐在了床边，打开万用工具检视自己目前已有的情报。

她的背后传来水声，紧接着是艾丽娅的声音。

“我猜你已经发现了。”

“什么？”

“你朋友的房间，被装了监控设备。”

“啊哈，”谢泼德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你那边的那个塞拉睿医生跟我说了。他跑到外面来和我通讯，甚至朝我大发雷霆……”

“这倒真像他的风格……还什么都没问，就把自己的底全抖露出来了。”

谢泼德下意识地说这话的时候，想起的是当初为“赛伯鲁斯”工作时，在图岑卡上遇到梅伦时后者的反应。

那个时候的梅伦，就像是个恶作剧被老师发现了却不愿承认错误的孩子。

“你了解他？”

“嗯……这点破事还是知道的。”

谢泼德自然地将话圆了过去，但在这个时候，她注意到浴圞室里的水声加大了。

“嗯……”

艾丽娅发出一声轻呼——

“……说实话，我还没有怎么亲自试过这里的设施。”

“这让我很奇怪啊……我记得你为了确保舞女的技术亲自跑去看她们的表演。”

“你怎么知道的……？”

“我掌握了些自己的情报。”

谢泼德没说全，其实她担心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另外，她还要担心自己的听力。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从浴圞室传来的水声听起来十分清楚，当然，由于没有刻意去听，谢泼德自然不会去想象艾丽娅是怎么用手去搓掉她紫色肌肤的蓝色涂料。

当然，从走进这个房间开始，谢泼德便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艾丽娅•T洛克……你到底怎么了？>

她还是个男人的时候认识的那个艾丽娅，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不论是在“诺曼底”号上闯进她的房间，还是现在拉她到这里进行所谓的“会谈”。

谢泼德搞不明白艾丽娅的想法，但这其中必然有种合理的逻辑。

等待的时间里，谢泼德打开电视，试图从新闻里寻找一些潜在的意外收获。

不出所料，“欧米伽”上的媒体嗅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似乎是由于艾丽娅的控制，他们报道出来的信息恐怕十分有限……

“……最新接到的消息显示，‘青阳’佣兵正在某些聚群居住区实行宵禁。”

“？”

听到这个，谢泼德不由得想到数年前在对抗收集者的时候，“欧米伽”所发生的瘟疫。那个时候“青阳”为了抑制感染扩散而封闭了很多地方。

<不对头……>

她稍微想了想，认为目前的状况有些不合情理——如果从一个专家的角度思考“大天使”行动所带来的影响，任何人都会发现那个真身为伊鲁卡斯人的家伙实际上根本不会出现在居民区一类的地方。就算有护甲遮体，人也总有要脱掉它的时候。在人多的地方，一个伊鲁卡斯人暴露行踪的可能性还是太大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泼德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当然，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之后，她会觉得脑子更不够用。

“抱歉洗得太认真所以什么都没说。”

艾丽娅从浴圞室里走了出来。正如谢泼德不好的预感先前所呈现的一样，她连条浴巾都没穿。
除了“欧米伽”被“赛伯鲁斯”入侵的那一次，艾丽娅应该很久都没有亲自参与战斗了，但是她久经锻练的身躯没半点赘肉，紫色的肌肤光滑无瑕。坚圞挺的双圞峰和修长结实的双圞腿，更突显出她窈窕的身姿，构成了充满动力美圞感的曲线，只是随意地展示爱莎丽人匀称的躯体，却有种身穿劲装般的凛然美圞感。

谢泼德偏过头去，说：“你也许太入戏了，艾丽娅•T洛克。”

“你看上去倒是变得冷静多了。”

“毕竟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谢泼德说这话的时候，心几乎跳出了胸口——不是因为她刚刚看到的东西，而是由于目前艾丽娅现在行为的极度不合理。

室内的气氛尴尬地沉寂了一会。过了大概几秒钟，谢泼德身后响起了艾丽娅从柜子里拿取衣物的声音。

“你有带武器么？”

“一向随身。”

“那就好……不过我这里有些东西你可能会喜欢。”

“？”

她的话让谢泼德回过头。只见在身着一套爱莎丽突击队员式作战服的艾丽娅身侧，衣柜打开的夹层壁上，一把把单兵制式武器像博物馆里的生物标本一样陈列着。

“这是我的一间特别房间……”

艾丽娅冷冷地笑着——

“……如果你不打算用它来做‘特别的事情’，我们就到外面去玩。”

“去哪里？”

“跟我来就行了。从现在开始，简•谢泼德，不要和你的同伴联络。”

“给我个理由？”

“你不想要你在‘炼狱’的房间了吗？”

“……”

谢泼德耸耸肩，走到艾丽娅身边开始选取武器。这个时候，那爱莎丽人再次将脸凑了过来，到了近乎能吻上她面颊的距离。

“告诉我，谢泼德……究竟有什么能吸引你的注意？”

“枪。”

谢泼德不再打算反应过度，而是用了诙谐的方式。

“我们这一族人在生理上并没有那个东西。”

“那么就很遗憾喽。”

谢泼德喃喃道，心里只想着赶紧挑完然后拉开距离。

毕竟，只有真正的女人才会喜欢把时间耗费在逛商场上。

就像以前一样，谢泼德自己携带了一把“掠食者”，又从艾丽娅这边拿了一把“风暴”式冲圞锋圞枪。

“你为什么不拿‘鹤嘴锄’之类的？”

“我猜你要带我去的地方，使用这些重型的……不太方便。”

“你战士的直觉还真是准。”

“毕竟我是个少校。”

“N5特种部队和N7在执行任务上有什么差别么？”

“其实就是把任务强度、保密级别等参数按比例下调的感觉，当然，意想不到的情况还是蛮多的。”

交谈间，艾丽娅在墙上几个不易察觉的控制面板前进行操作。很快，床与柜子之间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尺寸可供一人弯腰钻入的活门。

艾丽娅跪下圞身，正要进去，突然停住，扭过头问：“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我不会亲自管理酒店吧？”

“我信了。”

“呵呵……那就好，现在跟我进来。”

只是几秒时间艾丽娅就消失在了密道里，谢泼德不得不加快步伐跟上去。



4，“大天使”


21⑧9年5月13日 11:30（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 下层矿区

由于本地的零素已经采集一空却又残留着少量辐射，矿区在很大意义上已经成为不适宜长期居住又没有什么工业开发价值的地方。“欧米伽”是一颗被来来回圞回扩建、改造多次的太空设施，而这里可以说是空间站上最古老的区域。

少量不被此处“主流社会”接纳的流民在此聚居，没有多少武装，也没有建立可以自保的组织，但也正因如此，这片区域算得上和平。“青阳”对这里没兴趣，“血囊”目前在“欧米伽”的数量又有限，别号是“佣兵中的贵圞族”的“天蚀”更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奎利人别说在这里，就算是在整座“欧米伽”空间站都少见。反收割战争前，他们往往是怀着云圞游的目的来此，但自从移民舰队进驻故乡后，奎利人便逐渐废除了这个习俗。只有极少数人还保留着这样的成年仪式。

所以，几个正在垃圞圾堆里寻找着生活用品的沃查人，在看到一个奎利人的到来后，便皱起了眉头。

玛塔莎手里拿着一个通常被是突锐军方用来搜寻诡雷的探测器，将其保持最大强度的扫描状态，四下摇晃着。

“应该是掉到这里了啊……”

她嘟哝着，面具口部有节奏地闪着光——

“……难道这机器坏了？”

玛塔莎将目光转向那些角落里的沃查人，开始审视他们。

她并非害怕这些。事实上，在遇到贾维克之前，玛塔莎便过着孤身一人的生活。在加入“谢泼德突击队”后，她又练就了比以前更强的战斗技能。哪怕是几个沃查族“血囊”佣兵，由她来处理也不在话下。

现在玛塔莎担心的是，她已经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想要找到的东西已经被人捡走。而这些沃查人中的一个可能就是那幸圞运儿，或者说他们是潜在的证人。

“嘿，沃查的兄弟姐妹们？……”

玛塔莎凭自己过去在底层社会摸爬滚打的经验，大步走过去——

“……你们有谁看到一把银色的泛绿光的步圞枪？”

“我‘曾’看到还是我‘将’看到？”

“你们这帮家伙还是连时态都分不清……”

玛塔莎无奈地嘟哝了两句，然后连比划带闪光地解释起来。过了好一会，那群沃查人中为首的才回答：“我们并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告诉你……我们会卖了它，那一定值不少钱。”

“哦，是么？”

玛塔莎拔圞出了自己的霰圞弹枪，随意地晃了晃。那些手无寸铁的沃查人有的做出了害怕的样子，有的则表现出攻击欲圞望。

“不要挑衅……奎尔人……”

“是奎利人。”

见场面有点失控，玛塔莎决定先放个空枪吓吓他们，结果这矿区底层立即响起轰鸣。

“？！”

那些沃查人全都一个激灵，站着不动了，但玛塔莎也是如此——刚刚的枪声并非她所发出，而且也不是来自霰圞弹枪，更不只有一声而已。

“呯呯呯呯……！”

就像用一条铁链刮过满是钉子的地面。刺耳的噪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狂暴’……”

一个沃查人突然喊道，引起玛塔莎的注意。

“那是什么？”

“‘狂暴’……一个疯子……他会攻击所有东西……啊也许不是所有东西……但是……”

他的眼睛突然直了，这让玛塔莎警觉地回过头去。

“？！”

结果，她看到的是一个全身泛黑，外皮上却又绿色电光游走的生物。

它从一堆建材垃圞圾下面爬了出来，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可等它三只翠绿色的眼睛捕捉到玛塔莎和那伙沃查人的身影，它的四肢猛地绷紧了。

“这就是‘狂暴’？！”

“不！……不！”沃查人大喊起来，“这不是‘狂暴’！它是……”

“嗡——！”

一颗亮绿色的异能爆弹毫无预警被那生物从右手丢出，玛塔莎向左翻滚，而她身后的一个沃查人不幸被那能量波击中，当场被打穿了胸口。

“这看起来像是……”

玛塔莎躲进一箱杂物后面时，由于刚刚那攻击者的特征联系到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具体的定义。

与此同时，那个生物没费多少工夫就击杀了在场的所有沃查人，然后立即把全部注意力放到“寻找玛塔莎”上。

玛塔莎相信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没有暴露在掩体外面。她刚刚的及时规避让敌人在消灭了沃查人之后就失去了她的踪迹，但毕竟两者距离太近了，她不能保证自己可以躲一辈子。

“欧米伽”矿区下层的某些区域基本上变成了废料场。玛塔莎能在这里找到许多可以作为遮蔽物的东西，但她不想坐以待毙。

目前为止，玛塔莎在“谢泼德突击队”内还没有正式的击杀记录——这实在是个奇迹，不过在她自己看来，这个记录未能被打破仅仅是因为她的同伴都太强了。

当然，现在她不打算靠一个人的力量打破那个记录。

“这里是‘小工程师’，”玛塔莎一如既往地用起自己的代号，“我遭遇了不明的异能使用系敌人，请求支援，正在上传坐标……”

结果，一发异能弹“轰！”的一声打在了玛塔莎所在的掩体正面，几乎将她震倒在地。本能促使玛塔莎手脚并用地向前移动，离开先前所躲藏的箱子。这个反应挽救了她——那箱子两秒后就被又一颗异能弹击碎了。

“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这里是贾维克，”玛塔莎期望的回应很快就到了，“你情况如何？”

“正在被异能弹追打中！”

“敌人是什么？”

“不知道——！它全身黑色……有绿色发光条纹……就像……就像……”

“就像同化者……？”

“嗯没错！就像它们……该死，是它们？！”

玛塔莎听见贾维克立即用最最严厉的语调下令道：“听着，玛塔莎别试图和它们交战！我给你调集增援！”

“了解……”

玛塔莎其实已经有了概念——那个生物使用异能进行攻击的效率超过了爱莎丽人，这让她根本没有和它正面对打的念头，而且更令玛塔莎难以理解的是，那个拥有从未见过形态的同化者刚刚似乎瞬间洞悉了她的位置。

玛塔莎保持低姿态，飞快地绕过一辆被遗弃的飞车。她放出一个带有隐身装置的浮游机兵，试图让它作为耳目，而它却在升空的一瞬间被打穿了。

“天呐……”

玛塔莎现在想起来，同化者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对付各种电子设备，而这恐怕也意味着大部分辅助装备都会被他们识破。

幸圞运的是，玛塔莎实为义肢的双圞腿加快了她的行动速度和协调性。就算是在某些齐膝深的杂物中穿行，她也不会跌倒，甚至不会发出过大的声音。

那个黑色的怪物还在后面——玛塔莎清楚这个事实，而自己的同伴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只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贾维克发来的回话击破了。

“玛塔莎，你怎么在那个地方？”

“啊？这个……”

“现在几乎没有人能立即赶到你的位置……你能撑多久？”

“我不知道……那东西不停地……”

这次来袭的不是异能弹，而是一串子弹。

玛塔莎只来得及从复合板后面探出半张脸来看一眼——那个同化者手里多了一把枪，型号为“复仇者”。覆盖在外壳的灰烬和伤痕证明，这武器恐怕是那家伙刚刚从垃圞圾堆里翻出来的。

这很疯狂，可只能说，这些生物不光擅长破坏机器，还能以熟练的手法修理它们。

“呯呯呯！呯呯呯！”

几轮点射都几乎擦到了玛塔莎并损伤了她的护盾。不擅长单独行动的玛塔莎此时觉得，她肺里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破空的子弹点燃了。

玛塔莎自己将霰圞弹枪举过头顶，靠其面杀伤的特性向敌人的大概位置发射。

“呯！”

“嗷——！”

她本以为这声不协调的喊叫来自那被她击中的敌人，却错愕地发现，那叫声来自前方。

“轰——！”

一块废弃的全息投影展板被撞破。第二只黑色恶魔张牙舞爪地出现在玛塔莎眼前。在相互之间伸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玛塔莎彻底看清了这生物的长相。

它身高接近一个成年突锐人，光滑的黑色表皮上连一处毛孔都没有。在蜥蜴一样的头上挂着的三只眼睛闪着妖异的绿光。几条触手在背后随着刚刚风般的行动圞乱舞着。

“！”

玛塔莎的视野被风、碎片与这个大家伙填满了。她就像之前的那些沃查人一样打了一个激灵，但不同的是，她现在有武装——在那怪物抬手之前，玛塔莎已经本能地把“解剖者”对准了它。

“呯！”

被质量效应场大幅加速的弹粒几乎全数命中目标的面门。玛塔莎看着那生物的整张脸几乎都被打飞了出去，然后它的身体旋转着朝相反的方向倾倒。

玛塔莎没敢停步。她迅速从被自己击倒的敌人身上跨过，但没走两步，右腿就被一样东西猛然拽住——

“？！”

由于判定与能量场幅的关系，动能护盾一般只对以高速移动的小质量物体或震荡波有效。而纠缠住玛塔莎的那样东西，是同化者的触须。

刚刚被玛塔莎击倒的同化者，半张脸都已溃烂，却还能在地上挣扎着行动。玛塔莎在倒下的同时又对它轰了一发，枪却由于被另一根触须缠住而打偏。

<这家伙到底有几只手啊？！>

玛塔莎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几秒之内就要被对方制圞服了。这个时候，同化者惨叫一声——一道紫色的光芒从空中射来，击穿了它的背部。

“？”

瞬间恢复自如地玛塔莎倒腾两腿向后退去，想尽可能远离那不明生物，结果一个轻圞盈的身躯落在了两者之间。

同样是夜一般的黑色，但这种近似皮革质感的黑，却属于“暗影”先锋部队的作战装。

“你打架的样子还是像个乱挥扳子的修理工……”

背对着玛塔莎，罗莎•彼得罗夫娜冷冷地说道——

“……这种距离才不能用枪。”

“嗷……”

被罗莎打穿了腹部的同化者还活着。它低吼着，将右拳握紧，然后倾尽全身的力气朝前推圞送。

“当……”

玛塔莎正要提醒，罗莎则已经把手里的弓翻转过来朝着敌人。

“嗡！”

就像一把榔头敲了过来——异能弹击中了罗莎手中弓形制驭器的“弦”，却没有突破它。

“！”

罗莎紧紧握住她的“弓”，在两手之间闪烁的弧光似乎会让她整个人烧起来，但那光却如翻转播放燃起的火焰，瞬间就消失了。

<不……没有消失……>

玛塔莎看到，罗莎的“弓弦”变成了扭缠着的“电光”而不是之前的单线。一秒之内她又将弓翻过来，对准了只能在地上爬的同化者。

“Try
yourself.”

罗莎这么说着，然后便松开了右手。

她的指尖并没有抓着任何尾羽，只有弓弦，但那闪烁不定的弓弦，自己化作箭矢飞了出去，并在同化者的脸上炸开——

“轰！”

从已经破碎的面孔开始，黑色怪物的身体被异能侵蚀，逐渐变得四分五裂，然后炸成了一堆碎片。

罗莎继续拉着弓，保持低姿态，探查四周。玛塔莎只得自己站起来，

“啊哈，我猜这种原始武器最麻烦的地方就是你得花时间和力气准备发射……”

“对我来说可不是这样，奎利矮子，”罗莎没回头，“有时间的话，不如放一个浮游机兵出去”

“已经被打掉了。”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玛塔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她听出来这个人类女孩是在笑。

“你怎么过来的？”

“她送我来的。”

罗莎不必多解释，因为玛塔莎的头顶已经卷起一阵旋风。

阿奎娜降落在她身后，双臂上的羽毛都变得像刀片一样硬。

“老师……”

阿奎娜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她低头望着玛塔莎，说：“刚刚那一幕让我不得不考虑除了音乐，我是不是该另开几门课给你？”

“抱歉……”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嗯……只是想找一样东西……”

“？……！”

阿奎娜脖子上的“腮”抽了抽。她明白了。

“呃，这事情不是让‘青阳’的人包了么？”

“他们找到了么？”

“嗯……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单独行动，我得把你弄回去，不然没法向那吝啬鬼圞交代。”

“找不到粒子步圞枪还给‘欠债大叔’的话才没法交代吧？”

“嘿，这里是Heaper……”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罗莎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有情况了。”

“怎么？”

“有至少3个……正在逼近。”

“嗡——！”

伴随着犹如古老蒸汽机爆炸的声音，一道绿光将废旧货车的外壳打了个对穿。

“该死……贾维克，这里是阿奎娜！”

“贾维克收到，梅伦和我正在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我们找到了你的粒子步圞枪了！”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它在同化者手里！”

“没关系……”

阿奎娜感觉到贾维克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出这话，当然，她们三人现在同样要费劲地去抵挡敌人。

黑色的同化者包围了她们。它们似乎看出来手里没武器的阿奎娜才是最大的刺头，所以刻意避开她，专门瞄准罗莎和玛塔莎施压。

当然，它们也没有就此放过阿奎娜。

阿奎娜看出来了刚刚射来的光束来自贾维克的粒子步圞枪，但她相信那个普洛仙人绝不会搞错目标。与目标建立短暂的目视接触后，她看出来那把枪就被一个黑色直立生物握着……或者说，被它左臂上蔓生出来的几根触须缠绕着。

“嗡——！”

持有那把武器的同化者是负责阿奎娜的火力输出者。后者自知自身异能只能有限度地抵御那道绿色光束，所以便在最最危急的时刻才给她俩充当掩护。

“左边！”

玛塔莎举起“毒蛇”狙击步圞枪朝一个敌人射击，但子弹被那同化者身上的异能屏障挡了下来。

“要用就用燃圞烧圞弹！”

罗莎喊道。

“我知道！”

“Heaper，后面——！”

罗莎还没扭过脸，一个阴影就从一辆旧叉车上扑过来了。

“！”

它凭身高与速度优势，轻而易举地擒住了罗莎，但女孩并未倒下。

她两脚分得开开的，在最为危险的两秒里控制住身体平衡，两手则紧握住自己的“弓”，把它从中间“掰”成了两截。

“嗖——！”

同化者向前发力，试图将罗莎按倒的时候，罗莎的手绕向背后，又把“弓”拼在一起，顿时，一道光棱如翼般展开，朝上弹起，切入了同化者的身躯内。

“嗷——！”

它自身的异能屏障抵抗着这种同种的攻击，但那能量却被罗莎靠近在咫尺的制驭器吸走了。于是溢出的部分又反射回去，把那同化者的躯体撕裂了。

罗莎朝后一仰头，把身后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敌人撞开。一分为二的“弓”变成了两把利刃，被她分开大约90度的双手紧握着，边缘依附有紫色的异能场。

“解决掉一只……”

“很遗憾不是拿着枪的那个！”

阿奎娜一边喊着，一边跳到罗莎面前，替她挡住分解光束，等她找到新的临时掩体再跳着让位。

“我们被压制住了！”

玛塔莎喊道。

“敌人数量正在增加……”

罗莎检视着自己情报助理提供的数据——

“……4个……5个……正在移动……但不是朝我们……”

“为什么？他们已经压制住我们了……”

实战经验最丰富的的阿奎娜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围上来？”

“这不好么？！”

“呯！”

一声划破天际的枪声，紧跟着一颗击穿了一只同化者头颅的弹粒而来。

“这里是瓦卡利安……”

突锐人沙哑的声线在无线电的失真背景中显得更加有磁性——

“……我抵达位置了，你们几个，呆在目前位置别动。”

“听着，瓦卡利安，”贾维克趴在他身侧，“注意别把我的武器打坏了。你赔不起。”

“为了让你玩玩真正的弹道，大不了要莉亚拉再修一次。”

“为了让你减减肥，大不了我往你的早餐里放左旋食品。”

“好吧……视野里一共4个人……”

“先把那个倒地的打死。”

“了解。”

“呯！”

被击中头部却还活着的同化者，再次中弹。这次它的头颅整个爆开了。

“打得好……右边那个！”

一个同化者试图绕后接近玛塔莎，结果盖拉斯瞄准了腿，一枪将其打断。

当然，同化者的生命力让它依然能向前爬行，但随即罗莎就推开玛塔莎，用“弓”发射异能切割场，将其彻底杀死。

“粒子光束……！”

贾维克看到了自己武器在敌人手中所展开的攻击，而话音未落，盖拉斯便移动枪口——

“呯！”

弹丸穿透了广告牌，由于极高的速度而无视弹道偏转，击中了藏在后面的同化者。

“打死它了么？”

“那不是目的……”

盖拉斯一边给枪换热能匣一边接通一个线路——

“……阿奎娜•碧侬，趁现在——！”

“收到！”

伊鲁卡斯人靠异能飞到半空中再俯冲下来，将三片羽毛化为小刀掷向受伤的同化者——它的右手被盖拉斯的穿射狙击打断了，原本被触须缠绕在上面的粒子步圞枪掉了下来。

“嗷——！”

被击中头部和胸口的同化者被掀翻在地。阿奎娜落到它身边，靠异能联接场收回羽毛，同时捡起那把普洛仙粒子步圞枪。

“当心！”

罗莎提醒道。一颗异能弹朝阿奎娜袭来。她朝前翻滚两圈，狠狠掷出两片刀羽，击伤一个同化者，再展翅起飞。

“贾维克，枪到手了！”

“把Heaper和玛塔莎带出来！”

“了解！”

没有接到命令的盖拉斯自觉地提供了援护射击。阿奎娜掠过地面的时候，伸开双脚让“暗影”与奎利工程师抓圞住，再猛地爬升，将她们拖离底层。

“呯！”

盖拉斯在第7次更换热能弹匣的时候，发现那些同化者不约而同地隐去了身形，钻入废旧的排水通道或通风口里去了。

“Clear.”

“打得好，‘大天使’。”

贾维克拍了拍盖拉斯的肩膀，与此同时，阿奎娜带着同伴在他俩身后降落了。

“有惊无险，哈？”

这伊鲁卡斯人得意地挺着胸膛，将粒子步圞枪塞进了贾维克手中。后者什么也没说，接过枪后便用只有普洛仙士兵或某个爱莎丽博士才能掌握的手法，将内膛拆开，检查机件的运转情况。

“很好……那些怪胎只是使用，没想着‘改进’它。”

“嘿，我也有份的！”

玛塔莎在后面举手摇着，请求奖励，但罗莎白了她一眼，嘟哝道：“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自己想找死也就算了，还要我们来救你……”

“安静！”

阿奎娜回头瞪着两个女孩，用神奇的方式使她们同时闭上了嘴。

“现在怎么办？需要召集其他人么？……”

盖拉斯将“螳螂”扛在肩上——

“……谢泼德少校可能会对我们的发现感兴趣”

“奇怪……”

贾维克嘟哝了一句。

“怎么？”

“我联络不上她。”

——————

21⑧9年5月13日 12:47（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 第7旧调货场

通过秘密管道离开“绯苑”酒店后，谢泼德和艾丽娅又搭了一趟出租车来到一座废弃医院附近，又钻进下水道，最后来到一个像是被搁置很久的物流集散地的区域。

“‘欧米伽’拥有的历史虽然短暂，却很直接……”

艾丽娅在猫着腰在板条箱之间穿梭时说——

“……至少我经营的这段时间里，它最大效率地发挥了自己的价值。”

“那为什么你们还会有这么多闲置空间？”

“现实不是策略游戏——你总得备着点东西以防万一。”

“听起来真是生意人的策略。”

“我本来就是个生意人。”

艾丽娅自嘲着。

这个调货场空无一人，但几秒钟后谢泼德便发现了这个结论在一段时间以前也许是不成立的。

“嘿，艾丽娅。”

“什么？”

“我发现了点东西。”

谢泼德所说的“东西”用肉圞眼看来微不足道，在文明生物的社会中却又至关重大。

“血？”

艾丽娅走回来，歪着头瞧着地上的那一小块“污渍”。

“你说过这里不可能有人来吧？”

“不排除可能是沃查人或者其他贫民的。不像‘神堡’，‘欧米伽’上没有绝对的封闭环境。
”

“不管怎么说这里发生过伤害事件……”

谢泼德通过血迹的形状判断出滴落姿态，再顺着那条假想的轨迹望过去——

“……找出问题。”

“我们时间有限。”

“我知道……”

谢泼德本能地感觉到此处有些异常，当然她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拿出了武器，顺着越来越明显的血迹延伸方向走去。室内人造光让集装箱洒下斑驳的影子。安静本来是两人的护身符，现在却似乎变成了压在肩头的巨石。

“！”

不知不觉走到前面的谢泼德绕过一处集装箱，小心地先用枪去瞄准侧面，确认阴影中的安全。

“发现源头。”

一个男人面朝下地趴在地上，只是简单地用视觉观察就能确认他还有生命迹象。

“确保后路。”

谢泼德要艾丽娅转向进行掩护。后者照做了，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做事还真有那个男人的风格。”

“嗯……星联军队接受的训练其实都差不多。”

“N5看来也捞到了足够的经费……”

“差不多。”

经过检查，谢泼德发现这个男人是“青阳”的佣兵。他已经快要死了。

受伤原因是全身受到猛烈撞击。没有一处能即刻致命，不过这将他的行动能力彻底摧毁了，心肺功能也受到严重破坏。另外，头盔的碎片扎进了他的眼睛里，导致失明……

“唔……！”

佣兵突然颤抖起来，双手乱抓，谢泼德没来得及退来，被一下子抓圞住了手腕。

“谁……谁？”

那人嘴里含圞着血沫问道，不过由于眼球爆裂，他不可能看得到面前人的面孔。

“发生了什么事？”

“谢天谢地……快点……那家伙……回来了……‘狂暴’……快点告诉其他人……”

他所发出的最后的声音越来越低，接着便不动了。

“嘿，振作一点……！你刚刚说什么？！”

艾丽娅看到这一幕走过来说：“星联难道没有教你怎么辨别一个人到底能活多久？”

“哪怕最后一秒也有希望……”

“真是和那家伙一样善良的家伙……”

艾丽娅冷笑着——

“……那么，这家伙在说什么？”

“不太清楚……他大概是把我当成同伴了吧……强调了一个词‘狂暴’。”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不明白。”

谢泼德摇摇头，又去看艾丽娅的反应。

“？”

令她有些在意的是，这个爱莎丽人盯着那具人类族“青阳”佣兵的尸体看了很久，又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

“想到什么没有？”

“有点东西……但还不敢确定。”

“什么？”

“嗯……现在还不能跟你说……跟我来。”

谢泼德不打算追问。两人继续在由集装箱组成的复杂通路中穿行。谢泼德暗中启动自己身上的动态记录仪，记录下目前所走的路线。

“这到底是要到哪里去？”

“跟着我就行了。”

艾丽娅在一个灰色的集装箱前停下来，这时谢泼德注意到这个集装箱的正门有一小块区域十分干净。艾丽娅将手按到上面，好久没动。

“让我猜猜……只有这个能开门？”

“错。”

艾丽娅摇摇头，依然把手按在上面。过了差不多17秒，这个集装箱底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原来如此……”

它并没有开启，而是刚好沉到了地面以下。摆在它上头的那个集装箱替代了它的位置，艾丽娅接着便重复了刚刚的动作，把门打开。

“聪明的机关……就算有人闯进第一个里面，也弄不懂接下来该做什么。”

“要不是为了限制施工者的数量，我会把它设计得更巧妙。”

谢泼德跟着艾丽娅走入集装箱内。在背后的门闭合上后，正前方的门就打开了——似乎和相邻集装箱的背面配有特殊的锁扣，只有目前和所处的集装箱卡在一起时才能打开，而这些集装箱并不止是两个排在一起摆放的。

当然，两人的大体行走方向依然是下行。很快过道便窄得只能供一人匍匐前进。谢泼德选择走在前面，由艾丽娅告诉她路线。

“我感觉这条地道通向一个通风系统。”

“是的。”

“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尽头在哪里么？”

“你能保证你不把这一条线路透露给别人？”

“我保证。”

“这么爽快地答应之前，先把你的记录仪关掉吧。”

<看来她知道……>

谢泼德尴尬了笑了笑，将手伸到背后，关闭了那个装置。

“我们要去的，是‘青阳’的总部之一。”
“总部……为什么还是‘之一’？”

“这是达纳•斯沃克这家伙一开始就做的准备之一。你帮他拿到‘青阳’的控制权后，那家伙就开始大肆扩张势力……”

“嗯，我想你想说的是我哥哥？”

“嗯……对……”

艾丽娅愣了一下——

“……总之，那家伙一直在扩张自己的势力。我用了一点小手段让他变得听话……”

听到这里，谢泼德便明知故问道：“什么手段？”

“这个你不用管。”

“那么他和现在我们所经历的这种情况又有什么关系？”

谢泼德分出神来和艾丽娅讲话，却没有因此被拖慢行动速度或漏过视野内任何可疑的东西。艾丽娅显然是难以应付谢泼德的上一个问题，不过最后她还是回答了。

“我现在开始怀疑，达纳可能在做某些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人人都有秘密。”

谢泼德借此暗示了自己的处境——也许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暗示，但她确实需要某种程度的一吐为快。

“不过当这秘密牵扯到团体利益的时候，就得有人把它查出来。”

“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单枪匹马地过来……还要带上我？”

“如果最坏的预想是对的，那么依此反推，我就不信任任何熟人。只能信任一个有点能力的陌生人。”

“所以你选上我了？我可只是个‘诺曼底’号的新船员……”

“你和他们没啥瓜葛……我得到的情报证明你的过去其实接近一片空白……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

“你该不会想说……”

“嗯？”

“嗯，没什么……”

谢泼德摇摇头，心想自己刚才差点就上了钩，不过这个时候，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寒意——艾丽娅刚才的那些话是随口而出，还是别有意味呢？

越往里深入，制式通风管道的特征也就越明显。谢泼德知道她已经进入了一批不太友好的人的领地，尽管他们在几小时前还是“谢泼德突击队”的坚定盟军。

“就没有人想过要检查一下这里的系统么？”

“他们知道我会监视……所以不怎么敢做这种事。”

“但你还是不放心。”

“凡事总有个度。就看谁反应得快了。”

“！”

谢泼德突然停止移动。

“怎么了？”

“别往前爬。”

谢泼德在说话的同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沿着管侧摸去。

“果然，”她嘟哝道，“压力触感警戒装置。”

艾丽娅说：“我能饶接它。”

“需要我开个洞么？”

“当然需要。”

谢泼德展开了自己的万用工具，选择光刃——

“咔嚓！”

半透明的橙色利剑立即刺入通风道的管壁内。这便是科技进步所带来的麻烦——武器的进步速度将其他东西远远地甩在后面。

“咔咔咔咔咔……”

谢泼德划开侧壁的时候，艾丽娅提醒道：“你可别把别的什么东西触动了。”

“我不……”

谢泼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被切出来的半圆往外挤，结果她还没有说完，整条通风管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当心！”

谢泼德知道事情出岔子了，但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缺口在几秒钟内扩大，接着两人所在的那一节通风道便脱离了支架，扭曲着朝下坠去。

谢泼德用胳膊护住头部，准备和地面进行无缓冲接触，但结果，一大团液体涌进了她的嘴里。

“！”

过去的训练使得她立即把嘴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再在上浮的过程中屏住呼吸，可艾丽娅抓圞住她同时喊道：“这是水……居然有水……”

“什么……”

两人浮在水面上，面色苍白地望着周围。

通风管道的下方是个大水池……不，说是水池还太谦虚了……这根本就是一条大河，流速还很快。

谢泼德和艾丽娅很快就被冲走，不过体能皆为军人级别的两人很快便游到岸边，抓圞住了一杆供人员上下的梯子。

“希望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拿枪射我们……”

谢泼德和艾丽娅爬上了河道边设立的平台。前者跪在边缘俯视滔滔水流，说：“别告诉我说这是你的杰作。”

“当然不是……”

艾丽娅以低沉的语气说——

“……把水循环系统建得这么大只是在浪费资源而已。”

“如果这不是特地建起来的呢？”

谢泼德注意到了墙边的一个标识牌。

“如果我没记错，”艾丽娅看都不看地说，“这个地方在几年前应该还是一条废弃的交通路线。在它还有用的时候，是用来运输零素矿石的。”

“结果现在却有这么多水……”

“水是支持生命存活的关键，不过如你所说……这么多……”

“觉得奇怪对吧？”

“不，”艾丽娅眯着眼睛，“我奇怪的不是这里会有这么多水，而是奇怪有人把这么多水引进来，我却不知道……嗯，没错，聪明的做法：这处设施的历史让人不那么想接近，结构上又称得上封闭……难怪一丁点情报都没泄漏出来。”

“这里根本就是‘青阳’的地盘。他们会知道的。”

“也对……不过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别让他们知道我们俩的存在。”

谢泼德表示同意，并开始寻找出路，可她的眼睛还没找到合适的闸口或门道，耳朵边听见了小型引擎的轰鸣声。

“Get down！”

谢泼德伸手，想去按艾丽娅，结果发现她也正想做同样的事情。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便一动不动地趴在平台上。

听起来，是一艘巡逻艇逆流驶近了。上面所搭载的“青阳”士兵似乎都是大嗓门——

“嘿，好家伙，一节通风管道整个塌下来了。”

“有人知道当初老大改造这里花了多少钱么？”

“嘘，小声一点！我还不想被处刑。”

“得了吧，我们能开着船在这里巡逻就证明我们是最接近核心的人。”

“安静点，我们得报告这里发生的事情……这里是36号，总部，我们已经确认此处的坍塌事故……不，大块的残骸没被冲走……不会对循环系统造成破坏……好的，原地待命，等工程小组过来。”

“我们是不是该到上面巡逻一下，确保没有猴鼠掉下来？”

听到这些佣兵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谢泼德和艾丽娅都把手伸向了腰间的武器挂点。

“嗡——”

那艘巡逻艇移动了一下位置，靠近了刚刚谢泼德与艾丽娅爬上来的楼梯。这个时候谢泼德和艾丽娅都已经准备好了手圞枪，还装上了消音设备。两人用眼神约好分别负责一左一右。

“嘿，等等……我听见有动静。”

一个“青阳”士兵突然说道。这让两人疑惑地对望一眼——他们确定彼此都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在上面？”

“不，在侧面……”

原本已经抓圞住了梯子的“青阳”士兵又放了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你确定你听到了？”

“感应器刚刚也有反应，我们得小心点……”

“除了我们，谁会发现这里？”

“哦是么？上周我们发现有一处通风口被人用蛮力破坏了。”

“那能说明什么？再往里层，有电控锁的闸门都没问题。八成是什么人走私进来的野兽跑打到这里来了吧……”

“嘘，安静！又有反应了……”

在他们头顶不到3米处，艾丽娅和谢泼德凝神倾听着，却觉得完全不得要领。

“正在接……！”

佣兵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但发现问题的人还没说完，背后便被某样东西击中——

“啊——！”

清晰的惨叫，在从盔甲到骨头的碎裂声发出后，被两人听见。

“背后！……还有别的！”

“总部，这里是第15巡逻组！我们在第10水道遭遇入侵者……！”

那些“青阳”成员对未知的东西展开反击，但谢泼德感觉得到，他们从一开始，在气势和心态上就已经输了。

子弹划破空气，却似乎只击中了水和水道两侧的墙壁。有嚎叫的声音，

枪响与战吼只持续了短短的6秒就消止了。隐蔽起来的谢泼德和艾丽娅连呼吸声都压低到最低，等待着一切彻底回归平静。

<发生了什么？>

一边这么想着，谢泼德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望向水面，却只发现三具“青阳”佣兵的遗体。一个个要么被打烂了头部，要么便是胸口被压扁了。

“这像是异能的结果，哈？”

艾丽娅瞄了一眼便做出评论，而谢泼德表示同意。

“谁做的？”

“不管是谁，那家伙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艾丽娅站起身来——

“……而且我们很快就会有麻烦了，那些家伙……”

“嗡——”

复数快艇的声音从河道的两头传来。艾丽娅立即从平台上跳下。

“不用我多说了吧？快下来！”

谢泼德没犹豫，从半空跃下，正好落到快艇的驾驶座位置，但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让开了。

“你来驾驶。”

“你操纵重武器的能力相比你哥哥如何？”

“没比过，但应该不相上下吧。”

“那就好……”

艾丽娅哼了一声，握紧了操纵盘。

这艘快艇是一家突锐公司“法尔托拉斯”生产的K-43“利刀”式巡逻载具。看似小巧，但由于配备了良好的质量效应场发生器，因此载重能力和配备各种武器可塑性都很不错。突锐军队在有复杂水体的星球上经常使用这型快艇进行作战。

谢泼德很高兴在艇上的是一挺高射速机炮，还能360度转动。

“给个目的地？”

艾丽娅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

“除了这里哪里都行（Anywhere
but here）。”

——————

21⑧9年5月13日 13:11（空间站标准时间）
欧米伽星云 萨拉巴瑞克恒星系
“欧米伽”空间站空港 “诺曼底”号

贾维克召集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人，把他们叫回了“诺曼底”号。在和莉亚拉讨论过后，贾维克决定不光将刚刚那场与同化者的遭遇战告知星联，还要让艾丽娅知道。

问题在于，盖拉斯去了一趟“来世”，却从艾丽娅的手下那里得知，他们的头头暂时不接受任何人的交流请求。

“谁能联络上谢泼德么？”

回答是一片沉默。

莉亚拉早就已经动用自己的情报网络搜寻谢泼德的下落，但只知道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绯苑”酒店。自从收割者入侵以来，这个情报交换体的效率就大不如前了。贾维克对此没什么可指责的，他现在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也许，再试一次，会有效。”

梅伦指了指贾维克的万用工具，建议他再拨一次谢泼德的通讯代码。

“我已经联络过她三次了。”

“以前我做不好实验的时候，除非有明显的理论错误，索罗森教授总是要求我一试再试。”

“……”

贾维克看了一下其他人的眼神，再次无奈地打开了通讯界面。

“这里是贾维克，谢泼德……”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他得到了回应——

“我是谢泼德！”

“听到你了，谢泼德。”

其他人也听见了谢泼德的回应，惊奇地把目光转了过来。

“抱歉……”

谢泼德那头的背景很嘈杂——

“……我现在有点忙！”

就算无法直接读取谢泼德的信息素，贾维克也从她的语气听出来一些端倪。

“你在……交战？”

“差不多吧！”谢泼德身不由己地吼道，“虽然很抱歉，但之前关了通讯是有原因的。”

贾维克心想“你太乱来了”。虽然很高兴她能传来回应，但谢泼德好像对自己的万用工具设置了军用级隐私模式。现阶段无法判明她所在的位置。

“你在哪里？”

问这话的同时，贾维克握了握盖拉斯的手，要他让其他人都做好战斗准备。

“我不知道！”

谢泼德的回答让贾维克难以理解。

“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别人带我来的！……我回去之后会写一份报告……但是现在……”

“轰！”

背景中传来明显的爆炸声。

贾维克沉默良久，在道出一声“保重”之后便切断了通讯。

“怎么回事？”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谢泼德少校擅离职守了吗？”

阿奎娜以怀疑的语气说，但贾维克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

“不管她在哪里，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

谢泼德确实在努力着——努力为自己求得生存。

在空间站内不知何时建成的人工河流内，同型的快艇相互追逐。被照明灯映成蓝色的水面上，白色的潮线纵横交织。攒动的船舶与飞来飞去的枪火成为了一曲不和谐的变奏。

“再快一点，他们要追上来了！”

在呼啸的风声与震耳的引擎声中，谢泼德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与这种时候相反的习惯是，谢泼德不仅不能仰起头让对方尽可能听清，反而还要尽可能压低脑袋躲避纷飞的子弹。

“都是同样规格的船，不能再快了！”

驾驶着快艇的艾丽娅拼命压低姿势，像猫一样扒着方向盘，在驾驶台上方只勉强露出一双眼睛——两人不是没有护盾，只是因为没考虑到会有这种高强度战斗，只带了轻量型的护盾生成装置。

<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青阳’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