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你先放！”

“你放了我再放！”

“先祖啊……别咬我的上指！”

“咬死你……咬死你……”

“要是咬出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算你的！”

谢泼德一开始愣在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冲到两个女孩面前把她们拉开。

“嘿，你们在干什么？！”

罗莎指着玛塔莎喊着：“她侮辱我！”

谢泼德立即转向那个奎利女孩，问：“怎么回事？”

玛塔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罩，回答：“我只是指出一个事实而已。海普隆博士给这唯地党成员取的外号，明明是‘Heaper’（底层人员），不是‘Harper’（竖琴手）！”

“我才不是什么底层人员！”

罗莎苍白的脸都气红了，而被改造成收割者产品的眼睛则亮了起来。

“啊哈，我只是提了个醒她就想冲过来掀我的面罩。”

“你还想把我的嘴撕开呢！”

“只是为了让你多点笑容啊！”

这么说着，两人突然又缠斗在一起，不过谢泼德注意到，不论是谁都没有试图用致命手段——罗莎的那杆弓收在腰间没动，玛塔莎的枪也关着保险挂着。另外，奎利人的防护服，若不是本人的话就几乎没办法用常规手段开启，这一点罗莎也应该是知道的。

“……”

谢泼德看着她俩在休息室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叹了口气，留下一句话说：“打完了就给我把这里收拾干净。解散。”

然后她走出了休息室，却迎面碰上了一张蓝色的面孔。

“如果是约翰•谢泼德看到这个……”

莉亚拉•T苏尼带着微妙的表情看着她——

“……他一定会先劝那两个孩子停战，再离开。”

“呃……我只是觉得有时候让小孩子互相发泄一下也没错。”

谢泼德完全没经过考虑，只是本能地说出这些话。连谢泼德自己都惊讶于这种转变。。

“也对……”

莉亚拉耸耸肩，却微微做出一种松口气一样的感觉。

“中校去哪里了？”

“刚刚被叫去量子通讯室。哈克特有任务给他。”

“……”

谢泼德心想，这种一般意味着有已知的普洛仙遗迹受到侵扰，或者又有人类殖民地遭星际海盗攻击。

然而，她完全想错了。

——————

2188年6月7日 09:40（地球标准时间）
太阳系星团 太阳系
地月圈 “神堡”空间站 D24空港 “诺曼底”号

“一个中继器被打开了？”

贾维克有点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但并不是太惊讶。

“是的，而且星联决定暂不追究这一行为……”

目前的星联海军总司令史蒂芬•哈克特的立体影像在他面前说道——

“……收割者对地球发起第一波攻击前，一批阴谋论者就做好了出逃的准备。而令人感到尴尬的是，他们都曾是一等一的科学家，而这些人受冷遇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在战前，不停地宣扬收割者存在的言论。”

“结果他们是对的……”

“是的，但这样并不足以拯救地球。这些以阿尔伯特•李为首的科研人员让一艘运输船强行通过卡戎中继器，只比收割者领先了几小时……他们似乎在巴塔瑞领地有内应，得到了那些怪物入侵的消息……不过这还不够。”

“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出发得早些，他们其实也和其他难民一样慌不择路。本来他们是想经过塞拉睿人的地盘，直接前往‘神堡’避难，可在跳跃到安诺斯盆地后，他们飞船的导航系统出了问题，一路载着他们乱飞。由于未雨绸缪，他们带够了给养，却让每个人都进了休眠舱以保存体力。电脑没有发出警报，所以直到休眠舱事先设定好的唤圞醒时间到了，他们才发现一切都搞错了。”

在贾维克听来，这简直就像是一只塞拉睿蜥蜴刚刚跳出油锅，却又掉进了为饮料准备的冰块堆里。

“他们到哪里了？”

“直到该时为止，没人知道。飞船的导航系统不能正常运作，所以他们只能进行手动操控，但星图的信息不够完整，所以基本是一路乱撞。在不知名的星区漂流了几个月后，所有人的心理状态都开始变糟。他们带了量子通讯装置，但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也就无法进行引导或救援，但幸圞运的是，他们在几乎最绝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质量中继器。事实上此时他们处于以安诺斯盆地、太阳系星团和埃森星团为三个点的三角地带的中心。他们所发现的那个中继器是主级的，代号‘休伦’。”

“……”

在听哈克特对那个中继器所处位置的描述时，贾维克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个中继器一直被银河联盟封闭着，但在收割者入侵的情况下，该处并没有警戒部队驻守。那些迷路的人像终于碰到水的鱼一样开心，于是打开了它，接着就被传送到了一处未知的恒星系。”

主级质量中继器可以和其他主级或次级中继器连接，而正是因此，面对未知的中继器，议会不敢冒着引来有害物种的风险将其打开。目前正在运作的主级中继器其实只是一部分，贸然开启没被使用过的主级中继器在银河系中是违法行为。

“我以为你们的法律规定：没有人可以在未经银河联盟允许的情况下开启的新的质量效应中继器……”

“但显然法律在战时是不怎么管用的。收割者就在屁圞股后面，‘赶快逃走’才是至高无上的律令。何况那些人已经漂流了很长时间，，没有时间考虑自己今后可能受到的处罚……”

“那么它通向哪里？”

“一个次级中继器——这些人没有打算回到塞拉睿的空间，他们误以为银河系里所有高等文明都同时受到了攻击。他们宁愿选择降落在一个未知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神奇的星球……”

哈克特的语气变得有些晦涩——

“……该质量中继器所在的恒星系里有个花园星球。可容左旋生物居住，而且还有原著民。”

听到这里，贾维克问：“是什么？”

“阿莎丽人……”

哈克特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似乎依然不愿意相信自己所说的——

“……没有发展出任何工业科技。日复一日过着土著生活的，阿莎丽人。”

“……”

“幸圞运的是，这些来历不明的阿莎丽人很友善。帮助了那些迷途者，但正是由于发现了她们，那些科学家认为这个星系也会被收割者光顾。所以在重新补给之后，立即跳跃出了该星系。选择正确的路线去到‘神堡’了。”

“但是那颗星球的位置……”

“他们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美狄亚’。该恒星系则被命名为‘半途’。后来其中一人在‘神堡’醉酒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这些事，星联情报部门记录了下来，在议会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们全部逮捕了。”

“但没有交给议会？”

“当然没有。我们尽量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过很讽刺的是，在我们还在和收割者打仗的时候，有受伤退役的星联情报员加入了商业机构。领着他们去了‘休伦’中继器，找到了美狄亚。”

贾维克捂住了额头，说：“让我猜猜：他们一开始就发现这颗星球上富含零素？”

“是的。‘胜利之路’（Victory
Road ）矿业公司利用战时的混乱状态作为掩护，控制了这一颗行星。战后他们为此发了大财。”

“赚了多少？”

“多得令星联没办法动他们……不过最近他们有了麻烦。他们和在该星球上大范围定居的阿莎丽部落起了点矛盾。另外，星联的科学家宣称在该星球上发现了普洛仙人来过的痕迹。”

“……”

贾维克没说话。

“贾维克，你对这颗星球有什么要说的么？”

“不，”贾维克缓缓摇头，“我对这里一无所知。”

“我希望委托你这个任务，也要带上T苏尼博士。去美狄亚，弄清楚这颗星球的底细。”

“你说有个矿业公司在上面？”

“是的。而且不光是他们——VR公司还雇佣了‘CAT-6’作为他们的护卫。拥有武装炮艇、地面作战机甲和坦圞克车。”

“我以为CAT-6已经被整顿了？”

“我们那个时候还在和收割者作战，不能把他们逼得太狠。在克隆人事件之后，星联对CAT-6进行了制裁。逮捕了一些高层人员，并对其武装力量加以限制，不过以他们的武力，对付美狄亚上那些只会射箭的土著阿莎丽人，是绝对够了。”

所谓“克隆人事件”，是议会和星联不对外公开的总共3次事件的总称。在捣毁地平线的塞伯鲁斯研究基地后的一次上岸休假中，谢泼德遭到了主要由星联除名军人组成的CAT-6佣兵部队的攻击。而这一切都是前“塞伯鲁斯”成员伙同一个谢泼德克隆人所为，目的在于暗杀真正的谢泼德并取而代之。他们袭圞击了谢泼德所在的餐厅，为了灭口而杀掉银岸赌场的老板，又进攻“神堡”档案馆，最后试图抢走“诺曼底”号。克隆人被谢泼德击败后下落不明，而布鲁克斯则被星联秘密逮捕，判了无期徒刑。

“所以这又是一场和可开发种族的交涉么？需不需要教她们怎么造飞船？”

“没有那个可能，这些阿莎丽人的社会等级太原始了，”哈克特摇头，“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星联一直没有告诉议会这颗星球的存在。”

“VR公司塞了多少钱？”

“那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贾维克……这次任务需要你，也需要T苏尼博士，但我希望……注意，是希望……你们在有重大发现之前能守口如瓶。”

“我明白了。”

“一些情报已经发给特雷诺中尉了。不过这不是一个紧急任务，你不必立即动身。”

“明白。”

“以上，哈克特通话完毕。”

接着，贾维克头也没回地走出通讯室，来到指挥甲板的银河系星图所在处，发现谢泼德正等在那里。

“指挥官，”特雷诺回头说，“你也许应该看看这个……”

“？”

贾维克注意到她似乎并不指的是星联海军总指挥部发来的情报，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谢泼德正看着，而贾维克站在她身边，望向情报电脑——

越狱？
来自：星联新闻网情报合作人
地球——代号“希望百合”，化名“布鲁克斯”的前“塞伯鲁斯”情报官从星联肯尼斯监狱中神秘消失。
负责处理其刑事案圞件的星联官员不愿透露更多消息，但有报道指出布鲁克斯曾在“神堡”空间站参与过“档案馆入侵”与“劫持‘诺曼底’号”两个事件。这两起灾难的相关情报的一直未被公开，但有可信度不高的证言称，布鲁克斯的一名同伴伪装成人类英雄人物约翰•谢泼德中校，夺取了他的“幽灵”权限并劫走他的船，“SSV诺曼底SR-2”。
尽管布鲁克斯已经被证明和“塞伯鲁斯”不再有联络，但其行为显然损害到了星联的利益，因此被判处终身监禁。而其越狱也引起了星联情报部门内的轩然大圞波。有人怀疑“塞伯鲁斯”的渗透力量依然存在，是他们帮助了布鲁克斯从戒备森严的肯尼斯监狱逃离。

“‘塞伯鲁斯’确实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谢泼德面无表情地说着。

“也许不是他们做的。”

“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机构会做这种事了。贾维克，那艘黑色船有眉目没有？”

“T苏尼博士还在收集线索……哦，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他们从哪里搞来的普洛仙科技？”

“我不知道。除非我们再次遇上它，”贾维克两手一摊，“并把它击败。”

“如果它的磁流体炮发射的弹圞药是红色，又说明它有收割者科技。”

“我希望事情不会变得那么棘手。那些恶魔给银河系留下的烂摊子已经够多了……”

贾维克说话的时候，突然注意到特雷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泼德。在察觉到贾维克的注视后，她有些慌张地把视线移开了。

“那么，”谢泼德说，“我们是要去美狄亚，对吧？一个充满了蓝色原始人星球？”

“是的。而且你的种族在那里建立了矿场，还把她们惹火了。”

“往往都是这样开始的……”

伊蒂突然通过广播系统插嘴道——

“……高等民圞族发现低等民圞族，当文化无法相容的时候，战争就爆发了。”

贾维克没对这个观点发表评论，反而问：“你和飞行员现在在哪里？”

“已经到了。”

说着，“诺曼底”号首部的主通行舱门打开了。一个迈着奇怪步子的男人和一个女性机器人走了进来——虽然她现在看上去不太像个机器人了。

银色高跟鞋、紧身牛仔裤、黑色卫衣……除了暴露在外的手和头部是钛硅聚合物构成的，还有那令超级名模都会嫉妒死的身材之外，“诺曼底”号主控AI，伊蒂的机动平台，看不出来哪一点不像个正常的人类女性。

“你知道么普洛仙老大，也许你也该找个AI当女朋友……”

“小丑”一边走进来一边指着贾维克——

“……她可以帮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提东西，也能替一个在饭桌上都板着脸的家伙讲笑话。”

“我提前退场是我的错……”

破天荒的，贾维克道了歉——

“……不过我们现在有公务。”

“公务？”“小丑”愣住了，“我们才下船两天而已。”

“不是即刻执行。”

“吁，”“小丑”长舒一口气，“我收回前言——你还是会讲笑话的。”

看着他和提着大包小包的伊蒂走进驾驶舱，贾维克转向谢泼德，以非常严肃的表情问：“刚才我说的话很好笑么？”

“哈……”

谢泼德轻轻笑了两声，耸耸肩，没说话。

结果，贾维克从这种反应中会过意来。

他趁着驾驶舱的门还没关上，朝“小丑”的后背喊道：“没错，我就是在讲笑话。”

“哈？”

那患有脆骨症的飞行员回过头来，而奇异的是，伊蒂也在同一时间转过了脸。

“我们在6小时内出发。如我所说，这不是个优先任务，所以我们要早点做。”

“大蟑螂，你一定在唬我——！”

“小丑”喊了起来，结果伊蒂却说：“杰夫，6个小时已经足够我试穿并记录数据了。”

“不要帮那家伙说话啊，你是我的女朋友！”

“总之就是这样。”

见贾维克是说真的，旁观的特雷诺翻了个白眼。谢泼德则强忍住笑意，走向电梯，去了生活甲板。

梅伦•海普隆的实验室建在与医疗舱相对的左舷位置。这个塞拉睿人就像他的老师一样，把每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里面。

“又在做什么研究么，博士？”

谢泼德走了进去，梅伦却突然指着她喊起来：“别动——！”

“？！”

谢泼德立即僵住，甚至举起双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梅伦几步走过来，从谢泼德的鞋底抽圞出一张纸片来，把它放回原位。这个时候谢泼德才发现，这个实验室的地板上洒满了纸片……不，并不是随意撒着的，而是有规律地摆在地上，像一个个坐标点。

“这是什么实验么？”

“一个构想……”

梅伦用手势让谢泼德后退了两步，并回答说——

“……‘欧米伽’内不明生物目击报告的汇总图。”

“啊哈，这么说是同化者？”

“警告星联。效果不大。对敌人知之甚少。只有交战报告，没有俘虏。没有残缺肢体回收用做研究。没有当地目击者……沃查人的证言，不可信。”

“所以你想要自己建立一个敌人分布的构想图？……”

谢泼德看着那些颜色各异的纸片——

“……为什么不用电脑模型做？”

“费时费力，三维调换。用实物标记直接操作省时间。短命的种族。用你们的话说，一秒一星币。”

“我觉得那句话是‘一寸光阴一寸金’……”

“那么目前为止有什么收获？”

“目击者证词大同小异。”梅伦从自己的电脑里调出几份档案，“黑色生物，有触须，但来无影去无踪。另外无法解释的黑客事件也已经列入。和同化者有关，毋庸置疑。”

“星联对此不能做什么……”

谢泼德知道自己所属单位的回复——

“……那里是艾丽娅的地盘，我们顶多只能把达纳作为一个反叛人类抓回来，而且还是交给议会。”

“折中的策略。塞拉睿人不承认同化者的存在。至少在‘欧米伽’的不承认。但我们知道，它们在那里。”

“它们怎么繁衍的？”

谢泼德想要知道这个，尽管已经听贾维克说过。

“目前方式未知，”梅伦转过身来直视着谢泼德，“但根据失踪人口报告推测，第一世代同化者和第二世代同化者……”

“等等，”谢泼德打断他，“这些个类别是怎么划分的？”

“寄居在‘欧克’号上的同化者为第一世代。繁衍方式有两种：1，无性繁殖，像低等动物一样生育出低劣的昆虫形个体，用于收集合成体残骸并重组为作战单位；2，有性繁殖，珍妮•夏尔被作为母体强行培育其后代。此方式极为恶劣。没有文明的特征。”

“不过你们杀了那个大的？”

“是。第一世代同化者的形体很笨拙，容易成为目标。‘欧米伽’上出现的推测是第二世代。从收割者磁流体炮火力下逃出‘欧克’号的方式未知，但可以肯定它们有个体逃了出去，继续繁衍。危机。”

“第二世代的同化者像能直立的蜥蜴……”

谢泼德说道，而梅伦点点头，说：“相对有效率的进化方式。保留低等动物强壮的肢体特征，但同时也发展高等动物的头脑。背后触须也是很好的辅助。它们群体活动，渗透，并狩猎。”

“你刚刚说失踪人口？”

“魔爪帮，又称‘T帮派’。他们有一支女性突锐部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就在我们抵达‘欧米伽’后不久。敌对势力表示不知情。考虑到失踪者全部为女性，推测是被同化者掳走了。”

“它们侵犯她们……？”

“第一世代同化者保留下的恶劣习性……”

梅伦顿了顿，却又说——

“……无可厚非。实验结果使然。”

“这是什么意思？”

“‘欧克’号事件中我收集的资料显示，塞拉睿研究团队为了限制同化者的繁衍，强制它们的染色体只有雄性特征。这一特性将被遗传——如果有遗传的话。聪明的方案，避免了雌性能进行无性繁衍。”

“但是失败了？”

“是的。同化者的学习能力超出想象。它们在不改变自身雄性特征的基础上进行了横向发展——修改遗传物质的匹配性。细胞产生了病毒才有的特征，能感染雌性高等物种的卵细胞，从基因层面进行修改。”

“所以它们捕猎雌性……”

“这令我很不安，”梅伦又调出一份档案，“通过分析T苏尼博士收集到的情报。‘大碰撞’观测站事件，桀斯并不是罪魁祸首。”

“我以为是他们以调查敌情的名义强行闯入观测基地，并造成了破坏……”

“不合逻辑。”梅伦摇摇头，“桀斯没有理由在目前的和平状态中对阿莎丽人动武，除非它们发现了真正的威胁。”

“你觉得是同化者做的？”谢泼德不太相信，“这件事可是几乎和‘欧克’号事件同时发生的。我记得贾维克说那个时候同化者的新幼体几乎还没出生。”

“简而言之，我很担心阿莎丽人会成为同化者的首要目标。”

“怎讲？”

“官方资料称，阿莎丽人名义上皆为雌性，实际上是无性生物。我持反对意见。”

“你还是这么惊世骇俗啊，海普隆博士。”

谢泼德指的是他曾经在图岑卡上试图研制基因噬体解药的那件事。梅伦是第一个从行动上实践来拯救克罗根人的塞拉睿人。

“两码事。性质不同。总之，阿莎丽人每个个体都有生育能力，但生理上并没有雄性的遗传特征。”

“我怎么记得她们可以扮演雄性的角色？”

“为了推广种族优势而设下的骗局。重复，阿莎丽人生理上没有雄性特征。与其他种族的雌性圞交圞配时，她们通过异能的微操控以及神经系统的契合性，完成感觉传输，给予对方暗示。聪明的策略，直接导致她们基本垄断了某些娱乐行业。”

“也就是说她们依然全是雌性？那么怎么解释纯种阿莎丽人还分‘父亲’和‘母亲’？”

“交圞配时她们的神经系统合二为一，读取对方的基因并提取优质部分。并不精确，会发生错误。比如沃查人和阿莎丽人的后代对乳糖过敏。”

“索罗森教授说过这个……”

“阿莎丽人自身基因占绝对主要。生育下一代的个体会成为母亲，而所谓‘父亲’，其实是局部基因的提供者，并非是靠雄性遗传物质完成。”

“但和同化者有何关系？”

“阿莎丽人全为雌性，至少，能成为雌性。如果你依旧不完全同意我的观点的话。她们体内能生成卵细胞，这对同化者来说是绝佳的猎物。巴塔瑞人男尊女卑，女性基本在家里不出来。突锐女性受文化影响，不易对付，克洛根也一样。人类女性各方面中庸。阿莎丽人分布广，而且个性、职业表达明确，很容易就能被判定目标。她们对于同化者来说，是最容易弄到手的代圞孕母体。”

“我明白了……”

“‘欧米伽’上，杀死拉里•诺顿的凶手可以确定为第二世代同化者。与他同床的阿莎丽族酒店服务员失踪，基本可以确定是被同化者俘虏。加上其余的失踪报告。推测已经有30名左右的雌性智慧生命被同化者控制。”

“它们的繁殖效率如何？”

“你觉得呢？”梅伦耸了耸肩，“珍妮•夏尔从被俘虏到成为母体，只过了几个小时。第二世代同化者很有可能进化出更优化的病毒性遗传物质。繁衍速度不敢想象。”

“天呐，它们会占领整个空间站的……”

谢泼德开始觉得问题严重了，不过梅伦却说：“这个暂时不是问题。同化者体形太奇异。很容易辨认。除非是想要立即灭亡，否则它们会控制后代数量，避免暴露自身。”

“我们还有时间吧？”

“取决于星联有没有把我们的发现告知界神星系。同化者可能逃走，可能扩散。必须快。”

“了解……”

“我要继续进行分析了，”梅伦趴到了地板上，“还有别的事么，谢泼德少校？”

“我先走了……”

“呃，另外。有句话想说。”

“什么？”

“谢谢。”

“嗯？”

“你哥哥在图岑卡上救了我的命，保留了我的研究数据，也救了‘夏娃’。不清楚人类的亲缘关系，姑且当作是他。”

“呵呵……”

谢泼德笑了笑，走出了研究室。刚一来到走廊上，她便望着主炮部件容纳室，心想着里面会不会有个突锐人。

结果，盖拉斯•瓦卡利安果然在里面。

“还在校准主炮？”

她走进去，而盖拉斯并未回头，说：“是的。”

“没有别的事可干了？不管在船上船下，你基本上都呆在这里。”

“一门炮要维持最佳的效率，可以拯救所有人的命……”

盖拉斯用低沉的声音解释道——

“……不管你信不信，由于我的努力，在对付收集者的时候，我们一炮就击毁了它们的主力舰。”

“啊，”谢泼德的语气变得微妙，“我听说过那个。”

“不过……谢泼德少校，”盖拉斯微微转过脸，“和你共事一段时间了，我觉得……嗯……”

“嗯哼？”

“也许比起贾维克，你更适合来指挥‘诺曼底’……”

“怎么这么说？”

“贾维克的能力值得肯定……该死……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带一队人上一艘布满了半有机体半合成体怪物的船，然后把大家都带出来……”

“亚当斯、维加他们牺牲了。”

谢泼德指出。

“是，胜利必须有所付出，不过毕竟只死了两个人……比起星联正规军的损失，这实在是万幸……那家伙是个战争天才。”

“那么为什么你觉得他……”

“他的战斗思维太好了，好到把脑子里的其他部分都压制住了。我是说……他是个好军人，但没了谢泼德总是跑来找我聊天，还是有点……不习惯。”

“我不就在这里么？”

“啊……是啊，谢泼德的谢泼德成了‘诺曼底’号的副官，星联也很会安排人事……”

盖拉斯说——

“……我其实是想，亚当斯走了，但总得有人管引擎不是么？塔莉接受了这个工作。”

“她干得很好。”

“谢谢夸奖……我只是……希望更多老面孔能回来。”

“也许会的……”

谢泼德一边说，一边转过身。

“你去哪儿？”

“嗯？”谢泼德停住脚步，“我以为你还要忙着校准这门炮？”

“啊……是的……不过……算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盖拉斯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控制台上。谢泼德则走了出去，呼叫贾维克：“中校，你确认我们是6个小时后出发么？”

“是的，谢泼德。在所有人归位之前暂时还没有什么事情。”

“我想回房间睡一下。”

“批准。”

“谢谢。”

——————

2188年6月7日 16:20（地球时区同步时间）
太阳系星团 太阳系
卡戎中继器附近

谢泼德觉得自己的呼吸很浑浊。

就像吸入了大量燃烧所造成的灰烬，滚烫的东西在肺部翻滚……全身烧灼。

很快，一声响彻天际的轰鸣，让她睁开眼。

不该存在于荒地中心的枯树……贯通地面和天空的白光……闪烁着无情金属色的护臂……

那有很多对金色眼睛的东西，就在远处。由于它很大，又显得近在咫尺。

同伴皆已被击杀……唯一的希望……那个黑色的大怪物不知为什么自己飞走了……光柱前出现了人影……

黑暗……极度的黑暗……

疯狂的语调在耳边响彻。

“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我知道我能控制……！”

“你绝对不行！他们已经逮到你了！”

“给我个答案！‘擎天炉’到底能做什么？！”

先前记忆中从没出现过的话，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自称为了人类族群利益可以不惜一切的男人，和终生信任她，始终坚定地要消灭敌人的男人……站在一起……

一个朝红色的管线开圞枪……

一个用双手接通了蓝色的回路……

她当时做了些什么？

记不清了……

记忆，是如此得模糊……

“醒过来……！”

“？”

“醒过来，谢泼德！我们需要你——！”

两个人混在一起的声音，震慑着她的耳膜。

“！”

她猛然惊醒，踢开了身上的被子，捂住胸口，不停地喘息。

“谢泼德少校……”

头顶响起一个电子合成音——

“……也是时候醒过来了。”

原来是伊蒂。她就像个酒店里服务生一样提醒谢泼德该起床了。

“呃……我睡了多久？”

“7个小时又20分钟。”

“天呐，”谢泼德完全清醒了，“我们已经出发了？！”

“是的。”

“贾维克中校……怎么说的？”

“他要我不要直接叫醒你。你昨天工作到半夜，需要休息。”

“哦……谢谢。”

确认了没有误事后，谢泼德从床上下来，穿好制圞服。

“我们现在在哪里？”

“正在穿越卡戎中继器。”

“……”

这一切进展得比她想象中要快。

“诺曼底”号通过卡戎中继器，跳跃到了安诺斯盆地，再通过塞拉睿母星系内的中继器跳跃到了休伦中继器附近。

休伦中继器是个主级质量中继器，但奇怪的是就算已经被开启，它也并不和卡戎中继器相连，所以只能采取绕行策略。休伦中继器所能连接的半途中继器位于安诺斯盆地与埃森星团之间，处于人类领地和内神堡空间的边境上，位置十分微妙。

半途中继器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面。透过“诺曼底”号的舷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颗星系中间的半途星。

“那是一颗步入中年的恒星，”特雷诺复述着事先给过来的资料，“让我想起了太阳。”

“它的寿命确实和太阳差不多。”

莉亚拉也看过了那些资料，正站在银河系星图旁边——

“……那颗花园星球的历史也并不悠久。”

贾维克站在一边，突然说了一句：“我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叫第一个中继器‘休伦’？”

“有什么理由么？”

莉亚拉其实也不知道。这个中继器其实是在山西战役之前由人类发现的，因为议会压根没想到会有两个主级中继器靠得这么近。

“这名字是星联起的，议会沿用，不过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谢泼德从她的房间门口出现——

“……‘休伦’是在地球文明的大殖民时代，是北美洲大陆的一支原著民。”

贾维克想了想，又问：“那么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由于敌对部落联盟‘易诺魁’的攻击和一种名叫‘天花’的病毒的肆虐，休伦人的政圞权在16世纪灭亡了……同样，北美洲的其他部落，包括易诺魁联盟，也逐渐被殖民者摧毁了文明……”

“有趣，”莉亚拉呢喃着，“那是我们第一次目击到收集者的时候……”

说着，她瞧了谢泼德一眼，见对方轻松一笑，又自然地把目光移开。

谁也没注意到，刚刚的殖民故事，让贾维克的面孔变得阴沉，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们正在接近美狄亚……”

“小丑”报告说——

“……没有星联舰只在附近，不过有通讯卫星传来‘欢迎’呼号。”

自从进入银河旅行时代以来，星联的军事策略就很简单有效：把主力舰队部署在一处，等敌人找上门来，再倾巢而出消灭敌军。当然这一战略在敌人不再是巴塔瑞海盗、佣兵的时候，在反收割战争中失灵了。

由于巴塔瑞文明的严重削弱，大角星流的战略意义已经不复存在，加上星联舰队损失惨重，现在星联的主力驻扎于地月圈内。半途中继器被证明目前还不和除休伦中继器以外的其他中继器相连，加上该星系内没有能在太空中旅行的种族，所以没有必要提防。

美狄亚是一颗有海洋、淡水水体与陆地的花园星球，除了若干岛屿以外，陆地部分基本分为南北两个大陆。北方大陆更大，而且环境复杂。南方大陆比地球上的澳大利亚小一圈，几乎只有沙漠。

“情报无误：VR公司在美狄亚上建立了一共5个据点……”

特雷诺一边浏览卫星发来的其他信息一边说——

“……在北方大陆有4个，南方大陆1个。”

“扫描结果显示这颗星球上的零号元素非常丰富，但需要提炼。难怪他们把加工厂也建了……”

“具体分布在哪里？”

“最大的零素矿在北方大陆的中间。地形复杂的雨林地带。其他几处已知的大零素矿分别分布在大陆西面的山岳地区、北面大陆架海底、东南方海岸。南方大陆只有海岸有被勘测出有零素矿。”

“女神啊，这些矿……”

莉亚拉看着VR公司给出的数据——

“……这些矿足以重建损失掉的星联舰队了。”

“诺曼底”号很快就接近了美狄亚的大气层，VR公司提供了足以供巡洋舰停靠的地面空港，但贾维克却在这个时候下令：“别再靠近了，把飞船停在目前这个位置，保持同步。”

“是，普洛仙老大……不过难道你要用穿梭机下去？”

“是的。”

“回来也是？”

“这很不方便啊……”

“这是我的命令，别再靠近了。”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发觉贾维克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但毕竟是用穿梭机而不是“诺曼底”号执行地面任务，已经成为这艘船上乘员的常态。没有人提出特别的问题。

“谢泼德，”贾维克转向自己的副官，“带T苏尼下去，如果需要别的人就一起带下去。”

“你呢？探查普洛仙遗迹需要一个……”

“我暂时不想出面，”贾维克干脆地说，“要研究它们，以T苏尼的水平就够了。把情报采集回来交给我。”

“我明白了。”

谢泼德点点头，朝莉亚拉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一起走向电梯。

“……”

贾维克还留在全息地图旁边，望着美狄亚上空的壮美景色，沉默不语。

2188年6月7日 07:20（当地时间）
半途 半途星恒星系 美狄亚

“科迪亚克”穿梭机像一块石头一样以近乎垂直的姿态冲向地表，抵达平流层中部后便开始改平，进入平稳飞行状态。

莉亚拉兴奋地说：“这星球让我想到了瑟西亚过去的样子。”

“是么，我倒觉得这一块有点像苏凯什。”

“很难想象这里居然有我的同胞……”

莉亚拉搓圞着手——

“……一定是普洛仙人带她们来到了这里，不过……这是为什么？”

“贾维克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谢泼德轻轻笑着，“这么一想，这里就可能和埃洛斯一样藏了一个大秘密。”

“我也希望如此……这样我的书便有更多内容了。”

“他……呃……书？”

“战时，我想要给贾维克写一本书。有关普洛仙文明的……其实，也是为了做最坏的打算，为战争的失利而做准备。”

“他答应了？”

谢泼德提出了她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

“是的，这件事已经开始做了——在他成为‘诺曼底’号的指挥官之后。”

“……”

谢泼德停了一会，问：“约翰……我哥哥，在当指挥官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

“他……”

莉亚拉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来进行形容，而科尔特斯突然报告道：“少校，博士，接收到VR公司‘曙光’屯驻基地的信号。正在接近降落场。”

“好的，把我们放下去吧。”

穿梭机在丛林上空飞着，突然间，漫无边际的绿色当中圞出现了一大片漆黑区域。那块区域已经被零素精炼厂房、员工生活区、武装部队军营、科技研发兼指挥中心等人造建筑占领了。

“嘿，女士们，看看那边！……”

科尔特斯笑着叫了起来——

“……容我介绍，A-30“铜斑蛇”式炮艇。2143年，北美合众国生产。没有质量效应技术……矢量发动机，纯动热能武器。完完全全的老古董了，不过我还是想开一把。”

那架正在进场的飞行器外形和如今银河系里最普遍的炮艇“螳螂”很像，不过看得出来由于没有质量效应场辅助，它飞起来的姿态相对笨重，喷口产生的热量也更多。

当穿梭机经过CAT-6的佣兵基地上空时，谢泼德能看到2160年前后生产的坦圞克、装甲车和人形机甲。它们本身不需要零素引擎进行移动，但该有的质量加速炮也移除了，只有靠火圞药爆炸驱动的上一世代武器。

谢泼德不动声色地笑了：“看来星联真的好好整顿了一下他们。”

“我很担心，”莉亚拉则露出忧虑的表情，“这些靠膛内爆炸效应推动子弹的武器，士兵怎么能安心使用？”

“莉亚拉，我们人类在50年以前一直是用这些的。要说的话……早就习惯了。”

“人类擅长暴力……”

莉亚拉依然没有舒展开眉头——

“……我很担心这个公司和我的同胞之间到底起了怎样程度的矛盾……”

科尔特斯把穿梭机直接降到了指挥中心，换句话说是VR公司在美狄亚分部的大门口。这座外观洁净的5层建筑和远处耸立的工厂看上去格格不入。

当谢泼德和莉亚拉下来的同时，建筑的正门打开了，一个仪容端庄的人类女性走了过来。

“您好，我是费素妮•波尔。本地商业活动总经理弗兰克•西摩尔的助理……西摩尔先生他现在就在战情中心等着。”

“战情中心？”

谢泼德不明白一个矿业公司为什么要这么称呼自己发号施令的地方。

“我们的活动严格遵守有关怎么处理新发现的外星物种的条例……”

虽然说着这种话，费素妮脸上却挂着甜甜的笑容——

“……先将之假设为敌对。而事实上，美狄亚上也确实有不少是凶暴物种。”

“我以为这里吃树叶的更多……”

“有些食草动物也同样凶猛。这里的重力只有0.8个G。所有生物可以长得很大。”

“我确实看到了……”

莉亚拉嘟哝着——在还没降落的时候，穿梭机的探测装置捕捉到，在这座基地的西面很远的地方，有一株长成了尖塔形状的植物，高度可比拟一座摩天大楼。

VR公司的大楼内部设计十分简洁且有效率。数不清的走廊内，公司雇员来来往往，而越往上走，内部陈设的科技感就越强。

所谓“战情中心”其实是一个兼顾了空港控制塔、军事活动指挥部和通讯调度中心的房间。各色全息屏幕到处都是，无线电传呼响成了一片。而当费素妮带着谢泼德和莉亚拉找到弗兰克•西摩尔的时候，却发现了和周围的忙碌不太一致的一幕。

一个身着休闲装，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正抱臂靠着墙，手里拿着装有纯净水的密封杯。他的眼睛闪烁着较为年轻的人特有的自信与桀骜不驯。蔚蓝的双眼、金黄的发丝和高高圞挺着的鼻子配着，在这个人类民圞族大混搭的时代，就成了个稀有的标准白人模板。

“听着，马文……”

他突然决定不再沉默——

“……人人都可以谴责别人，但把这种谴责上升到战略高度的前提是，你自己要能拿出一份像样的报告来说服我我做错了。”

他用手指着的，被称为“马文”的男人，和弗兰克站在一起，就像是另一个极端。他的皮肤是深黄色的，而且有明显的皱纹。梳成奇怪形状的黑色头发的质感看起来接近皮革。

“咳……”

费素妮咳嗽了一声，角落里的那两个人立即同时望了过来。马文望着谢泼德看了一会，突然像恍然大悟了一样，对那个弗兰克说：“好吧，我明白你想做什么了……你把星联军队都找来了。打算让你的臭钱物有所值。”

没等弗兰克说“谈话到此为止”，马文就一甩手，走向侧门离开了。

弗兰克尴尬地笑笑，整整衣领走过来。费素妮微笑着说：“先生，这位是简•谢泼德少校，‘诺曼底’号派来的代表。”

“很荣幸见到你……”

弗兰克的脸上堆着比费素妮还多的笑容——

“……令兄是人类的骄傲……我是弗兰克•西摩尔，这片小殖民地的管理者。”

“殖民地？我以为这里是工业基地……”

“事实上它已经是殖民地了。在反收割战争还没结束前，我们就已经在这里了。现在银河系已经和平了，我们更有可能将这里变成人类的永久居留点。”

说到这里，弗兰克往旁边看了看，突然问：“我听说还有一位文明的蓝色美人要来……她在哪儿？”

“？”

谢泼德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莉亚拉已经不见了。过了一会才发现，她正站在一个立体地图的旁边，凝视着之前在穿梭机舱内屏幕上看到的那棵巨树。

“太神奇了，”莉亚拉自言自语着，“原来这些大藤里包裹着一个普洛仙遗迹。”

“啊，没错……”

弗兰克笑了两秒钟，又突然板起脸来——

“……这也是我们和那些只会打猎的蓝色美人闹僵的原因之一。”

“？”

在莉亚拉转过脸来的时候，弗兰克伸出手：“弗兰克•西摩尔。”

“莉亚拉•T苏尼。”

“久仰大名，T苏尼博士。是我向星联请求您的帮助，不过您真的来了……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过奖了……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如你所见，这颗星球上布满了你的同胞。虽然文明程度上差距很大，不过……呃……她们一开始还是很欢迎我们的，只不过有些事情搞砸了……我们希望重建友好关系。”

“发生了什么事？”

“呃，是这样的……”

弗兰克欲言又止——

“……其实，我们可以晚点谈这个。我先给你们安排住宿，如何？”

谢泼德正要答应，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于是说：“不还意思，我得请示一下我的指挥官。”

“啊？”弗兰克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就是……”

“不，我只是副官。”

谢泼德一边说着，一边接通了连接“诺曼底”号的线路。

“贾维克，我是谢泼德。”

“收到，怎么了？”

“我们已经到基地里来了。不过这里的负责人说公事可以暂缓，希望我们先住下来。”

“拒绝……”

贾维克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

“……谢泼德，不要接受他们的邀请。我们的活动应该尽可能限制在船上。”

“是么？”

谢泼德觉得有些奇怪。

“告诉那个人，我们想要尽快帮忙解决问题。完毕。”

“谢泼德收到……”

关上通讯后，谢泼德转过身来，对弗兰克说：“不必了，我们不会消耗你们的补给品。”

“哦……这样……”

“你们和原著民之间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最大的麻烦就是那棵树，”弗兰克懊恼地说，“公司的技术员发现是那其实是一个被植物覆盖了的普洛仙遗迹，于是招来了星联的科学家，但占据该地的阿莎丽土著部落不让我们靠近它，说那是她们的神庙，不许外人染指。”

“然后你们就开着坦圞克冲进去了？”

“一开始当然没有，我们才没有那么野蛮。星联的科学家一再解释普洛仙遗迹的真身，但那些蓝色原始人就是不听，不光如此，还攻击了他们。CAT-6前去支援，把科学家救了下来，但混乱中杀掉了一个土著，结果……就是这样了。”

“……”

谢泼德和莉亚拉相互看了一眼，无法说什么。

对于这种情况，很难说清谁对谁错——两个观念不同的群体住在一起，难免会产生摩擦，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些科学家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那家伙就是……”

弗兰克朝一扇门努努嘴——

“……马文•罗索。是他的团队发现了这颗星球。”

“他的？”

“阿尔伯特•李在收割者进攻的时候还留在‘神堡’上。恐怕是死定了。马文接管了那些探险者。现在收割者走了，他们回来了，想要继续他们当初不能做的研究。”

说到这里，弗兰克冷笑了一声，被莉亚拉注意到了。

“西摩尔先生，你好像很不以为然。”

“啊，也算是。是斯坦森上校带着此处一营CAT-6救他们出来的，结果他们反而指责我们破坏了此处的和平。”

“斯坦森上校？”

谢泼德觉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突然，从她身后飘来一个声音——

“汤姆•斯坦森。在下正是。”

谢泼德和莉亚拉回过头，看见一个身着CAT-6校官制圞服的黑人慢慢走过来。他的嘴唇很薄，体态紧绷绷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103陆战师505团团长……”

作为“影子经纪人”，莉亚拉知道他是谁，而那看上去已经过了50岁的退役军人板着脸，过来和她握手。

“我觉得很幸圞运，”他转向弗兰克，微微一笑，“这里还是有愿意讲道理的阿莎丽人的。”

谢泼德说：“听起来你们对这里的现状都很不满。”

“甚至比初次接触战还糟……”

弗兰克耸耸肩膀，却以强硬的语气说——

“……突锐人？他们起码还讲道理。善待战俘，使用战术。但这颗星球上的阿莎丽人却像是有蓝色皮肤而且身材苗条的克洛根狂战士。”

“上校，”谢泼德站了出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嗯……”

斯坦森打量了她一下——

“……这么说，谢泼德一家都是星联军人喽？”

“是，长官。”

“可惜我没那个福分，”斯坦森的眼神黯淡下来，“我的大儿子和第2舰队共存亡。我的小儿子则被划为了‘第6类’。”

“CAT-6”（野猫6号）这个名字其实源自于星联官方对军队内强制除名人士的一个称呼，“第6类”。这些不光彩的前星联军人自己纠集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佣兵公司，有时会从事非法买卖。

相反，斯坦森是经历过山西战役并光荣退伍的军人。就算儿子被成为了一只“野猫”，作为父亲也不该为此承担责任，更不应该与那些人为伍才对。

“我想你们都有所误解……”

斯坦森注意到了谢泼德和莉亚拉的眼神——

“……我不是在恨什么人，更不想报复什么人。我的小儿子在被划为‘第6类’后，有个混球就怂恿他，拉他一起加入了‘塞伯鲁斯’，结果那些丧失人性的混圞蛋往他的脸上植入了……收割者技术的衍生产品……等我再一次见到他，是在星联打扫战场的时候。”

“节哀顺变……”

“CAT-6是个奇妙的组织。大家都有不光彩的过去，但我相信，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战后我加入进来，虽然只能带一个营，却至少也是个尝试……”

“你想要改变CAT-6。”

“没错，”斯坦森摊开手，发自内心地笑了，“很大程度上，如果你了解CAT-6，就会发现这个组织里还是有很多好人的，只是……不太会循规蹈矩。他们大多很有潜力，只要用正确的方式加以训导，就能再次成为很优秀的人类斗士。”

“我相信你，”谢泼德由衷地说，“你会做到的，上校。”

“谢谢……不过，”斯坦森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今天我和西摩尔先生就某些问题还要谈很久，可能暂时还不需要你们的协助。”

“我明白了。”

这一次，谢泼德没有征询贾维克的意见，领着莉亚拉走出了战情中心。

“谢泼德，”莉亚拉说道，“我们下一步就是回‘诺曼底’号等着么？”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她无奈地说，但才一走出门，就看见一个人靠在墙边抽着烟斗——那是马文•罗索。

“你好，”谢泼德决定去和他握个手，“罗索教授。”

他并没有伸手，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啊……星联的人……”

谢泼德看得出来他在尽量用礼貌的方式讲话，但同时也在隐藏着某种厌恶感——

“……你们是来这里帮忙么？”

“是的。按照命令上讲，是来妥善解决人类和阿莎丽族原著民之间的关系。”

“我猜解决问题的办法是用质量加速炮轰掉她们的村子……”

“也不尽然。”

谢泼德笑了笑，想要缓和气氛。

似乎是由于她不同于一般军人的随和态度，马文终于决定用正眼审视她了，不过她身后的莉亚拉却真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嘿，等等……这位是……”

“莉亚拉•T苏尼，”阿莎丽科学家温和地说，“很高兴见到你，罗索教授。”

“我的天呐，阿莎丽人已经知道了么？！……”

马文显得有些惊慌——

“……我们真是罪该万死！”

“冷静点，”谢泼德劝慰道，“我们是以‘谢泼德突击队’的名义来的。只有星联参与了这件事。”

“你是谁？”

“简•谢泼德少校。新任的‘诺曼底’号副舰长。”

“你该不会是……”

“约翰•谢泼德中校是我的孪生哥哥。”

谢泼德诉说着苏醒过后就练习了无数遍的谎言，已经能很自然地介绍自己。

“十分抱歉……少校……”

马文的态度似乎180大转弯——

“……我想……我只是太烦闷的……我想你能理解……出了那么多事情……”

“你似乎很反对对阿莎丽原著民使用武力？”

“是的。我坚信这一点是有原因的……”

马文顿了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继续说：“这张脸在几百年前，告诉我的祖先和族人：‘你们永远低人一等’。”

“……”

其实谢泼德和莉亚拉一开始就已经看出来了——马文•罗索是个北美洲原著民的后代。那样的古老民圞族中，能取得像他这样成就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但再怎么特别，人的血统在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人的命运。

“我很讨厌使用暴力。”马文说，“智慧生命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会不会张口说话。用嘴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用枪炮？而且还是过时的动热能武器……”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矿场其实是最新的一个，是在一年前建立的。半年前，这个公司的人通过远程扫描装置发现了那棵巨树的秘密，于是呼叫星联，我们便来了。可惜，那些阿莎丽人暂时还分不清科学技术和神话之间的区别。她们似乎把普洛仙人当成了神……”

“我的种族也曾这样过……”

莉亚拉尴尬地说。

“我们试图和她们讲理，请求她们放我们进去，只要呆一会就好，不拿走任何东西。可那个部落，比倪奎尔……在她们的语言里是‘崇尚守护神的’……她们怎么不同意，甚至威胁我们……”

“你们为什么被攻击了？”

“全怪一个CAT-6的傻圞瓜！”马文低吼了一声，“他是随行的护卫。在一群阿莎丽小孩朝我们丢石头的时候，他开圞枪吓她们。你知道，那可是火圞药武器，声音太恐怖了。这激怒了几乎她们所有人。结果我们就只能等更多的傻圞瓜来救我们。”

“听起来，这纯属误会……”

“但在有个阿莎丽人被射杀之后就不是了。比倪奎尔部落从此和我们分道扬镳了，切断了VR公司帮她们修的道路，有时还用箭矢射VR公司的工程机械。”

“其他部落呢？”

“基地的东面50公里处还有一个部落，叫葛林塔，‘无畏的旅行者’。这些部落的特征都大同小异。其实除了比倪奎尔之外，其余有接触到的部落依然和我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为什么？”

“呃……很难说出口……总之，如果我们攻击了其中一个，难保其他的不会联圞合圞起圞来一同对抗我们。人类在这颗星球上还没有站稳脚跟，可不能让一群被星联开除的流氓把这个发展机会给毁了。”

说到这里，马文突然直视着莉亚拉，问：“你们刚刚说你们是来解决纷争的？”

“是的。”

“不用枪？不用讹诈？威胁？”

“至少我们不喜欢那样。”

“那么太好了……太好了……”

马文展开了自己的万用工具——

“……我得把基恩找来，他一定高兴坏的。”

结果，谢泼德看着马文拨出了一个号码，似乎也接通了，但电波所连接的另一头就是没有反应。

“该死！”马文骂了一身，“这小子又在胡闹了！”

“什么？”

“你们是坐穿梭机来的吧？我会带你们去找他，然后我们得好好谈谈。”

1，永恒之地


2188年6月7日 07:20（当地时间）
半途 半途星恒星系
美狄亚 高轨道

“诺曼底”号停住了动力，静止在这个位置，如同如今包围这颗行星的人造卫星中的一个。

“小丑”和伊蒂在驾驶舱里就后者的衣着品味进行着探讨，贾维克则站在左舷休息室，望着那蔚蓝色的星球。

“有心事？”

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型生物来到了指挥甲板。阿奎娜•碧侬，上个循环中幸存下来的帕勒文智慧生命个体。有着鸟一样美丽的头和羽毛。

“只是些陈年旧事……”

贾维克微妙地说。

阿奎娜走了几步，两手撑在吧台上。

“你知道么？把什么事都瞒着对谁都不好。”

“我并没有瞒着什么事情……”

“得了吧，这个循环里的生物没一个了解你的。”

阿奎娜走过来，用细长的指头戳了戳贾维克的脑袋，像在碰一个蘑菇。

“阿奎娜，我以前是你的上级，现在也还是你的上级。我命令你给我放尊重一点！”

“好好好……工作狂……”

阿奎娜没好气地说着，回到吧台那边坐着，用老办法打开了一个柜子“坏掉”的锁，从里面拿出一瓶酒。

“那么，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说服双方停火？这可不是普洛仙人的风格。”

“在你们的种族拒绝和谈之前，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和谈？”阿奎娜回过头来，“你管那叫‘和谈’？你还不如跟突锐野鸟去商量把它们身上的壳剥了，就说‘这么做有助于你们晒日光浴’。”

“这是两码事……”

“是啊……拿枪逼我们就范和糊弄低等物种让他们把你们当神供着，确实很有区别。”

阿奎娜说着，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接着用极为优美的声音打了个嗝。

“唔~~~~”

“你的酒品太差了。和那个引擎室里的奎利人一样。”

“我喜欢奎利人~~~~他们唱歌很好听~~~~”

“……”

贾维克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那些孩子……你教的那些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

在贾维克看来，阿奎娜就像是突然被冻住了一样，停止了从喉咙到四肢的一切动作。她保持着背对贾维克的姿势，突然说：“我劝他们再等几年。”

“我就知道……”

“你们太残酷了……不论是那些恶魔降临之前，还是之后……”

“这就是战争……”

贾维克也同样不看着阿奎娜，四眼凝视着星空和星球之间的交界线——

“……生命演进所伴随的痛楚不过如此。需求促使我们强大，力量协助我们奋斗。”

“你们不给弱者一点机会……”

阿奎娜的语气变得低沉——

“……任何一个残兵，要么把子弹留给自己，要么就朝扑过来的尸傀射光弹匣……”

“没有能力击败那些恶魔的人，活着也是等死。”

“我觉得有句话说的太对了——文明到一定程度，和野蛮无疑。”

“？”

“因为那些文明太高等，根本无法与其交流。它们就像收割者，掌握绝对的力量，侵略之前根本不用谈判。”

“不管怎么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贾维克说，“阿奎娜，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审判你，你也知道为什么我们没判你死刑。我们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讲道理。”

“啊哈……我怎么觉得，现在一切都还在继续呢？”

“……”

贾维克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也和贾维克一样，盯着舷窗外的美狄亚。

——————

2188年6月7日 07:32（当地时间）
半途 半途星恒星系
美狄亚 北方大陆 热雨林区

穿梭机穿越在和煦的风中。飞行器的正下方几乎一直是和地球上热带雨林类似的茂密植被。天空中时不时有体形和狮子一样大的鸟成群飞过。若是遇到溪流，也会看到各种奇形异状的动物在饮水或嬉戏。

“这颗星球的生态圈正处于鼎盛时期——环境多样化，物种丰富，气候多变……”

“科迪亚克”的机动能力比纯粹的喷气式飞行器要好得多，使得莉亚拉甚至能打开舱门，用肉圞眼确认四周的环境。对于她来说，科尔特斯主控的这趟旅程平稳而迅速，对马文来说更是如此。

“虽然我觉得星联让CAT-6只能用上个世代的武器装备是正确的……”

这个印第安知识分子在船舱里靠特制的密封过滤装置享受着他的烟斗——

“……但能重新坐上有质量效应场辅助的载具，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还有5分钟抵达。”

科尔特斯提醒道。

“请问你说的那个‘基恩’，”谢泼德问道，“是什么人？”

“基恩•洛哈特。他是我团队里的一份子。十分聪明，而且十分了解阿莎丽人。是他最先学会了这些土著的语言，还整编资料，把它输入了我们的同步翻译器里……我正在把数据上传给你们。”

莉亚拉回过头，敏锐地问：“这么说，我们要去拜访一个部落？”

“是的，就是我之前说的葛林塔。他现在人就在那里……至少我觉得他应该在那里。”

“你们的人就这么随便乱跑么？”

“至少基恩喜欢乱跑……他好奇心最强，而且……嗯……总之我们先还是找到他吧。”

穿梭机继续飞了一段时间，地面的植被逐渐稀疏起来，但那不是因为人工开垦，而更像是自然条件变化所导致的结果。一个拥有木制结构屋子的村落出现在了“科迪亚克”光学探测器的扫描范围内。科尔特斯呼叫着“准备降落。”

这一瞬间，谢泼德本能地让手摸圞到了背后所挂带的“维护者”步圞枪，但莉亚拉立即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摇了摇头。

“谢泼德少校，我们最好想都别想这个……”

“好……你是对的。”

马文也同意这个观点——他甚至连把防身的小刀都没带。

穿梭机在村落南面的小溪旁降落了。这种大家伙自然引来了当地居民的围观。舱门是开着的，莉亚拉似乎迫不及待地跳下去，望着那些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同类。

“女神啊，”她自言自语着，“就像在看远古历史纪录片……”

居住在此的阿莎丽人在生理上和莉亚拉所知的文明个体没什么两样——大部分为蓝色，有的皮肤接近粉色或紫色。看上去全部都像雌性，而且各个的外表似乎都很年轻。

“一个‘远古旅人’……‘远古旅人’……！”

由于马文给的数据，莉亚拉清晰地听到了那些围观者在说什么。

“她们好像在说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造成的……”

马文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之前和她们解释，你这样的阿莎丽人已经迈进了天空，成为了更高等的文明，但最先听到这些的部落非要说你们是主动去天空旅行的人……结果‘远古旅人’这个称呼就传开了。”

“那么她们怎么说我们的？”

谢泼德问道。

“呃……她们……大部分部落……她们称人类‘恩赐者’。”

“‘恩赐者’？恩赐什么？教她们怎么更快地砍树和挖坑么？”

“总之就是这样……”

“……”

谢泼德总觉得马文似乎隐瞒了什么。她希望莉亚拉也能发现这一点，而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些穿着皮裙、草裙，头戴植物饰物的同类吸引了。

“嘿！嘿！……”

马文突然朝某个方向招手——

“……欧拉引见士！欧拉——！”

他想要呼唤的是一个身高180厘米的粉色皮肤的阿莎丽人，而她在那之前已经主动走了过来，对马文露出笑容，并握了握手。

“愿阿瑟密女神眷顾你，罗索学士。”

那阿莎丽人这么说着的同时，将两手举起，从前额拂过直到后脑的流苏末端。

“愿阿瑟密女神眷顾……”

马文圞做了同样的动作。等到欧拉把目光转向谢泼德的时候，后者连忙低下头，一边说“愿阿瑟密女神眷顾”一边重复了前两人的动作。

“这位是……？”

“她是一名‘恩赐者’从母星派来的使者，”马文自豪地介绍道，“我们正在研究怎么让这个星球变得更和平。”

“十分欢迎……那么这位是……？”

欧拉又望向了莉亚拉，而此时谢泼德注意到她的眼神和看自己还有马文时不太一样。

“我是莉亚拉•T苏尼……”

她走上前自我介绍——

“……请问，你刚才说的是‘阿瑟密女神’么？”

“啊……是的。”

马文此时开始跟莉亚拉使眼色，但那女孩完全没注意到，继续问：“请问你们眼中的阿瑟密女神是什么样的？她所做的事情……”

这下，欧拉把目光转向马文，问：“‘远古旅人’是不是都是这样没有教养的？”

“不不不，”马文连忙解释，“十分抱歉。这位……莉亚拉•T苏尼学士……对你们十分好奇。她在天空生存的同胞一直想要回归。”

“哦，”欧拉似乎信了，“那么不论何时何地，阿瑟密女神会欢迎那些迷途的孩子回来的。”

“……”

莉亚拉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所作所为造成的结果，突然间沉默了。

谢泼德此时还不敢说话，所以只能给她一个眼神以示安慰。

“欧拉引见士，”马文终于开始说正题，“我来此安宁之地打扰，是为了寻找一个同伴。”

“你说的是洛哈特学士吧？”

“是的，正是他。他在你们的居所里？”

“是的，”欧拉转过身伸出手，“就在那边。和帕丽在一起。”

“谢谢……谢谢……”

马文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又和欧拉客套了几句，便挥手让莉亚拉和谢泼德跟上来，朝村落内部深入。

谢泼德审视着沿路的房屋，发现它们的搭建风格有些混乱。按照懂得不少历史的人类的标准来看，其中大部分屋子的结构类似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早期人类村落的风格，但使用的材料却是各式各样——植物、动物的皮，甚至还有石头。

放在人类的那个时代，狩猎活动已经不再能提供足够的食物补给来应付逐渐增长的人口了，但在降落之前谢泼德确信自己没有看到任何和农业生产有关的区域，而且，他也没有看到轮子一类的东西。村子里，科技含量最高的事物是弓。

“小心！”

旁边突然传来一句土著语，被机器翻译过来，让谢泼德吓了一跳。

她本能地往右边闪，正看见一个巨大的生物在她刚刚所在的位置刹住了。

这是一只足足有3米高的鸵鸟形动物，有坚硬的喙和红色的羽毛，只是翅膀和身体的比例比鸵鸟要来得合适——看上去还能飞。

另外，还有个阿莎丽人骑在上面。幸好如此，不然谢泼德盯着那只鸟两只橙色眼中冒出的凶光，会怀疑它是不是整个星球上最高等级的掠食者。

“啊……‘恩赐者’，欢迎。”

说着，那人把缰绳一拉，将鸟骑走了。马文见没惹麻烦，松了口气，解释着：“那是驰鹰。这个星球上分布很广的鸟类。”

“它们能飞么？”

“当然能飞，而且飞得很快，不过千万别招惹野生的驰鹰，它们是虽然只吃个头比较小的动物，但面对敌人会群起而攻之。”

“看上去跑得也很快。”

“和鸵鸟一样……”

差不多穿过了半个村子。马文带着谢泼德和莉亚拉来到了一处木制的房屋前。它的门口有一只被拴着的驰鹰，正趴在地上睡大觉。

“嘿，基恩——！”

马文站在门口大喊着，将不少路过的阿莎丽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虽然很快她们就都注视着莉亚拉了。

谢泼德见屋内没有反应，便耸耸肩说：“也许他不在？”

“不……他的驰鹰还在门口……”

“这是他的鸟？”

“是的。”

“难道这是他的房子么？这么能和原著民搞关系？”

“呃……也没到那种程度。”

说着，马文的手摸上了房门，打开了它。3个人进入了室内。

“嗯……呃……”

一种在谢泼德听来有点熟悉的声音从屋子的深处传出，莉亚拉则还没发觉那是什么。

绕过挂着风干肉块的一面墙，三个人看到了属于屋子主任房间内的一幕。

向阳面的窗户开着，照进来的光有点刺眼，但硬质木材制成的床上的情景，则更刺眼。

一个肤色深蓝的阿莎丽原著民侧躺在床上，全身都随着一种特定的节奏颤抖。一只黄色的手从下方绕过她的身躯，紧紧握住在她胸前不断跳动的一侧。那身后人的另一只手，则托着她另一侧的大圞腿，高高举着。

“呃……基恩——？”

马文站在门口，拖长了语调问道。

“哈，马文……”

那个抱着蓝色美女的棕发男人听见了，却直接回答道——

“……再等我一会……很快就好……”

阿莎丽人应该也发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但她只是看了一眼正面的马文，紧接着那个叫“基恩•洛哈特”的男人又把头埋了下去，似乎是用舌尖舔圞起了她的脊背，弄得她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圞吟。

“啊~~~~”

谢泼德移开了目光，想去看莉亚拉的反应，结果发现她已经逃似得离开了这间屋子。于是谢泼德对马文说：“我们……最好到外面去等？”

“……”

那印第安学者无奈地摇摇头，走向门口了。

谢泼德看见，逃出来的莉亚拉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副标准的防御姿势。

“嘿，T苏尼，你这个反应有点夸张啊……”

“所谓‘恩赐者’……”

莉亚拉无视了谢泼德的问题，似乎在直接问马文——

“……就是这个意思么……？”

“你可能误会了，”马文再次点起了烟斗，“事情没那么简单。”

“嗯？”

“拜托，T苏尼博士，你作为纯种阿莎丽人，难道不知道你们自己的一个特性么？”

“难道你说的是……？”

“是的，我知道，所以不必对我隐瞒着一点——‘风之夜魔’。”

莉亚拉就算了，而谢泼德是听过这个传言……事实上是亲眼见识过。

在做着对抗收集者的准备期间，谢泼德招募了一名名叫“萨马拉”的惩恶使，而这强大的阿莎丽人也有黑暗的过去——她的三个女儿无一例外都是“风之夜魔”。

阿莎丽人的同种繁衍有几率会生出没有生育能力但又能杀死配圞偶的AY基因携带者，又称“风之夜魔”。最可怕的是她们比一般的阿莎丽人更具吸引力，而阿莎丽官方从来不承认这些纯种变异体的存在。

在反收割战争前，阿莎丽官方的态度是，把能抓到的“风之夜魔”都关进由女族长把守的偏远地带的特殊修道院里。有些个体进行过心理矫正后得以重返社会，大部分则得在这些与世无争的地方过一辈子。

一开始莉亚拉并没有想到这颗星球上会有这种事，但显然这是必然会发生的——阿莎丽人是此处唯一发展出了原始文明的原住生物。她们似乎只能同族通婚否则不可能从五万年前开始一直撑到现在——这也是正统阿莎丽人在过去所面临的窘境。

“她们一开始欢迎我们……”

马文抚摸着基恩所驯化的那只驰鹰——

“……我知道‘风之夜魔’的厉害，所以不敢和任何一个原著民发圞生圞关圞系，但我的手下有的比我‘勇敢’得多……”

“她们知道自己的特性？”

“是的，”马文苦笑，“这些都被她们编成神话刻在石头了。这些阿莎丽人认为她们生来就是有罪的。有时，阿瑟密女神会降下神罚，让一个‘风之夜魔’附身。然后，部落必须尽早发现她，把她处理掉。”

“怎么处理……？”

莉亚拉怔怔地问道，但声音小到像是不愿被马文听见。

“她们……在发现有被‘风之夜魔’附身的人后，就会举行仪式，请求女神恕罪，并杀掉那个个体。”

“……”

“这个过程没有痛苦。她们使用当地生物的剧毒毒液。不到半分钟，人就会像睡着了一样死掉。”

“这太残忍了……”

莉亚拉呢喃着——

“……我们的族人很早就开始把‘风之夜魔’隔离……但是……她们就是这样度过了5万年？”

“其实我们还不确定这些阿莎丽人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事实上……”

马文顿了顿——

“……这颗星球有点不对劲。”

“什么？”

“它……太完美了。生态圈毫无污染。哪怕连一个多余的物种都没有。也没有扩散性强的有害生物生存……这里，简直是个天堂。”

“你想问的是，”谢泼德猜到了马文的心思，“‘为什么这些阿莎丽人毫无进步？’”

“是，你看看四周。她们懂得造房子，懂得生火，懂得制造弓箭。但有些很关键的东西，却没有，比如早期水利设施、农田。等等等等。她们似乎根本不想发展农耕文明，只满足于打猎，来养活所有人。”

“也许‘风之夜魔’的存在让她们顾忌生育？”

莉亚拉猜测道。

“这也是我所想的。‘风之夜魔’在这里其实造成不了多少破坏，但这个名字的意义是‘恐惧’。这种遗传病在青春期才会显现，所以阿莎丽人不敢和同类太早接触……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们的数量。”

“不幸中的万幸么……”

“不过我们的到来似乎把一切都改变了……”

马文心有余悸地回头，望着身后三人身后的那间屋子——

“……这个屋子的主人叫‘帕丽•福•斯蒂•葛林塔’。是个400岁的猎人，很擅长驾驭驰鹰。我们和这个部落里的所有人基本都混得很熟。”

“包括帮她们解决‘需要’？”

谢泼德的口气略带了点讽刺意味

“啊……我懂历史，”马文解释着，“我知道类似的事情在人类大殖民时代也发生过——天真无邪的北美土著……我的祖先……成了欧洲船员的玩物，不过相信我，在这里，情况可以说是相反的。”

“怎讲？”

“她们知道自己的遗传病……也许不是从科学层面上讲……但她们确实知道。同时，她们也知道怎么回避‘风之夜魔’，让它不可能附身在自己的后代上。”

莉亚拉问：“怎么会知道的？”

“呃……”

马文再次回避了这个问题——
“……总之，人类登陆星球之后……我是说，第二次，VR公司来了……他们当然一开始遵循和新物种接触的原则，把这些原著民当做敌人提防。结果没过多久，有个年轻的程序员半夜里黑掉了一处闸门，躲过CAT-6的岗哨。跑了出去。”

“他去了阿莎丽人的村落？”

“是啊，这小子是着了魔了，非要见识一下这些未开化的蓝皮土著。结果第二天公司发现他不见了。于是立即拉响警报，派部队出去找，但喷气机才刚起飞，他就带着一个阿莎丽人回来了。”

谢泼德忍住笑，说：“我猜他俩度过了美好的一夜……”

“那个阿莎丽人当然被劝回，然后那小子被逮捕。他供认了自己破坏设备的罪行，也供认和他带回来的那个阿莎丽原著民发生了关系，然后他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但你猜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更多人跑出去了？”

“是的。一开始CAT-6还试图控制，甚至设立警戒区，像对付监狱里的犯人一样严防死守，但很快那些佣兵也有开小差的了——这些阿莎丽部落并不反对人类拜访甚至过夜，她们称这个为‘恩赐’。”

“什么？”

“那个搞电脑的小子真的留种了。和他睡过的阿莎丽人有了个孩子，很健康。这就是‘恩赐’——不可能携带显性AY基因的孩子。”

莉亚拉叹了口气，说：“我还是想知道，这些我的同胞是怎么主动回避‘风之夜魔’的？”

结果，马文打量了她好一会，说：“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T苏尼博士……您贵庚？”

“111岁。”

“我的老天……”

马文手里的烟斗差点掉下来——

“……约翰•谢泼德搞上的原来是个小姑娘？！”

阿莎丽人拥有以“世纪”为单位进行计算的寿命，而一般来说她们在350岁之后才算“成年”。

“……”

另外两人都被这反应弄得尴尬无语，但幸好马文没注意到谢泼德的表情。

“事实上，”莉亚拉紧张地解释道，“我们并不在乎什么时候选取自己的伴侣。而且这种事发生得越早……也就……成长得越快……”

她并没有生气，因为在阿莎丽文化中，定居的少女、工作狂式的大人和对引导旁人不感兴趣的女族长，其实都是异类。尽管她们不会被歧视，但依然自觉和大众有所区别。

“好吧……我也没有权利说别人的不是……”

马文意识到自己刚刚失言了，他转向谢泼德——

“……令兄……所做的一切，都令人类感到骄傲……”

“希望不包括这件事……”

谢泼德笑了，但那表情更接近于面部神经圞痛的反应。

“我猜这个‘基恩•洛哈特’……已经关顾了不少部落了？”

“是，这小子太不懂规矩了，根本管都管不住。和随时都可能杀死你的黑寡妇蜘蛛同寝——想想就令我不寒而栗。结果他却三天两头往这边跑。我还听说有一次，他来的时候，屋子的床上躺着一紫一蓝两个……”

“能停止这个话题么？”

莉亚拉淡淡地说。

“当然……只是……那家伙还没停。”

三个人又等了几分钟，屋内传出的微弱呻圞吟声才缓了下来。接着不久，穿戴整齐的基恩•洛哈特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就像弗兰克•西摩尔的同类——白人，棕发，身材匀称，而且充满活力。

“嗨，马文。这真是个美好的早晨，不是么？”

马文并没有笑，相反，他用长者一般严肃的表情看着基恩。

“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呢。”

“放心，”那年轻人根本不以为意，“我还有的是时间。”

“以后你会尝到苦果的。”

“那么就抓紧享受现在如何？……”

这时，基恩注意到了马文身后的莉亚拉——

“……哦？这位是莉亚拉•T苏尼博士？”

“正是。”

莉亚拉正要伸出手，却突然又缩了回去，表情阴晴不定。

“哦？”基恩反应过来，“没事的，我洗过手了。而且这个星球上的蓝色美女都还是很爱干净的。”

“嘿，”马文挡在两人之间，“听着，基恩，我要你严肃点。你知道为什么T苏尼博士会在这里么？这是星联派来的支援。来帮助我们解决问题的。”

“……”

听到这个，基恩的表情立即变了。之前从床上带下来的玩世不恭像被晨风吹走了一样消失了。

“谈判？”

“准确的说，我还没想好要从哪一步开始，所以来找你。”

“你等我一下。”

基恩立即转身回到屋内，似乎是拿上了他的个人物品。当再度离开的时候，他抱住阿莎丽女猎手，在她面颊上留下了一个吻。

“愿女神眷顾你！”

“愿女神眷顾你，基恩！”

那人和他招手告别时，马文已经带着谢泼德和莉亚拉离开。基恩背着包裹，追了上来。

“嗨，你好……”

他朝谢泼德伸出手——

“……我是基恩•洛哈特。属于星联第7普洛仙技术研究院。”

“你研究普洛仙？”

“是的，”基恩笑了笑，“令人着迷的种族。事实上我还写了本书，揭示普洛仙文明和阿莎丽神话之间的关系，但不幸的是，在我快写完的时候，有个混圞蛋黑客入侵了我的电脑，把一切数据都删除了……”

“……”

谢泼德和莉亚拉对视了一眼，心中所想不尽相同，但从表情上都读出了对方的意思。

莉亚拉在想，如果基恩知道了他的文档恐怕是被阿莎丽情报部门出于文化保密目的，用高科技手段抹除的，可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谢泼德则在想，如果基恩知道“诺曼底”号现在是由一个活生生的普洛仙人指挥着，说不定会立即把这个充满了蓝色美女的星球抛到脑后，使劲浑身解数想要登上“诺曼底”。

结果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决定什么都不说，避免引来麻烦。

“基恩，你似乎还不知道这位红发美女是谁？”

“啊……抱歉，是我错过了你的自我介绍么？”

基恩似乎太过激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对话中都说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

“我是简•谢泼德少校。”

“呃……等一下……谢泼德？你说的是那个‘谢泼德’？！”

“那个是我哥哥。”

“主啊，你们这个家族都超棒的啊，也许你对普洛仙文明也有研究？”

“我自己只是断断续续地学过一些……”

谢泼德以谦逊的语气说——

“……星联只相当于派我护送T苏尼博士来此处理和阿莎丽原著民的关系……可能没办法真正帮上什么忙。”

“啊哈……可惜我们现在连那遗迹的门控板都没摸圞到。那些CAT-6的人太紧张了，搞砸了整个计划。”

“这么说确实是他们惹起来的？”

“当时我就在队伍里面，我看得到那些卖命换钱的大兵都做了什么……不过还好目前各个部落之间对人类的意见还不统一。只有比倪奎尔这个部落对我们公开表示敌意，但你猜怎么样？……我依然可以在那里自如出入。”

“你还做得到？……”

马文也有点吃惊——

“……我怎么不知道？”

“老家伙，”基恩得意地朝马文竖起手指，“你的情报总是来得太晚。”

“你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在她们身上？”

“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马文。是我是最先学会了她们的语言……你知道诀窍是什么？是在她们床上学，你确实该体验一下这些原生态阿莎丽人的寝技……”

“咳咳……”

马文提醒着基恩身边还有个脸已经快烧起来的正统阿莎丽人。

“啊哈……谈正事？但不适合在这里。”

科尔特斯驾驶的穿梭机还在原地等着。很快四个人便登了上去，穿梭机随即起飞，翱翔在绿色的林海上空。

“这地方就像百万年前的地球……”

基恩用陶醉的语气说着——

“……没有空气污染，没有乱砍乱伐，也没有把各种化工废料往水里倒的行为……”

“我在这里的同胞……发展水平真的这么低么？”

“靠打猎为生的文明……我很难说它‘发达’。不过这依然很神奇。她们保持这个习惯起码有几个世纪了，却还分布如此之广，没有濒临灭绝的部落。”

谢泼德问：“部落之间相互有战争么？”

“很少。我问过的女孩，甚至长老，都说她们已经不记得上次把弓箭对准同类是什么时候了。”

“别告诉我你连长老都不放过……”

“呵呵……”

基恩微微一笑，没说话。

其实谢泼德在一定程度是预见到了这种事的发生的——阿莎丽人的生长状况优于银河系里的大部分智慧种族，这不光使得她们长命，还能保持美丽。对于阿莎丽人来说，面容可能稍显老化，但身材比例达到巅峰却是在700岁以上的“女族长”阶段。这一特性使得部分种族……尤其是人类……偏好于和年长的阿莎丽人结欢而不是年轻的个体。

至少，谢泼德和莉亚拉很清楚，就算是那满口“人类至上”的“塞伯鲁斯”领袖——“幻影人”，也是抵挡不了这种诱圞惑的。

“这里的阿莎丽人，”莉亚拉问道，“异能水平如何？”

“你想要找异能者？那么你肯定来错地方了——虽然是和你一样，同是阿莎丽人，但这里没有一个会用念力或屏障的。”

“什么……？”

谢泼德和莉亚拉都不太敢相信这个结论。

“我们已经确认过了，”马文接过话头，“目前我们，还有VR公司雇员，包括CAT-6……接触到的总共48个氏族部落中，被调查过的有13个，而其中拥有异能潜力的原著民个体的数量，是‘0’。相对的，这颗星球上的零素矿脉分布却很广泛……这也是让我觉得十分不合理的地方。”

“也许是缺乏设备辅助？”

谢泼德所知道的是，其实生物异能没有外行人想象得那么方便。一个真正的异能者不光要从孩提时代圞开始就和零素辐射有接触，还要尽可能早地接受系统的训练以控制自己的力量。同时，“增幅器”一类的设备也基本是必不可少的。

阿莎丽人被公认为银河系里异能潜力最大的种族，原因在于她们的母星瑟西亚有分布广泛的零素矿脉，但是在这里，同样的自然条件也没孕育出同样的人。

“你们是怎么确定她们没有异能潜力的？”

“我提取了她们的组织样本……”

基恩笑了——

“……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啊……我早该想到了……”

“零素辐射对她们的身体毫无疑问是有影响的，可她们却似乎像是没准备接受这一‘恩赐’似的，没有进化出可以驱动暗能量场的器官。”

“这可真是奇怪……”

莉亚拉看上去和另两名人类科学家同样疑惑。谢泼德则在猜想：他们打算怎么说服那个居住在神庙附近的部落放人类进去搞研究。

“你们还有其他人么？”她问道，“他们现在都在做什么？”

“四处搜索，探索这个星球。”马文回答道，“这里太令人着迷了。你们真的应该下去看看，那些神奇的物种是怎么共存的。”

“我猜这种美好也促使你们想要和平解决？”

“那是当然。”基恩笑了笑，“我的研究表明，普洛仙人之所以败给了收割者，是因为他们统圞治了银河系却没有给其他物种发展的空间。一个单一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敌得过收割者那样的军队。”

“你是怎么……”

莉亚拉惊叹于这个人类科学家的见识——似乎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看透了普洛仙文明的本质，还没有像阿莎丽人那样借助各种普洛仙遗迹的帮助。

“T苏尼博士，也许这在你看来是很不合理的，但恕我直言，你们这样的种族，是不可能理解‘大一统’时代所带来的各种问题的，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社会结构。如果你仔细读过了人类的历史，你就会发现，在人类进入工业时代以前，武力强大的民圞族没有哪一个是称得上‘文明’的……也许后来他们变得彬彬有礼，但很快又会被另一群野蛮人取代。无知和匹夫之勇战胜了礼法，这是早中期文明的演进法则。”

“但普洛仙文明的科技很发达，”莉亚拉摇摇头，“他们不应该用野蛮的方式……”

“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但本质上没有区别——当一个文明发达到一定程度，在和处世态度上野蛮就没什么两样了。因为在普洛仙人眼里，当时其他的种族都不过是弱者或野人。两方根本无法互相理解，也自然没办法好好地交流。在这种情况下，用武力征服，逼其他落后种族就范，才是用最小的风险换取最大的收益的选择。”

“那么‘大一统’所带来的问题呢？如果不和别人合作……”

“不，”基恩的表情严肃起来，“你还是误会了，T苏尼博士。普洛仙所拥有的‘大一统’的社会结构根本不是能实现合作机制的网状结构，而是为了执行垂直控制而建立的金字塔式结构。仔细想想看，他们可是统圞治了银河系，唯一能使用质量中继器的种族。他们干嘛要和别的种族合作？搞慈善活动么？更何况大部分慈善活动往往不会得到领情的结果，反而加剧了冲突。普洛仙人不会那么傻，他们知道，合作是在双方实力接近能相提并论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

“可是，普洛仙人开化了当时的不少种族，他们这么做显然是为了……”

“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基恩低下头，做出苦笑的表情——

“……打个比方，如果你面前站了一个傻圞子，而你需要协助……注意，是协助，不是合作……你会怎么办？显然你得先教那家伙该怎么帮你，免得越帮越忙，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短时间内依然是个傻圞子，不会突然变得聪明，所以你为了避免他惹麻烦，还得拿条绳子把他拴着，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得教他一些事情——这就是普洛仙人开化其他种族的过程。”

莉亚拉觉得自己似乎说不出什么来了——这个“基恩•洛哈特”将积压在她心中的疑问几乎全解开了，但所有的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其实，由于贾维克的出现，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承认。莉亚拉依然对那个已经灭绝的神秘种族抱有幻想，可这份幻想，现在却已经被击得支离破碎。

谢泼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加入到这种讨论中来，一来是知识储备不够，二来则是觉得这种话题很容易走向极端，而好在基恩自有分寸，没有采取咄咄逼人的态度。他虽然有些傲慢，却也温和。

“我是这么想的……”

见有关普洛仙文明的话题告一段落，马文开口了——

“……我们可以带T苏尼博士去比倪奎尔的领地，加上基恩的口才。也许她们会网开一面。”

“……”

经过之前在葛林塔的拜访，莉亚拉已经理解了她自身特质所带来的一些问题——在未知的领域，她的好奇心会压过理性，做出一些可能令他人不快的行为。尤其是在这种原始文明圈内，稍微一点不慎就可能招致那些原著民的敌意。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

“不可能的……”

马文摇摇头，转向基恩——

“……基恩，这事咱们得好好计划一下。得把大部分组员都招回来。还有，别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跑出去和那些阿莎丽人睡觉！”

“是是……都听你的（You
are the man）……”

谢泼德有种预感——这趟寻求和平的旅程，可能不会一帆风顺。

——————

2188年6月7日 10:13（当地时间）
半途 半途星恒星系
美狄亚 高轨道 “诺曼底”号

贾维克收到梅伦的呼叫，进入了他在生活甲板的实验室。

“你有什么事？”

“贾维克，我有些发现，你也许会想听。”

“哦？”

随后，梅伦将自己实验室内的全息投影仪打开，虚拟出了美狄亚的立体地图。不过和指挥甲板的那个不一样，这里的这个图像，显示出了更多细节。

“我靠船上的设备对星球表面进行了粗略的扫描……”

梅伦解释着——

“……结果，这颗星球的生态圈令人惊异……难以解释。”

“有什么问题么？”

贾维克紧盯着地图上那些代表各个物种群的标记，心不在焉地问。

“除了土地沙化的南方大陆和一部分小的岛屿。美狄亚上的物种分布都呈现出绝佳的均匀状态。天敌之间数量的平衡性称得上不可动摇”

“探测器还能扫描得出这种结果？”

“不，设备提供的只是客观的数据……有时并不客观……需要进行分析的人。塞拉睿人。擅长对环境进行评估。”

“所以呢？”

“这不只是个花园星球，这根本是一个‘超级花园星球’。北方大陆的生态圈是完美的。没有任何物种会发生爆发性的数量增长……这……不合逻辑。”

“怎么？”

“物竞天择。生命的进化有始有终。进化的巅峰是对一个星球的绝对统圞治，而终点即为灭亡……没有物种逃得过，但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在美狄亚上，几乎所有物种的分布都是全球性的。它们在几百万年内都没有灭绝的可能。”

“为什么得出这种结论？”

贾维克还是没转头，让梅伦在他身后自顾自地说。

“生物的适应性和自身特性、自然环境与天敌有关。美狄亚上的顶级掠食者是阿莎丽人，但数量不够而且科技水平极为落后。加上生育障碍，她们无法成为星球的主圞宰。她们所处的文明阶段使得她们无法改造环境，但同时也不会被环境本身消灭。其他物种也是一样，每一个物种都是另外一个物种的猎物，但从数量分布上看，它们当中没有哪一种是绝对安全的，换句话说，总会有细微的此消彼长，来保持之前我所说的‘零灭绝’状态。”

“也就是说，这颗星球上的生态圈保证了所有物种的延续？”

“还没有深入扫描海洋生态圈，不过推测结论是一样……”

梅伦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贾维克的态度有点奇怪——

“……贾维克，为什么你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当然感兴趣，”贾维克脱口而出，“海普隆，既然你这么想研究，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

“我要你下去，到代号‘曙光’的人类据点附近的丛林里，给我采集一个昆虫样本、一个植物样本还有一个有脊椎动物样本。”

“明白……但是理由？”

“也许你自己会通过实验找到答案的。快去吧……需要随同人员么？”

“不需要……”

梅伦立即转身——

“……战斗人员会干扰我的试验。他们会出错。”

“很好。”

科尔特斯还在星球地表上负责运载谢泼德和莉亚拉，而梅伦作为前特勤组特工，自己的驾驶技术也不赖。“诺曼底”号上的第二架“科迪亚克”被释放出来，走着和第一架一样的轨迹朝大气层内飞去。

在他离开的同时，贾维克也来到指挥甲板。这时他又看到了盖拉斯。

“你把海普隆派下去了？”

“是的。”

“你确定他不需要人陪同么？我见识过这家伙的战斗力，比莫丁来说差远了。”

“时过情迁，”贾维克不以为意，“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可是我们船上目前唯一的生物和环境学家……”

盖拉斯坚持自己的意见——

“……如果他出了事情，那可不好办啊。”

“……”

贾维克听了这段话，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好的，我下去。”

“我以为你会对我下命令？”

盖拉斯耸耸肩，似乎期待着能乘穿梭机下去看看。

“瓦卡利安，对付佣兵你在行，但在未知的星球上活动，只有三个种族最合适：普洛仙、克洛根还有塞拉睿。”

“你似乎小瞧了突锐人的野圞战排……”

“总之我会下去陪他的，”贾维克不多做解释，“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帮忙进行管理。”

“我还是喜欢校准主炮……”

“你是时候停止调整那根管子了……”

贾维克站到了电梯里，转向盖拉斯并一伸手——

“……把老婆带上船却没和她说几句话？你安的什么心？”

“……”

盖拉斯看着他离去，觉得又尴尬，又好笑。“欧米伽”叛乱事件后，他返回了“诺曼底”号，但在那之后却没有什么高强度的任务用得上他高超的狙击手腕。

塔莉是跟着他上来的，但由于家庭的那些琐事，盖拉斯真正开始认真地审视两人的关系——这段恋情似乎从神堡战役之前就开始了，只是在反收割战争的末尾，面对收割者强大的武力，每个人都觉得不必择日再死，也许往卡戎中继器再跳一次就会落入地狱。也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两个拥有右旋基因的生命才会坦诚关系。

可这又算什么呢？

盖拉斯明白，自己的家庭绝对不会允许他和一个奎利人一起过的。不久之前，他才刚回一趟帕勒文，就被父亲软圞禁在家中。他一直没再敢和任何家人联系，甚至不知道冒着极大风险放他出来的妹妹有没有受到家规的惩罚。

他知道，莱诺奇上驻留有银河联盟议会的观察团。其中不乏突锐人派出的武装部队。只要他父亲打个电话，量子中继站就会让一群突锐士兵闯进塔莉的家里搜人，不过显然他们什么都没找到，倒把塔莉逼到“欧米伽”来了。

盖拉斯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在这种公共场合，两个人连私人房间都没有，自然也就很难倾诉衷肠。“诺曼底”号成了两人的临时避难所，结果反而造成了一些隔阂。贾维克看出来了……也许他不光看出来，还凭他那独一无二的生物信息素读取能力感觉到了。盖拉斯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呃……盖拉斯，”特雷诺突然开口道，“我收到了一条讯息……不过你可能需要来看一下……”

“？”

虽然盖拉斯不太想管一整艘船，但既然贾维克发话了，加上他和自己关系还不错，另外还有某种突然涌起的好奇心，盖拉斯还是决定阅读一下那封发给贾维克的邮件。

<谁还会给你发邮件啊？>

这个疑惑是自然而然的——贾维克是普洛仙人，还是个睡了5万年，醒来之后就被扔进又一场收割循环的老兵。他没有朋友……至少他自己不承认……这样的人收到的邮件十有八圞九都是出于公务需要，比如新闻消息、武器装备的广告或星联方面对“诺曼底”提出的一些要求之类的。

结果，盖拉斯想错了。

这次来的，还真是一封私人性质的邮件。

致贾维克：
贾维克，我是扎伊德•马萨尼。希望你还记得我。
我当然不是指在上次‘神堡’里开的派对上我询问你们普洛仙人瞄准时都要闭那几只眼睛的事情。我写这封信是想探讨一些个人话题。
别误会。这只是一个学术课题的探讨，就好像怎么用一发子弹击杀三个目标一样。
请问，阿莎丽人都喜欢些什么礼物？她们会像人类女性那样喜欢花花草草么？
你是个普洛仙人，听说连阿莎丽人怎么写字都是你们教会的，你一定能给我一个答复。我随时等着。
————你圞的圞人类战友，扎伊德•马萨尼

“……”

盖拉斯觉得扎伊德会问这个问题显得很奇怪，而且他写这封信的笔法很正式，完全没有以前给人的那种老兵油子的印象。盖拉斯甚至想象出他在一部电脑前面正襟而坐等待答复的情景。

“你为什么觉得要给我看？”

盖拉斯向特雷诺问道。

“……呃，因为我从这封信里看出来一些信息……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你知道的，你是个正常的男人，而我……”

“好吧，我有点理解了……”

意识到特雷诺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明她的取向所造成的不便之处，盖拉斯立即不问了，但对于扎伊德提问题的理由，他还是不太理解。

于是，他决定先公式化地回应一下。

致扎伊德•马萨尼：
你好，我是盖拉斯•瓦卡利安。你一定还记得我，对吧？
贾维克现在不在，不过我会通知他说你发邮件过来了。
————你的朋友，盖拉斯•瓦卡利安

盖拉斯按下“发送”键，结果才刚一转身，特雷诺就说：“等一下！回复来了！”

“这么快？……他真的在电脑旁边等着？”

致盖拉斯•瓦卡利安。
你看到我的信了？虽然我是想要找那个普洛仙人参考意见，但显然在作战开始之前能收集到的情报是越多越好。
瓦卡利安，我想知道在你的理解里，女人……我说的不是我的枪……她们都喜欢什么？
————和你一同闯过收集者基地的战友，扎伊德•马萨尼

于是盖拉斯又回了一个——

致扎伊德•马萨尼：
我是盖拉斯•瓦卡利安。对你的问题，我想我很难回答。我和塔莉是右旋生物，阿莎丽人和人类却是左旋的。这类话题不光在种族层面上有分歧，连基因结构都会构成障碍。
————你的朋友，盖拉斯•瓦卡利安

其实盖拉斯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他又不想承认这一点，所以用看似比较高深的解释挡开了问题。

然而，扎伊德还是不依不饶——他紧接着又寄出了一封邮件。

致盖拉斯•瓦卡利安。
除开基因的差别，你是个优秀的战士。同样，我现在这个话题也和一位优秀的战士有关。我还是希望知道你所掌握的情报，哪怕是你的第一反应，而一个狙击手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十分准确的。
————正面临重大困境的，扎伊德•马萨尼

<困境？什么困境？>

盖拉斯想不出来有什么和阿莎丽人有关的困境能难住扎伊德——这家伙可是从哈纳的触须下幸存的老兵。

他意识到这个人不得到一个答案就不会罢休，所以下定决心，认认真真地写了一篇回复。

致扎伊德•马萨尼：
如果你非要问女性可能喜欢什么的话，我只能给出有限的几个答案：
1，伤疤。这可是男人勇气的标志，问题是这样东西咱俩都已经有了。而且这个可能会招来克洛根人。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希望那些雌性在你家门口排长队搞得你得跳窗逃跑。
2，金钱。也许听上去有些粗俗，我自己也不喜欢这样，但这个该死的银河系就是这么运作起来的。但如果你想吸引的是伊里姆上的阿莎丽人，劝你还是算了吧，那里的蓝色美女光是星币储蓄就可以让你的电脑当机。
3，枪。别问我，你自己心里肯定明白。
PS：不要去找莱克斯或者古朗特确认第一条的真伪，不然当心“大天使”来找你。
————你的朋友，盖拉斯•瓦卡利安

发送完这一篇后，扎伊德终于不再来邮件了。而盖拉斯也觉得自己的手在犯酸。

“该死的……幸好我不用和主炮这样交换命令……不然我宁可拆了它。”

“我想……”

特雷诺以淡淡的语气说——

“……我可能知道马萨尼在烦恼些什么……”

“嗯？”

“你真的没注意到？派对的时候你一直和莱克斯、贾维克他们说话去了？”

“呃……和扎伊德也有……不过后来他不见了。”

“我的天呐……你们男人真是……”

“……”

盖拉斯还是不太理解扎伊德那边发生的麻烦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扎伊德似乎已经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进一步的追问也就没有必要了。

扎伊德是个比较孤僻的人，甚至比贾维克更形单影只——贾维克还愿意谈谈普洛仙帝国过去的辉煌和种种特点，扎伊德则将注意力放在他个人的荣耀史上，井然是个古板的老牌佣兵。

没人知道他在反收割战争的末期都做了些什么，甚至在战后的几个月内，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否牺牲。一些前“塞伯鲁斯”人员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来情报，加上莉亚拉的侦察，得出的结论是扎伊德又干起了老本行，而不论他接到的生意合法与否，他的“老朋友”们都没有必要去干涉。

一场几乎毁灭银河系的战争刚刚结束，人总得找到办法活下去……

——————

2188年6月7日 10:24（当地时间）
半途 半途星恒星系
美狄亚 北方大陆 热雨林区

“科迪亚克”飞得很稳——不论在谁手里。

“你知道么？……”

梅伦在驾驶舱里说的——

“……塞拉睿共和国至始至终都没有遭到袭圞击。也许是因为自从突锐人加入后，我们在很大程度上便让自己的宇宙交通能力退化了。我们的舰队更像是搞情报的间谍船队而不是太空作战群。”

“……”

在乘员舱里的贾维克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读取着电脑给出的数据。

穿梭机呼叫VR公司航管中心后顺利入境。降落在基地南方大约40公里处的一条溪流旁。一些在此饮水的草食动物见到一个巨大的飞行物体降落，纷纷从小溪边逃开。在树上的鸟也起飞，试图将掠食者引离自己的巢穴。

“停机……离开座舱……”

梅伦像个专职飞行员一样做完了一切降落程序，并让穿梭机处于节能待命状态停在地面。这个时候他转过身去，却看到一个“陌生人”。

“呃……贾维克中校，”梅伦问道，“虽然你可能不愿回答……好奇心作俑……你的头盔是从哪里的？”

这普洛仙人明明一直都穿着他那套酒红色的帝国军制式护甲，现在却换了一套接近突锐式极端环境作战服的防护装备。

贾维克哪怕是去了雷克耐虫的地盘都不戴头盔，但现在他的整个脸都被形状与其头部极为贴切的头盔罩住了。

“我现在是‘诺曼底’号的舰长，我有权向星联要求给我配个新装备。”

“不，我不想问这装备怎么来的，我是想问……为什么？毫无恶意。”

“你也一样。”

贾维克所指的是梅伦身上的装备——他不光穿了环境考察员的防护服，还戴了完全封闭式的供氧面罩。

“安全的考虑——花园星球也可能是灾难之地。”

“我也这么想。”

贾维克用反问及合理的回答挡开了梅伦的疑问。两人很快离开穿梭机，带着必要的装备下到柔软的草地上。

贾维克并不想和梅伦一起采集样本——他更擅长摆圞弄枪圞支而不是精密的科技仪器，尤其是生物学方面的。这个怪异的现象源于普洛仙人超强的生物信号读取能力。这一生理上的优点反而导致了非科研人员其实很缺乏一些基础的理论知识。贾维克自认为自己算其中一员，所以他也不打算逞强。

贾维克给大部分“诺曼底”号成员的第一印象是——不把任何种族放在眼里的傲气老兵。不过包括莉亚拉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他在作战时所表现出的专业素养。

普洛仙人勇猛善战且具有灵敏头脑的特点在贾维克身上体现无疑。严格的说，他最开始让大家难受的原因只在于休眠舱的管理系统选上了他这样一个专职军人作为“唯一幸存者”。

巧合的是，谢泼德也是同样的人，这一点，也让贾维克对他有一些共鸣。

“环境正常……”

梅伦蹲下圞身子用手抚摸地上的杂草，展开万用工具和生物样本容器，进行取样——

“……标准的雨林演化模式。”

“这里的季节如何？”

“自转倾角是30度，不过由于陆地与海洋的分布，北方大陆避免了任何极端气候的出现。令人惊异。北方大陆的平均温度……夏季，最高40度，冬季，最低零下5度。此处为雨林，数据有些差别，但依然比我所见过的其他行星好得多。”

“……”

此时贾维克扭头，望向旁边的一棵树——一只和他手掌一样长的蝎子正趴在树上。

“这东西有毒么？”

“那是虱蝎……”

梅伦瞄了一眼，接着便复述着在船上收到的资料——

“……由于重力较低，这里的生物可以长得很大。这颗星球上最小的昆虫也和拇指一样大。”

“但为什么阿莎丽原著民的平均身高似乎和正统阿莎丽人的差不多？”

“不理解。原因未知……另外，缺乏细小昆虫导致病原体不易传播，可是此星球上的生物免疫能力都不错。又一个奇怪的地方。”

“你这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已经把VR公司和星联科学家收集并发过来的情报全看完了……”

梅伦一边说，一边收起已经装好了一整株草的瓶子，走向那棵树——

“……特勤组的训练。一目十行。不漏过任何信息。做好一切准备。”

“……”

贾维克没说话，抱着自己的粒子步圞枪站在穿梭机旁边，以看上去放松实际警惕的姿态望着四周。

吵闹但不嘈杂，宁静而不沉寂——这是这颗星球的雨林地带给他的第一印象。

一般来说，雨林的高热环境会导致大部分动物运动能力下降，也使得雨林环境变得更为祥和。贾维克看得见刚刚那些食草动物逃走的姿态，但他肯定这些动物依然有天敌。

这颗星球的生态圈，充满了矛盾，却因为矛盾而完美。

“好的……”

梅伦向贾维克展示被关进透明罐子里还在不断挣扎的那只虱蝎——

“……昆虫样本到手，我们还需要一个无脊椎动物的。我觉得一只小型动物……”

“不，”贾维克突然说，“我要一个比较高级的掠食者的样本。”

“这不容易……”

梅伦愣了一下——

“……不过可以试试。维刃那一类如何？”

“杂食动物也行，但一定高于‘初级消费者’。”

在食物链系统里，生物基本可以分为“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生产者”一般是植物，能将无机物转化为有机物。“消费者”吃掉“生产者”获取营养，并把排圞泄物交给细菌、真菌那类“分解者”进行处理，它们死后的尸体也是如此。

“初级消费者”一般是食用植物的动物。在那以上的“次级消费者”便是食肉的。它们以地球上的大型猫科动物以及大部分鸟类为代表。

“其实你可以直接说‘海普隆，给我捉一只沙魔虫回来’。”

贾维克嘴角动了动，似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觉得给沙魔虫下相反的命令可能更容易。”

“别告诉我你们以前真的把沙魔虫……”

“这并不重要，”贾维克再次板起脸来，“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刚才那些动物全部都是吃草的‘白踝羚’。不符合条件。而且它们已经跑远了……我们至少要找到一只‘滑狼’。”

“那是什么？”

“皮肤光滑。昼行动物。吃肉。成群活动。体积小，对武装人员威胁不大，但在这颗星球上是出色的掠食者。”

“你的意思是它们满地都是？”

“它们行动力很强，但如果能找到它们的巢的话，雌兽一定会保护幼崽，不会逃跑。母性的必然选择。可以利用。”

“听起来你对杀掉那些孩子的母亲毫无顾虑……”

贾维克用试探的语气说着，而梅伦半透明面罩下的脸并没有露出尴尬之色。

“科学需要牺牲。何况动物和人根本不能放在平等的价值平台上对待。会引起社会混乱的。另外，我们可以采取非致命手段，只抓到它然后抽血。你的异能可以帮我做到这一点。”

“我同意。那么从哪里开始？”

“等一下……我需要连接VR公司的生态观察卫星……”

“诺曼底”号上现在没有人对议会负责了，但这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人类在反收割战争中所做出的贡献让他们成功回避了乌迪纳叛变所造成的负面影响，现在星联靠着这些把这艘特攻舰完全控制在自己的军队体圞系里，并且给了上面的成员接近最高的权限。

VR公司提供了他们和科学家目前所能搜集到的所有有关这颗星球的资料，也允许“诺曼底”号成员临时征用他们的设备。一颗生态观察卫星在梅伦的命令下扫描了方圆一百公里范围内的所有生物。然后，一份即时的生态活动报告被送了下来。

“最近的一个滑狼群，在西南面200米处。”

“这么近？”

“如我所说，它们到处都是。”

“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么？”

“驱散成年的，定住小的。雌兽会和我们对抗。它们的体形和图岑卡上的维刃比起来就像猴鼠，不需要特别防备。”

“我的意思是。”贾维克看着那份复制过来的情报影像“我们还得防着点别的什么东西么？”

“不清晰的图像显示附近还有一只黑剑齿兽。不过现在不是交圞配季节，而且黑剑齿兽不袭圞击体形和自己相当的东西。”

两人徒步前往地图上注有标记的位置——穿梭机会惊到动物，不可取。

“那么什么东西会袭圞击我们？”

贾维克在穿行过程中，提出了一个真正重要的问题。

“剑齿兽王。”

“那是什么？”

“长官，我觉得你真的得好好花时间看看那些资料了……显然剑齿兽王和黑剑齿兽来自同一个祖先，但两者体形相差了接近三倍。剑齿兽王更强大也更凶猛，它会袭圞击任何体形的动物，哪怕是巨龙牛。”

贾维克没再提问，而是直接把那个新出现的物种名词输入进了自己的万用工具，进行对比搜索。然后他明白了——这颗星球上的食草动物最多可以长到10米多高。而剑齿兽王的体长是7米。

“如果这种东西在附近藏着，我们还是最好做好准备。”

“你的粒子步圞枪带在身上么？”

“在。”

“其实这种枪用来对付凶猛的食肉动物不那么有效……”

梅伦用万用刀割着灌木丛开路——

“……大部分种族的军武科技除了强调杀伤之外还有威慑作用。靠声音、火光吓退敌人。不过这一套对收割者毫无必要。没有恐惧。没有怜悯。没有伤圞残补助。尸傀只懂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你们的粒子光束武器则避免了这个问题。”

“怎讲？”

“最大效率地使用能量，集中于一点，分解敌人的组织。绕过护盾，像切割奶油一样把敌人分尸……这把枪的所有特性都体现在杀伤力和持续作战能力上，不适用于对付动物。”

“它的破坏力很强。为什么不行？”

贾维克没想太多。在他看来，他的粒子光束步圞枪能“融化”任何东西，而且弹道是绝对的直线，几乎没有弱点。

“它不会对目标造成实质上的痛苦……”

梅伦一阵见血地指出了这把枪最隐秘也是最大的缺点——

“……粒子光束击中有机体目标的瞬间，体表开始被分解。粒子化。神经系统根本来不及把痛觉传输给大脑，就会崩解。动物没有我们那么聪明，尤其是这里这些只和阿莎丽人作伴的动物，它们不懂一把枪对于它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野性至上。如果不让它们感觉到疼痛，它们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一只爪子已经没了。”

“也就是说对于凶猛的掠食者，我们最好能一枪毙命？”

“我不主张‘遇到一只杀一只’。你还有别的武器么？”

“一把‘掠食者’手圞枪。”

“很好，中庸的类型。给你。”

梅伦转身，将一小块金属塞进了贾维克手里。

“这是什么？”

“震荡弹源。塞拉睿警用设备……”

梅伦展示着自己的“毒蝎”手圞枪——

“……弹粒飞出去后能携带小部分质量效应场，击中固体或液体目标时会产生特殊的震荡波，不致命，但能麻痹有机体。”

贾维克将该弹源装填进手圞枪内，问：“这东西足以对付肉食动物么？”

“你是说沙魔虫还是滑狼？……当然，它可以一击击晕一只猴鼠。”

“这真让人安心。”

两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在没有道路的林间行走，一般会成为一场苦难，好在现在的所有护甲或多或少都有动作辅助设备，能替使用者省力。加上美狄亚的低重力，贾维克和莫丁的步伐称得上轻快。

“还有多远？需要隐蔽行动么？”

“不太需要，”梅伦继续用刀砍着杂乱的蕨类植物，“滑狼的幼兽在一岁以前行动力很差。需要照料。如果我们很快驱散它们，雌兽缺乏帮助，一定会留下来和幼崽共存亡。”

“怎么活捉它们？”

贾维克没有对付非军队式敌人的经验。他担心自己用力过猛会把那些小动物撕成碎片，导致样本不纯。

“……！”

就在此时，梅伦突然抬起了一只手，做出“停”的手势。贾维克一愣，觉得奇怪——他并没有收到信息素。他过了一秒才想起来，自己的防护服把一切生物信号都隔绝在外面了。

“发现了什么？”

“目标……”

梅伦压低了声音和自己的高度——

“……它们移动了位置。”

“幼兽在么？”

“不在……也没有年轻的雌兽。这是一支围猎队。”

通过脉冲感测器等设备，贾维克和梅伦的视线能轻松地穿过那些树干与灌木，看到在它们之间移动的野兽——大约有10只滑狼在蹬着细长的腿来移动。

它们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就在几个错综盘杂的离地树根后面，正趴着两个有武装的智慧生命。

“它们前进得很缓慢，但不是包围队形……也许是发现了附近有猎物的踪迹。”

“那么哪一只是目标？”

“随便挑一个吧……”

梅伦没多想就说——

“这些狩猎者八成都是健康的个体。哪个都行。”

“我来？”

“当然，你的射击水平比我好。”

“我在怀疑你有什么能比我好的……”

贾维克不客气地这么说了。而梅伦没接腔——他知道原因。

很大程度上，塞拉睿人的战斗能力是不如其他种族的，而由于异能者的定位倾向，军队士兵针对正面交火的处理能力甚至不如把异能当基础教育来发展的阿莎丽人。另外，塞拉睿人的体质不光导致他们寿命不及大部分联盟成员族，还使得他们倾向于擅长处理信息而不是拿起武器战斗。

特勤组的存在和严格训练弥补了塞拉睿人先天的种种缺点。尽管它出现的原因并不光彩——为了消灭叛变的“神兵联队”。而同样是由于塞拉睿的体制与体质，特勤组所做的工作基本上也和正面交火没有太多联系。队员必须靠自己提升战斗技艺。

事实上贾维克知道梅伦的水平的。他毕竟是孤身一人来到图岑卡的塞拉睿科学家。能去那里并不仅仅靠胆识，还要有被发挥到极致的战术素养。梅伦之所以在谢泼德领着莫丁找上门来的时候没有抵抗，是因为他认为放弃他的实验室就等于前功尽弃，不如试试看说服莫丁默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结果却十分讽刺——莫丁赶走了他，留下了他的部分成果，并最后拯救了克罗根人。

<老师……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疑问至今都萦绕在梅伦的脑海里。他试过说服自己，莫丁只是为了银河系的大局，为了促使世仇的种族结盟对抗收割者而进行的努力。

可这样的念头足以让一个塞拉睿老科学家献出生命么？尤其与他大半辈子所坚持的信念相违背的时候。

梅伦得不到答案，贾维克也未能及时靠接触莫丁来获取他的想法。那秘密随基因噬体解药的粉末一起飘散在了图岑卡的天际……

“我可以杀掉一个么？”

贾维克对震荡弹源不太放心。其实他认为，以粒子步圞枪开火时所发出的强光，足以吓走其他的滑狼。

“我想最好还是抓活的。”

“那么开始吧。”

贾维克重新拔圞出装填着新弹源的“掠食者”手圞枪，以俯卧的姿势，瞄准了走在后列的一只滑狼。

那一刻，大气震动了——却不是因为弹粒被推出枪膛的爆发效应。

一样巨大的东西，从贾维克和梅伦对面的沟壑地形中跃了出来——探测器的脉冲可以反射波形侦察到障碍物后的东西，却不能对这种落差大的表面突变做出反应。

在那个动物出现的时候，贾维克差点就调转枪口对它开火了。这被梅伦的动作制止住，贾维克也得以看清那是什么。

几乎全黑，只有在足部暴露出的蓝色皮毛打破了这种统一，但这丝毫不影响这被称为“黑剑齿兽”的生物彰显它冷静且凶猛的本性。它以一个无懈可击的鱼跃扑向了队伍前列的一只滑狼。两爪似乎一瞬间就把那变成猎物的猎手的脑袋打碎了。

那只滑狼无助地呜咽了一声，就倒了下去。它的同类见到体型比自己大的掠食者，却并没有害怕，而是在略微散开一些后，又围了上来。

然而，贾维克和梅伦都看出来，刚刚黑剑齿兽击杀一只滑狼，似乎只是一个意外。

梅伦很清楚，除非是食物匮乏的冬季，黑剑齿兽对这种体型较小的肉食动物基本上是不感兴趣的。它用两爪把它拍死的原因只不过是，这只倒霉的滑狼碰巧地处于它跳跃时的落点上而已。在拍死……或者踩死它后，黑剑齿兽根本没有和那群滑狼纠缠，而是继续向前，跃过一堆盘结起来的裸圞露树根，消失在灌木丛里。

“抓它——！”

贾维克下令了，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想法从何而来。

梅伦仿佛也在刚刚的瞬间冒出了同样的念头，于是两人立即从隐蔽地点爬起来，转身追逐那只黑剑齿兽。

“什么东西能吓跑一个黑剑齿兽？”

“也许是剑齿兽王！这两种动物如果碰到了，可能会互相猎食。”

雨林内的雌性并不适合直立行走的生物奔跑，但梅伦和贾维克都不是普通人，在确保奔跑时间的同时还能保证高速。两人都把动能护盾打开了，这样它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推开挡在面前的茂密枝叶。

“11点钟方向！”

“我看见了！”

贾维克一边跑一边用一只手举起手圞枪，瞄准了那个穿行在绿色背景里的黑色家伙。

“呯！”

对付这种没有护盾，没有护甲的自然生物，拥有质量效应科技的武器实在是显得多余——被瞬间加速达到马赫等级的弹粒，让震荡力场在目标的皮肤上炸开。

“嗷——！”

这只黑剑齿兽瞬间就被击倒了。由于它的外皮是黑色的，暂时看不出冲击伤的痕迹。

“你确定我们要抓它？”

梅伦询问贾维克的意见——他对后者的瞬间转意表示怀疑。

“我希望能采集尽可能高等的掠食者的样本。”

贾维克用一个算不上回答的解释当作了回答。

“那么交给我。”

梅伦展开自己的万用工具，接着瞄准了那只挣扎着，试图重新站起的黑剑齿兽。

“刺啦——！”

EMP发生器稍加改装就能发射可以对有机体造成伤害的高压电。不过这电弧仍不致命，只是会把猎物击昏。

“我的力场笼可装不下这么大的东西……”

梅伦一边摇头一边走过去——

“……只能抽血。”

“随你，博士。”

完成了自己该做部分的贾维克把手圞枪收了起来，但当手摸圞到背后的粒子步圞枪时，他的动作僵住了。

“海普隆。”

“什么？”

梅伦此时刚刚把针管扎进黑剑齿兽的皮下，但他察觉到贾维克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保持警戒……”

贾维克慢慢地把粒子步圞枪从背后卸下，然后快速展开——

“……这里不止只有我们。”

这不是由于感觉到了空气中新的信息素的到来——防护服阻止了这一点。让贾维克察觉到潜在的危险的，是战士的直觉。

这种东西无法写进任何种族的军事教科书。是无数次深入战场、击杀敌人或被敌人攻击，自己制定行动路线，并在计划有变时采取应急方案……如此下来，在生物体内留下的烙印。

它已然成为一种思维回路，时不时就会接通，警告自身：“你正处于危险当中。”

贾维克说不清楚他和梅伦正在面对什么，但两个人都猜测到，这可能和黑剑齿兽刚刚惊慌的逃亡有关。

“！”

就算没有信息素，被零素推进着进化到极致的躯体还是能感觉到空间中能量涌动的异常的——有某种“波动”发生在了贾维克背后，并且距离在飞速拉近。

“轰！”

它撞到了贾维克，但他已经提前展开了自己的异能屏障。当蓝色和绿色的光焰四散而开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蹲伏在树上的身影。

那是个有着粉色偏深肤色的阿莎丽人。虽然看得出是当地原著民，但其穿着和其他的阿莎丽人不太一样——她胸前的“衣服”看上去是靠大型生物的片状骨骼串起来的，下圞身则只有一圈做工很粗糙的兽皮。

“指挥官！”

“别轻举妄动（Stand
down）！”

贾维克不是在向那个来历不明的阿莎丽人下令，而是在对梅伦说话——现在局面是二对一，何况己方拥有装备优势。

尽管这个阿莎丽人先发起了攻击，但她应该还不至于笨到想和正规军人在正面对抗中获胜。

“！”

她果然没有发起进一步攻击，而是轻巧地落到了地上。蓝色的光焰在她的全身游走，这俨然是异能流动所造成的光干涉效果。

“这不正常……”

梅伦用枪指着她，同时嘟哝着——

“……调查结果和推测本该无误。这颗星球上的阿莎丽人没有一个会异能的。眼前这个是特例？”

“我倒觉得你说错了重点。”

贾维克从一开始就不对本地阿莎丽人丧失异能潜力的原因不感兴趣。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个本该使用弓箭狩猎的原著民手里，拿着一把M7“长枪”型突击步圞枪。

显然她不可能是外界的阿莎丽人派进来的特工。她们不会笨到把这种已经退役的制式武器拿出来显摆。这把被她拿在手里的枪，只可能是被偷来或者抢来的。

“表明身份。”

贾维克的话被设备翻译成阿莎丽原著民听得懂的语言，放了出去。

“……”

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阿莎丽人脸上的表情很冷酷，而且从脸到腿有靠天然染料涂出来的纹身。另外，不知道为什么，贾维克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竟然觉得她全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圞感。

当然，三个人彼此还举枪相向，在展开对话之前没有和解的余地。

“你得说明你想要什么，否则我就得和你耗一整天。”

贾维克自认为有优势。他的粒子步圞枪虽然会被异能屏障挡住，但他自己的异能水平一定比这个阿莎丽人高。尽管刚刚她对自己用的是“牵引”式异能，可力道充其量只能拉动一只兔子。

漫长的等待后，她终于开口了：“你们不是人类？”

“……？！”

这一瞬间，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感觉”更加强烈——贾维克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当然这被那阿莎丽人当成了敌意的表示。

“别动，你们已经抢走了我的猎物！”

她后退了一步，把枪瞄准了贾维克的头。

“你的猎物？”梅伦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剑齿兽，“你居然能猎这种东西？”

“我需要它。”

“请保持冷静，”梅伦没有放低枪口，“我只是需要对它采集样本，不是夺走它。”

“什么叫‘采集样本’？”

“……”

梅伦和贾维克交换了一下视线，发现后者似乎在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和原始物种谈判……”

“我要抽一点它的血。”梅伦言简意赅地解释着“用作学习。仅此而已。”

“多少？会死么？”

<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梅伦觉得很奇怪——这个阿莎丽人似乎不是只是为了吃才想要猎捕这只黑剑齿兽。

“博士，”贾维克说话了，“快点抽血。”

“好……好……这位小姐，你放心，我们只抽这么一点。”

梅伦把针管展示给阿莎丽人看，而她似乎默认了。

设备的优势加上梅伦的操作技巧让这一程序很快就完成了。接着贾维克以急切到有些奇怪的语气命令梅伦“马上退开！”，然后自己也收起枪，奔向树林深处。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梅伦百思不得其解，“这里的居民生活了有5万年了……VR公司收集到的数据显示它们没有一个有异能潜力，但……刚刚那个……是为什么？”

“……”

“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普洛仙有关。”

“……”

“贾维克，你难道不想说什么么？”

“我……没什么可说的……”

贾维克一边朝穿梭机所在的方向小跑一边敷衍着，而他的脑海里，刚刚那个阿莎丽人未经充分遮掩的妙曼身材，久久挥之不去。

而基于他所知道的，贾维克明白，自己必须尽快把这个印象从意识中赶出去……

2188年6月7日 10:50（当地时间）
半途 半途星恒星系
美狄亚 北方大陆 热雨林区

姗拉•托•米勒顿•比倪奎尔并没有为难那两个和她争抢猎物的人，甚至没有去关心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部落需要聚居地。当那些一年以前，从天上来的人降落于地面，姗拉就意识到两者的差距。

他们拥有能飞起来的船，也有能在地上跑的船，上面还装着可以发射金属进行攻击的奇怪管子。

这些天外来客，比任何一个部落的实力都强大。他们想要这片土地的地下所蕴藏的什么东西，为此砍掉了树木，排空了池塘，把地面挖出大坑。他们甚至想要得到部落中自己同类的身体，而对这一点，大部分人却持欢迎态度。

毕竟，还没有挖掘机移动到任何部落的生活点附近，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经济纠纷。很多部落乐意从那些天外来客那边换取一些新鲜玩意，或者一个健康的孩子。

姗拉不需要这些——她是孤身一人。

比倪奎尔部落不是她的家，至少在她度过了自己第3个世纪的生日后就不是了。她曾对自己的母亲，同时也是部落的领袖发誓，她永远不会回去，也不会到其他部落去寻求帮助。

这颗星球上，人人皆有罪，而她是个受到惩罚，却被母亲暗中允许活下来的人。

仪式上所用的被做了手脚。于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远离部落的雨林深处。

从此，她便过上了毫无外援的生活……猎取草食动物，在河边饮水，在山洞里度过春夏秋冬……姗拉信守自己的承诺，只是她变得越来越焦躁。

那份焦躁，像一团火，在她胸中燃烧。

那份焦躁，像一块冰，在她皮上剐蹭。

姗拉逐渐意识到，自己需要的是一个同类——一个可供她宣泄情感，充分释放自己的同类，但她对母亲所立下的誓言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于是在她难以忍受的时候，她举起两臂，凭空扯下高高在上的树叶，或者将刚猎到的小动物，靠自己手中的“蓝色火焰”烤熟……

在这些行动真正被做出之前，姗拉从未意识到自己还能如此强大，甚至为此感到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有罪的人”还会获得如此的能力……

就是在那个时候，就是在她在雨林里独自生存了半个世纪，已经无法再忍耐的时候，“神”出现在了她面前。

在自认为是山洞里度过的最后一夜的睡梦中，姗拉被一声嚎叫惊醒。

她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同族……又或者“高大”已经不足以形容那家伙了……她的面孔很狰狞，身材呈现出病态的消瘦且修长，全身游走着比她自己更亮的蓝色火焰……

而姗拉，则听得懂她在叫些什么。

“跟……我……来……”

于是她像着了魔一样遵从了她，并找到了一处新的山洞——也就是现在的，她位于密林深处，那些天外来客远未染指的居所。

那些回忆让姗拉在洞口站了好一会。接着，是背上所背的猎物挣扎的动作，把她从过去的世界里拉回。

她沉默着，继续背着那只被绑起来的黑剑齿兽，进入勉强可以供两人并排行进的洞口。

姗拉首先要去的地方，比她用作居所，摆着武器、炊具和草药的地方更深——那是她能听见“神谕”的地方。

她把那黑剑齿兽从肩头卸下，放在地上，让它顺着坡度下滚，朝深处去了。

那猛兽落在一堆干枯的枝叶上，发出不舒服的声音，接着姗拉跟着跳下去，靠“神”赐予的“圣火”为自己缓冲。

瞬间，淡绿色的光芒，将这间石室照亮了。

姗拉觉得那很温暖。她在发出这种光芒的，一块耸立的石头旁边跪下来，以恭敬的姿态等待着。

“姗拉•托•米勒顿•比倪奎尔……”

曾经借高个同类之体开口的，那个声音降临了——

“……恭喜你依然有收获。”

“万分愧疚，”姗拉头都不敢抬，“此猎物并非是被我猎到……是两个天外来客干扰了我的狩猎……不过他们一下子就把它击倒了……”

“你和他们谈过话了么？”

“没有多少，只有要求他们把猎物给我。”

“天外来客进犯了这片土地。但他们迟早会离开的……”

“我期待着那一天，”姗拉笑着说，“如果有必要，当我的族人开始反抗的时候，我也会加入。”

“不……”

对方突然加重了语气——

“……【安宁】不可以被打破。你，不要和你的族人再有接触。有罪并受到吾之惩罚的人，会把惩罚带给无辜的人。你的存在，是我的宽恕。不要浪费它。”

“我……明白了……”

“你依然记着你的誓言么？”

这声音姗拉已经听了快一个世纪了，但还是觉得十分亲切，如同回到了小时候母亲的怀里。

“是的，不敢忘记——不伤同族，不索求于她们，不回到她们的安宁之处……”

“乖孩子……那么，现在，释放你的罪孽吧。”

“明白……”

声音停了下来，光芒却未散去。

姗拉知道，“神”虽然不说话了，但在注视着自己。这种注视是出于关心和对自己命运的掌控。

她有罪，而且遭到惩罚。“神”却比自己的族人更仁慈，原谅了她。

当然，这种原谅是有代价的。在姗拉即将给部落带去灾难的前一刻，那个使者带她来到了这里，并教会了她缓解罪孽的办法。

在这片大陆上游荡的，高等的掠食者之一，黑剑齿兽，就是那个“办法”。

姗拉站起身，解开了绑着黑剑齿兽后肢的绳子。这只食肉的猛兽立即跳了起来，几乎她撞倒。

“！”

她集中精力对它甩出“火焰”。瞬间，黑剑齿兽的移动速度变慢了，它对此更加有所反应，却立即受到姗拉力量的束缚，无法做出剧烈的动作。

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姗拉走过来，伸出手，怜悯地轻抚自己的头部侧面，耳朵附近的皮肤。过了几秒种，黑剑齿兽的瞳孔伸缩了一下。被绑住的嘴部停止了和草绳的抗争，转而吐出湿热的气息。

“在大地下扎根的【神】啊……将罪置于我等……”

姗拉一边抚摸怀中的掠食者一边轻声念道——

“……涤尽邪恶，光荣永存……”

“呼……”

黑剑齿兽的呼吸声变得平缓，而姗拉继续浅紫色的手指顺着它粗糙的皮毛摸下去。

“……从我等降生于此，【无尽的安宁】始然于此……令【万物】集结一心，由爪和牙抵御【钢铁之宾】……【天降的虫军】知难而退，【尖叫的恶魔】徒劳无功……让一切不再改变……便永远不会有天崩地裂……”

被各个部落都传颂着的圣歌，姗拉只有孤单诵出。

几分钟过去了，那野兽的双眼已经不外露着凶光。它依然渴望自圞由，但已经不再是为了杀死眼前这唾手可得的猎人。

<是时候了……>

姗拉并不喜欢这样，但她必须接受这种命运——这是为了自己还有族人的安全，所做出的牺牲。

黑剑齿兽自然不可能认出来，盖住姗拉前胸的两块骨头来自于它同类的胸腔。围在她腰间的黑色裙子也是如此。然而，在姗拉拉开脖子上的牵带，并让皮毛滑落的时候，它看到的只有在光暗分明的侧影。

自我放逐的受惩之人，与这荒凉的山洞相比更是无比凄艳，只是她必须避免失控，避免去为害同族，才要忍受这份痛楚。

姗拉解开了困住“猎物”前肢的束缚，接着，“猎手”和“猎物”的身份似乎一下子转换了过来。

当时，她挑选它的时候，已经观察了好久。

首先，它必须是个雄性，而且最好是已经进食。这样不但容易抓到，也不太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这些考量的作用在现在已经体现了出来——它很配合她。尽管有些粗暴，却很配合。

“嗯……呃……”

绿色石柱所散发的光，在石室对面的墙上映出了妖异的影子。

混乱的呼吸声中，蓝色和黑色纠缠在一起。不是任何东西都懂如何欣赏姗拉所展现的美丽，但它会知道如何把腹内的灼热能量发泄圞出去。

除了同类，这颗星球上的掠食者都算不上聪明，但背后的这个，是唯一一种会被自己所吸引的生物。姗拉别无选择，何况也是这个方法让她免于遭受自身特质的煎熬。

在地上铺好的皮毛让姗拉不至于擦伤自己，但那反复的撞击还是令她剧烈地摇晃着，不论是归途中积累下的，还是现在正渗出皮肤的汗水，全都随着节奏甩落到地上。

“哈……啊……”

平时她必须压抑自己，就算是偶然发现同族的存在也是如此，但现在她不会害人。既然这“猎物”只是一只掠食者，她便可以任由自己委身于快圞感之中。

“嗯……呃啊……”

半个世纪之前的焦躁再次回归，甚至开始渴求更强烈的刺圞激……

姗拉呢喃着，不知是在用山洞内的空气冷却自己还是在释放体内的燥热。她的猎物还没有意识到它正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由于兴奋，被绑紧的嘴间甚至冒出来柔软的红色，舔shì姗拉在不久前跌下悬崖所造成的伤疤，而它的下游依然激烈，俨然是在给她施加痛苦，同时释放自己被挑起的东西。

姗拉不在乎这份痛苦。她此时甚至也已经不再是她——瞳孔变为深不见底的黑色……神经系统自动调节到和对方尽可能一致的地步……两方的意识几乎能融合在一起……痛苦、快意与各自的部分记忆……像目前两者的躯体那样缠绕起来……

“呜——！”

它慢下来，却更加投入。姗拉的手越过自己的肩膀抓圞住了它的脖子，感受着它的脉动与体温，让两者的喘气声近乎同步……突然间，当了十几分钟猎手的猎物，一改沉重的呼吸，嚎叫起来，把它的一切都往里送。

“……！”

炙热不仅仅席卷了姗拉的体腔，还形成回火，反过来“烧着”了它自己——仿佛是姗拉心中的一个魔鬼找到了新的寄宿点，在她停止了身体的偏摆，留下喊声的余韵的时候，它全身的神经都被摧毁了。

信号要么被阻断在大脑里，要么就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除了结合的地方，它的五脏六腑纷纷崩溃，临死前的呼吸变成了火焰熄灭一般的闷响。

对于姗拉来说，同样的失控，也只持续了短短的17分钟……

她像获得新生的婴儿一样，以几乎哭泣的声音进行着呼吸。筋疲力尽的身体支撑不住，俯卧于那一大片拼凑起来的黑剑齿兽的皮毛之上。

“……”

她转过头去，视线越过自己光滑的脊背。被带到此处的掠食者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死了。它依然趴在她身上，失去支撑的体重导致不适。

姗拉翻过身，有些艰难地让彼此分开，把它从自己身上弄下去。这只黑剑齿兽毫无生气地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当在她重新把牵带拉起，在脖子后面扣好的时候，绿色的石柱传递了一个声音。

“姗拉•托•米勒顿•比倪奎尔。你还会变得狂躁么？”

“不……”

她的表情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没有了……至少一段时间内，没有了……就像以前一样。”

“让这个猎物完成它通常的使命吧。希望你继续履行你的誓言。”

“我会的。”

“【永恒的安宁】不能被打破。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