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说得热闹，前面就突然有一排马蹄声越跑越近。

小燕子吓了一跳，箫剑也立刻催马上前。永瑢歪着个头想了想，也上前，和永琪对视了一眼，两人更多的是疑惑与期待。而前面的路上，也出现了两行马队，驮着一队武士，跑到永琪前面不远处停下，分立两旁。永琪见此，已确定了几分：“小燕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说话间，他已翻身下马，永瑢与他的动作几乎一致。

一阵春风飞过，淡淡脂粉香气飘了过来。小燕子吸了吸鼻子，这香气淡淡的，轻轻的，不熏人也不会被忽略，还真是好闻呢！她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哎呀，来的是谁？看样子是个有钱人呀！”

“你这话说得怎么跟土匪强盗似的？”箫剑走过来无奈地说道。看小燕子目光闪闪地看着前面，熟悉的知道她是在猜来者是谁，不熟悉的还当她是看到了“肥羊”呢！

武士之后，两匹骏马一前一后跑了上来。前面的是个女子，后面追着个华服男子，一面追还一面高声喊着：“哎呀！慢点慢点，我的三公主，你就慢点儿跑吧！有这么多人守着，他们又不会跑！”

三公主？小燕子歪着头还在想这是谁，箫剑已是了然，本朝哪里还有第二个三公主？不就是皇帝膝下的和敬公主么？

这边在好奇地观看，那边和敬的马儿前蹄不知被什么绊到，整个儿往前一歪。这一歪不打紧，和敬握着缰绳的手一松，被马儿给抛了起来，直直摔向地面！

小燕子吓了一大跳，就见永琪永瑢反应颇快，抢上前去，一个接一个抓的想救那三公主。而后面的那青年，也飞身跃起，一头撞过来，顾不得别的什么，就手提着三公主的衣襟，将她“抢”到了怀中，自己当了肉垫子先撞地面，愣是护着三公主毫发无伤。

“啊？”和敬回过神来，忙坐起来，看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青年。

那锦衣青年揉着胳膊，也不喊疼，拉着三公主一阵检视“有没有摔伤啊？啊！你手上……”

三公主手上有点点血迹，似乎是擦伤了。她却轻轻擦了血迹，扬起手给青年看：“不是我的血，是你的！”她盯住青年手掌上的一片擦伤，似乎挺内疚的。

“呼！还好还好，不是你……”青年受了伤，反而大大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埋怨”：“三公主啊，你能不能当心点儿？你要是摔伤了撞伤了，叫我怎么跟皇阿玛交代！”

三公主提着他的衣领子：“只是不好跟皇阿玛交代吗！”她不觉眯起了眼睛，小燕子在一边儿看着有趣，禁不住瞧了眼永琪，就见他和永瑢对视着，不知在说什么，也眯了眼和永瑢闹着“小孩子脾气”。她不禁感叹，果然是一家人呀，她这是掉入狐狸窝里啦！

那青年一句皇阿玛叫出来，连小燕子也猜到了他应该就是三公主的额驸了。初次见面，她是不知这位额驸的来历身份，却也猜想得出，皇阿玛不会亏待这位公主，一定是位什么贵族子弟了！

要说别人，小燕子大概不了解，三公主却是大清天下无人不知的人物。小燕子掰着指头算算，三公主大约大了永琪十岁，本来也就是个皇女，宫中格格公主一大排，乾隆都挺宠的，但也一堆规矩束着，都乖乖地在宫中呆着，等着乾隆和老佛爷安排好婚事，就去公主府里继续呆着。

三公主却很不一样，她偏偏投胎到了孝贤皇后的肚子里，生下来就比别的公主不同。以至于小燕子再怎么不关注皇宫人物，对她还是挺有点印象的。

只见三公主瞪了一眼，额驸就扫了武士们一眼。那群武士也是有趣，立刻都背转过身去，永琪和永瑢也都默契地看向别处。

也不知额驸在公主耳边嘀咕了句什么好听话，三公主才笑嘻嘻地伸手，让他扶着自己站起来。

“三姐！”永琪和永瑢见和敬走来，便都赶紧行礼。箫剑冷眼旁观，却觉永瑢与和敬似乎更亲近些，举止都带着属于姐弟的随意，永琪却更“礼数周到”一些。

和敬伸手就拿着马鞭，轻轻在永琪脑门儿上敲了一记，“哼”了一声。

永琪揉揉额头，有些莫名。他与和敬不仅有十来岁的年岁差距，还自小就有点儿身份上的差距。

和敬的皇额娘，是皇阿玛都尊敬的皇后娘娘，娘家富察氏，更是几百年来，除了爱新觉罗家外，最尊贵的满贵家族。在当年的潜邸，富察氏乃是乾隆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入了四阿哥府的正福晋，永琪的额娘，却仅仅是伺候四阿哥的一个格格，在潜邸里，也只较那些丫头们好上一点点儿。

富察氏待人是很不错的，但也是名门闺秀，自幼娇养。她倒也不至于欺负柯里叶特氏这位格格，可也从没将她看进眼里过。直到后来大家入宫，柯里叶特氏凭着资历做了愉妃，才叫富察氏瞧出她不声不响中的大智慧。只是柯里叶特氏生下永琪后没多久便过世了，永和宫与富察氏，便更少往来了。

相较之下，永瑢的额娘当年倒是因为自身貌美出众，颇受乾隆喜欢，且又天生成玲珑心思，连连诞下三阿哥和六阿哥，一度成了乾隆最为看重的妃嫔。加上她家中也有在朝中做大官的父兄，与众嫔妃之间常有赠还往来，自然和富察氏也走得更近一些。永瑢年幼时是常跟随他额娘和兄长去富察氏那儿走动的，与和敬也相处极多。他比和敬小了十来岁，那会儿就常被和敬抱在手里到处乱跑，一来二去的，当然也比永琪与和敬亲近的多了。

和敬却不觉得与他生分，拎着他就教训：“好你个永琪，故意气我是不是？晓得往北边儿跑，干嘛不来找我呢？忘了我是你皇姐啦？”

永琪听她一阵训斥，无奈之余又有些暖意。虽然不如永瑢这会儿那般跟和敬熟稔，可以主动与之玩笑，还拉着她耍赖要她请客，但就连小燕子也看得出他久违了的开心笑容，永琪心中，自然也还是看重这位皇姐的。

不过他也只是摇头，总不能说，是别人把他扔到漠河去的，不由自己做主啊！

可是，他管的了自个儿管不得小燕子，和敬这一问，小燕子可忍不住了：“三公主，这可怪不得永琪啊！不是他自己要去漠河的！”

和敬听到她说话，愣了愣，才转过头看了小燕子一眼。

小燕子虽然大大咧咧的，可也是江湖市井里磨练出来的，若是一点儿脸色也不会看，这会儿怕早已转世八百回了。因此，和敬虽然只是淡淡一眼，小燕子就感觉到，这位三公主，对自己没太多喜欢。

小燕子也不在意，这世上这么多人呢，碰到过的也成千上万了。这些人里，有喜欢她的，也有不喜欢她的，这些都太正常了！再说了，对她来说，三公主也就是个偶然碰到的，永琪永瑢的姐姐而已。她对自己是喜欢还是讨厌，小燕子还真不觉得有啥影响的。所以，她的心思还是在永琪的事儿上面，见永琪伸手拽自己，就把他的手拿开，道：“干嘛不许我说！你还想被他欺负呀！”

永琪觉得别扭，这种别扭不是源于他自个儿，而是记忆中，浅浅淡淡的一个影子。额娘留了他两个半礼物，当他真正懂得期待礼物时，额娘已病倒在床，继而离开了人世。永琪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他，为什么就记下了一张带着无奈和淡淡失落的脸，记下了对长春宫本能的疏远，和不能称为怨念的怨念。

所以，即使本能中期待着与和敬的重逢，想要看看这位皇姐在蒙古的幸福生活，永琪还是不想跟她说得太多，更不想为了自己和永珹的事儿，向她求援。这是他自己能解决的事，无需借助和敬之力的！

和敬看出永琪的不情愿，虽然不知心结是在哪儿，但也没有勉强，伸手搭住塞娅肩膀：“塞娅公主，多年不见，果真长成了美人儿了！”

塞娅公主不会说受宠若惊这个词，但她现在是真正的受宠若惊了。同样是公主，塞娅当然对和敬的故事有过许多好奇和了解。打小儿她就听说过，大清有位公主，早她十多年出生，是皇后娘娘的女儿，因此很受皇帝的宠爱。皇帝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却能容得幼年时的三公主，骑在他脖子上，把他当成马儿似的，催着满院子乱跑，最后还欢喜赞道：“朕的女儿，果然不似那些汉家公主那般柔弱！”

永琪走在和敬后面，有些为小燕子不甘。他当然看出了和敬对小燕子故意轻慢，刚想说什么，就被小燕子提住了衣领子，拽到马儿边上。永琪诧异看小燕子，却听她道：“看什么看？那三公主眼睛长头顶上，我才不稀罕她喜欢不喜欢我！你是她弟弟啊，干嘛不跟她说永珹的事！”

第一百零二章



小燕子的问题，永琪终究没做回答。小燕子追问了两次，见他很是别扭的样子，就不逼着他说了，可是，心里还是留了个疑惑和好奇，一整天都围着永琪打转。

这时，和敬已经带着他们，到了袭亲王府了。小燕子站在门外，抬头看那很有气势的斗拱匾额，不禁叹道：“哇！好气派的门！”

尔泰跳下马背，一边笑道：“自然气派了，三公主的额驸可是位亲王，固伦公主的头衔也是等同亲王的。他们的府邸，怎么可能不气派？”

小燕子点点头，她也就是个直肠子，看到气派就说气派，看到漂亮就说漂亮，但是也不怎么在乎这些。就像之前在漠河那会儿，那个县令让永琪去县衙住时，说客栈龙蛇混杂，又狭小简陋。永琪就说：“这居处本也就是休憩食宿之所'，一个人所占的不过方寸之地，何须那么多的讲究？”

进了王府，就更感到三公主夫妇的尊贵了。这王府比景阳宫和漱芳斋加起来还大，到处雕梁画栋，珠光宝气的。院子里珍禽异兽，奇花异草无奇不有，最令人惊叹的，还是到处都是“皇上给的”东西。

“御赐的匾额，御赐的太湖石。御赐的花瓶，御赐的夜明珠，御赐的屏风，御赐的绸缎做的隔间儿帘子！”小燕子一路看过去，发现好些明黄色的东西夹杂其中，也忍不住惊讶。一问得知是皇上给的，就数了起来，最后叹了口气，“哇！皇阿玛是把宫里宝贝，都给搬来了吧？”

永琪摇头苦笑，当年三公主出嫁，皇阿玛眼睛都红了呢，只巴望着把最最好的东西给她，也顾不得东西都有多贵重了。他现在还依稀记得，那时候三公主都要上花轿了，皇阿玛又突然叫人阖宫里找了一阵，从藏宝阁里又扒拉出好几颗夜明珠，叫人飞奔着送给三公主。说是，三公主自幼娇养，眼睛又敏感，见不得烟薰火燎的东西，这些夜明珠给她摆在卧房，既好看又可替代蜡烛，免得眼睛被熏坏了。

那会儿忙乱得不像样，永琪也记不得具体情景。只记得那时候心中突然冒出的酸涩，还有之前之后都没有过的气恼。也是从那次之后，永琪再也不曾指望过乾隆的疼宠，而乾隆，也再没有如此失态过了。

如今看着这些东西，永琪记起当时心头涌起的不甘，却只觉得好笑。那会儿的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年幼，会不甘，也是由于想要得到些什么吧？

竟然指望一个君王毫无保留的父爱！当年那个小小的自己，还真是天真得令人哭笑不得！

三公主领着众人到了宁和堂，这里是王府最大的屋子，专门用来待客的。小燕子已看够了王府的各种宝贝，眼睛都花了，就落到最后，跟永琪聊着天：“喂，我是不是得罪过三公主啊？以前见过她？”

永琪一愣：“三姐出嫁好多年了，来绥远也很多年了，你上哪儿见过她的？”说着微微一笑：“我看，是你这小燕子太淘气了，三姐她满腹经纶，是个高雅之人……”

“切！”小燕子扁嘴，“刚才那会儿又怎么说？我看三公主以前不见得比我好哪儿去呢！我就觉得奇怪，干嘛她和塞娅那么好，就是正眼也不看我呢？”

永琪看不得她失落的样子，伸手拿掉她发上的落叶：“你怎么担心起这个来？不是不在意的么？”

小燕子低头踢开个石子，本来她是不在意啊，可是刚刚她意识到这三公主是永琪的亲人么！想到是永琪的亲人，她就忍不住希望三公主能喜欢她些。至于为什么是永琪的亲人，就应该让她喜欢自己，小燕子弄不明白，也没有想过。

尔泰在边上瞧出点儿什么门道，就也落到后面：“小燕子，你别在意了。三公主出身高贵，心气是有些傲的。别说你了，就是四阿哥五阿哥，她也不怎么在意的，你看，她也只顾着跟塞娅说话，我这个贝子，不也被扔一边儿，搭不上话了么？”

永琪点点头，这也难怪小燕子不习惯。她所结交的人，不管是紫薇柳红，还是四格格七格格她们，要么本身不看重出身来历，对谁都一样好，要么身份并不比当年还珠格格高多少，彼此没什么可分尊卑的。三公主却是个例外，那可是嫡出的公主，因为是个女孩，也不用担负家国重任，皇阿玛对她唯一的态度，就是宠溺。三公主想要什么，不必自个儿说，吃的玩的用的，就都摆在眼皮底下了。宫中那么多人，皇阿玛怕过谁，哄过谁？却也对三公主让着三分，怕惹这位公主不高兴，不理他了。山珍海味堆着，还得看三公主心情好不好，乐不乐意吃！

这样子长大的三公主，自然一身娇态了。不是她有心冷落谁，或是欺负谁。只是这天性难改，寻常人物，又有谁能入得了她的眼呢？

小燕子却撅起了嘴巴，她是最看不惯凭着身份尊卑看人的，何况三公主还犯到她头上了？自然心中些微不满。

可是，当她看见一直跟自己并肩而行，显然也被三公主忘了的永琪时，她的不满就拐了个方向：“我真弄不懂！我也就算了，你们不是姐弟吗？为什么比陌生人还陌生似的？”

永琪笑道：“你也知道，三姐是嫡出的公主，我额娘只是个皇妃，生前又不怎么和长春宫走动，两边自然就不怎么熟悉。”

小燕子摇摇头：“你们皇家还真奇怪！虽然说兄弟姐妹很多，可是算算现在长大的也不怎么多啊！兄弟姐妹之间还这么生分，你跟我斗，我跟她不和的，多没意思！”

对这样的评断，永琪无言以对。其实，谁又不想一家和乐，兄友弟恭，温温暖暖，互相帮扶照顾呢？小燕子的这个困惑，早在好几年前，他就想过千百回了。恐怕，大哥、三哥、永珹，还有永瑢，也都困扰过无数次。只可惜，在天子的家族里，渴望家族的温暖，这本身似乎就是太过奢侈的幻想。

“记得你曾经说过……”永琪一句话，招惹得小燕子很感兴趣很好奇地看过来。他记起小燕子失忆的事，对她笑笑，“我们这些皇子皇女，从小就生活在宫里。吃的用的穿的，比别人好上多少倍！不需要为下一顿饭发愁，不用担心冬天冻死！这是上天给我们这些人天大的福分。既然给了福分，就跟别人不同了，对别人就不公平了。所以，老天爷怎么样也要给这样那样的劫难，考验我们有没有资格享受这种福分，或者平一平祸福的份量！”

小燕子瞪大了双眼：“我还说过这种话啊？好深奥好深奥，我自己都听不懂！”

永琪见她傻乎乎的，忍不住伸手就去揉她头发：“哈哈！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话没说完，就被小燕子瞪了一眼，可头发是碰到了。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愣，没想到，小燕子竟然没有躲开。

小燕子眨眨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接受了永琪这么个动作。她也不是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的“鬼话”，虽然不屑，但很多情况下，也不会容许别人，尤其是男的碰她的头发。不光是为了男女之间的界限，也是因为，头发弄乱的话，要重整理太麻烦了！

他俩在这边聊天，和敬看到了可不高兴了，站在转角的地方冲着永琪招手：“怎么？这游廊地上是有蚂蚁呀，还是有金子？叫你都不敢迈个大步子不成？再不跟上来，可得被关在门外了啊！”

永琪抬眼一看，和小燕子对视一眼。小燕子挠了挠腮帮子，被箫剑一把打下了手。她吐了吐舌头，这大哥一路都在纠正她这个那个的。挠腮帮子要打手，说挠破了怎么办；那次学小混混模样行侠仗义的，不自觉就把手放鼻子边，又被打了开来，说是女孩儿家家的什么不好学，这么粗鲁爹娘在地下有知的话，看见也会抱头痛哭的！总之，就像永琪现在被和敬催着让走快些一样，有个哥哥姐姐，就是不一样呢！

而且，看到现在在那边冲永琪招手的和敬，小燕子眼珠儿转转，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姐姐呢。虽然那眼睛是放头顶上了，可是感觉也没啥坏心眼，一见面就挑永琪有事儿不找她帮忙，闹着要给永琪出头。她看得出来，如果她的眼睛里看得到某个人，还是会挺热心的吧？

嗯……这样的公主……小燕子歪过头看塞娅，突然眯起了眼睛。这天底下的公主，恐怕都一样吧？尤其，是那种当成珍珠，捧手心里的公主！

永琪加快了脚步，赶在和敬让人关上院子门之前，进了那院子。就见和敬在台阶上站着，冲自己笑着呢。不知道为什么，和敬这一笑，倒让他心头酸酸的，有点儿不好受。

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上细想缘由，跟着走了进去。这是袭亲王府待客的堂屋，安着一溜儿案几椅子。和敬先往上首坐了，招呼众人：“你们别站着呀，都坐都坐！随意一些，我这又不是皇阿玛那里，这么安静拘束干嘛！”

说着看了永瑢一眼，想想，又对永琪招手，让他坐自个儿身边。永琪略略觉得疑惑，不知永瑢是与她说了些什么？这眼高于顶的皇姐，几时这般招呼过自个儿。

看了眼小燕子，就见她正瞅着自个儿呢，一对大大的眸子里，写满了笑意。这种发自内心的快乐里头，夹杂着给他的一丝丝关心，不是太浓烈，但，恰巧撞进他的心窝里去了，叫他心头一热。

这只小燕子，似乎重新把自个儿，装进了她的内心了呢。既然是她希望的，那么……

和敬吃着茶，看着永琪那片刻也离不开小燕子的目光，微微一怔，总算是转过头，正眼儿看见了小燕子。

第一百零三章

和敬真正留心到小燕子，是在他们到绥远的那个晚上。和敬那晚上不知怎的，听到外头呼呼风声，就记挂起了来王府的弟弟们，心说永瑢从小就胆怯，畏惧雷鸣风暴的，不知这会儿会不会怕？对永琪虽然不太了解，不过，“我现在觉得，这个皇弟似乎也是个有趣的，不错的人呢！我得去瞧瞧他俩！”

说着，也不顾自家相公无可奈何的眼神，就从暖呼呼的被子里爬了出来。袭亲王无奈，只好也穿衣服，陪她一起去看“弟弟们”。

俩人先到了永瑢院子，不是因为偏心，而是永琪白天就自己把靠近和敬的院落，让给了永瑢住着。和敬进了院子，朝那窗户里瞧瞧，见永瑢虽然翻来覆去似乎嫌吵，但也不似幼时那般畏惧地非要人陪着。她不禁点点头：“果然长大了呀？”

袭亲王翻了个白眼：“他快二十了吧？都能一个人闯到漠河去，怎么可能怕雷鸣风暴的？公主实在多虑了！”

和敬瞪他一眼：“那他是我弟弟么，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多好玩儿。每次下大雨的时候，都要跑到我寝宫，小小的一只，站在那屋檐底下，抱着我让我陪他！可以说，他就是我抱着背着搂着长到十岁那么大的！”

袭亲王听她用只来形容自个儿弟弟，觉得好笑，后来又不觉酸溜溜道：“还抱着背着搂着啊……”斜眼瞥了窗户里头一眼，见永瑢抱着被子睡得呼呼的，又觉得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个好玩的弟弟妹妹，大约也得这么宠吧！

“我弟弟就是你弟弟么！”和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

袭亲王心头一热，立刻叫人过来，让轻手轻脚在门窗上加一层木板什么的，让风声进不去屋子！底下人都扎着手面面相觑，这要怎么轻手轻脚呀？

停了会儿，袭亲王转头往另一个院子里走，和敬在旁边戳了戳他的胳膊：“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偏心眼儿呀？一见着五弟，好像就真挺喜欢他的？”

袭亲王笑笑：“那是，十多年的交情了，自然熟悉！”

和敬眨眼，她和袭亲王来草原都多少年了？他和永琪，能有什么十多年的交情？便奇道：“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永瑢呢，毕竟他也是被称作惊才绝艳，书画造诣极深的皇子，你不是总让我找他弄到字画儿么？”

“再怎么惊才绝艳，也是五阿哥的跟班儿。”袭亲王小声笑道，招来和敬不满的眼神，知道她一向护着永瑢，特别是永琮没了以后，更看得亲近，当然喜欢别人说他好了。他又续道：“其实我是说，六阿哥虽然才华横溢，但也心甘情愿地跟着五阿哥转着，不惜冒着风雪前往漠河寻人。这，可见五阿哥平日的为人才略了吧？”

和敬仰起头，几乎寻不见记忆里永琪的影子：“是么？我怎么不觉得永琪有什么才略呢？只觉得他从小沉默，不怎么亲近人，诗词歌赋，也都只是勉强对上，并不怎么出众。唯一一次出风头，还是十岁那回，打了只野熊回来吧？”

袭亲王笑道：“公主自小娇宠，自然清高一些……你别瞪我，我并不是说你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分么，就像永瑢有你这个姐姐疼爱，你有皇阿玛全心护着一样，这都是上天给的福分！至于五阿哥，据我所知，他虽事事不冒尖儿，却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只是，留心了这点儿的，似乎只有四阿哥一人吧？”

听到永珹，和敬不禁哼了一声，却又好奇问道：“文武全才？难得你会如此高看一个人，可我是他皇姐，也算看着他长大，怎么不觉得？”

袭亲王摇摇头，这时他们已到了永琪院落。袭亲王忽地一把拽住和敬的手，不让她入门。

和敬吓了一跳，转头看他。袭亲王抬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示意，想让她回房。和敬哪里愿意？袭亲王拗不过她，又想放她在看不到的地方，还得更担心！便拽着和敬，一把跃上了屋顶。

和敬不是头一回上屋顶了，也不惊慌，摇晃了两下站稳，往下一看，倒是吓了一跳。

只见那院子里正中一圈儿黑衣人，将永琪围住。永琪手上拿着剑，正和他们对招呢！

和敬站在屋顶，只能看到永琪背面。她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她忽然有点儿明白袭亲王的意思了。这院中除了永琪一人，旁边还有小顺子小桂子等人，这护卫们并没有都围在永琪身边，而是有大半，都护着那几个不通武功之人。看那情形，显然是永琪自己授意的。

这在他人眼里，未免有些妇人之仁。和敬眼中看来，却是一怔。再看永琪，她这个不懂武艺的，都能感觉得出，永琪每一剑都不多余，每一次出招，必要让两三人躺下。她虽然不知道这是怎样个厉害程度，却也不由得发觉，自己果然从来未曾与这个弟弟熟悉过，连他会什么，想的什么，有些什么脾气，都一概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