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南柯记》 （原作战后向 \/ 利笠 \/ 短篇已完结）
南柯记
岱清
（1）
希城的清晨又是笼在了一片薄雾里。
抬眼望去，四野里尽是望不尽的水汽，明明是薄薄的一层，却将人与这世间的一切生生隔开了。他伸出手去胡乱抓了一把 —— 一手茫茫的白气，不知是晨雾还是月光了。
（2）
他近日的生活颓败的很。时常一觉醒来，已近傍晚了。于是拖着昏重的身子起来，随意披一件衣服，抓一把零碎角票便上街去——上街寻那有女人和酒的去处去。有时一宿宿醉，竟能浑浑噩噩睡上好几日。不知为何竟真能几日也醒不来，他想，以前并不是嗜睡的人——应该说，以前他每日睡得很少。不过以前如何，与如今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这醉死梦生的日子，反倒简单许多——
今日又是一场大醉，直喝到黎明的破晓星茫茫的快要退下去，希城惯有的薄雾从四野里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馆，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街市上。他迷迷糊糊得抬起眼睛，周身尽是一片白气氤氲——那平日里熙攘的街市，斑斓的华灯，街巷的锅碗瓢盆，煎炒煮炸，街角的亭台，案几上的玉杯琼酿——如今统统在这片寂然的水汽里遁去了身形，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他与这片白气——他于是倚着街边的一处坐下了。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时辰几何，这样，心里竟生出一片安宁的感觉——无数的酒液，女人粉白的肉体，羊脂玉一般的指节和她们含着一片秋水的眼睛都带不来的——这久违的沉静与安宁。
他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
三笠，是你回来了吗。
他于是伸出手去胡乱的抓了一把——一手茫茫的白气，不知是晨雾，还是月光了。
岱清
（1）
希城的清晨又是笼在了一片薄雾里。
抬眼望去，四野里尽是望不尽的水汽，明明是薄薄的一层，却将人与这世间的一切生生隔开了。他伸出手去胡乱抓了一把 —— 一手茫茫的白气，不知是晨雾还是月光了。
（2）
他近日的生活颓败的很。时常一觉醒来，已近傍晚了。于是拖着昏重的身子起来，随意披一件衣服，抓一把零碎角票便上街去——上街寻那有女人和酒的去处去。有时一宿宿醉，竟能浑浑噩噩睡上好几日。不知为何竟真能几日也醒不来，他想，以前并不是嗜睡的人——应该说，以前他每日睡得很少。不过以前如何，与如今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这醉死梦生的日子，反倒简单许多——
今日又是一场大醉，直喝到黎明的破晓星茫茫的快要退下去，希城惯有的薄雾从四野里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馆，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街市上。他迷迷糊糊得抬起眼睛，周身尽是一片白气氤氲——那平日里熙攘的街市，斑斓的华灯，街巷的锅碗瓢盆，煎炒煮炸，街角的亭台，案几上的玉杯琼酿——如今统统在这片寂然的水汽里遁去了身形，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他与这片白气——他于是倚着街边的一处坐下了。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时辰几何，这样，心里竟生出一片安宁的感觉——无数的酒液，女人粉白的肉体，羊脂玉一般的指节和她们含着一片秋水的眼睛都带不来的——这久违的沉静与安宁。
他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
三笠，是你回来了吗。
他于是伸出手去胡乱的抓了一把——一手茫茫的白气，不知是晨雾，还是月光了。
（3）
他又梦到她。
梦到她站在远处的月光里，身上穿一件与月光一样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裙，梦到她在一片雾霭水汽里回过头对他笑，她的眼睛像晨星一样熠熠发亮。忽而她又穿着军服，背后是代表荣耀与抗争的，刀锋一般蓝白相间的羽翼标志。她迅疾地奔跑在原野上，手中紧握着两把寒光凛凛的剑，对着一只怪物的后颈精准地削下去。他在一旁赞叹，漂亮的眼神啊，小鬼！不愧是我。。。。忽而他眼前又兵荒马乱，他手下一同浴血沙场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一个个倒下。。。这是久违的胜利啊！久违的黎明！但也是空前的惨剧，沉重的等价交换——就连他也已经伤痕累累，快要支撑不住了，可他心里还记挂着——记挂着——
他忽而醒了。
今日不知为何竟有些清醒。
（4）
他越发形销骨立起来。
花光了救济，又是在无眠的夜里，他有时随意套了毛衣鞋子出门去，在清冷无人的道路上，田野里，流水拱桥间盲目地走。有时能遇见一两盏昏黄的人间灯火远远的立在孤夜里，仿佛在那嘲笑他的孤冷颓丧——于是那兵荒马乱的过往便又飞到他眼前来了——营帐里昏黄的灯火如豆，温柔得映着她英气秀丽的剪影，此时如果忍不住走近了，掀开她帐篷的帘子，一定能看到她坚毅又清澈的眼神，熠熠得在夜里如星子一般——。
他以前喜欢在这种时候抱她，手掌轻轻抚摩她瘦削的肩胛，有时狡黠得揉捏她的腰肉——虽然她一向非常结实，她的腰腹从来不似普通少女一般轻软——但这样的行为也能逗得她一阵脸红。不过多数时候他什么都不做，只在深夜里进了她的帐篷，取暖一般映着温软的烛火抱着她，或者睡一会，或者一起看一本书。他有时动了情，会亲吻她的发梢，额角，蔷薇一般柔软的嘴唇，亲吻她雪白纤长的颈子——外人只道他毒舌孤傲臭脾气，其实他只是——从未如此动情的爱过一个人罢了。
彼时他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个酸腐的诗人。深夜里，他有时抱着她半开玩笑的说，我心都化成一汪血水给你了，小鬼，给我好好珍惜着。
可那孤夜里温软的烛火和佳人，如今像隔了一层经久不散的雾气——他总觉得那气息还在，那烛火还等在夜里，可倘若伸出手去，抓来的却只是一鞠白气罢了。
（5）
他们以前一起读过的一本书中，不知是谁写道：人的生命是一场持久的抗争。彼时他觉得对，要为了尊严与自由持续的与巨人抗争下去——可现在他觉得这解释歧义很大。
人的生命明明是在与自己和时光抗争。
所以当然要醉，每日简直要泡在酒里，要在梦里久久不醒——我这是在‘抗争’，知道吗小鬼。我是人类最强，连时光也不能赢过我。
他决定留在旧时光里等她。
他在梦里想起这句话，也笑了一下，觉得脸上有些湿冷的气息。
起雾了。
（6）
以前的战友，有时也来拜访他，不过见了他这般颓丧浑噩的生活之后，来得人渐渐少了起来，后来他时常寻去烟柳巷子里求醉，几乎就没有人再来看看他了。只有艾尔文有时还来，他醒着的时候，有时撞见艾尔文推了他家的门进来，有时带一点吃食，有时带一点钱，有时也开口聊几句，不过却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以前的话题。
艾尔文再来的时候，撞见得便是他这副形容枯槁的样子——
人已经瘦得几乎剩下一副骨头，暗青色的眼窝凹陷下去，杂乱的房间里满是剩在那里的酒液，吃食，几乎大半年没有浆洗过的被褥衣物，门窗紧紧闭着，房间里晦暗肮脏简直像一座地牢。而床上的人昏昏地睡着，似乎又是一场大梦不醒。
今日艾尔文扰了他的梦。
昔日的战友站在床边愤愤地看他，他揉揉眼，想，这是什么时候了。。。何以一副发怒的模样。。。于是他觉得有些促狭，便开口招呼，来了。。。你自己坐。。。
随即被战友揪着衣服从床上扔到地板上。
有些疼，他想，所以说啊，何以这副发怒的模样呢。。。我只不过。。。
“看看如今的你！你每天都在醉生梦死些什么！”
梦些什么。
雾啊。
他又梦到她。
梦到她站在远处的月光里，身上穿一件与月光一样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裙，梦到她在一片雾霭水汽里回过头对他笑，她的眼睛像晨星一样熠熠发亮。忽而她又穿着军服，背后是代表荣耀与抗争的，刀锋一般蓝白相间的羽翼标志。她迅疾地奔跑在原野上，手中紧握着两把寒光凛凛的剑，对着一只怪物的后颈精准地削下去。他在一旁赞叹，漂亮的眼神啊，小鬼！不愧是我。。。。忽而他眼前又兵荒马乱，他手下一同浴血沙场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一个个倒下。。。这是久违的胜利啊！久违的黎明！但也是空前的惨剧，沉重的等价交换——就连他也已经伤痕累累，快要支撑不住了，可他心里还记挂着——记挂着——
他忽而醒了。
今日不知为何竟有些清醒。
（4）
他越发形销骨立起来。
花光了救济，又是在无眠的夜里，他有时随意套了毛衣鞋子出门去，在清冷无人的道路上，田野里，流水拱桥间盲目地走。有时能遇见一两盏昏黄的人间灯火远远的立在孤夜里，仿佛在那嘲笑他的孤冷颓丧——于是那兵荒马乱的过往便又飞到他眼前来了——营帐里昏黄的灯火如豆，温柔得映着她英气秀丽的剪影，此时如果忍不住走近了，掀开她帐篷的帘子，一定能看到她坚毅又清澈的眼神，熠熠得在夜里如星子一般——。
他以前喜欢在这种时候抱她，手掌轻轻抚摩她瘦削的肩胛，有时狡黠得揉捏她的腰肉——虽然她一向非常结实，她的腰腹从来不似普通少女一般轻软——但这样的行为也能逗得她一阵脸红。不过多数时候他什么都不做，只在深夜里进了她的帐篷，取暖一般映着温软的烛火抱着她，或者睡一会，或者一起看一本书。他有时动了情，会亲吻她的发梢，额角，蔷薇一般柔软的嘴唇，亲吻她雪白纤长的颈子——外人只道他毒舌孤傲臭脾气，其实他只是——从未如此动情的爱过一个人罢了。
彼时他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个酸腐的诗人。深夜里，他有时抱着她半开玩笑的说，我心都化成一汪血水给你了，小鬼，给我好好珍惜着。
可那孤夜里温软的烛火和佳人，如今像隔了一层经久不散的雾气——他总觉得那气息还在，那烛火还等在夜里，可倘若伸出手去，抓来的却只是一鞠白气罢了。
（5）
他们以前一起读过的一本书中，不知是谁写道：人的生命是一场持久的抗争。彼时他觉得对，要为了尊严与自由持续的与巨人抗争下去——可现在他觉得这解释歧义很大。
人的生命明明是在与自己和时光抗争。
所以当然要醉，每日简直要泡在酒里，要在梦里久久不醒——我这是在‘抗争’，知道吗小鬼。我是人类最强，连时光也不能赢过我。
他决定留在旧时光里等她。
他在梦里想起这句话，也笑了一下，觉得脸上有些湿冷的气息。
起雾了。
（6）
以前的战友，有时也来拜访他，不过见了他这般颓丧浑噩的生活之后，来得人渐渐少了起来，后来他时常寻去烟柳巷子里求醉，几乎就没有人再来看看他了。只有艾尔文有时还来，他醒着的时候，有时撞见艾尔文推了他家的门进来，有时带一点吃食，有时带一点钱，有时也开口聊几句，不过却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以前的话题。
艾尔文再来的时候，撞见得便是他这副形容枯槁的样子——
人已经瘦得几乎剩下一副骨头，暗青色的眼窝凹陷下去，杂乱的房间里满是剩在那里的酒液，吃食，几乎大半年没有浆洗过的被褥衣物，门窗紧紧闭着，房间里晦暗肮脏简直像一座地牢。而床上的人昏昏地睡着，似乎又是一场大梦不醒。
今日艾尔文扰了他的梦。
昔日的战友站在床边愤愤地看他，他揉揉眼，想，这是什么时候了。。。何以一副发怒的模样。。。于是他觉得有些促狭，便开口招呼，来了。。。你自己坐。。。
随即被战友揪着衣服从床上扔到地板上。
有些疼，他想，所以说啊，何以这副发怒的模样呢。。。我只不过。。。
“看看如今的你！你每天都在醉生梦死些什么！”
梦些什么。
雾啊。
（7）
天空里暗暗的飞满了鸦色的寒云，偶有稀疏月影透过云层，一忽儿也都隐去了。那日的夜里似乎分外岑寂萧条，在兵团一角的营帐里，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两人保持一个姿势相互依偎了好一会儿，他见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副慵懒糯软得快要睡过去的样子，心下觉得动容的很，于是他慢慢抚着她的背，说，“明日之战恐怕就是人类真正夺回尊严的时候了。”说着他暗暗的捏了捏拳头，年复一年，多少啼血的厮杀，筹划，调查，牺牲。。。他们的抗争，整个人类的战斗，总算到了黎明的时刻了。
她在他怀里“嗯”的应了一声，抱着他腰腹的手臂紧了些。
“胜利之后就嫁给我。”
“嗯。”
“你想在哪里定居？”
“随你。哪里都好。”
“嗯，那要生几个孩子？”
“。。。”
“多生几个吧，10个，孩子多了好玩。”
他低头瞧瞧她，果然白玉一般的脸上浮了一层红晕，他心下一时觉得快活的很，像得了整个世界一般，他于是抱起她大大的转了几圈，一边揉捏她的腰肉搔她的痒逗她，他爽朗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说定了，10个孩子，看来我以后也要努力造人啊！”
闹过之后他把她放在床上，撑起手臂把她禁锢在床角一处狭小的空间里，她面上的红晕尚未褪去，他于是轻轻抚上她芙蓉一般的双颊和晨星一般的眼睛——
他最终吻上她的唇。
彼时他觉得，这世间再不是孤冷的世间，自家也终于不是零落一人了——
（8）
人类与巨人的最终战结束后，终于夺回了尊严和自由的人们除了着手整修战时损耗，筹备开辟疆土以外，城里的讣告——烈士们的阵亡和失踪名单也足足发了一月有余。
三笠阿克曼的名字醒目的列在失踪名单的首位。
（9）
他知道从今往后，这世间又剩下了他一人。
（10）
又是一样薄雾的清晨。
抬眼望去，四野里尽是望不尽的水汽，明明是薄薄的一层，却将人与这世间的一切生生隔开了。
他伸出手去胡乱抓了一把 ——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End
天空里暗暗的飞满了鸦色的寒云，偶有稀疏月影透过云层，一忽儿也都隐去了。那日的夜里似乎分外岑寂萧条，在兵团一角的营帐里，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两人保持一个姿势相互依偎了好一会儿，他见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副慵懒糯软得快要睡过去的样子，心下觉得动容的很，于是他慢慢抚着她的背，说，“明日之战恐怕就是人类真正夺回尊严的时候了。”说着他暗暗的捏了捏拳头，年复一年，多少啼血的厮杀，筹划，调查，牺牲。。。他们的抗争，整个人类的战斗，总算到了黎明的时刻了。
她在他怀里“嗯”的应了一声，抱着他腰腹的手臂紧了些。
“胜利之后就嫁给我。”
“嗯。”
“你想在哪里定居？”
“随你。哪里都好。”
“嗯，那要生几个孩子？”
“。。。”
“多生几个吧，10个，孩子多了好玩。”
他低头瞧瞧她，果然白玉一般的脸上浮了一层红晕，他心下一时觉得快活的很，像得了整个世界一般，他于是抱起她大大的转了几圈，一边揉捏她的腰肉搔她的痒逗她，他爽朗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说定了，10个孩子，看来我以后也要努力造人啊！”
闹过之后他把她放在床上，撑起手臂把她禁锢在床角一处狭小的空间里，她面上的红晕尚未褪去，他于是轻轻抚上她芙蓉一般的双颊和晨星一般的眼睛——
他最终吻上她的唇。
彼时他觉得，这世间再不是孤冷的世间，自家也终于不是零落一人了——
（8）
人类与巨人的最终战结束后，终于夺回了尊严和自由的人们除了着手整修战时损耗，筹备开辟疆土以外，城里的讣告——烈士们的阵亡和失踪名单也足足发了一月有余。
三笠阿克曼的名字醒目的列在失踪名单的首位。
（9）
他知道从今往后，这世间又剩下了他一人。
（10）
又是一样薄雾的清晨。
抬眼望去，四野里尽是望不尽的水汽，明明是薄薄的一层，却将人与这世间的一切生生隔开了。
他伸出手去胡乱抓了一把 ——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