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沐雨 2016-09-19 21:26:57
@杨家强
还是惦记大柱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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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读得认真!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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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田心里有事儿，不敢睡。大柱走后，他披衣来到院子里抽闷烟。他知道大柱有一身牛劲，洪水里都能扎猛子，水簸箕那么浅的水也不至于把他咋样。俗话说，鬼怕恶人，大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东西，就算是水簸箕里有鬼，也未必敢上他的身。
李秋田胡思想着，几袋烟就抽透了，却仍不见大柱回来，他骂了句，犟种！便找来绳子和一根大木杆一路小跑向水簸箕赶去。到了水簸箕近前，见大柱和大黄正在水簸箕中间晃动着。
李秋田隐约间听到远处有呼声，哥，救我！哥，快救我，哥……呼声越来越近，他看到却是大柱在喊叫。他高声应道，大柱没事吧？大柱冰得嘴唇发麻，上下牙嗒嗒嗒地直打架，多，磨大细，狗死搂到妖精了。李秋田骂了句，操蛋，这是中邪了！尽说鬼话！说着把绳子拴在木杆上，将木杆扔到大柱近前。快抓住木头！
趁这空儿他掐腰骂开了：里边的妖魔鬼怪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你是哪辈子屈死的冤魂野鬼，我家李大柱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的你找谁去，别和大柱过不去。给咱留一条生路。要不然，我把水淘干，挖地三尺，让你们一个个无处藏身。

@春江沐雨 2016-09-20 07:00:35
大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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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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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双手扒住木头，借着木头的浮力，他的身子稍一晃动就不会下沉了。见大柱已搂住木头，李秋田拉开架势，把绳子挽在手腕上。高喊，大柱！快回来！便使劲向后拉绳子。喊一声拉一下。似给自个儿鼓劲儿，又似呼喊大柱警醒，更像招魂的叫法。
大柱的身子一直趴在木头上。他不敢站立怕再陷进稀泥里，而事实上他的腿也无法站立了。一来有木头，二来身体平趴着，比原来赤脚踩在泥水里，增加了很大的浮力。就这样，李秋田把大柱拉到了岸边，大柱这才连滚带爬地脱离泥水。大黄一直跟在大柱的身后也爬上了岸。大柱回头，稀泥里留下了一条肩膀宽的泥沟。大柱整个人像泥做的一样。
李秋田见大柱冻得不停地哆嗦，从怀里掏出烟口袋，装好烟点着递给大柱。大柱吸了袋烟，感觉好多了。但腿麻得还是不听使唤，站不起来。李秋田找来一堆干柴点着。烤了好一阵子。大柱才缓过来，冲爹嘿嘿嘿笑了。李秋田说，没事了吧？大柱说没事。爹，你不是睡了吗？咋知道我会上这儿来。屁话，看不透你的心思还是你爹吗？
为条鱼折腾得差点把命搭上。大柱说，值！忽然想起鱼呢？李秋田说，值个屁！还说鬼话。哪里有鱼？大柱腾地起身，到处找鱼。可连鱼的影子也没找到。他指着稀泥说，爹，你看这还有新印儿呢。从这溜走的。李秋田拉了大柱把说，快回来吧。在水里没呆够咋的？我看你是想鱼想疯了，我一直就没见过鱼。是不是魂儿还没回来呢？说着起身高喊道，大柱跟爹回家了！夜静，喊声在山谷间响着回音。大柱一把将爹拉坐下，爹，你干啥呢？吓人吧啦的。三更半夜的，太瘆人了。李秋田说，再不叫，魂走远了就回不来了。大柱说，你看我这好好的大活人在你眼前呢。没魂儿能说话吗？李秋田说，你那会在水里说的是啥鬼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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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扑哧一下笑了：我说，“爹，没大事，就是手脚抽筋了。”可冻得哆哆嗦嗦没说好，就变成鬼话了。李秋田也被逗笑了，我还以为鬼上身上了呢。你没事了，那咱们快点回家吧，这鬼地方怪着呢，以后别来了！大柱应着，嗯。是怪。吃人呢。我叔，连尸首都没找到？李秋田微微点头，耳边又听到了幽远的呼声，哥，救我啊。哥，快来救我！哥……
李秋田忙掏出裆里的家伙儿，又吩咐大柱，快，浇泡尿，冲冲晦气再走。别把邪气带家去。爷俩冲着水里浇尿，大柱的尿撒得里一半外一半，怎么用力也没抛出往日那长长的弧线，苦着脸说，爹，这玩意儿恐怕冻孬了，不是爷们了。李秋田瞄了一眼说，先把命保住是大事，别的都不重要。大柱说，爹，重要呢。要是当不成爷们还不如死了。李秋田生气地说，呸！就剩下那点出息了！
爷俩回到家。李秋田赶紧烧了一大锅开水。淘到大盆里，扔了几根地龙骨，吩咐道，等不烫就坐里泡着，一直泡别急着出来，不热了再从锅里淘热水。年青青的火力旺，没啥事！说着，回到屋里合衣倒在炕上。不一会儿，大柱就听到了爹的呼噜声。
大柱一直在热水里泡着。直到那玩意儿渐渐苏醒，而后又像鲶鱼一样在水里活了，才窃喜地回到屋里去睡觉。
大柱一觉醒来,却不见桂凤在身边，怪了，这才三天头儿上，不好好在炕上猫月子，干啥去了？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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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腾地坐起，跳下炕，在门框里与桂凤撞了个正着。大柱一愣，见桂凤被撞得向后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个面盆。他上前把桂凤抱起来，轻轻放在炕上埋怨道，不好好在炕上养着，做毛病咋办？大柱从桂凤怀里接过面盆，咦？啥时发的面呢？发透了呢？好酸呀。桂凤说昨晚和的面。大柱，别把爹和二柱惊醒了。这两天都没睡好。二柱才十八，正发育呢。整天吃剩饭，会做毛病的。咱一家人好几天没吃顿像样的饭了。老这样下去身子都弄跨了咋办？爹说得对，日子还得往前过。大柱点头，嗯，还是我来吧。
桂凤坐起来，边伸手揉面边说，这种细活儿你干不好的。要边揉边闻，碱要不多也不少正合适，火候呢，也要恰好，这样才好吃，粗粮也能吃出细粮的味道来。大柱咂咂嘴儿，敢情烙苞米面饼子还要花这么多心思在里边呢。
揭开锅，腾地一团水气冲出。一股烤炉烘烤与水气熏蒸相互高温烙出的苞米饼香气顿时冲满了整个土屋。锅帮上齐刷刷地挂着一圈饼子。白白胖胖、圆溜溜的饼子，竟让大柱想到了玉兰的奶子。他暗自苦笑了一下。戗下贴锅那面，是黄橙橙的嘎儿嘎儿。咬在嘴里，松软中带着酥脆。二柱大口大口地品着说，真香，和妈烙的饼子一样味儿。大柱在桌子下面偷偷踢了一下二柱，二柱会意不再言语。两人都将目光转向爹。见爹没有反应，只是闷头吃着，心思显然没在饭桌上。
吃完饭，大柱、二柱早早出了院子。李秋田从房梁上抱下一个笨重的大布卷。打开布卷，里边露出一只小木船样的东西。这东西在房梁上呆十多年了。从来没有人敢打开过，李秋田不让。他封好，做了记号，记号是啥没人知道，也就没人敢动。

2
日积月累的灰尘，比大钱还厚。李秋田把它抱到院子里。阳光从遥远的高空照射下来，欲穿透厚尘，露出木头的肌理，好看。
桂凤也被这东西吸引过来，爹，这是谁家的宝贝，真好看。李秋田说，好看吗？桂凤说好看呢。哦，那就留下吧。我一直想把它劈掉烧火来的。桂凤说，爹，要劈先劈我吧。这么好的物件，给笸箩当悠车多好。那年你妈也这么说，说，要劈先劈我吧。给大柱，二柱，三柱……做悠车多好。可惜她只生了两个，就懒得生了。其实它就是悠车。咱们穷人家买不起悠车，就自己想法子做了这么个玩意儿当悠车。大柱二柱都是从这里长大的。桂凤说，等以后二柱有了孩子也要用。等笸箩了有了孩子还要用，这悠车就是再用一百年也不会坏呢。李秋田不吱声。桂凤问，爹，你做的？李秋田苦笑着说，你看这木头上有隐约的年轮。这是一棵千年老香柏树，它的心被掏得半空了，是这么多年经风雨和蛀虫把它掏空的。一天，一个放牛的年青人发现了它。这个人的胆子太大，胆子太大也不好，啥也不在乎，啥事都敢做，让人害怕。他力气也大得惊人。第二天，他带着绳子爬到山崖上把它抱回了家。然后就用斧子和凿子慢慢做成了悠车。怕不光滑硌了小孩，又抱到沙滩上，一遍一遍地在沙子里磨蹭……
桂凤有点着急，爹，是你做的吗？李秋田摇摇头，我那时在外面出民工。结婚才一个礼拜，就赶上出民工。桂凤小声问，干啥呢？李秋田加重语气说，修水库，全县的大工程。一走就是一年。回到家，大柱正躺在这悠车子里啃手呢。后来才发现……李秋田眼睛看着悠车，漫不经心地装上一袋烟，吧嗒……吧嗒，慢慢悠悠地抽起来。
桂凤试探地问，爹，后来呢？李秋田拍了拍悠车，后来到了夏天才发现这香柏木悠车蚊虫都不敢靠近呢！

3
桂凤应了声，哦。便不再问了。她端来一盆温热的清水，洗净抹布，就要擦那悠车上的尘土。手腕竟被李秋田一把攥住。别碰！桂凤赶紧把手缩回去。李秋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桂凤的手腕解释道，不能用水擦，沾了水会裂的。你也快回屋吧，别在外遭凉了。桂凤看着被李秋田掐得通红的手腕应道，哦。便回屋里看簸箕去了。
李秋田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心慢慢荡去灰尘。又不厌其烦地抚摸起来，只觉得手心热了，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朝李秋田扑来。
李秋田把悠车子挂在笸箩头顶的房梁下，等过些天笸箩就能用了。桂凤点头。稀罕得摸摸这儿，又看看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回过头，见爹已走出院子了。桂凤蹲在中间的灶房解手。眼睛还不停地打量悠车，这时，她看到悠车的侧面，有一朵刚刚咧嘴的荷花，花瓣上落着一只大蜻蜓，仔细看还有一只很小的蜜蜂，只露半截尾巴，多半身子却藏在花心儿里。她连忙起身，来到悠车跟前。凑近了一看，却只是树疤结和纵横交错的木头纹理。再回到灶房去看，只是苍老的木纹，荷花和蜻蜓都不见了，更别说小蜜蜂了。桂凤有点发毛了，顿觉后背凉嗖嗖的。

@春江沐雨 2016-09-21 10:46:44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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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姐：）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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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来到玉兰院子，却没好意思进屋。有了昨天的鲁莽行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和玉兰开口。正犹豫着，玉兰在屋里说话了，大柱哥，你在门口拉磨呢？转来转去的。大柱听了嘿嘿一笑，开门进了屋子。
丫蛋刚睡，玉兰起身整理衣襟，大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在了衣襟上。玉兰说，大柱哥，你在看啥？大柱说，看奶。玉兰惊讶，看啥？
哦，哦。我来看你的奶，不是，我是说来看看你还有没有奶给簸箕吃两口儿。大柱涨红着脸解释着。见大柱的样子，玉兰扭过脸儿捂着嘴咯咯笑了，随后绷起脸说，没有奶呢。大柱说，真没有？玉兰说，真没有。大柱说，我看有。玉兰说，你看见了？你敢看女人那个那个啥！大柱说，没，没，没看奶。玉兰说，没看咋说有奶？你肯定看了。大柱说，真没看。玉兰说，真看了。大柱说，看了看了真看了！玉兰说，看了就说看了还不承认。大柱说，承认承认，那趁丫蛋睡觉快给笸箩吃两口儿吧。玉兰说，没奶吃啥？大柱说，明明有奶，咋说没有呢？玉兰说，明明没奶你咋偏说有奶呢？大柱说，我看有奶。玉兰说，你看不出来的，桂凤的奶那么大你咋没看出奶呢？奶长在我身上只有我知道有没有。大柱说，真没有？玉兰说，真没有！你快走吧。大柱腾地起身，眼珠不错地盯着玉兰。玉兰双手捂着胸脯，边向后退边说，你……你想干啥？大柱一声不吭，慢慢向玉兰逼近。玉兰退到墙角，不能再退了，就转过身去，把脸埋在墙角儿里不动了。大柱迅速向窗外扫了一眼，院子里没有人来，躺在炕上的丫蛋睡得正香。他上前牢牢将玉兰搂住，扯开玉兰衣襟儿，嘴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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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玉兰低沉地叫了一声，两人突地分开，都愣愣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玉兰的眼泪扑嗒扑嗒就下来了：你太狠了，任何人做不出来的事你都敢做。你不是人。你就是个没有人味的张三，乱了做人的规矩。大柱歪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是你先乱的规矩把我逼的。玉兰说，我乱啥规矩了？大柱说，你乱了咱村儿的老规矩。别忘了，你还吃过我妈的奶呢。玉兰低下头，谁叫桂凤生个大胖小子呢。我生了丫蛋儿，一家人都怪我不会生，你说他种的是瓜能长出豆子吗？大柱应道，种儿不好还怪起地来了，真是混账。玉兰说，算了，也不抠这个气了，笸箩的奶我还得给吃，不能乱了村里的老规矩，咱村里人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活过来的。以后你也不用再来家找我了，你这人咋这样霸道呢？大柱说。霸道吗？玉兰说，霸道得没人样儿。大柱说，谁不是吃那玩意儿长大的，有啥难为情的。我就尝一小口，真好。玉兰气得骂道，你还提！你就是张三托生的，你身上有股子歪劲儿。大柱说，啥歪劲儿？玉兰说，反正别的男人身上都没有的一股子歪劲儿，不对，是邪劲儿。像山一样压过来，让人无法抗拒，不敢抗拒，不想反抗。这股邪劲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哪怕前一秒还没有任何征兆，可瞬间就钻进人家身子里了，赶也赶不走。
大柱挠挠脑袋，你这念了几天书的人，就是弯弯绕，听着迷迷糊糊的，把我说得咋像魔鬼一样呢。玉兰说，对，你就是魔鬼。我算是被你迷惑住了。过一会儿，我就去你家，丫蛋刚吃完，给笸箩多攒点奶再吃，好歹先让孩子凑合度命，等桂凤的奶下来我就不管了。玉兰低着头边重新整理好衣襟边说，奶真的不多。大柱说，有奶呢。甜滋滋的。玉兰说，滚！你的大嘴多有劲儿。就那一口奶，还不够给孩子沾嘴儿的呢。大柱还想说什么，玉兰边往门外推他边说，我求你快走吧。我怕你呢。大柱回头说，怕啥呢？玉兰说，你是我祖宗还不行吗？你啥都不怕，啥事都做得出来呢。你不怕我怕呀。这要是传出点啥风言风语我就没脸活了。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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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子寻着脚步声一直追到河边才停下。尽管他熟悉天井峪的每个角落，可靠着脚趾探路急行，还是走出了一身汗。河水泛出的寒气让他很快就打起了冷战。他裹了裹前衣襟，双手交叉紧抱着胛，听河心里哗啦哗啦的撩水声，节奏凌乱，打断了原本流畅的水流声。
明子轻叹，这老东西，平时脸都不爱洗的邋遢货，竟在这么凉的河水里洗起澡来？明子虽看不见洗澡的人，但明子心里清楚，洗澡的人却清晰可见立在河边的明子。可他依然旁若无人地洗着。明子悄声骂道，妈的，老东西，我看不见还听不见吗？听你凉得吭哧吭哧的动静，已知道你是谁了，还不躲远点儿？就不怕我揭丑？不拿我当人？无所谓？不要脸了？不要命了？
明子一动不动呆立在河边，听着哗啦哗啦单调凌乱的撩水声，他终于觉察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不禁让他浑身一激灵。他转身离开河边，向谷镇走去。
谷镇距天井峪十里路。是方圆几十里群山中唯一的小集镇。与天井峪一样，被群山围在山谷间稍大些的天井里。镇子不大，生活所需的各个行当倒也齐全。每逢阴历三六九集日，居住在沟沟岔岔里的山里人，像雨后的山溪一样齐聚于此，或买或卖，期间有诚有诈，有赔有赚，有得有失，各色人等来来往往，热热闹闹。而平时，只有镇街上的那些固定店铺开着业。明子前几天刚刚去过谷镇，他做梦也没想到，平生第一笔生意，竟是段大牙的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