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1

人,或许天生就有两面性:在拼命维持自尊的同时,也存在着自己不易觉察的奴性。在一定的场面里,见到一些人,总会不自觉地弯一弯腰,低一低头。从物质形态上看,对面的人并不比自己矮,其姿态也并不低,根本不需要弯腰低头去安慰他,求得物质形态上的平衡或平等。这一弯腰,一低头,应该是一种态度,表达自己内心的敬畏,应该是一种姿态,展示自己的低微。显然,这是在讨好那个人。说白了,就是奴性。
当自己能够昂首挺胸时,有那么一个人对自己弯一弯腰,低一低头,便会生出一种豪气吞云的感觉,自尊心得到空前满足。并不是个什么人物的人,猛然间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全然忘记了自己也经常这样在另一些人面前弯腰低头。这种自我满足,既是一种空虚的陶醉,也是一种无妄的安慰。其实,它也是奴性。
前一种奴性是一种付出,后一种奴性是一种获取。付出的目的,是为了获取,而获取的同时,肯定会有付出。奴性,在这付出与获取里进一步强化,巩固。
或许,正因为有后一种奴性的需求,才有前一种奴性的养成。

年轻时,喜欢在镜子里看自己。其实,自己长得并不好看,甚至有点丑陋。每看,都会叹气: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呢?但越是不好看,却越要看,边看边幻想出现奇迹:什么时候站到镜子前,会看见镜子里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
看久了,在镜子里发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睛虽然很小,但眼睛里的光却有点内容,不但不茫然,而且仿佛很犀利。于是,照相的时候,遇到漂亮女性的时候,便拼命地从眼里挤出“犀利”的光来,让自己显得深沉、睿智。一次照相时,同学无情地揭穿了我所谓的“犀利”:你眯着眼就能让目光锐利吗?原来,眼光里并无内容,那内容只是自己想当然赋予给它的。可见,客观的镜子也会被“我化”成为自己需要的东西。
认识自己的过程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因为你必须面对自己的丑陋与空虚,必须揭开暗痈表面光滑的外壳让它痛楚地流血,必须将自己阴暗丑恶得会污染青山绿水的思想暴露在阳光下,必须脱光自己的衣服象初临人世般地展示自己一切。
正因为这样,我们在认识自己的时候,总喜欢将阳光的一面无限扩大,将阴暗的一面掩埋起来。于是,我们看世界的眼光不再客观,而很“我化”,希望世上的一切都为自己而存在,别人都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对错、好坏、是非最好以自己为标准。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即使在客观上做不到这一点,也会在主观里营造一个绝对正确的自我。

突然地,很喜欢“把酒言欢”这个词。
看着这个词,一个氤氲浪漫的场境就会漫漫浮现出来:明月夜,后园里,石桌上摆满小吃,两人对坐,对月浅酌,酡红的脸庞,微醺的意态,天南海北地聊着属于自己话语,时不时的对视会让自己觉得天地间只此一园。
酒不醉人人自醉。把酒,真正让人沉醉的并不是酒。言欢,令人陶然而忘世界的是彼此心灵的相知与情感的交融。酒,只是中介,只是媒体,甚至只是一个道具。最核心的,实质的,应该是彼此惺惺相惜的“欢”喜,是彼此心心相印的“欢”快,是彼此永不言弃的“欢”心。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2-19 09:09:00 +0800 CST  
2

近来,看《洛丽塔》,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笔下的亨伯特·H·亨伯特是一个欲望的混合体。许多关于欲望的描写,真实、准确得让看书的我背脊发凉。因为,自己也经常冒出许多亨伯特式的幻想,这些幻想充满了不可告人的欲望,与世间流行的道德标准格格不入,是一种丑恶卑陋的情绪,有一种原始动物般的冲动。长期以来,一直为自己有这样的欲望而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不但情感庸俗甚至心理阴暗的人。现在,看到纳博科夫笔下有这么一个充满欲望的人,长舒一口气,释然:或许,不仅是我,不仅是亨伯特,而是每个人,都充满了许许多多无法见光的欲望。
欲望的存在,很正常。再纯粹的人,也会有欲望。有欲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没法控制不断涌出的欲望,让欲望成为自己生命的主宰,使自己成了自己欲望的奴隶。如果能够认识到自己欲望的丑恶,能够在这丑恶的欲望里清醒地发掘自己人性的弱点,运用理性和“规范”去圈禁、控制欲望,或许要比看不清自己欲望、任欲望之山洪横流倒溢要好一些。
古语曰:有容乃大,无欲则刚。真的无欲吗?好象不是。在这句话里,欲被赋予的只是它一个端点的内容。其实,欲望是一个很中性的词语。当欲望为合乎道德规范的正常追求时,是理想;当欲望脱离人文轨道走火入魔时,是贪婪。但这只是一种停止在字面意义上的区别与划分。在每个人的具体生命实践里,欲望并不表现为泾渭分明的两极,理想与贪婪常常彼此杂混,相互交融。
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对未知领域的探索,是一种欲望。这种欲望,是人类整体进步、个体完善的动力。对金钱美色贪得无厌的占有,对名誉地位永不释然的念想,是一种欲望。这种欲望,使社会道德沦丧,人性斫伤堕落。不管什么样的欲望,都会折磨人的心志,都会给平静的日子带来不平静的思绪;欲望少一点,或许可以生活得更安宁静谧一些。知足常乐者也,便是在告诫人们不要有太多的欲望。这,或许就是平常人的欲望无可奈何之出口所在!

人到中年,总会思索一点关于生命价值之类大而无当的事情。
每天在世俗的工作与生活里忙忙碌碌,时间被填充得满满当当,显得很充实。但静下来认真回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全是程序性的机械重复,觉得并没有什么意义,一下子又空虚起来。面对办公室里来来去去的人,一张张不同的面孔,有着相同的表情,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地形式着,形式得有板有眼、秩序井然。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如机器上的一个细微得几乎看不到的齿轮,虽无关大局却必不可少,虽占着位置却作用不大。
忙乱,不仅仅是一种表象,更是一种深入灵魂的习惯。在气喘吁吁的忙乱里,渐渐会生出一种自得。目光扫过无所事事的人,急匆匆的脚步不自觉地高远起来。当一团乱麻在自己的忙乱里渐渐显出头绪、现出条理时,就会对自己由衷地赞叹一番。虽然赞叹声还没有结束,便会涌出一阵严肃的自责,但内心深处的骄傲却没法抹去。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睡不着时,总会做一个假设:如果今天生命马上结束;然后追问自己:明天还有谁会记着你?这个假设虽然很残酷,却是终究会到来的事实。追问后的寻觅,让乐陶陶很自以为是的自己大吃一惊。因为,明天,可能已经没人还会记起我!我的生命只是我自己的生命,我的生命与别人的生命并无多大关系。父母,妻儿,朋友,同学,离开我,都能够继续地很好生活下去。我,这个细微的生命个体,存在,是合理的;消失,同样也很合理。没有我的生命存在,世界依然精彩如故,太阳依然东升西落,他人依然幸福如斯。这样的生命,有何价值?
杨绛走到人生边上时,“向后看看,也向前看看。向后看,我已经活了一辈子,人生一世,为的是什么呢?我要探索人生的价值。”而我,好象离人生边上还有一段距离(当然,这只是自己的感觉,究竟有没有距离,其实是件无法预测的事情),却已经知道自己“人生的价值”其实就是:没有价值。很奇怪,当明白自己的生命没有价值时,我并不觉得悲伤与失落,相反,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放松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酣然入睡,平静无梦。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2-19 09:10:28 +0800 CST  
3

明人洪应明写过一部名为《菜根谭》的奇书,据说这个书名取自宋人汪革的“咬得菜根断,则百事可做。” 洪应明早年热中于仕途功名,晚年归隐山林,洗心礼佛。《菜根谭》便是他揉合儒家中庸之道、释家出世思想和道教无为思想的结晶。洪应明之所以很有名,不仅仅是因为《菜根谭》一书,他还写过一幅有名的对联: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舒云卷。
这是一幅许多人都熟悉并且经常挂在口头上的对联。下联说的是一种行为、行动,很有“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的禅意。虽然我们经常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在人类社会这个大机体里的每个人,都会随着机体的运转而不停地旋转、运动。当被这个大机体安排、安置,而这种安排、安置并不尽如意时,便可以用“去留随意,漫随天外云舒云卷”来解脱自己。看上去很有诗意的句子里,其实也隐藏着许多无可奈何的随遇而安。
上联说的是一种心境、情绪,很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但要真正超脱何其难哉。人类内心的丰富远远超过外在的身体甚至生命本身,要让丰富如江海云汉的内心一点不受外界惊扰,保持自在自得收放自如的境界,真比登天还难。就是“心如枯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也会有内心汹涌的波澜和思绪澎湃的起伏。所以嘴上说着“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或许恰恰很在乎“宠”与“辱”,哪有心思去“闲”?如果说“去留随意”是面对现实的无奈,那么“宠辱不惊”便只能是灵魂净化的假想。初看很隐逸的超脱,其实是自视甚高的人无法得到赏识时内心深处的一种造象与自我欺骗。
或许,正因为无法真正做到,这幅对联才让人反复想起、不停念叨,才对虽能勉强“去留随意”、却无法真正“宠辱不惊”的我们有特别的吸引力。或许,在生命终结、思想停止时,我们能真正做到“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但这时,我们却已经无法“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舒云卷”了!

春天的记忆有很多种,每个人心里都有很多个不同的春天。
读朱自清的《春》,觉得他把春天的景、春天的人、春天的情写“尽”了。最喜欢“小路上,石桥边,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的。他们的草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春,如此安静、如此娴逸,甚至有些世外、有些桃源。在朱自清的春里,好象没有琐碎的生活,没有忙碌的工作,更没有人世间彼此的争斗、暗算,有的只是春,嫩绿的春,和谐的春,自然的春,青春的春。
白居易只一句“春来江水绿如蓝”,便让人们对江南的春天生出无限怀想。绿则绿矣,怎么会绿如蓝呢?但身临其境,却又发现,那绿不同于一般常见的绿,甚至说它绿还真不准确,用蓝来比喻这种绿才真正恰如其分。不管白居易是否“诗杀”过关盼盼,但只此一句,便能让我对他顶礼膜拜。因为他笔下的春,竟然可以是蓝色的。
春天的美每个人都感觉得到。它充满生机成长迅速的生命,让一星点绿色只一眨眼便充盈满大地,再疲惫的身心,在这样的生命面前也会涌起青春的冲动与激情。它异彩纷呈花枝招展的世界,“赶趟儿”开着的花,“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面对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不神思飞扬、心花次第开放?天空静雅的白云,林间啁啾的小鸟,田边悠闲的老牛,河里欢畅的鱼儿,甚到草丛里的游蛇、树叶上的飞蛾,都让每个看到它们的人心里软绵绵、湿漉漉,悄悄地涌出许多完全属于自己的心思。
我们不可能都象朱自清那样将自己眼中、心里的春天描绘出来,但我们可以尽情地感受春天,品味春天,回忆春天。只要我们一直沉浸在春天里,便会拥有春天的温柔与爱恋,便会拥有春天的生机与活力。
或许,我们可以说:拥有春天,就拥有了青春、美丽与爱情!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2-20 21:02:21 +0800 CST  
4

悲伤与快乐,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在快乐荣耀的表面下,隐藏着深刻的悲伤;在悲伤痛苦的背后,有曾经令人沉醉的快乐。咀嚼悲伤时,快乐甜甜的味道会慢慢浸透牙根;体会快乐时,悲伤苦涩的滋味会悄悄弥漫全身。
人,是宇宙间最复杂的机体。很多时候,虽然明明知道快乐过后悲伤就会来临,却并不愿意放弃这种导致悲伤的快乐。同样,悲伤的时候,依然在希冀着一种或许转瞬即逝或许永存于心的快乐。
快乐与悲伤是一对孪生兄弟。选择快乐,就意味着选择悲伤。只有还能感觉悲伤的人,才能体会快乐;丢弃所有的快乐,自然就不会遭受悲伤的拥袭。
宁愿让悲伤噬咬身心,也不放弃快乐。

经常想起沈从文。
喜欢沈从文的文,喜欢他笔下那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和湘西原始的风光,喜欢他文字里深深的故乡情节和终极的人文关怀。
但令我经常想起他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他一个人的抵抗。
他的抵抗柔弱而绝决:他放下自己心爱的笔,放下盘旋于心的湘西风情;放弃自己心爱的文字,放弃曾经准备追求一生的文学。这是一种自残式的抵抗,割断自己与最心爱的文字紧紧相联的脐带,任体内丰富如血的情绪漫漫流逝。这是一种孤独至极的抵抗,没有同伴,看不见月光,在与文学没有任何关系的路上茕茕孑行,形影相吊,任他人冷眼笑谈。
这种抵抗,从表面看是一种逃避,是面对现实的无可奈何;但骨子里却是对人文理想的绝望守护,是对文字和文学的绝对忠诚。
没有谁会象沈从文这样,也没有谁能象沈从文这样。所以,沈从文是唯一的!过去如此,现在、将来依然如此。

近来,喜欢读宋词,特别喜欢读晏殊。
曾经,不太喜欢他的风格。觉得其太柔、太腻,多述儿女私情,没有大丈夫气吞万里如虎的风气风度。
近读,感觉他的许多词句,直抵内心深处,将最私密的个人感触描写得淋漓尽致。走在夜色朦胧的滨河路上,便自然会想起“小园香径独徘徊”的幽怨。“等闲离别易销魂”,岂不正是所有性情中人与心爱的人挥手告别时的心情?在心底里悄悄想起一个人,不知如何排解时,晏殊便会告诉你:“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当世间无常,昨夜次第开放的鲜花含泪而别时,便会生出“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的感慨……
凡人的内心,特别是女子的内心,在他的笔下,鲜艳如花开,温馨如肌肤,柔软如绸缎,凄美如后夜的月色,幽怨如听得见暗暗的抽泣。这种深入的体察与表达,很适合善良的平凡人,多情的庸常者。
越读越明白,我等小男人根本就不适合“手持大板,站黄河之源,唱‘大江东去’”,而只适合徘徊于晏殊的柔软与柳永的温情里,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甚或凄凄惨惨戚戚。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2-23 11:31:27 +0800 CST  
5

最近,不时看到很熟识的人不知不觉地就离开了人世。
走进殡仪馆,悲哀从心底涌出。想着昨天还鲜活地存在着的生命,马上就将化为一盒骨灰;想着死亡的魔爪正从夜色深处伸出来,随时都可能抓住自己,突然觉得生命很脆弱、人生很无奈。什么理想啊,奋斗啊,事业啊,如烟云遇到阳光和强风,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还保有生命的庆幸,心绪平静平淡得掀不起半点波涛。
但很奇怪,离开殡仪馆,渐渐走进世俗的喧嚣,刚才还静如处子的心绪也随之渐渐烦燥起来。世俗的计较、得失,仕途的升迁、起伏,物质的丰盈、饱有,一下子涌上心头。身体从冰凉里甦醒过来,冷静的大脑急速闪过激动的电波,平静的血脉躁动着活跃的鲜血,刚才的遍布全身的虚无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去一来,行程匆匆,路途短暂,却有一种难得的体验。
人,或许就是这样,总在看得开与看不开里徘徊。嘴上说着看得开时,并非欺骗自己,也没想过要欺骗别人;当时,或许真是看得开。但谁又能真正看得开呢?时过境迁,世事轮回,当世俗的意识恢复后,当面对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快乐与痛苦时,一下子又回到了无法看开的起点,计较起一切来,竞争起所有来。
或许,正因为这样,人生才有意义,世事才有进展。如果我们什么都看开,什么都不能让我们激动,已没有什么值得追求,虚度光阴徒耗生命地活着,生命,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很突然地,想起了“团扇”。
百度百科说:团扇,指“圆扇,也叫‘宫扇’、‘纨扇’。是一种圆形有柄的扇子。宋以前称扇子,都指团扇而言。”
在所有写团扇的古诗词里,最喜欢王建的《调笑令》:“团扇,团扇,美人并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这首词音调温柔,韵律和美,浅浅的,淡淡的,柔柔的。一读,就知道是写女子的,只有女子,才有这般的柔软,才有这般的浅淡,才能在这样的词里慢慢现出身影来。
感觉里,团扇,最适合纤瘦哀怨的古典女子,最适合女子“并来遮面”。有人说,“并来遮面”应该是“病来遮面”,我却觉得还是“并来遮面”的好。读着这句,仿佛里,便看到了一位纤瘦哀怨如林黛玉的女子,步态踟蹰,双眉颦蹙,双手微曲将团扇举至鼻间,半遮半掩着瘦削的脸庞,眼里有说不尽的忧伤、孤独、愁怨……也看到过现代女子拿着团扇,不管拿着团扇的女子多美、多瘦、多哀怨,都没有团扇女子应该体现的典雅风韵,都无法营造出“美人并来遮面”的那份忧伤、孤独、愁怨。
团扇,作为物品,早已失去了扇风纳凉的功能。它被赋予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内涵,是一种美感,一种意境,一种文化。团扇,只存在于王建《调笑令》似的诗词里,只能在古典女子那里哀怨地出现。至于日本艺伎将团扇作为道具,惺惺作态地“并来遮面”,在我看来,一点也无法体现团扇的美,不但称不上“艺”,而且可以说是对团扇“伎”的污辱。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2-25 16:05:01 +0800 CST  
6

看不起脆弱的人。生活既然充满了变数,人生也就无固定的线路。在生命过程中,经受挫折,遭遇困难,是自然的事情。作为“万物灵长”的人,面对期然而至扑面而来的挫折与困难,应该有坚强的决心与勇气,去适应、改变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一切。
对被种种困境压垮的人,对精神失常甚至放弃生命的人,充满不屑。如果对生命中的困难与变故不能泰然处之,恬然应对,作为个体存在,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疯癫也好,消亡也好,应该是他们必然的出路,因为,这一切,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但脆弱并没因为我看不起它而远离我,相反地却如影相随地紧贴在我内心深处。最近,一直深埋于内心深处的脆弱一下子翻涌而出,令我手足无措。原来,自己看似强壮的体魄与雄健的精神中,早就酝酿着令人心碎的脆弱。当它真正展示出强大的消蚀力时,我根本无力应对。每天沉沉郁郁的,随时凄凄艾艾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地想着一些事,仿佛世界末日人类将亡,生命存在与否一下子显得并不那么重要,甚至没有努力去保有的必要,颓丧灰褪得自己都感到可怕。
才明白:自己不坚强,很脆弱。

有一套花城出版社和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香港分店1992年联合出版的《沈从文文集》,共十二卷。
读过一些沈从文的文,比如《边城》、《湘行散记》、《阿丽思中国游记》。曾经买过一本作家出版社出的《沈从文小说精品选》,从头到尾很认真地读过。最近,翻出《沈从文文集》慢慢看了起来。
夜深人静时,洗漱过了,坐在床上,翻开书来,细细咀嚼沈从文笔下的世界。沈从文的文笔既自然朴实又轻灵生动,他笔下的世界既原始古朴又充满人性。一翻开书,身心便被他的文字所捕获,一下子便走进了他描绘的世界里,享受着民国初年清纯纯粹的自然山野,体会到其时人们细若游丝的心灵悸动。鲜活生动的人物就在面前,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们快速移动时带起的那缕清风,世俗如常的生活场景活灵活现,仿佛自己就是他笔下的一个人物。脑里的俗念渐渐消隐,体内的污秽被清除干净,自己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不为物欲所困远离红尘的“世外高人”,清爽清洁了许多许多。
读沈从文的文,不仅有文字文学的享受,而且有情绪情感的净化。读其文,如沐春风,如受洗礼,灵魂会越飞越高邈悠远。这时,便庆幸:自己还能读点书,还多少能理会书里那些细微的内容,还不时能与作者产生一点共鸣。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2-29 15:27:58 +0800 CST  
@惠人哲韵 2016-03-01 19:16:42
@rsjby 朱自清、沈从文的书,现在真还读不下去了。与这样的文字有着太多的隔阂。
朱自清还是中学生教材里读到的,太甜太腻太阳春了;而沈从文的文字,读着读着就想睡了。我想睡一觉再起来看他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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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朱、沈的文有一个比较相同的特点,就是:淡雅。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3-02 10:39:35 +0800 CST  
@rsjby 2016-02-19 09:10:28
2
近来,看《洛丽塔》,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笔下的亨伯特·H·亨伯特是一个欲望的混合体。许多关于欲望的描写,真实、准确得让看书的我背脊发凉。因为,自己也经常冒出许多亨伯特式的幻想,这些幻想充满了不可告人的欲望,与世间流行的道德标准格格不入,是一种丑恶卑陋的情绪,有一种原始动物般的冲动。长期以来,一直为自己有这样的欲望而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不但情感庸俗甚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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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人老徐 2016-03-02 12:29:49
读过,同是走到中年的我,也经常会胡思乱想自己活着的意义,百思不得其解,往往乱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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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有许多不同于年轻时的想法。一些事情逼到眼前,不得不思考一些“形而上”、“大而无当”的东西。虽不得其解,但却缠绕着你,令你不得安宁......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3-02 14:48:22 +0800 CST  
7

坐到电脑前,打开Word,静静地听着流淌出来的音乐,思绪慢缓缓散漫得无边无际。
许多想法在脑子里盘旋飞舞。很突然地,偶然之一扎入平静的脑海,若蜻蜓点水般激起一圈圈久久难散的涟漪。但返观过去,却无法捕捉到涟漪里泛过的神秘光影。
很想写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零零碎碎的思绪,折磨着平庸的大脑,在心脏来回冲撞。胸腔之下心灵深处,悠悠飘过的、精准刺扎的、温柔抚摸的、厚重压迫的,全都涌了出来,将狭小的内心堵塞得满满当当的没有空隙。
音乐,是听过千遍万遍的《梁祝》。
很熟悉它的弦律,却无法将这样的弦律与同样熟稔的故事结合起来。悲切的故事,无法在音乐里表达。只听得出温柔的弦律里,有一种深及腠里的柔软流淌出来,令人沉醉。
音乐,永远在我的耳朵里,却又永远在我的耳朵外。
世人如此喜爱《梁祝》,究竟是因为被它悲剧的力量所感染,还是因为它有一个化蝶的大团圆?国人的想象力其实是异常丰沛的,无法在现实生活里满足的一切,都可以在仙界在来世在人所不及的地方找到温柔的安慰。
《梁祝》的温柔只适合江南。
杏花烟雨,云山雾树,江南温柔得春水般柔媚。一块块沾满青苔的石梯,难以下脚,令人想轻轻地去抚摸感觉它的温凉润泽。一片片深青的泥瓦,伫停着几只春燕,它们或许便是从王谢堂前飞来。看着遍地星星点点的花朵间那两只翩翩而舞的蝴蝶,你的耳边岂能不响起温柔的《梁祝》!
这样的江南,令人一忆再忆三忆不知要忆多少次的江南。
柳园里,柴扉边,黄昏后,东篱把酒,酡红的脸庞,迷离的眼神,飞驰的心绪,江南的女子怎能不暗香盈袖?这香,是初识愁肠的爱慕,若有若无,难以捉摸;这香,是除却巫山的相思,如丝似缕,散逸缠身;这香,是比翼连理的企盼,浓酽深沉,蚀骨噬心。
坐在电脑前,行走于《梁视》的柔软里,行走于江南的温柔里,感觉自己也温馨成一汪深潭。
潭深几许,何人愿识?
平静处,看得到潭底的细石沙粒;我仿佛一尾游鱼,闲适地悠哉乐哉,眼角涌起的笑意与潭水一样清澈透明。涛起时,潭浊如泥,一切都掩没于混浊;我仿佛一只蚯蚓,孜孜矻矻穿行于淤泥中,刻板勤勉得有些古怪。
静静地站在潭边,观看自己的游动与穿行,感觉心脏的膊动与翕张,回味情绪的波动与起伏。那游鱼也好,那蚯蚓也罢,好象是自己,又好象不是自己。
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可是自己?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3-07 16:16:31 +0800 CST  
8

在不可预知的情况下死去,或许是一种幸福。
死亡的痛苦,只电光火石般在脑子里一闪,还没来得及通过神经传播开来,一切,便灰飞烟灭。
肉体,不再被死神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神经,不再经受面对死亡的恐惧的折磨。用不着去思考死亡对一个生命意味着什么,用不着去体验渐渐死去的绝望。这,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但通常情况下,我们却无法享受这种幸福的死亡。
死亡,总是刻意要与不愿面对它的人进行面对面的交流。你越是躲避它,它就越要来找你。它会在你正兴高彩烈得好象身处云端摇曳飘飞时,轻轻地拍一下你的肩膀,悄悄地向你发热的脸庞吹一口冷风。一下子,你便会感觉到蚀骨的寒冷。但你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入眼的,是空旷的荒野和深邃的海水。
有时,死亡会大方地向你走来,清晰地就在前方,诡笑着向你招手。而此时的你,却悲哀得没法停止向前的脚步,那怕迟缓的慢动作也没法实施。你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向它走去,虽不情愿却很坚决。死亡的背后,是一片混沌的空虚和冷寂的沉默。
生命最奇特的地方或许就在这里:在给你生的偶然的同时,给你死的必然。
在必然里选择偶然,既是一种积极的生的进取,是希望,是明天;也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无奈,是茫然,是黑暗。其实,你根本就没有选择。生,只是死的准备;死,才是生的结局。
既然不管怎么选择都必须走向必然,你或许会作出令人难以理解的选择:主动死亡。与其备受折磨地生着,不如幸福地死去;幸福地死去,或许比备受折磨地生着更快乐,更甜蜜,更幸福!
选择了主动死亡,怎样死?便不可回避。
死的方式很多,有诗意得仿佛与恋人把酒言欢的,有世俗得如生活中柴米油盐般平常的,有轰轰烈烈得惊天动地山崩海啸的,有平平静静得雨没江湖风入山岚的……死,是一种忘却,是一种被抛弃,是一种新的选择。
或许,最好的死法是停止涌动的思绪。古语有云:哀莫大于心死。其实,哀便哀吧,与死扯不上关系。既然选择了主动死亡,既然已经死亡,一切,都已灰飞烟灭,还管它什么心,什么身呢?
只是,或许,你连选择主动死亡的权利也没有!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3-13 13:43:16 +0800 CST  
9


时光,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你希望它走得慢一点,它却偏偏不听话地飞一般向前;有时,你要求它能快一点消失,它却故意在你面前晃来晃去迟迟不肯消失它应该消失的身影。
说时光如流水也好,说日月如梭也好。时光,自有它单调固定的规律。真正快着与慢着的,是我们的心态,是我们亦或丰富着亦或贫乏着的感觉。在时光里注入我们的情绪,时光就慢慢衍绎为远比它本身丰富得多的依然叫着时光却早已不是时光的时光了。
但再丰盈深邃的感觉也无法逆转时光。时光向前的脚步虽然单调机械,却异常坚定。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是刀山火海,它都不会迟疑前进的步履。它无情地带领我们的身躯走着,不停地走着。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不得不一步又一步地从生走向死亡。
时光有情,因为时光里有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有丰硕的成果、胜利的喜悦,有许多许多值得回味的生命体验和精彩过程。我们感激时光带给我们生命与成长,带给我们快乐与幸福。
时光无情,因为时光在给予我们生命的同时,无情地告诉我们:生命短暂,命运多舛。谁不珍惜时光,时光就会在他短暂的生命里悄悄剔除许多他应得的东西,他将享受不到人生应有的快慰与安乐。

尘埃总有落定的时候。
尘埃落定,一切,恢复了应有的平静。四顾,苍山依旧葱茏,划着优美的弧线淡雅地向远方延伸;田野依旧宽远,随意率性的田坎地沟若在印象派的画中。天边,一抹晚霞格外靓丽,热烈而沉静,鲜艳而温婉。河里,一湾淡绿静静向前流淌,柔媚而刚正,软雅而直率。
曾经暗自躁动的心绪也平静下来。患得患失的计较,忽此忽彼的希冀,身内心外的考量,全消失了。回过头去,印入眼帘的是一串清晰的脚步。那踟蹰犹豫原地转圏的,可能是遇到了无法破解的难题;那趔趄得有些零乱的,肯定是担子太重正吃力而行;那步履整齐迈步高远的,应当是依手拈来皆文章时的驾轻就熟……
过去的,皆成既往。走过的,将是走着的参考。尘埃既已落定,在尘埃里旋转翻飞的情绪,起舞顾盼的心思,便没有了凭借的依托。淡定,既是心绪使然,也是环境使然。当你不得不淡定时,当你不得不久久地淡定时,淡定,便会慢慢成为一种习惯,一种心态,甚至一种思想。
一次躁动的心绪,一段意外的经历,可以观照人性的本质。在平淡随和的幽深难察处,随时都可能涌起世俗深切的冲动。或许,这,就是人性的必然。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3-16 16:42:46 +0800 CST  
10

长时间在一个环境里,对它的感觉会慢慢迟纯甚至消失,渐渐地就体察不到环境细微而精巧的变化与发展。看到的,是它固定不变的物质构成和多年如一日的僵硬表情。
很奇怪,再物质的东西,只要与它相处久了,便会生出许多非物质的东西来。这些非物质的东西悄悄地在内心深处萌生,茁壮得枝繁叶茂遍布身体的每个细胞,开出鲜艳的花结满香甜的果装点世俗而贫乏的生活。渐渐地,它成为习惯的一部分,每日目睹,虽无变化却很慈祥,虽不新奇却很亲切。慢慢地,它将充满个性与冲动的身影改造成平稳与成熟的生命,虽无大起大落却平安平衡,虽不美轮美奂却温暖温馨。
沉溺在熟悉环境的怀抱,享受它或许长久或许永恒的固定,细数一个个虽风清云淡却也山高水长的日子,感觉一圈圈虽不舍昼夜却有精彩瞬间的生命年轮转动,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但环境终究要改变。当熟悉的已经渗入许多非物质因素的环境不期然改变时,才可能体会到它的珍贵和它的消失的意味。
窗外的山,还是那座山,在秋天里葱茏。城边的河,还是那条河,静静地流淌。房顶的天,还是那片天,阴沉中偶尔透出一丝靓丽。一切,似乎并没改变。但再也感觉不到杨柳拂面时的春风骀荡,再也享受不到秋雨初歇后的苍翠山岗,再也无法寻觅盛夏酷热里那丝沁入心脾的清凉,再也无法保有凛冽寒风中那抹织进骨髓的暖阳……入眼的,是似曾相识的陌生,是见若未见的冷淡;入心的,是若有若无的隔阂,是虚情假意的笑脸。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新的环境将不可逆地来临。在固执地彰显物质性的同时,许多非物质的因素浮游在陌生的空气里,侵袭、包裹身边的一切,昭示它不可预测的强大。
适应,是必然也是必须的。
物质着的环境很强大,它坚硬得如冷藏多年的寒铁,个体的温度无法改变其一二。非物质的环境更强大,它无所不在却杳无踪迹,它包容一切却虚若烟云,置身其中,如陷浓雾难见光明,如坠无底深渊永无探底的机缘。
需要改变能够改变的,只有生命与感觉。将过去的日子掩埋,将既往的情绪收藏,用多情的目光温柔地注视新的一切。或许,曾经亲切慈祥的习惯会悄悄来临,慢慢成长,渐渐演变。虽然这是一个很艰难很长久很痛苦的过程,需要人性的修练与道德完善,但只要用心去努力争取,就最终会到来。
身边的环境,不断地变幻。世界的精彩,便是由这不断变幻着的环境所构成。当生命和感觉与环境相融相亲时,对环境的见异思迁随遇而安,便是对生命本真的忠贞不二永恒守卫。
身在环境,身境相融;环境在心,境心通灵!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3-23 10:24:46 +0800 CST  
11

不知不觉,又过一年。
时间总是这样,面对着它,觉得它很多很多,以时以分以秒计,不可胜数的样子。但当它消失了,回过头来再去看它,才发现它很少很少,只一倏忽,便是一天一月一年,甚至一生。
时间只是计算器,只是旁观者。它计算着一个又一个或奇崛峰回或风清云淡的日子,旁观着一个又一个生命惊奇地出现与枯燥地消失。它木然着脸,刻呆单调地计算着,观察着,冷静得有些冷酷,平凡得过份平淡。
小孩希望时间跑得快快的,自己能早日长大,早日成就自己的人生。老人希望时间踱步慢缓缓的,自己能长命百岁,安享天伦之乐与盛世美景。郁闷的人感觉时间好象停顿了,度日若年。快乐着的人却觉得时间故意与自己过不去,转瞬而逝。
但时间的法则却冰冷无情,生硬粗砺。它“嘀嗒,嘀嗒”地数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带着小孩长大,老人故去。任何人,无论他多么伟大丰富智慧,也无论他多么贫乏单调愚笨,都不能得到时间的恩宠。
时间,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平等地计算着每一个人的生命。生命,在时间里慢慢消蚀;时间,在生命里渐渐丰盈。生命,只是时间饕餮的食物,只是时间被磨蚀的机芯,只是时间眼波流转时无心扫过的过客与风景。
过去了一年,又会来一年。年年相接,绵延不断。
只是,属于每个不同生命的这“年”,却无法永远延续下去。它迟早都要中断,中断在一个无法计算无法预料不能满意不能满足的地“点”。

文字是美丽的。
“遥想”两字,就很美。
最早接触这两个字,是在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里。一句“遥想当年,小乔初嫁了”,令人想起一个美丽温婉而沉浑英武的场景。江南小乔,已经美得惊心;遥想而去,内心凝结而成的,脑子描绘出来的,更是无法表达的美的极致。
遥,何其远;想,何其深。天远地阔,山高水长,都无法阻止思念的到达。思念涌过,席卷一切,千里之遥,海角天涯,都近在咫尺。因其遥,想得便更深更切。思绪到达的地方,何止是永恒的他乡,更有永远的天堂。
遥想,是因为回味。夜风里的温暖,微雨中的行走,秋千上的缱绻……若青春时的爱恋,如暮年的相携相牵,灵犀相通时会心的微笑,异口同声时的彼此相望……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在遥想里慢慢飘飞而起,如五彩的花朵,鲜艳,馨香。
遥想,是因为期盼。走过的,走着的,还将继续走下去。生活里,生命里,时时刻刻都有遥想。平淡平凡的日子,渗入遥想的情愫,缤纷纷呈,姹紫嫣红得如春天的花林。沉浸沉醉于遥想里,世俗的身体将清洁清净,摇曳轻灵;天会慢慢消隐,地会渐渐沉陷,若大的世界里,只有你和你的遥想。
美丽的文字,美丽的情绪。文字美丽,是因为美丽的情绪已渗入文字;情绪美丽,是因为美丽文字美丽的表达。
美丽着的,何止这文字,何止这情绪。
“遥想”两字,集文字之美、情绪之美于一身,美而不艳,美若身受。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3-25 17:59:51 +0800 CST  
12

自称“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的王国维“先生自沉后二年”,陈寅恪铭文而记,词曰:“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呜呼!树兹石于讲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节,诉真宰之茫茫。来世不可知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彰。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此文,乃陈寅恪广为流传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名言之肇始。终其一生,他都在准确实践自己提出的这一学术思想。这或许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偏居岭南,不奉“诏”北上,直至含冤而逝。
作为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师”之一的陈寅恪为名门之后,国学底子深厚,又游学多国,被称为“五百年难遇的史学大师”。他虽然留下了许多煌煌巨作,令人读之如仰昆仑,但却饱经战乱离散动乱折磨,未能完成编纂一部《中国通史》的心愿。这,不仅仅是陈寅恪个人的悲剧,也是中华民族永不可补的遗憾。
哲学家金岳霖的子专业为逻辑哲学,对于普通大众来说,这门学科太过荒僻,很是精深,连同为哲学家的冯友兰也自称读不太懂金岳霖的学术专著《知识论》。
金岳霖认为,如果认可“钱财如粪土,朋友值千金”的逻辑前提,必须会得出与这句话本意完全相反的结论:朋友如粪土。可见,许多在传统里被人们天天津津于口的至理名言,经不起严密科学的逻辑推敲。这应该便是推崇“和而不同”的传统中国文化与建立在严谨实证基础上的西方文化的重要区别吧。
或许,正是这样的学术底蕴决定了金岳霖的情感取向和性格。不管他与梁思成的夫人林徽因之间的情感纠结如何,他终身未娶却是已成历史的事实。
沈从文在西南联大教书时,虽为很多学生喜爱,但却屡遭学术大家刘文典白眼。
沈从文由副教授晋升教授时,刘文典大为不满:“在西南联大陈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应该拿四百块钱,我该拿四十块钱,沈从文该拿四块钱。可我不会给他四毛钱。沈从文都是教授,那我是什么?那我是什么?我不成了太上教授了吗?”一次,沈从文“跑警报”经过刘文典时,刘文典大怒,骂道:“我跑是为了保存国粹,为学生讲《庄子》;学生跑是为了保存文化火种,可你这个该死的,跟着跑什么跑啊!”
或许,作为学术之一种的文学在狷介的学术大家刘文典眼里只是闲情逸志时的莳花弄草,只是江湖草莽的大众便餐,难得学术之精妙,难入庙堂之巅。的确,文学,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个人的学术,同样的题材在不同人的笔下,会异同天壤,各显千秋。而学术,总是沿着一条逻辑的轨道前行,你偏离了,其结论便只是痴人梦语,瞎人象形。
沈从文的文学成就不会因刘文典的白眼而损失毫厘,他清新自然的风味至今还令读者陶然其中,乐而不返。同样,刘文典的学术成就也不会因他白眼沈从文而折扣纤丝,他“在中国真正懂得《庄子》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庄周,还有一个就是刘文典”的狂言,今天依然无人能撼其一二。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4-04 20:17:23 +0800 CST  
13

走过初春的河坎田塍地沟,爬上慢缓缓的小山包,感觉着阳光很有质感的照耀,浑身说不出的舒坦。近处,遍野金黄的油菜花开得正欢,强悍地占据着显眼的位置;极目眺望,远山霞雾迷蒙,峰峦岭脉起伏如波似浪,令人心旷神怡,意悠情远。
竹林里,竹笋刚刚冒出尖,被顶开的土块散裹着笋尖;水田中,青蛙鼓喉而歌,好象是与林中鸟鸣相和。山坳传来节奏分明的“橐橐”声,应是农家小孩正在砍柴。远处院落中一阵热热闹闹的犬吠,定是行人的脚步打破了山村的寂静。对面山坡的松树林里翩跹逸出几只白鹤。前面两只,彼张此望,相盘互旋,几至交颈,应为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后面两只上下起伏,飞得有些跌跌撞撞的,该是跟着的顽皮小弟小妹。
山川形胜,自然天成。世间万物,生生皆灵。自然界的存在与成长,自有其难以窥透的法则,岂是自诩为万物灵长的人类所能勘透。我们所能做的,或许最好便是与它融为一体,体验感悟尊重崇敬这一切。

茨威格写过一本名为《人类的群星闪耀时》的书。在这本被翻译此书的舒昌善称为“历史特写的结集”的小书里,茨威格以独特的手法,重现了历史上的十二个重要时刻。
在重现历史上十二个重要时刻时,茨威格并不刻意去铺陈相关历史事件的经过,也不深邃探究表相下面的历史逻辑。他将着笔重点放在这十二个重要时刻里那些重要的人物身上,将这些人物对历史的影响扩张放大。于是,人类群星中一些特别闪耀的光晕“人文”地,而不是“历史”地再现在我们的眼前。
在茨威格的笔下,历史,有着特别人文的意味。历史,并不完全是必然;相反,有很多偶然的东西在冥冥中决定着历史的走向。历史,并不完全是顺着逻辑轨道前行;相反,很多时候它都会偏离甚至脱离轨道率真任性地冲向反面。历史,并不完全是人类整体的体验;相反,特殊的个体对历史的影响往往会凌驾于整体之上。
出生于奥地利犹太血统的茨威格,虽然逃脱了纳粹的魔掌,但依然于一九四二年二月二十二日在巴西首都里约热内卢与妻子双双自杀。研究者认为:茨威格的死是对希特勒法西斯的悲怆抗议。因为在遗书里,茨威格说:“……我向我所有的友人致意!愿他们度过漫长的黑夜之后能见到曙光!而我,一个格外焦急的人,先他们而去了。”当历史的车轮脱离正确的轨道胡冲乱撞有可能将美好的世界辗为齑粉时,人文的茨威格无法面对血腥的悲惨,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用自我放弃进行悲怆的抗议。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4-16 20:09:01 +0800 CST  
14

碎片已经写到“14”了。
14,在特别讲究音韵的国人这里,不是一个吉祥的数字。因为,按通俗的读法,“14”与“要死”同音。“要死”,是谁都不愿意面对、不喜欢靠近的一种生存状态。但认真分析,“要死”也有强于它者的地方。比如,面对“死”,“要死”就有“死”无法领略的况味。虽然距离“死”或许只有一步之遥,而且最终将走到“死”,但现在却只在路上,还在“走”着,还有“生机”,还可以观赏生命沿途的风景,体验生命历经磨难到达圣洁的圆满。
但也有好事者对“14”做音乐的解读,于是很不吉利的“14”摇身一变,一下子成为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追索:“多发”。原来音乐里的“4”与汉语里的“8”有这样的不解之缘,单纯得如一根木桩的阿拉伯数字“1”在音乐里竟然会成就无穷无尽的财富。“发”,已经令被物欲所困的生命魂牵梦萦,“多发”,岂能不将许多灵魂牵曳着飘到满是阿堵的世界?
对事物的解读就是这样诡异,思维的力量总能将外部世界在自己的心智里按“我”的意志排列。解读结果,追求的是一种世俗的形而下,而解读的过程,却是纯粹的形而上。这“上”“下”之间的天地辽阔幽远,意蕴无穷,令人沉醉痴迷。徜徉其间,低首踟蹰之际,人性考量中的理性力量,有时如丝似缕,有时山崩地裂,其势其态,岂是自然之鬼斧神工可比!
但依然会想到“死”。
死,虽然是生命的结束,是个体的消失,但却也可以看着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与存在,是生命前仆后继的行进与永恒不变的追求。“死”后,那个自我的生命是否还存在于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如果不存在,到哪里去了?如果存在,又在何处?这些问题,亘古不变,一直困绕着人类的思维。虽然有基本的唯物的阐释,但却依然有许多神秘的内容无法得到科学的解读。于是,死,便既有它客观的一面:每个生命个体都知道它是一种必然;也有其神秘的一面:为什么它会在特定的时候降临特定的个体?于是,面对死亡,人类一方面表现得豁达大度:人总是要死的;另一方面却又有些惊惶迷惑:不知死之将至!
在一些特殊的时候,死,不再是自然的客观规律,不再是生理机能的彻底怠工,而是个体有意识的选择,是对生命尊重的一种放弃。1954年的一天,考古学家、梁启超次子、近代田野考古学的奠基人之一的梁思永在与病魔搏斗多年后,突然平静地对家人说:“我不想奋斗了,我奋斗不了啦。我们永别了吧!”不久,饱受病疼折磨的他便瞌然而逝。1964年12月22日,因精神高度紧张而不得释放的一代才女曾昭燏,在她的亲人、师长一个个离她而去后,在南京灵谷寺跳塔身亡。1966年9月3日,在经历了抄家和批斗的凌辱后,傅雷夫妇在卧室自缢身亡,给儿子、著名钢琴家傅聪留下了闪烁着人性光辉的最后赠言“第一做人,第二做艺术家,第三做音乐家,最后才是钢琴家”……如果说梁思永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放弃,曾昭燏是一种在巨大压力下的放弃,那么,傅雷夫妇(还有许多类似生命的结束)无疑既是对生命尊重的放弃,也是对不尊重生命进行控诉的一种放弃。
一千六百多年前,陶潜在《挽歌》之三中吟曰:“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或许,死,真“不足道”。因为,死,只是“人”归“自然”的一条坦途。既然如此,我们何须于斤斤于这个并不可怕的“死”呢?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4-22 13:59:46 +0800 CST  
15

突然又对麻将“痴迷”起来。
筒、条、万的诱惑,总是将许多人拉到四方桌上。四个人的战局开始,面对“围城”,箕踞一方的诸侯苦心经营自己的领地和事业,在数字的排列组合中,在对未来的猜测与预知里,寻觅智慧与运气。麻将的不确定性,一切皆有可能的诱惑,麻将规则里人为创造的矩阵,麻将规律中主观的强大介入,让人享受到意识改造客观的伟力。恍惚里,平庸的自己真成了调兵遣将的将军,运筹帷幄的智者,甚至是安排他人他国命运的“世界警察”。
有点小彩头的麻将,总能将人类赌博的天性从人性深处挖掘出来。哪怕你并不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也会因为一次偶然的“雀神”眷顾而喜笑颜开。要什么摸什么的惬意,早早和牌闲站一旁观人酣战,比凉幽幽的空调更令人神清气爽、舒心快慰。打什么来什么的恼怒,大家都已和牌自己却还是一付烂“搭子”,比坐在火炉上还难受,自然会汗湿背脊、欢颜不再。
麻将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它腐蚀时间:打着打着,不知不觉,一不小心便到了凌晨;它腐蚀情绪:投入其中,不由自主,便被左右了思维,散场后依然会被某一局的失误而自责痛悔;它腐蚀意志:只要介入,便乐此不疲,稍稍自我放纵便将曾经的决心化为乌有;它腐蚀高贵:入其彀中,津津于此,你便会慢慢地成为一位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不可知的“运气”里的庸人。
“痴迷”,是因为自我放纵;放纵,会更深入地“痴迷”。抵抗麻将,靠朋友,靠书。


前段时间,并不“痴迷”麻将,而是很“痴迷”地在看书。
先是岳南厚厚的三大本《南渡北归》。虽然一本不如一本,到《离别》里竟然有一些排版的错别字,但还是觉得很对自己的胃口。许多耳熟能详的名字,许多略知其概的事迹,对士、文人、知识分子无缘由的喜爱,令我陷入“痴迷”:上班,有事不做,坐在椅子里看;下班,很晚不睡,坐在床上看。那些年代,那些年代里的那些学人,那些年代里的那些学人的那些际遇,总能触动心灵深处的某个细胞,引起一波接一波的颤动,渐渐地竟成滔天大浪,泛滥成灾,铺天盖地地将我淹没在“大师远去再无大师”的悲凉与伤恸里。
有零星点滴时间,就看胡文辉的《现代学林点将录》。与《南渡北归》彼此对照,意味悠远。两书虽风格迵异,千秋殊途,但却都有令我心醉的学人描述:前者是波澜壮阔的交响,后者是山泉叮咚的小调;前者是现代文人的全景再现,后者是学林人物的个性点染;前者在历史大局里感慨英雄不再和命运多舛,后者在个人际遇中梳理生命脉胳与学术源流。
后是美国人大卫·哈伯斯塔姆将近600页的《最寒冷的冬天——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因为学过历史和关注地缘政治,书柜里有许多关于朝鲜战争的书:《朝鲜:我们第一次战败》(【美国】贝文·亚历山大),《漫长的战斗》(【美国】约翰·托兰),《韩战内幕》(【美国】罗素·斯泊尔),《归来的幽灵——朝鲜战争俘虏问题内幕》(【英】艾伦·温宁顿、【澳】威尔弗雷德·贝却敌),《朝鲜战争》(王树增),《出兵朝鲜纪实:黑雪·汉江血·黑雨》(叶雨蒙),《在志愿军总部》(杜平)。还从网上下载了几本关于朝鲜战争的书:《朝鲜战争》(【美国】马修·邦克·李奇微),《朝鲜战争》(【日本】儿岛襄),《韩国战争史》(【韩国】金阳明)。这些书,都一一看过。
同一场战争,在不同人的笔下有不同的特点。看起来,竟然千差万别。对美国人来说:这是他们打的唯一场没有取胜的战争(签订停战协议的“联合国军”总司令、美国人克拉克说:“我成了历史上签订没有胜利的停战条约的第一位美国陆军司令官”);对于中国人来说:这是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竟然能和强大的美国人打成平手,实属不易。对于朝鲜和韩国来说:这是一场“冷战”格局下兄弟阋于墙的战争,也是在其国境内由别国主导的政治较量。
多看不同版本的关于朝鲜战争的书,可以窥见东西方文化的一些区别。美国人写朝鲜战争,虽也有具体战役战斗的描写,但更多的却是从当时世界格局和国内政治斗争,分析美国人介入战争的缘由,总结朝鲜战争的教训。而东方的中国、日本、韩国人写朝鲜战争,几乎全部将着笔的重点集中在一条线的从头到尾描写战役战斗。
将近600页的《最寒冷的冬天——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差不多有400多页写的都是美国国内的情况。看似离题万里,但读过却能更深刻地认识朝鲜战争。对美国人来说,朝鲜战争最多如当时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纳尔逊·布雷德利所说那样:“我们在错误的地方、错误的时间、同错误的对手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但中国作出的牺牲却是巨大的:牺牲了几十万士兵,延缓了建设新国家的速度,更为重要的是丧失了统一台湾的最好时机。
前事不忘,后世之师。战争,是残酷无情的,它毁灭个体生命,也毁灭人类生机,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用这政治的终极手段。同一个地球上的人类,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谈呢。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或许和谐宽容、中庸圆通的传统文化,能给我们一个新的审视战争的角度与维度。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5-11 14:42:39 +0800 CST  
16

“人生的意义何在?或者说整个有生之物的意义是什么?这一问题涉及宗教信仰。你也许要问:你提出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认为自己与其同类的人生都没有什么意义,他非但是不幸的,简直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爱因斯坦的这段话应该是用德文写作的,因为他认为最能表达自己意思的还是他的母语:德文。原文的意思究竟如何?是不是目前录下的这个样子?不得而知。但既然是公开发表的文本,想来应该有它应有的准确性。对我这个不懂外语的悲剧性人物来说,其句式、文法、词句,以及隐藏在他们之后的意义,都只能从这个中文文本里去窥探与领悟。
当头一问令人茫然无措。“人生的意义何在?”真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这样严肃而深奥的问题。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如晨露坠地。世俗的生活逼得我们疲于应付,哪有时间去思考这样大而无当的问题?而且,思考又怎样,凭常人的智力与识见,根本不可能得到满意的答案。“这一问题涉及宗教信仰。”对于根本就没有信仰的人来说,是不是就不配思考这个问题,或者即使思考了也没有办法得到答案呢?
有时,我对自己说,人生的意义再简单不过:活着!活着,可以体验生命之美好,自然之美好,情感之美好……如果一切都美好如此,去研究“人生的意义何在”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只要活着,尽自己的本份,完善好自己的人格与生活,“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不就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吗?何必去追问那些深沉得令人头疼的问题呢!
结尾一答令人惊悚难堪。因为在爱因斯坦看来,如果不去认真思考严肃对待这个问题,“简直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义务去弄明白“人生的意义何在”。虽然人生短短百十年,但走过世界的脚步却会或轻或重或长或短地留存于世。这脚印,或许便是人生的意义吧!
爱因斯坦在他的另外一篇名为《我的世界观》的短文里,引用过哲学家叔本华的一句话:“一个人可以做他想做的却不能要自己想要的。”叔本华认为:生命的存在,应该是不断地“做”,而不是不停地“要”。在我看来,用这句话来解答“人生的意义何在”这个问题,应该更加准确合适。如果人人都做到这样,或许便用不着再来回答爱因斯坦提出的问题了!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5-18 17:48:25 +0800 CST  
17

突然想起了诗。
年轻时读过许多诗,多是国外的,别人翻译的。现在的书柜里,还有满当当的百多本外国诗集,几乎囊括了所谓的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时期的全部重要诗人。回想起来,这些诗集,全如痴如醉地读过,尽管或许并没有读懂,但当时却真是读得乐不知返。也读了一些国内近现代诗人的诗,买回来的诗集也不少,都认真读过。
十五六岁到二十岁四五青春年少时,我曾经是个狂热的诗歌爱好者,几乎天天读诗。有时,读着读着,便觉热血翻涌,心潮澎湃;有时,读着读着,便觉天色灰暗,情绪抑郁;有时,读着读着,竟然也看到点文字之外的东西:蓝天上白云悠悠,枝繁叶茂的林间小溪潺潺、鸟鸣啁啾,流动的血脉里冒出星星点点淡蓝的火熖,沉醉的眼神里流淌着不可名状的忧愁;有时,读着读着,突然一颤,象被针扎似的有点痛感流过舌尖,漫漫回味却又微酸微甜,眼光迷离朦胧处,桃花瓣尖一滴欲滴未滴的露珠正展开欢颜……
现在,有时无事,重新拾起这些诗来,诗人的创作已成历史,过眼的文字组合将亘古不变,但读它们时的感觉却再也无法重现。句读、顿挫、音韵,这些“物质”的东西里隐藏着的那些或温柔缱绻或激烈勇猛或细若发丝或雄若山岭的情绪,却总是深深在潜藏在字里行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连首也不见般地无法体会窥探。诗里流动得时而湍急时而平缓的情绪已无法感染我,我迟纯的感慨再也无法与诗人同步共振出山呼海啸的狂澜。
诗,正远离着我,情绪奔涌的诗不会与一个感情迟纯的人结缘。
诗,已远离了我,青春荡漾的诗对我已不屑睥睨一眼。

《说文解字》注“一”曰:“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下,化成万物。凡一之属皆从一。”
一,在古人那里,不是简单的一个序数,而是万物的起源,是“太一”,是宇宙的原质。后来,“太一”又分而为阴阳,轻清者为阳,上升为天,重浊者为阴,下凝为地。阴阳二气互相激荡,化育而生成万物。所以,一,是一切的源头。《说文解字》对“一”的注显然源于老子的《道德经》,《道德经》四十二章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者,原质也,一者,太一也;二者,阴阳也;三者,万物也。
其实,认真分析,一,在古人那里,不仅仅是上述比较形而上的“意象”和不可捉摸的虚幻的“原质”。在古文字里,“一”也有许多实在的“具象”。
比如,“天”,《说文解字》注:“颠也,到高无上”,颠,指人的头顶。天,在小篆里是一个站着的人上面一个“一”,这个“一”,便表示“天”,人头顶之上,既为天。可见,造字的古人并不如今天我们想象的那么克制,而是很有点自我迷恋、以人为中心的意味;天底下高出人头顶的东西多的是,怎么就偏偏以人头顶之上为天呢?
又比如,“旦”,《说文解字》注:“明也。从日见一上;一,地也。”日下面的这个“一”显然表示地了,太阳冒出地平线,便是早晨了。其实,古人的想象力是相当丰富的,意识也是很哲学的。太阳升起来的地方遥远无垠,不可捉摸,肉眼观察,它既可能是从山后升起来,又可能是从海面升起的,还可能是从林中起来……古人都不管,直接来如此简约的一个代表大地的“一”,把具象丰盈无比的大地哲学地处理为“一”。
当然,这些具象,也有“意象”的内涵,用“一”表示天,表示地,有天有地,化育万物,世界因而完整。这时,作为具象天、地的“一”又回到了表示万物“原质”的起点,成为孕成所有物质的“初始”。
汉字,精妙无度,奥邈难测。仅这么简单的“一”,便有如此睿智深沉的“意象”和“具象”。我等在汉字面前,除顶礼膜拜外,还能干点什么?!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5-25 09:16:03 +0800 CST  
18

“从理论上讲,那些对人类进步及生活提升贡献最巨者最值得人们爱戴。不过,若要追问这些人都是谁却殊不容易。以政界甚至宗教界为例,其领袖人物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善多于恶还是恶多于善,向来难以定论。我确信,所谓为人们服务最好的人,当是那些给予他人有益工作而让其从中得到提高的人。这首先见于伟大的艺术家,其次是科学家。毫无疑问,提升人的思想境界并丰富其内涵的并非科研成果,而是追求理解的热忱,亦即富有创造性和领悟性的脑力劳动。有鉴于些,以科研成果而论《塔木德经》的价值显然是荒谬的。”
百度介绍说:《塔木德经》是犹太律法、思想和传统的集大成之作,被称为犹太人的智慧基因库。面对族群流离失所和饱受欺凌的历史,犹太人从《塔木德经》中寻求解答,获得灵感,看到希望,并根据《塔木德经》训练自己的思考方式和加强相互之间的归属感。分散于世界各地的犹太人跨越距离、风俗和语言的差异,通过《塔木德经》将自己的族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作为犹太人的爱因斯坦,对《塔木德经》应该有很深刻的认识和切身的体验。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针对“以科研成果”来论《塔木德经》的谬论说出上面这段话。
关注这段话,并不在乎爱因斯坦经过简短论证得出的“以科研成果而论《塔木德经》的价值显然是荒谬的”结论,作为非犹太人也不想去研究探讨《塔木德经》的内涵与要义。触动我的是爱因斯坦的论证过程和在论证过程中对世界的认知。
在爱因斯坦心目中,“政界甚至宗教界”的“领袖人物的所作所为”无法界定其“是善多于恶还是恶多于善”。这些领袖人物或许“伟大”,但不一定善,更不可能事事皆善,面面俱善;其在实践实现“伟大”的过程中,很可能恶,甚至超越常恶,常为大恶。因此,对人类“贡献最巨者”、“最值得人们爱戴”者,并不是这些“领袖人物”。面对他们伟大事功中善恶的纠缠不清,真伪难辩,作为科学家与思想家以及虔诚宗教人士的爱因斯坦不愿讨论,只给出一句“向来难以定论”让阅读者自己去探寻与思考。在特殊的环境里,这句话,或许值得具有特殊思维方式的特殊人群,进行特殊的思考,才可能领会其特殊的深刻内涵及潜在价值。
那么,什么样的人才是“为人们服务最好的人”呢?爱因斯坦认为“当是那些给予他人有益工作而让其从中得到提高的人”。这些人,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和各个族群,这些人中,也有三六九等先后次序,“首先见于伟大的艺术家,其次是科学家”。为什么要把艺术家排到首位,而把对人类实际生产力贡献更多更大的科学家排到艺术家之后呢?爱因斯坦解释很清楚:“提升人的思想境界并丰富其内涵的并非科研成果,而是追求理解的热忱,亦即富有创造性和领悟性的脑力劳动。”原来,爱因斯坦关注的并不是物质的财富与利益,而是对未知世界的探索认知与思维领域的拓展丰富等内容,是“人的思想境界”,是“追求理解的热忱”,是“富有创造性和领悟性的脑力劳动”。因此,一部训练犹太人思考方式和加强犹太族群归属感的《塔木德经》远比任何科研成果有益。
管子曾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西哲马斯洛认为:人的需求分为五种(生理上的需求,安全上的需求,情感和归属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象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逐级递升;另外还有两种需要(求知需要和审美需要)居于尊重需求与自我实现需求之间。虽然,管子的话与马斯洛的理论并非完全正确:穷困潦倒的人也可能知书识礼,人的需求也不一定按固定的层次向上发展。但爱因斯坦在论证“以科研成果而论《塔木德经》的价值显然是荒谬的”时,肯定是“仓廪实”、“衣食足”的;正因为他已经获得了低层次的基本“需求”,他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实现更高层次的“需求”,将自己的研究领域和思考方向前进发展到精神甚至宗教的层面。
站在不同的立场与角度,对爱因斯坦的话有不同的理解,或许会赞同,或许会反对。但不管怎样,人类的思维是最神奇的“存在”,人类终极发展的目标无疑不会是也不可能是领袖们善恶交织的事功和平民们饱食无忧的利益,而是作为整体的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对生命的思索。这是个永无休止的指向,如果将这个“指向”比喻为“天堂”,那么,人类将如史铁生所说:“可以走向天堂,不可以走到天堂”!

楼主 rsjby  发布于 2016-06-27 11:53:22 +0800 CST  

楼主:rsjby

字数:119581

发表时间:2016-02-19 17: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24 09:40:1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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