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异纪——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楞严经里的燃指是比喻,”陆非因道:“对广大信徒来说,是指如果有这么一个愿意用手指供佛的人,那么他的诚心和誓愿是非常大的,代表一种虔诚和奉献精神,所谓‘虽未即明无上觉路,是人于法已决定心。’这样的人有舍身的决心,也定然能修成正法。”

“世人将燃指供佛的含义理解错了,”陆非因道:“以为用肉体供佛,可以消除宿世之罪业。然而他们不知道,自身不成就光明身,供上的不过是一坨烂肉罢了。”

姜祁听他前后说得不一致,便问道:“那么到底这种供养有没有作用呢?”

“历史上的许多高僧也燃指供佛,但是他们都是修行圆满的人了,知道自己焚烧躯体不是用来供佛的,而是在修持的真理上,以三昧真火转化色身,彻底成就一切色身三昧。”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实际上燃指是一种修行法门,或者说是修行的一定阶段需要领悟的门槛,”姜祁琢磨道:“但是这种大道理就像自然法则一样是没办法说出来的,所以真正领悟的人领悟了,而千千万万不明白的人,单纯地以为燃指就是舍身,舍身就能成佛——是这样吗?”

“你很聪明。”陆非因表达了赞赏,道:“所以我看到他燃指,是被他发下的愿力而震动。法术不敌神通,神通不敌业力,业力不敌愿力。他愿意为找到失散的女儿付出一切,这种愿力太大了,此愿一发,十方三界都能知道。”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神通、法术和愿力什么的,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姜祁问道。

“西游记看过了吧,”陆非因呵呵笑起来:“孙大圣能把龙王弄来,但自己却下不了雨——靠外力的,就是法术;龙王自己能下雨,行云布雨是他天生的能力——靠自己的,就是神通;但神通法术都不能下雨,因为这是当地官员不敬神的结果——这是业力。怎么办呢,祈愿上天,改邪归正,米山面山瞬间皆无,雨就来了——这就是愿力,所以愿力之大不可思议,明白了吗?”

“我的天,你第一次讲得这么清楚明白,”姜祁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我简直不能更明白了。”

“这是寺院里给幼童们解释经典的时候举的例子,”陆非因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的追求真的可以更高一点的。”

姜祁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07 22:31:00 +0800 CST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问道:“那么你知道他的女儿的行踪了?难道就是在西藏?”

“茫茫人海中查知一个人的下落当真是难上加难,我费了很多心力才找到了一丝踪迹。”陆非因好整以暇地吃了一口西瓜,道:“他的女儿,小名叫盼盼的,当年独自进藏后便失去了联系——其实她是遇到了一个驴友团,轻信了这些所谓的志同道合的人的话,就跟着他们走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人不是真的驴友,而是人贩子不成?”姜祁不解道。

“也不是人贩子,你毕竟见识少,还不知道在西藏这个复杂的地方,什么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陆非因缓缓说着:“你知道在藏传佛教中,有一种男女双修的法门,在上师和弟子之间非常流行——其中女方有佛母、度母、明妃或空行母、莲妃等各种称呼。”

“欢喜佛?”姜祁知道一点,惊讶道:“她是被骗去了……男女双修?”

“藏密的男女双修法门历来很受争议,不少女信徒就这样被骗去了财和色,”陆非因的神色复杂:“只因现如今的许多所谓具有大法力的上师都是招摇撞骗,许多邪魔外道依附佛法,大言不惭地误导世人。在西藏这个全民信教的地方,女孩能把身子供奉给上师当明妃,是极荣耀的事。所以在外人看来很侵犯人权的事情,在藏民眼中却理所当然。”

“那,那么多的藏族姑娘,为什么还要拐骗去从外地去西藏旅游的女孩子?”姜祁愤愤道:“这女孩发现被骗,肯定也不乐意啊。”

“乐不乐意的我不知道,然而她肯定是失了身的。”陆非因道:“这个丹真上师蛊惑人心的手法是一流的,他许多的弟子被他弄得服服帖帖的,对他说的一切深信不疑。连具有高学历的成年男子都被他蒙蔽到心甘情愿地交出了所有财产,盼盼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刚上大一的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罢了。更何况成为上师的明妃后,地位大大上升,所有弟子都要对她恭敬,很少有女人能拒绝这种虚荣的。”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08 10:45:00 +0800 CST  
“你查到了这个上师?”姜祁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和这个旅游团有关系?”

“这支所谓的旅游团,就是丹真的弟子赖以行骗的幌子。”陆非因点头道:“他们被丹真洗脑,四处给他物色合适的明妃。好笑的是,这个丹真挑选女子的眼光很高,一般的女弟子居然看不上,还特别偏爱汉女。”

“那他要怎样的女子?”姜祁问道。

“颜色端丽、妙年悦意,身具香气,颜若桃花,冶艳细腰,身量大小适宜,眼细长而黑白分明,眼圈微红,发黑光滑犹如青丝,齿白无缝……”陆非因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说到一半被姜祁夸张的声音打断。

“我的天,这是选秀呢吧,”姜祁忍不住大叫起来:“就是现在的大明星,也不一定能符合这样的选择标准吧。”

“这是密宗经典里的记述,”陆非因道:“丹真要找的是漂亮而又年轻的女子,可怜盼盼就这样进了魔窟。”

“我们就是要跟着他们,找到这个团伙犯罪的证据对吧,”姜祁感觉自己责任重大,他一想到隔壁的房间里也许就有需要解救的女子,不由得急道:“不知道他们骗了多少无辜的女子却能不被发现,警觉一定不低——我刚才居然还自作聪明地打听他们,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

“看你怎么打消他们的疑心了,”陆非因道:“这里附近只有一家饭店,明早是个好时机。”

“还有我说,你在浴室听到什么了,你的听力有这么好吗?”姜祁不由得问道。

“他们在说今年法会的事情,”陆非因并不提自己听力灵敏的事情,只说道:“他们一行人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明妃,我看他们行色匆忙,恐怕是庙里出了什么事,明天一定会加快行程——我们可以搭客车直达当雄,剩下的路程就简单了。”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08 13:08:00 +0800 CST  
今日更新已毕,下午及明日奔波旅途中,如果明晚不更的话,约摸是要等到后天才更了。看官们请一如既往地支持哟,相信楼主,这文是一本非常精彩的…厕所读物…,哈哈。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08 13:10:00 +0800 CST  
姜祁这几天虽然受了罪,走路走得昏头转脑的,但是同样也感到久违的疲惫过后酸爽的感觉——这是在校园里围着操场跑步比不上的,看着蓝凌凌的天和需要大口呼吸才能呼到的氧气,一路开阔苍茫的景色,这是一种行走在路上的充实感。

陆非因看他起身整理行李,便把目光投到了桌上的红布包裹的东西上。姜祁一转身看到陆非因拿起刀的动作,不由笑道:“我还想跟你说这事呢,”他把和店主的一番经历大致告诉了陆非因,问道:“藏传佛教用人骨做法器,我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道理。要说是获得死者的力量,这和原始食人族有什么区别。”

土著食人族吃人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一种从宗教层面来解释,是为了获得死者身上的特质——勇猛、智慧、力量或是记忆。换句话说,与吃其他食物一样,食人者往往希望分享食物的功效。

“用人骨做法器,是向信徒宣示无常之理。”陆非因用手把玩着刀鞘,解释道:“世间山河大地及一切有为之法,迁流无暂停,终将变异,皆悉无常。就是说,不管是精神界还是物质界,都是无常的,人最后会死,物最后会消亡。更何况山河大地、地球、太阳系、银河系,甚至整个大宇宙,也都是时刻在转变衰败,最后也会趋于毁灭。这就是无常的道理。”

“生死都是无常的,看到人骨做的法器,你就会想到这个人是谁呢?他生前都做过什么呢?”陆非因淡淡道:“可不管做过什么伟大的事情,肉体都消亡了,只有一具骨头架子了。然后你就会进一步思考,人,生从何来?死往何去?死了还有没有死后的世界?如果没有,那就一死百了;如果还有,死后会是怎样的世界?是苦?是乐?这样就会引领修行的人发起真正修持的心,推动修行者日精进益,不敢懈怠达至最终成就。”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09 17:25:00 +0800 CST  
我胡汉三回来了~~~以后若没有突发事件,一般都会维持一日两到三更的频率,欢迎大家点评,请多多回复哟。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09 17:27:00 +0800 CST  
姜祁听得如痴如醉,他良久才感叹道:“我有一点明白了。其实西藏的天葬也和这个道理差不多,让鹰鹫啄食尸体,其实也是让世人看清楚无常的道理。其实土葬的人,尸体也被看不见的细菌吃了,那么这和鹰鹫吃有什么分别呢?”

“然而我还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店主说,这和佛祖割肉饲鹰的道理一样,”姜祁发问道:“这两者有什么共同之处呢?”

“万法都是相通的,世间的道理都是一个道理,但是表达方式却又千万种。”陆非因把人骨刀托起来仔细看了一圈,道:“春去秋来,花开花谢,一个真正的修行者看到花开花落,就能顿悟到人生的无常,他当下就感觉自己跟花朵一样。释迦牟尼看到了生老病死四种规律,就好像亲身体悟到了这些人的大悲苦,是没有分别的。那么他用牛羊肉饲鹰,和他割自己的肉饲鹰,都是一样的。”

姜祁没有完全领会陆非因说的意思,然而他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这刀确实年代远了,恐怕真有好几个世纪了,”陆非因点头道:“应该是高僧大德的骨头无疑。”

“你怎么知道的?”姜祁示意他敲击刀身,然而果然如店主所说,也是寂然。

“致密坚硬、色泽光洁,而且你看着里,”陆非因对他指了一个地方:“有磨损的痕迹。这个痕迹不是后天的加工,而是这个僧侣常年打坐磨出来的。”

“一般的藏传佛教徒并不需要用到人骨法器。大修行者所用的人骨法器,大都年代久远——必须是以其他修行人生前发愿在死后把骨头送赠出来,作修行用途的才可采用。像有一些农奴主,杀害农奴获得的骨头做出来的法器,往往有很大的怨戾之气,也没有法器的效用,”陆非因道:“这把却没有,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姜祁把刀接过来,轻轻地一弹,这刀就发出了长长的“嗡”声,让陆非因不由得惊讶起来。

“看来确实有点意思,”陆非因神色有点复杂:“是罡气。和金刚降魔杵一样,是个辟邪的好东西。”

“这可是用来斩妖缚邪的。”姜祁把红绸上的藏文指给他看,不服道:“用处大着呢。”

陆非因摆手道:“要是碰上高僧大能,才能发挥它的这个作用——你拿着,也就是辟邪罢了。”

“另外,把刀鞘换掉吧,是农奴的人皮做的,这个可是活活剥下来的。”陆非因看着憋气要发作的姜祁,施施然走开了。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09 23:44:00 +0800 CST  
第二天一大早,姜祁和陆非因就坐到了招待所旁边的小饭馆里,这附近处就这么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所以住在招待所里的人几乎都在这里吃饭。

甘孜县这个地方有点意思,是康区,但是隶属四川省管辖,所以饮食也就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有地道的藏族美食,据说是特产的水淘糌粑味道确实喷香,这东西放不坏,姜祁点了一盘子,和陆非因吃了几个,剩下的带走路上吃。

除了奶渣和奶糕,店里居然还有重庆才能见到的小面——虽然这里叫金丝毛面。

上大学的时候,姜祁有一个室友就是重庆人。在他的熏陶下,姜祁知道川蜀的小吃那真是冠绝天下了,仅仅是一碗小面,就有很多种做法,更何况还有担担面、麻辣小面、酸辣小面、清汤小面、素条面等由小面延伸出来的美食。

姜祁没有去过四川,但是不妨碍他对这里美食的推崇。姜祁看着碗里有点像龙须面的汤面,就想起这个曾经的室友说的“面只有在重庆才能吃出真正的味道”,然后这损友在晚上大家都很饿的时候不遗余力地讲解重庆的美食以至于招来一顿暴打的往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双筷子在盘子边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清脆的声音让姜祁怔愣了一下,只听陆非因微声道:“来了。”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0 09:18:00 +0800 CST  
姜祁吞咽了口中的细面,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过去,只见有人掀了门帘进来——为首的两个宽短脸的汉子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很是相像,上弧形的发际线被皮帽子遮住了,较深的肤色和单眼皮让姜祁直觉他们是藏族人,可是却穿着旅游的防寒服;他们身后的一个人倒是穿着藏袍,卵圆的脸蛋红扑扑的,牙齿白得亮人,岁数也不大,大约是不到三十岁,一派忠厚腼腆的样子。

后面跟进来一个女孩子,十分靓丽,让姜祁心中不由得呼哨一声——只见这女孩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黑色皮夹克裹着有型的身材,小脚牛仔裤搭配着长款的马丁靴,近一米七的个子显得既干练又不失青春活泼。更何况她五官也生得好,尤其是一双上扬的眉毛,真像贺知章笔下被春风裁出来的柳叶,更添一份靡丽。

然而她也定然十分能干了,不会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姜祁看她身上将近60L的大旅行包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而这个包居然被她单肩背着,就知道这也是个不能被小瞧的角色。

姜祁心里揣测着这一行人,却看到这个穿着皮夹克的女子从外面又拉进来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长得也很青春稚嫩,但是神色却没有她身边那个的老练——这个是真的被骗进来的了,这种掩饰不住的天真和好奇是与整个心怀叵测的队伍格格不入的。

真是糟糕,姜祁心道,这羔羊还不知道进了狼窝呢。

明明穿皮夹克的女子这么漂亮,那上师怎么还要让弟子出去物色新的对象?果然是贪花好色喜新厌旧吗?

姜祁招来服务员吩咐了两句,心里默默思考着措辞。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0 15:39:00 +0800 CST  
等到服务员端着一盘水淘糌粑给那支队伍指了指自己这个方向的时候,姜祁便对陆非因轻微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朝那一桌子走去。

姜祁很快为自己的判断找到了依据,他走到这些人近前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感到那两个戴皮帽子的人紧绷的肌肉——非常健壮,且有训练过的痕迹。姜祁心里放弃了和他们硬拼的想法,他一直赞同智力上的对决。

搭讪美女是一个年轻小伙儿的本能。他坐到了这个圆桌唯一的一张空位上,“嗨,美女,”他盯着眼前这个让他有一点心动的女孩,让眼睛里的欣赏和好感尽然流露出来:“也是来西藏旅游的?”

这个穿着皮夹克的姑娘并没有理睬自己的搭讪,而整个队伍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打算。姜祁心里呵呵一笑,脸上适时地表现出疑惑和尴尬来,道:“海内存知己,出门靠朋友嘛——这个,相遇即是缘分,你看——”

还没等姜祁把话说完,就听见这姑娘说话了:“省省吧,这样的搭讪已经过时了。”

旁边那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姑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姜祁挠了挠头皮无辜地解释道:“在校园里好用着呢!看来一出门就不那么灵验了——我叫姜祁,不知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大学生?”那姑娘瞟他一眼,夹了一个奶糕,道:“闲得无聊了,跑来西藏旅游?”

“可不是闲着无聊了,才来西藏找罪受了嘛,”姜祁哈哈笑道:“你这么年轻,也是大学生吧?”

穿皮夹克的姑娘继续吃着东西,而扎着马尾的姑娘忍不住回道:“我是大学生,今年大二,本玛姐姐都已经有了孩子,你——还是省省吧。”

这下连端来酥油茶的服务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队伍中其他几个男的也哄笑起来。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0 23:21:00 +0800 CST  
姜祁一脸惊异和心伤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美女你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居然已经是名花有主了,果然是我自作多情。”

姜祁本身就是个研究生,他只有二十四岁罢了,确实和成熟的男人有一段差距,加上俊秀白皙的脸面带着刚到藏地的惊奇和娇生惯养的气质,很快就和队伍里的人聊上三五句了。

姜祁大多时候是在和这个马尾姑娘聊,从她口中知道这个皮夹克姑娘名字叫多吉本玛,是藏语中金刚莲花的意思,她是藏人,然而却在成都工作。

至于两个面容相像的汉子,他们是堂兄弟,一个叫登巴,一个叫彭措,是从青海转成都进藏的驴友,是藏族,但是却是第一次进藏,要去布达拉宫朝圣的。

另一个面容忠厚的藏袍年轻人,名叫普布,他是个向导,但是却不是这支队伍的向导,往来奔波于藏区各地,给初进藏或是有特殊要求的游客服务。

而这个马尾辫的小姑娘是汉族,问她名字却只是捂着嘴巴笑,就是不告诉姜祁。

姜祁心中其实很无奈,这小姑娘确实天真容易相信人,在他听来鬼话连篇的东西,这个姑娘却一点儿都不加怀疑。

不管是昨天从招待所的服务台打听到的,这支队伍究竟是“旅游团”还是“驴友团”,他们都显而易见地不符合其中的任何一个称呼。

都是藏人,藏人他么的还要进藏旅游——果然是自己读书少,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结伴而行的目的都不明确,怎么结伴而行的又无法自圆其说,姜祁心道,看看这两个青海进藏的兄弟,青藏线修的比新藏、川藏好哪儿去了,居然绕一大圈跑到成都从川北线进藏——省省吧,闲得无聊的可不是我。

姜祁来之前曾经做过一些功课,他知道,在藏区能当上向导的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真正意义上的向导都是为游客攀爬雪山、或是进入丛林,进入复杂地面而设置的,这种向导的身价不菲,而且确实很值这个价钱——在攀爬雪山、或是遭遇暴雨泥石流路面的时候,你就知道一个好的向导是多么不易了。

当然不乏很多自吹自擂很专业。很熟悉地况的向导——这大都是骗钱的,在进藏的途中这些人多得是。

那么这个普布,究竟是哪一种呢?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1 10:22:00 +0800 CST  
“我和我同学,”姜祁指着陆非因的方向,自嘲道:“是要去拉萨的——我们也是够傻,为了省一点车钱,居然想着徒步进藏,后来发现我们是二货中的战斗机,不带帐篷,光住旅馆的钱都能做两趟火车了。”

姜祁说是这么说,其实根本不缺钱——他是独生子,家中小有资产,读大学的时候父母一次性给他一年的生活费,读研究生又多了当助教的工资,还有姜祁的房客陆非因上交的三倍于正常价格的房租。

“你们可以租车去,两个人好拉的,”登巴跟他说:“我们五个人就是租了个越野,只可惜你们坐不下了,要不然可以一起同行的。”

“如今客车发得很少了,”彭措在一旁补充道:“大都是租车或是自驾,川藏线不好走,山路多,你们最好是租越野,路上也舒服点。”

姜祁问了问价钱,大概是每人一千五左右的样子,装作苦恼思索舍不得钱的样子,跟他们道了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怎么样——”姜祁挑眉无声地询问。

陆非因却没有回答的意思,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复杂和厌恶,让姜祁看得不由得一惊。

然而下一秒,他就明白了。

因为陆非因对他作的口型是——

盼盼。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1 15:47:00 +0800 CST  
谁是盼盼?谁是那个我们要找的女孩?

队伍中唯二的女子,其中一个是刚刚大二的大学生,眼里带着懵懂无知,而且整个队伍除了她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都对她很热络,很明显不会是她,这个女孩子只是个猎物;另一个,就是那个精明干练的穿黑夹克的女人多吉本玛了。

尽管接触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姜祁却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内敛强势,不过他也不能完全肯定这就是她的性格——要知道,世间有很多事都是伪能乱真的,人的本性也是。

本玛,果然明明是汉族女子的样貌,居然给自己弄了个藏族名字。

她是怎么能从一个被拐去骗了财色的女大学生变成了这支队伍的帮凶,哦不,更有可能是比帮凶还险恶的角色——毕竟能使女孩子放下警惕心的,大都是同性啊。看她的神色举止,也没有一丝勉强,更没有看到同类的那种怜悯,完全不像是被逼迫着诱骗人的。

两个人默默无语地走回了房间,门闭上的时候姜祁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娘,才道:“你确定她就是——她怎能成了——”

陆非因微微点了头,道:“在喇嘛教里,大恶可以翻转大善,大淫可以翻转成大贞,杀生可以翻转成慈悲,大染可以翻转成大净,大乱可以翻成大治,翻转的理由全部都是上师活佛的意志——如果遇到一位真正的上师还好,要是遇到的是狗屁不通但是却自有一套歪理的骗子,那真是可悲了。”

姜祁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看样子她是深陷泥潭了,不知道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还会不会悔悟,希望我们没有做错——我不管这个双修是不是所谓的佛法,但是我并没有看到这个上师有什么与之匹配的德行,光见色起意这一点,我就鄙视他。”

“藏地佛法是不同于中土的,”陆非因道:“允许吃肉、允许近女色,但是这种修行方法是先染指欲望,从而了解欲望,最后摒弃欲望,达到修行的大成——然而现在的许多修行者都是沾染了欲望就再也出不来了。”

姜祁干脆直接问他:“那你是知道他们这帮人的具体位置了,你有什么计划就直说吧,要报警吗?”

“看时机,不要轻举妄动,”陆非因提着行李走到了门口,忽然转过头来对姜祁说:“跟紧点。”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1 23:28:00 +0800 CST  
本来是要搭乘客车的,但是等了近一天也没有一辆车过去,两个人便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找到租车的地方,还真联系到一个老司机,也凑巧是要去拉萨的,姜祁跟他讲好了价钱,就上路了。

一路上的辛苦掠过不提,到达当雄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车开到陆非因指定的地方,倒像是一片荒滩的样子。

当雄县有两个大庙。一个是康玛寺,另一个是羊八井寺庙,然而眼前这个喇嘛庙,却在当雄县西北几十公里处,靠近当雄六个乡中的宁中乡,偌大一个地方只有七千多人口,几乎都是牧民。

从车上走下来,姜祁拢了拢领子,这里的风实在是太大了。

眼前这个喇嘛庙建得很突兀——在一马平川的地面上,突然就多了一个寺庙的感觉。周围都是空旷的高原,黑红的土壤,不远处有几座小山,山上一半青一半黑的,偶有牛羊在晃荡。

再远处就是雪袤的高山了,尽管是快要到傍晚了,姜祁仍然看到夕阳的余晖照映在雪山的顶峰,一缕缕白色的雾气若隐若现,被风吹散成晶莹的纤尘——他久久地看着,这样美的景色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投影。

和陆非因并肩走进这座喇嘛庙里,姜祁才知道,在外面看起来不大的寺庙,其实非常广阔,刚才其实是一种视觉效应,姜祁看到了天际线的漫长,才会产生了喇嘛庙不大的错觉。

红漆木头的庙门上面斑斑驳驳的,很多漆都掉落了,显得有些破败,一度让姜祁产生了里面没人的感觉——然而庭中的石桌旁边就围坐着几个红衣的喇嘛,身前是一堆木柴,两个喇嘛正准备走上去生火。

看到姜祁和陆非因,这几个喇嘛都很惊讶。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2 10:42:00 +0800 CST  
陆非因走上前去,用藏语和这些人交谈——这可让姜祁大大的惊讶了,他不知道陆非因居然精通这么一门语言。

为首的这个喇嘛便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旁边的一个喇嘛便站起来抖落了一下衣服,带他们进了屋子里。

寺庙里的空间是很开阔的,穿过中庭,廊下和殿角处矗立着大红色的嘛呢桶,一排排地围着整个大殿,转角处有一个年轻的喇嘛,用手推动着轮桶,让它们依次发出嗡嗡的声音。

姜祁本想进殿中看一看,然而这喇嘛并没有将他们带进去。

世间的建筑大抵都离不开中轴对称,大殿两边的小殿也是左右分布整齐,透过微掩着的门,姜祁也能看到檐枋的彩画,跟大殿一样,刻画着梵文的六字真言。

走到客房外面,那喇嘛跟陆非因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在嘱咐着什么。

两个人走到屋里去,屋子里是漆黑的,窗户上悬挂着的毛毡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姜祁站了好一会儿,依然不能适应这种黑暗。

不过没等他抱怨,一个炭炉已经生了火,明明灭灭的。

藏地白天黑夜温差大,白天可以二十五六度,晚上的气温就会降到十几度,生炉子烤火也是正常。

喇嘛甚至还给他们端来了酥油糌粑。

等到那个喇嘛走了,姜祁放下背上的旅行包,把屋子里里外外巡视了一番,才问道:“好像那个上师不在这里,只留了一些喇嘛看门。不是说明净月到了吗,这里根本没有做法会的准备啊。”

听搭载他们的老司机说,今年的七月,也就是藏历的六月,节日比较多。有禅定胜王佛节日,莲师圣诞,佛陀显现入母胎的吉祥日,还有佛陀在鹿野苑为五比丘初转法轮的纪念日。

这么多的节日,从甘孜到当雄的一路上,姜祁看到大大小小的寺庙确实是张开了经幢,准备做布施或是供养——然而这个喇嘛庙,却一派沉沉的气氛。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2 15:12:00 +0800 CST  
“这个丹真上师确实不在这里,他在拉萨市的豪宅里享福呢,只有忽悠一下刚跟着他学法的那些新人他才会来这里。”陆非因道:“这些喇嘛都是方圆几里地的牧民的儿子,都是听了他的谎话,把儿子送过来想要学佛法的。”

“却没想到碰上个这么大不靠谱的上师吧,”姜祁用上扬的语调表示了他的蔑视,“除了诱骗胁迫女弟子,他在拉萨的豪宅,恐怕也是弟子给他的供养吧——想必他还有许多恶行,我们还是想办法尽早揭发他的好。”

“你应该庆幸他没到汉地传法,”陆非因给他扔过去一床被子,道:“在钱好赚人好骗的汉地,这样的喇嘛也不少——应该叫和尚。”

姜祁哈哈大笑。

“光吃糌粑不行啊,我真的咽不下了,”姜祁休息了一会儿,却感到肚子咕咕乱叫,只好起来道:“这庙里的喇嘛也不会天天吃糌粑,咱们去问问,总得有青稞面吧。不是说这帮喇嘛不吃素嘛,说不定就有肉呢。”

然而真的没什么吃的,这十几个喇嘛不用做晚课,坐在火堆旁边烤土豆吃。姜祁比划着要了一个,觉得难吃极了。

佛堂的殿门关着,姜祁转了小半圈,还是拉着陆非因回去吃康师傅了。

晚上姜祁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尿憋醒了。

他揉着眼睛穿鞋子,又披了一件衣服才推开了门。

然而在一片黑暗中,他看到陆非因站在石阶上,一动也不动。

“这家伙不会在这儿就尿了吧,”姜祁嘟囔道:“也太不讲究了。”——然而他并没有听到淅沥淅沥的声音,姜祁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不要自己吓自己,”姜祁心道,他慢慢站到陆非因的身侧,手迟疑着要不要推一把。

然而他下一秒就知道陆非因在看什么了。

一只大蝙蝠。

一只张开了巨大的翅膀,外耳突出,全身都覆盖着长长的毛的蝙蝠。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2 22:30:00 +0800 CST  
让姜祁惊讶的是,这只蝙蝠居然不是倒立的,而是像鸟儿一样,用爪抓着横梁——它刚好站在喇嘛们歇息的房间上面,这房间是拉了电灯泡的,而且也没有拉灭,是方便喇嘛们晚上上厕所照明的,所以姜祁能看清楚。

姜祁觉得这只蝙蝠的目光似乎是在看他们。

然而下一秒,这蝙蝠忽然又快又急地叫了起来——这吱吱的声音特别刺耳,让姜祁一下子皱起眉来。

蝙蝠很少叫,它们一般是发出超声波,而人是听不到超声波的。姜祁知道这个道理,才觉得古怪。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姜祁比了个打枪的姿势,心想怎么赶跑这玩意。

旁边的陆非因终于动了,他伸出手,一把提住了姜祁的后领,将他拖进了房里。

“快穿衣服,收拾东西,”陆非因言简意赅道:“走!”

“怎么回事——”姜祁看着陆非因的动作,惊讶道:“出什么事了?”

“别废话,快走!”陆非因很严厉地看着他,行李被他提在手上,他已经准备好了。

姜祁感到了陆非因的坚定,他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陆非因在旁边已经把他的旅行包背了起来。

“老子他-妈-的一定是脑子抽风了,居然真的跟你跑。”姜祁跟着陆非因跑到大门口,庙门是很常见的铁制插销门栓,不费功夫就打开了。

一出大门,陆非因就不再跑了。

姜祁一鼻子撞在陆非因的肩头,顿时疼得一哆嗦:“你神经病!”

然而当他回头看的时候,他再骂不出口了。

着火了——

喇嘛庙里忽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3 11:16:00 +0800 CST  
就像一个火星溅到了油桶里,姜祁用来眨眼睛的功夫,寺庙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红色的光映照了半边天空,把暗色的夜幕渲染地像是霓虹灯大开的舞台。

“这、不是——”姜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怎么起火了!”

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起了火,还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之内?

他们从客房跑出来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丝毫异常,这火起得一点征兆也没有。姜祁确信自己没有闻到刺鼻的汽油味道,也没有闻到木料燃烧的味道——虽然夜风很大,但是寺庙也有一半是石头搭建的,火不会烧得这么快。

“见鬼了!”姜祁大叫一声:“快救火啊!”

他扔下包就要往里面冲,然而却被陆非因伸手拦住了:“你救不了,没用的。”

“你在胡说什么?”姜祁用力掰扯了几下,却发现陆非因的手劲极大,他无法前进分毫:“里面还有十几个人呢,再不跑就完蛋了!”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陆非因的面容在火光中熠熠,他看着这个燃烧中的喇嘛庙,眼底是无穷的厌弃,“罪有应得。”

姜祁没有听到陆非因的话,他听到的是只有一门之隔的喇嘛庙里汹涌的哭叫声、惨嚎声和求救声。

姜祁左支右绌地想要挣脱陆非因的手掌,他急得甚至想要在陆非因波澜不惊的脸上打一拳。

“安静!”陆非因忽然指着半空中,“你看。”

姜祁顺着他的指向一看,只见火焰滔天里,忽然飞出了一团乌黑来!

是刚才那只大蝙蝠!

这蝙蝠一边吱吱地叫着,一边舒展着硕大而又轻薄的翅膀,在寺庙的上空一圈圈盘旋着。

姜祁这回能看得清清楚楚了,这只蝙蝠的眼睛是红色的,就是血的那种颜色!这种极其猩红扎眼而又亮地发光的眼睛让他看得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陆非因适时地松开了手,姜祁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而更让他觉得是在梦幻中的一幕出现了——他看到这只蝙蝠居然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来,火球落在大殿的梁上,顿时让本就高涨的火势更加蔓延开来。

“我一定是在做梦,哦不,”姜祁喃喃自语道:“这是在拍电影呢。”

我见到了什么啊!一个会吐火的蝙蝠,这其实是三足金乌吧?

就算是姜祁再坚信科学,他也不能骗自己这个蝙蝠他-妈-的进化或者变异到了吐火的境界,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出现了幻觉——要不然,怎么这种灵异神怪的故事里才有的东西,居然活生生出现在了他眼前!

然而下一秒,他触电一样地跳起来,揪住陆非因的领子咆哮道:“这蝙蝠为什么会吐火!这火为什么没有黑烟!这些、这些喇嘛为什么跑不出来!你最好马上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就揍你了!”

姜祁看到,有一个喇嘛明明已经跑到了门口了,他的手已经触到了大门的边缘——但是却像被几个人合力拖住了,让他生生再难前行一步。

然而这个喇嘛的背后,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眼睁睁地看着火星从这个喇嘛的僧袍开始燃烧起来,然后就只剩下那人耳不忍闻的嚎叫声了。

陆非因扶着浑浑噩噩的姜祁,两人走到石阶上坐了下来。

身后就是灼热,夹杂着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大火舔舐木头发出的让人窒息的的嘎巴声,就像供在佛前的莲花灯放出万千朵光华来,似乎天地也为这股喷涌而来的爆发而震撼。

“这个火你没法救的,”陆非因拍了拍姜祁的肩膀:“这是业火。”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3 19:10:00 +0800 CST  
“业火?”姜祁毫无意识地重复着,“什么东西?”

“业火,就是第十六层地狱,火山地狱中燃烧的火焰。”陆非因缓缓道:“楞严经卷八曰:‘以业火干枯’,说的是十种鬼、十种畜生、十种人,难酬宿债,自虚妄业,受到恶业果报在地狱中所受的烈火。”

姜祁发现陆非因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合到一起,他就什么也不明白。

“刚才那只蝙蝠看到了吧,”陆非因道:“你不是很惊讶为什么它会吐火吗?”

“因为它不是真的蝙蝠啊,是人的怨气化成了蝙蝠的具象。”陆非因把还想回头看的姜祁的头扳过来,严肃道:“别再看了,这戾气你看多了没好处。”

在陆非因的讲述下,姜祁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寺庙的主人的丹真上师,不仅靠巧取豪夺和坑蒙拐骗敛财,以“男女双修”为诱饵,纵欲淫乐;还标榜自己是真佛转世,具有大神通,能预知人类过去和未来。

然而这位根本没与经过认证、没有举行过坐床仪式的上师,佛法没有学好,却学了一肚子歪门邪道——这个歪门邪道是真的邪术,和泰国用邪术制作镀金婴尸相像,他用更残忍的办法从活生生的人身上取骨头制作法器。

就这样,那些从各地进拉萨的游人或是朝拜者,再不济就是流浪汉,被选中了。

在藏地,上师的意志是不能违背的,他的弟子们成了他的帮凶。想想展览馆上陈列的人皮,那也不过是60年前的事,这种被压迫却生不出反抗的心的藏民,不只是生活在过去。

更何况长期的黑暗和血腥,在丹真的诱导下,年轻的喇嘛们便相信了这些人是“罪有应得的”——这是一种情感和意志的转移和逃避,说是暗示和催眠也对。

然而这不能掩盖他们是屠夫,是刽子手的事实,尤其是面对这些无辜之人的哀求和痛呼时,他们已经连最起码的不忍和怜悯之心也不剩丝毫了。

“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陆非因道:“这火是他们染上的业力——犯戒的和尚,要被赶入火山地狱之中,接受业火的焚烧。”

“可是这不是地狱,这是人间——”姜祁反驳。

“是人间。”陆非因道:“只是被哄骗进入寺庙枉死的人怨气太重了,他们宁愿下辈子转生恶鬼,也要这些喇嘛得到严惩。”

姜祁听到身后蝙蝠吱吱的叫声,似乎真的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3 23:29:00 +0800 CST  
姜祁在尝试接受陆非因的这种解释,瞬间燃烧起来的大火,会吐火的蝙蝠,明明大门近在咫尺却跑不出来的喇嘛——他眼见到的一切,是真的没法用科学道理给出一个回答。

自有历史以来,相信死后有生命及轮回的信仰,几乎在所有世界宗教中,都占有重要的地位。科学的产生比宗教晚了太多了,然而人们却大都相信刚刚发展起来就像蹒跚学步的孩童一样的科学,也不愿意深刻地想一想宗教流传千年的原因。

姜祁心道,也许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世界观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疑问,他看向陆非因,迟疑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的事?”

他原以为陆非因不会回答他,然而陆非因很快就回答了:“我是一个和你一样的普通人,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他看向姜祁,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来:“只是信仰不同。”

姜祁被他说得愣了一会儿。

要不是他的提醒,也许自己已经葬身火海了,不过也不一定,姜祁并没有杀人的业障,这业火是不会对他产生作用的。

然而陆非因的事务所里千奇百怪的客人,他近似说故事一样的阐释,自己还曾嘲笑过他——这一切,都不及眼前这一刻让他震撼,让他无所适从。

一个人,怎么能知晓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姜祁在大学的逻辑课导师是一个神秘主义者,他就曾对课堂上听讲的学生说——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神秘、太多的离奇,无法用常理理解,无法用科学解释,这样的大都被有目的地掩盖了,转移或是脱离大众的视线,不被人所知。

“为什么要掩盖?”课堂里嘻嘻哈哈的学生再没听过比这更好玩的笑话了。

“因为曝光的后果,将会造成现如今人类信仰的崩塌。”姜祁喃喃道:“没错,你说过,有很多事情,是用科学道理讲不通的。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什么信仰?”

“我们心中有是非对错的标尺——本心,这就是信仰。”陆非因看着认真聆听的姜祁道:“其他的信仰要是与之违背,就是违背自己的本心。”

“你看这些喇嘛,杀人的时候难道没有意识到是错误的吗?”陆非因道:“这和丹真要他们信仰的相违背,只是他们却罔顾自己的本心。”

姜祁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了,上一秒,你在和我说着佛教的十八层地狱;下一秒,你却谈到了儒家的心即是理。”

“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陆非因哈哈笑起来:“儒家说,心即理;佛家说,即心即佛;道家说,乘物游心。”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瞬间了——身后是冲天的火焰,而石阶前的两个人,却在喁喁私语。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4 14:15:00 +0800 CST  

楼主:xjhldyx

字数:451390

发表时间:2016-02-21 07:49:4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9-02 19:07:4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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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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