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须弥香？”姜祁再走进，发现香气又一次馥郁起来。

“昔年佛在孤独园时，有长者富奇那建造了旃檀堂，想请佛陀在堂内讲经说法。”次仁请陆非因和姜祁坐下来，缓缓说了个典故：“他遥望孤独园，怀着满满的一腔心愿焚香礼拜。”

“青烟袅袅，慢慢飘往了孤独园的方向，”次仁喇嘛道：“佛正在讲经，那朵香烟降在他头顶上，形成了一顶香云盖。”

“佛陀明白了富奇那的心意，便立即前往了旃檀堂里讲经。”次仁道：“从此之后，信徒便以香供佛，因为这香，可以作为一种媒介，传递他们真诚的供养之心。”

“能在听法时候感到一种独特的香味，自己能闻到，而别人却无法感知，”次仁解释道：“这就是须弥香，是佛陀给信徒的回报。”

“我，我——”姜祁在次仁喇嘛面前，实在说不出自己不是个信徒这样的话来。

“这香不是回报给你的，”次仁好像看出了他想要说的话，捻着胡须微笑道：“是给这把刀的。”

“刀——”姜祁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解释：“死物居然还有信仰？”

“他是大德的胫骨所化，这位大德生前一定是非常虔诚的，也许已获圆满报身了，”次仁感叹道：“他生前能闻佛法，信心非常，死后就算是化了法器，依然为梵音而动。”

“那，我为什么能闻到须弥香？”姜祁听得云里雾里。

“因为磁场。”陆非因明白了：“相同的磁场。”

“说具体点儿。”姜祁催促道。

“你身上的磁场，和这把刀刀身的磁场相吻合了，所以这把刀会为你发出梵音，”陆非因道：“而这把刀的磁场，又和这座庙的磁场相合，所以这个磁场空间会有须弥香的味道。”

“然后我也能闻到须弥香的味道了。”姜祁点头道：“这个解释不错。”

“客人，你有殊胜的缘法，”次仁喇嘛双手合十，不知道轻微地念了一句什么，然后道：“将来还会有殊胜的奇遇。”

姜祁赶紧也双掌合十还了个礼。

后来次仁喇嘛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陆非因单独说了，即使知道姜祁听不懂藏语，但是依然被恭敬地、满怀歉意地请出了大殿。

刚好姜祁也很困倦了。

他回到休息的地方，甚至连鞋子都没脱下，倒在厚厚的毡子上就立刻睡熟了。

直到半夜被摇晃醒来。

没有人摇晃他，是大地在震颤。

“不可能啊——”姜祁惺忪的睡眼一下子就睁大了：“雪山上，还有地震？不会是又一次雪崩了吧！”

以前姜祁总以为西藏地处亚欧板块和印度洋板块的交界处，地壳运动频繁——但是事实上，在高山附近乃至高山本身，都是稳如泰山。

这是常识。

但是自他来到冈仁波齐，不过一天而已，已经经历了两次不稳定了。

桌子上的水壶茶杯都被震落了，姜祁这回总算明白地震是什么感觉了——从床到房门不过五六步的距离，他愣是东摇西晃走不过去。

果然像蹦蹦床，但是地是硬的，跟本没有弹跳力。

姜祁好不容易推开了房门。

是早上了，山背后有微微的红色已经露了出来，照在积雪上，反而呈现出了一种蜜色来。

他走到小小的院子中央，那种轰隆隆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

雪山上的空气冷冽而湿润，姜祁深呼吸一口，就像含了一口冰似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地面上并不是姜祁想象的那种尘土飞扬的样子。

这场地壳运动，来的真是莫名其妙，走得也猝不及防。

除了每隔几分钟大地还微微的颤一下，姜祁几乎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

他冷的不行，正要回去重新睡觉的时候，却看到了一道悬挂在山腰的彩虹。

是的，一道七色彩虹。

是太阳出来，积雪蒸发的水蒸气折射的光辉吗？

东方只是一点点微微的红色，而这道彩虹的光芒，居然十分耀目，而且非常清晰。

这恐怕是姜祁见过的最美丽的彩虹了，每一道颜色都清清楚楚的，它有寻常彩虹难以见到的蓝色和靛色，在半昏暗的天空中，显得异常明亮。

姜祁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忽然听到了大殿方向传来的唱经声和赞颂声。

当他跑到大殿前的时候，刚好看到陆非因从那里走出来。

“怎么回事？”姜祁一把拉住陆非因，急切地询问道：“那些僧人在干什么？”

“曲沃次仁大师圆寂了，”陆非因也看到了天上的彩虹，他道：“大圆满虹光身。”

“你说什么？”姜祁不可置信道：“昨儿还好好的呢，今天就圆寂了？”

他还想进殿去看一看，陆非因拦住他，道：“现在不要去看，等三日后再去。”

看着姜祁疑惑的目光，陆非因道：“次仁大师的遗体将会被安置在净室中，等待三日之后，将会有不可思议的成就，到时候你可以去瞻仰。”

“什么成就？”姜祁越来越不明白了。

“他的肉体，将会在三天时间里不断缩小以至最后全部消失，什么都不会留下，或只留下一点点未化尽的头发与指甲。”陆非因干脆坐在了院子里的石磨上，专注地看起彩虹来。

“你说真的？”姜祁抓耳挠腮道：“这就是修持唐密的殊胜功德吗？舍利子已经是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事情了，你说的什么虹光身，简直更是超出理解范围了吧。”

“这是修持密法的特殊成就，”陆非因忽然道：“以无余肉身而成佛，即修密者圆寂时出现彩光、妙音、坚固舍利、大地震动等瑞相，是涅槃时成就了正等觉。”

“就是说他圆满了，成佛了？”姜祁问道。

“是圆满了，但是不一定成佛，”陆非因摊了摊手：“也许是罗汉呢？”

姜祁觉得陆非因还挺有幽默感的。

陆非因看了看姜祁，忽然问道：“羡慕吗？”

“当然——”姜祁叫起来：“不过我更好奇，他们的肉身既然转化为了能量，那么这种能量是不是最终会消散在天地中，就像这道彩虹一样？”

“你觉得这是一种能量？”陆非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觉得，他是肉身转化为了能量，或肉体物质消散的同时释放出了能量，”姜祁认真地分析道：“能量以彩虹形式出现为我们所感。”

“有一种物质，叫反物质。反物质和物质水火不相容，一旦相遇，就相互吸引、碰撞而全部转化为光。”姜祁道：“这符合高僧们去世后的异象。”

“这些高僧们，会不会在修行的时候，在体内产生了反物质呢？”姜祁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他兴致勃勃道：“不仅有能力使自己体内产生反物质，而且能控制其转化为物质的速度，那么能量的释放也是可以控制的、可以预期的。”

他正手舞足蹈地说着，却看见了陆非因面上复杂而莫名的神色。

他好像在陆非因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厌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怪不得——”陆非因似乎呢喃了什么。

“你说什么？”姜祁等着他的后半句呢，却见陆非因已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跳下石磨，头也不回地走了。


——西藏之行? 终

西藏这一章现在看起来是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日后的情节铺垫开就会明白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迷局，当海边的贝壳被串联起来之前，你永远也想不到真相会是如何。
请继续跟随楼主的脚步，探寻这个世界的谜题吧。

早上八九点钟，夏日明亮的阳光已在窗外的绿叶上涂了一圈圈明黄色的光环。

姜祈的生物钟从六点钟就开始作祟了，但是他硬是在床上赖了两个多小时，这也是作息规律的他很久都没有做过的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确实放缓了他的心情，看来睡懒觉有利于身心健康这样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西藏之行耗费了他的体力，他上一次感到这样精疲力竭还是在高考的时候了，连大三考研的时候，都没有这般打熬过全身的筋骨。

蒙头大睡了两天之后，他觉得全身反倒有一种酥痒难耐的舒爽——作为一个不怎么去健身馆和体育馆、平常的运动也只是在操场上跑几圈打场篮球或是网球的宅男，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骨刀。

轻轻地抽出来刀身，果然再次听到了深沉的轰鸣声——然而这种声音并不让人耳膜发痛，它听起来更像是寺庙里古朴的钟声和模糊的赞颂声混杂的声音，让姜祈不由自主地回想到了几日前的西藏之行。

如果不是这么一场，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世界观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别的伙伴们捉迷藏玩泥巴的时候，他总是不合群，总是孤身一人。

他很小，但是他喜欢观察。

在深茂的树林里，他观察着树的形态，在斑驳纵横的树皮上伸出手去，他能感到广袤天地间难以言说的力量。

他也爱看树底下勤勤劳劳忙忙碌碌的蚂蚁——他闭上眼睛，能在自己的思维里构筑出蚂蚁的眼中的世界，甚至他能感到自己的头上也生出了触角，看到的只有点线面的二维世界。

小时候的自己非常爱穷究个为什么，上到宇宙星河，下到瀚海深渊，他都有无数个问题，想要知道。

老姜先生最初还能糊弄一下，最后却只好道：“你既然什么都想知道，那将来就去学物理吧。”

他便问道：“什么是物理？”

“物理啊，就是所有事情的道理，”文科学得好才考上公务员的老姜先生这样不负责任地解释道：“你学了它，这世界上就没有奥秘了。”

“我想了解这世上所有的奥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姜祈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而这些回忆起来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更重要的事情。

有个声音在心底问他——你真的这么喜欢物理吗？

不然呢？我所有成绩里最拔尖的就是物理，考大学报考的也是物理专业。

——书本上、课堂里学到的物理，是你小时候立志要探究的奥秘吗？

姜祈被这个声音问住了，他也迷惑了。

他要知道的天地间万物的奥妙，是如今这样在书本里汲汲钻营前人研究出来的等离子、原子、粒子吗？

——物理可以解释一些奥秘，但是它只是察知了世界最浅显也最易被察知的规律，然后用这些浅薄的东西，试图去解释一切。

是这样吗？

——它也在掩盖奥秘，掩盖真相。

经典物理学确实在高速微观领域中遇到了一系列困难，它并不适用于所有领域。

——如果按物理所说，你只是一团物质，在地球上移动，而世间所有人，也不过是地球上缓缓移动的一团团物质。

从分子细化到夸克，夸克之后是什么？为什么夸克能构成不同的物质？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死物、会有生灵——是什么决定了夸克的排列基组？

很像编写程序，中子和电子和质子封装成原子及其运动，然后原子封装成了构成生命的分子，分子封装成细胞，细胞封装成生物——物理这样解释了一切，知道这样组合会构成细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组合会构成细胞。

既然是生命态可以列入经典物理的物质形态，那就应该遵循经典物理的基本定律，然而让姜祈甚至许许多多的科学家困惑的是，在很多方面，人并不遵从这些定律。

在广阔的天地间，有更多的自然现象根本不能用经典物理解释。

这也就是所谓的自然之谜，鼓吹要等更先进的科技去解答了。

学理科的真伤不起，姜祈想道，从西方传来的更是让人头疼。所谓西方教育的人，思想是直的，喜欢寻找永恒的东西，追根究底——而东方的思想却非常不同。

就好比一只鬼，被他们发现了。

西方的人一定会要穷根竭底地研究，因为万物在他们眼里都是可以研究的，如果这个鬼有实质，定然是被送上手术台，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地观察了。

然而东方的人，就知道这只鬼一定有他存在的道理。

不需要研究什么，东方人想知道的就是——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姜祈觉得自己的思维真是发散地无边无际了，也许是在西藏看到了许多确确实实无法解释的事情吧，他准备尝试另一种本土的哲学思维了。

“咕咕——”肚子倒先是造起反来。

什么物理、哲学都一边去吧——填饱肚子才是正经，姜祈一轱辘翻起来，愤愤然想着。

@空山新雨秋来 2016-03-22 08:19:00
好看好看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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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故事更精彩哟~

他向来是个极会安排时间的人。

在把牙刷捅到嘴里的同时，他扭开了厨房的煤气灶，准备烧一壶热水，他记得冰箱里还有几袋牛奶，刚好可以加热了喝。

打开冰箱，空荡荡的像是被蝗虫扫过一样。

不，这个比喻太荒凉。

姜祈才想起来，去西藏之前，他害怕冰箱里的食物过期变质，便都拿出来做饭了。

看来吃个早饭还得去外面了，还要采买很多东西。

姜祈不死心地搜刮了一遍厨房，然而他心底也知道必然是一无所获了——因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自己走之前定然是像刚才那样把一切不宜储存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强迫症——姜祈想起陆非因这样说自己，然而他随即反驳道：“我这是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好男人懂吗？你有本事去S大男生寝室里看看，会做饭会收拾房子会洗衣服，上得了厅堂，下的了厨房的男人，能有多少？”

“可以出嫁了。“陆非因道。

姜祈没有心思搭理他不伦不类的调侃，因为那时候的他正在细心地移植一株桑叶牡丹。

他并不是个有小资情调的人，也没有追求所谓的小清新，他只是愿意创造一种让自己愉悦的生活方式。

姜祈把白衬衫折进裤子里，抬头看了钟表——九点一刻，放暑假的时候，校园食堂只开放两个食堂，而且错过饭点就没饭了。

正要蹬鞋子出门呢，就听到钥匙插/进门锁里的声音——果然是陆非因回来了。

“醒了——”陆非因看到他，道：“吃吧。”

同时姜祈也看到了他手中的包子豆浆，顿时忍不住哇了一声，激动起来：“陆先生，这是给我买的？”

“给我买的，”陆非因道：“用的你的教师卡——所以你也能吃。”

“我谢你。这都九点了，食堂还有早饭呢？”姜祈一摸豆浆袋子，果然凉透了，便启动了微波炉，把豆浆和包子都扔进去加热了。

“这是八点买的，”陆非因把一袋子东西从门口提进来，道：“我本来要回来的，但是我的快递到了——居然不是送货上门，要去自提。”

“在S大周围小区的包裹，一般都在研究生公寓前面的广场上，照顾学生嘛，”姜祈道：“你是不是从操场那边绕过去了，那要走很远了。”

“听你这么说，还有近路？”陆非因把一袋东西放到客厅里，就去卫生间洗手了。

“下次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姜祈忽然反应过来：“咦——像陆先生这样的真土豪，居然也上某宝买东西吗？”

“土豪不能上淘宝？”陆非因用小刀仔细割开了袋子，道：“况且我不是土豪。”

“你买的什么啊？”姜祈找了个盘子把包子装好，端到饭桌上，眼睛瞟向陆非因，“别是违禁的东西啊。”

“你高估了我的身份，也低估了淘宝店主的智商。”陆非因这样道。

只见陆非因从包装袋里掏出几个花花绿绿的硬皮纸袋来，看起来很像休闲食品，姜祈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忍不住笑起来：“你贵庚啊，还吃这些东西——吃也就罢了，什么东西不能在超市里买，非要到淘宝上刷单。难道这家零食店开不下去，所以东西都贱卖了不成？”

然而等他走近才发现，这些东西根本不是零食。

对于袋子上标识的“烟供粉”和“药供粉”几个字，姜祈表示自己从未听闻。

“说真的，这真不是白/粉？”姜祈犹疑道：“有什么用处吗？”

“这里面是特制的香粉，”陆非因仔细打开每个袋子，用手搓了搓细碎的粉末，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我以为淘宝上这东西要掺一半假呢——没想到倒还算是上乘的货。”

姜祈也拿过一个纸袋，从里面撮出些褐色的粉末来，学着他的样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香味冲入鼻子里，他不细查之间，顿时吸进去一些粉末，连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这都是干嘛的？”姜祈又一次问道。

“施食用的，”陆非因道：“现在不需用，要等到七月半的时候，布施给从阴门出来的众鬼。”

姜祈无端端感到身上一阵寒意，不过他现在学会不去轻易质疑陆非因的话，于是便道：“鬼吃这东西——怎么吃呢？”

“就跟你吃饭一样，饿鬼是饿死的，吃不饱肚子就不能转生，”陆非因道：“但是人间的吃食，他们吃不了。”

“他们，就吃这些东西吗？”姜祈问道。

“吃的是这些烟供、药供燃烧出来的香，”陆非因道：“不过如果加持念诵得当，或是持心纯正，一碗普通的开水，也能施给他们。”

“那这些香粉，都是什么做出来的？”姜祈道。

“这个烟供粉，是用酥油，牛奶，茶，五谷、白糖做的。”陆非因道：“这个药供粉，是柏树皮、白檀、雪莲、藏红花、沉香、五色诃子、绿绒蒿、肉豆蔻等香料制成的。”

“原先每年的香粉，都是我亲手做的，”陆非因道：“但是今年我的存料用完了，去西藏一趟也花费了时间，所以我试着用了一下淘宝，没想到效果挺好。”

“这玩意怎么烧？”姜祈帮他剪开袋子问道。

“在檀香炉里烧，”陆非因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你可以亲眼看到。”

“檀香炉也要买吗？”姜祈问道：“莲花路有个茶具店，我上次去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卖插电的那种香炉。”

“不用那种高科技的，”陆非因道：“我房里有个炉子，到时候这东西是要放到外面烧的。”

姜祈看再问不出什么了，便坐回桌上继续喝豆浆了。

“等会去超市采购东西，”姜祈嘟囔道：“你跟我一起去，帮我提东西。”

陆非因找来几张报纸平铺在地板上，把烟粉细细磕上去，道：“我也要买一个筛子，这粉不够细密，还得再滤一遍。你吃完之后咱们就走，午饭不用做了，在外面解决吧——下午会有客户来。”

姜祈顿时来了兴趣：“是什么客户？难道是盼盼的父亲？”

“西藏的旅途已经结束了，”陆非因道：“有关盼盼的问题，再去深究就没意思了。”

“看来你知道一切，就是不想告诉我，”姜祈把勺儿搅地咣当作响，道：“那你还说什么让我见识大千世界，我看尽是被你牵着鼻子走。”

“你是自愿的。”陆非因轻描淡写道：“赶紧吃饭，吃完就出门，午饭也在外面解决，下午两点客人就来了。”

下一大章很有意思，不知道有没有做过清明梦的亲，lz会稍微触及一下清明梦的禁区的。另外还要说明一下，前面的西藏之行，包括马上要去的北京，都是为后面的局做铺垫的，前面看得稀里糊涂的亲，相信我，到后面穿起所有细节来，你会发现一个毛骨悚然的真相的。晚上十一点左右会再更一次，请给lz一点鼓励吧~

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的时间被利用地很彻底，姜祈和陆非因从超市出来，找了个小餐馆凑合了一顿，然后折返回家——姜祈把冰箱一样一样填满，然后心满意足地冲凉去了，而陆非因又去了一趟小卖部，买了个筛子回来扒拉他的药粉。

陆非因几乎是掐着时间整理完了他的药粉，将细细筛过的粉末收束到袋子里拖回他的房间里，楼下的姜祈洗了一盘红枣、一盘水果出来，烧好的热水刚好冲了两杯铁观音茶。

两点钟的时候，终于有人敲门了。

姜祈打开门，一个面容普通的年轻人站在门外。

“陆先生吗？”他道：“我是李初一。”

这个名字有意思，姜祈又看了看他，确信了这不是上学的孩子，虽然面容年轻——但是眼下的青黑和憔悴的神色，让姜祈隐约有了一种他在从事高负荷的工作的感觉。

或许是什么问题困扰他很久了也说不一定——没问题谁也不回来找陆非因的。

“我不是，”姜祈侧身让开：“陆先生在里面，请进吧。”

那人有些局促地哦了一声，不过身体却没有动，过了两三秒，他才好像反应过来姜祈的话了似的，才露出恍然的神色来。

“抱歉。”他两手不由自主地交握在一起，直到姜祈伸手给他指了陆非因的方向，同时作了邀请的示意，他才从门里跨进来，走向了客厅。

姜祈关门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开始了照例的寒暄。

“我是李初一，”那人道：“是个控梦者。”

姜祈不由得脚下一趔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他听到了什么来着？

“我听过你的名字，”陆非因道：“你在那个圈里是大神级别的人物。”

“我的梦境是比别人深层次一点儿，”李初一坐在陆非因对面，缓缓道：“但是随之产生的困扰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就好像爬山，第一个爬山的人，谁知道自己开辟了一条怎样的道儿，前面又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交握的双手依然没有松开，姜祈觉得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紧张。

“控梦者——”姜祈忍不住开口道：“容我打断下，你是说可以操纵梦境吗？这话怎么说，就像盗梦空间里面演的那样？”

“他是我的助手，负责记录谈话，”陆非因简短地解释道：“他要问的就是我要问的，请回答吧。”

那人深深吸了口气，把头转向了姜祈：“先问你一个问题吧，你——做梦吗？”

“当然，”姜祈道：“大家都会做梦吧。”

“对，”他道：“大家都做梦。那你在醒来的时候，还能记起你做了什么梦吗？”

姜祈想了想，道：“大部分的梦在清醒的那一刻就遗忘了，只有极少数特别光怪陆离的，才能留存一点记忆，但是不长时间之后就会越来越淡。小时候很多梦，到现在几乎都记不得了。”

“普通人都是如此了，”李初一道：“一个人在做梦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呢，实际上多数人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多少梦。刚才你提到了盗梦空间，想必你也是看过这部电影的——里面的人物做梦做到半截，发现有些地方很不合理，突然就意识到是梦而不是现实，从这个梦境中醒来，然而却进入了另一个梦里，这样奇异的情节在你看来很不可思议吧？”

姜祈点点头：“我很佩服编剧和导演的想象力。”

“难道你没想过，生活中也有梦中梦的现象？”李初一道：“清醒梦，是在做梦时保持清醒的状态，又称作清明梦。这是西方一百年前明确提出的名词，然而我相信人对清明梦的感知，可不是仅仅只有一百年的历史，东西方的典籍中，对于这种记载还是非常多的，但是作为一种现象去研究，还是在近代。”

“清明梦，”姜祈听到了一个新奇的名词，他咀嚼着这个词的意思：“你刚是说，清明梦是做梦者于睡眠状态中保持意识清醒，也就是说，在睡梦的状态下，做梦者可以在梦中拥有清醒时候的思考和记忆能力——是这样吗？”

“对，你知道自己在做梦，你是畅游在自己的梦境中。”李初一对姜祈的理解力表示了赞赏：“有更高领悟的人甚至可以使自己梦境中的感觉真实得跟现实世界并无二样，但同样知道自己身处梦中。”

“如果说知道自己在做梦，是清明梦的基础，那么那么你说的控梦术，难道是更高一层——可以操控自己的梦境？”姜祈极力跟上他的思维：“就像电影里演的，可以给自己设置多重梦境，梦境的主体都是你自己构架的，你想做什么样的梦就可以做什么样的梦，在你操控的梦里，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是这样吗？”

“陆先生，你的这位助理，思维非常敏捷——”李初一眼里划过赞赏和不知名的幽光。

陆非因打断了他未竟的话，道：“有些人天生就容易做清明梦，而大多数能做清明梦的人，倚靠后天的冥想和训练也能达成——其实在我看来，清明梦无非是显意识和潜意识的斗争，而显意识赢了，它赢了本该属于潜意识操控的梦境。”

潜意识是一种主体自身不知不觉的内心的意识活动，它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心理活动，在梦境中自觉意识失控状态下的心理活动；而显意识则是人们自觉地意识到并受到有目的控制的意识。

姜祈隐约记得一点这些理论，这是自己在上大二辅修心理课程那会儿，聒噪不休的老教授给他们布置的课题。

“普通的梦由潜意识主导，所谓梦是潜意识写给我们的信，是潜意识欲望的表达。”李初一的双手比划了一个动作之后又紧紧扣在了一起，他道：“而清明梦时显意识充分抬头，人是处于清醒状态的，再套用弗洛伊德理论就不靠谱了。”

“而且我想你能控梦，显然是你的意识已经能干涉梦了——”姜祈兴奋道：“这就好像你从看电影的人变成了电影里的那个人，真是绝妙的体验！”

陆非因和李初一齐齐看过来，两人的眉头都紧皱着。

@空山新雨秋来 2016-03-24 09:15:00
我来了。楼主的帖子是上班路上一大乐趣。继续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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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回复也是lz更新的一大动力哟~准备开更了，晚上十一点左右就出炉~

“绝妙的体验？”李初一发出了类似嘲讽的声音：“刚开始也许确实是。然而当你做的梦越来越逼真，让你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呢？当你想要睡一个平淡安稳的觉却不由自主进入了清明梦里，醒来却像跑了马拉松一般精疲力竭了呢？或者，你在梦里被自己困住了，再也走不出梦境了呢？你还觉得这是绝妙的体验吗？”

“怎么会走不出梦境了呢？”姜祈问道：“清明梦的梦境是你自己设置的，整个游戏的关卡情节都出于你手，怎么会被困其中呢？”

“也许是因为太真实，梦境太真实了——它满足了你所有的幻想和希望，这就是你在真实生活里求而不得的，”陆非因道：“那么你知道梦境和现实的巨大反差，你还愿意醒来面对你想逃离的真实生活吗？”

“或者，你自己设置的梦，但是却忘了这是个梦，把梦当做现实过下去了。”李初一嘴角露出一个莫测的笑来：“你忘记了你的知梦扳机。”

“什么是知梦扳机？”姜祈问道。

“知梦扳机就是一种暗示，一种疑梦暗示。”李初一解释道：“就是暗示你处在一个梦里。你可以用它来检验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就是盗梦空间里的陀螺。”陆非因看他有点疑惑，便说了个简单的例子：“电影里，陀螺如果一直转着不倒，那就暗示主人公身处梦中，因为梦里陀螺是不会倒的，也不会停，而现实中的陀螺不会一直旋转。做清明梦的人，需要这么一个扳机，让你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毕竟在清明梦中，你的一切感觉和现实没什么不同。”

姜祈注意到陆非因说话的时候，坐在他侧面的李初一的双手又在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

姜祈忽然有点汗毛直立的感觉——他有一个猜想。

不得不说姜祈的目光有些露骨，他还是未能掩饰住对于这个动作的探究。

不过李初一很快便承认了：“我做清明梦已有八年，控梦的技术也日臻成熟完善——我甚至能营造三重以上的梦境，在我的梦里，我就像修建七重天堂一样，汲汲不休地营造我的梦中梦——我想知道我的梦究竟能承受几重梦境，而最后一重梦境里，我是否能看到梦的本源。”

“我的梦境太深太复杂，也太逼真，”李初一摊开手道：“我也害怕自己在梦里忘记了现实，或是把某一重梦境当做了现实——所以我也会为自己设置知梦扳机。”

“刚开始一般都是看见梦里不合常理的地方就知道自己在做梦，”李初一道：“可惜后来越来越觉得梦里的情景很真实——连飞起来也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了，所以我只好用扳手指的办法验梦。”

“扳手指看疼不疼是吧，”姜祈道：“这法子很管用，我觉得自己做白日梦的时候就用这个办法。”

“可是现在我却有些害怕了，”李初一用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道：“原先在梦里，我只要看到我轻易地把手指扳弯过去，我就知道这肯定是梦——正常的手指怎么能扭曲成那个弧度呢？但是随着入梦日深，我发现梦境也在日渐真实和充满触感。”

“怎么说？”姜祈和陆非因异口同声道。

“因为如今在我的梦里，我的手指掰不弯了——”李初一道：“就像现实生活一样，我的指头最多能扭到九十度，再往后不能了。”

“听起来有点可怕。”姜祈喝了口茶压惊。

“我害怕有一天，我能在梦里感触到比现实还真实的痛感，各种色声香味的感觉，我都能在梦中感知了——”李初一道：“到那个时候，我还怎么分辨自己是处在梦境里还是现实中——难道就只有自杀吗？”

“梦中的你虽然杀不死，可是现实中的你只有一次生命。”陆非因道：“自杀这种办法，恐怕不能轻易尝试。”

“在我的梦里，我为所欲为，”李初一道：“你们可以想象，我挥手就是一座宫殿，里面是各种风情的美女，走出宫殿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滩能晒日光浴，我甚至能调节阳光的温度，能呼风唤雨，能上天纵地，能做一切在现实中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么好的梦，是个人都会沉迷的，你当然也会流连忘返，”姜祈道：“但是你同样也知道，这只是个梦，你梦到一定程度就必须醒来补充能量，要不然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如今能强迫我从梦里清醒的也唯有这一点了，”李初一道：“我的显意识力量再强大，也还有一点潜意识未曾磨灭，我还是知道我身处梦中。”

“但是这点潜意识能维持多久呢？”李初一道：“这就是我来找陆先生帮我的原因了。我希望陆先生为我设一个知梦扳机，让我能分清梦境和现实。”

姜祈惊讶地叫起来：“这怎么能让别人设置？那是你的梦境——别人怎么进得去呢？”

“我曾听闻陆先生的大名，从我一个研究灵魂出体现象的朋友口中，”李初一笑起来：“虽然我觉得他研究的不是灵魂而是大脑表层的活细胞，或者还是和潜意识和显意识有关——但是他对我说起过陆先生的大能，说他的灵魂有一次出体，就是陆先生帮忙送回躯壳的。我不信他说的那一套，只是觉得陆先生有手段干预人的意识，那么进入他人的梦里——想必也不是不能吧？”

姜祈听得目瞪口呆，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讽刺两句，然而脑海中又不知不觉地想起了十几天前喇嘛庙里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那一幕。

他决定闭上嘴巴。

“首先我要说，灵魂出体和梦境操控是不同的概念，”陆非因沉思了一会儿，道：“我能应对灵体，但是操控别人的梦境——这就得需用仪器了。”

“我有个朋友在科学院任职，我知道他在研究什么，我们得去一趟北京。”陆非因道：“检验他研究的成果。”

@wangxingkl0556 2016-03-25 12:40:00
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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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嗯

“我说你倒是慢一点啊，让我歇一会儿。”姜祈拉着一个旅行箱跟在陆非因后面嚷着：“地铁挤得我愣是没喝上一口水，嗓子都冒烟啦。”

“前面就是航站楼了，你多走两步坐到里面的椅子上再喝不行吗，”陆非因走过来从他手上拎走了拉杆箱，道：“怎么西藏徒步都咬牙坚持下来了，现在多走了两步就矫情起来了呢？”

“你才矫情——”姜祈怒目而视：“刚从西藏回来还没休息两天，我全身的骨头架子还没拼好呢你又要晃荡，要不是这次的目的地是北京，我才不跟你出来受罪呢。”

“受罪，坐飞机是受罪吗？”陆非因道：“要是听你的坐高铁，那才是受罪。”

“我正要说呢，”姜祈顿时精神起来，把头上的帽子压低了点，道：“高铁多好啊，又干净又舒服，空间大还能玩平板——飞机拖累死了，你知不知道上海的飞机从来就没准点过？现在还是假期，打折的机票早就售罄了，只剩下一千多的机票，我们两个加起来的钱能坐四五趟高铁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又不赶时间。”

“已经订下了机票，又退不了，不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吧，”陆非因似乎有点想笑：“倒是听你的没打的，坐了地铁和公车过来——你又嫌人太挤，真是难伺候。”

姜祈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他觉得“难伺候”这个词像是形容娇小姐的，陆非因用在他身上绝对是没安好心。

正要反驳，就看到前面的陆非因已经走远了，他愤愤地拧住瓶盖，拔腿追了上去。

等进了航站楼，姜祈用两人的身份证刷了机票出来，比划了一下行李箱的尺寸，又拎着去办理了托运——这箱包委实不小，因为里面收拾了两个人的衣物用品，上次去西藏旅行没注意到的地方，这次姜祈都细心归置了。

西藏之行姜祈选用的旅行包是登山包，因为陆非因说要徒步，山路难走，不能用带轮子的拉杆箱，这回去北京就完全不同了，不用再忍受背包的重负，拉杆箱是最好的选择——姜祈看着箱子被打上标签卷入机器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陆非因接了个电话会回来，从姜祈手里拿过机票，道：“李初一明早的飞机到北京，下午会合去中科院，晚上就能进行试验了。”

三天前李初一走进陆非因的京西事务所里，讲述了清明梦的故事——他失去了对现实和梦境的判断，需要陆非因帮助他设立一个知梦扳机。

陆非因和中科院里的朋友联系过后，约定了具体时间去北京，而李初一因为家不在S市，急忙赶回杭州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宜之后，也马上坐飞机赶往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