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异纪——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下半夜的时候火势渐渐小了,也有许多宁中乡的牧民们赶来救火。当雄县流经的河流有桑曲、布曲、当曲、拉曲、尼木玛曲等,水资源丰富,在这个喇嘛庙的后面,就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浅溪。

骑着马赶过来的牧民们自带着水桶,还有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农业水泵,凿通长竹竿,里面放一根用棉絮裹紧的水杆,类似活塞的样子——只要用手来回拉动水杆,水就会从竹筒开窍处吸入和喷出。

这种东西射程不远,流量有限,也不能起什么大作用——还得等到县里的消防队来。

消防队来了,公安局的人也应该会来了。姜祁悄悄收起手机,驻足在太阳刚浮出一片白的高原天幕下,而身后人声鼎沸地像一场盛大的节日。

一般因火灾事故死亡的人,除了由于火焰或热气流损伤大面积皮肤,引起各种并发症而致人死亡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吸入大量有毒和高温气体,导致昏迷窒息——然而近于窒息时人会张大嘴呼吸,所以烧死的人口腔和肺部会积聚大量糊状的灰烬。

可是根据陆非因所说,业火烧死的人,是什么也不剩下的。

姜祁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警察和法医对于事故现场的鉴定和调查了——结论一定是,十几个喇嘛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火灾现场居然没能留存一丁点儿的东西。

如此玄妙的案件如何不惊动上面?加大人手深入调查的结果一定很让人期待。

姜祁转过头正想和陆非因说话,忽然听到一阵惊呼声——他急忙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两个穿长袖皮袍的牧民跳进了火海中,周围人声顿时嘈杂不已。

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陆非因曾说这庙里的喇嘛是周围牧民的儿子,难道说这两个人是年轻喇嘛的亲人不成?

姜祁感叹了一回,正想问一问陆非因这两个人会不会有事,却见身边的陆非因也动了,他脚下像生了风似的,居然也跟着跳进了快要倒塌的庙门里。

姜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吼一声,也要跟着进去——却被身后的牧民死死摁住了,这些人叽叽呱呱地说着姜祁听不懂的话,意思就是不让他进去。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4 21:26:00 +0800 CST  
@空山新雨秋来 2016-03-14 18: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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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给了lz继续码的动力。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4 22:47:00 +0800 CST  
姜祁真的体味到了有嘴说不出的滋味了,他怎么向这些人解释业火呢?这火,凡间的水是浇不灭的,火势渐渐减小,是罪业渐渐消减的原因,而不是他们泼上去的水——陆非因不会自己找死的,他跳进火中自然是有原因的。可见这业火,是不能烧灼有没有罪业的人的。

不过目睹业火焚烧的人,一般是受不了那种脱皮露骨的惨象的,心志不坚的人真的会疯魔的——这就是陆非因带着姜祁逃出寺庙的原因。

身体被束缚地死死地,姜祁放弃了跟他们交流的想法,他只想知道——陆非因为什么会忽然跳进火海?难道是刚才那两个率先跳进去的人,他们有什么问题不成?

姜祁的脑子里略过了很多想法,大都是替陆非因担忧——如果真有什么不妥,以一敌二胜算可不大,当他再一次试图躲开牧民的视线,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却看到升到半空的火焰隐隐约约地劈开了一个半弧形,一个矫捷的身影一跃而出——

可这人不是陆非因。

他带着大檐帽,穿着皮长袖,一时间姜祁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周围的藏民将他围住,似乎在检查他的伤势——然而他的脸却转向了姜祁的方向,一只手轻轻抬起了帽檐。

是她!

是多吉本玛!

怪不得姜祁怎么看怎么怪异——娇小的身材却裹着宽大的袍袖,白瞎了一副好身材。不是,这个人不是去拉萨见丹真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庙里的喇嘛都没逃出来,谁给她报的信?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5 10:36:00 +0800 CST  
姜祁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感觉——不好对付的角色,威胁性很大。

他脑袋一转,忽然指着火里大喊了几句扎西德勒贝下卡则热(多少钱),引得大家稀里糊涂地盯着火里看了——他猛地跑向本玛的方向。

他跑过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对这女人做什么,他只是想看自己这个举动之后,这个女人的反应。

然而当稀里糊涂地被踢倒在地的时候,他才大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我居然连个女人也干不过,这也太打击人了。

这女人对着他不知怎么忽然笑了一下,这笑容更让他挫败。

然后她就跑了。

姜祁预料到自己爬起来将会迎来怎么样异样的目光,他一时半会还真生不起爬起来的勇气——直到屁股上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小爷当阿猫阿狗看?

姜祁愤怒了,对付女人的失利还可以勉强解释为好男不和女斗,那么如果对方是一个男人,就不用顾忌许多了吧。

然而他却撞进了陆非因淡然的眼眸里。

“你出来了!”姜祁激动道:“没事吧?”

陆非因摇了摇头,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刚才看到她了,就是那个盼盼!”姜祁隐去了自己被打倒的过程,道:“她可是个狠角色!你刚才进去是在追踪她吗?”

陆非因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倒是和身后的一个人咬起了耳朵。

姜祁定睛一看,这人不是招待所饭馆见过的、那个名叫普布的向导吗?

只见他身体微微佝偻,面容也有些苍白,好像是不舒服的样子,陆非因干脆一手架起了他,找了个堆起来的草垛把他放下休息。

姜祁感觉自己要被无数的疑问挤破了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单独和陆非因相处,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陆非因却一直在和这个普布说话,他们的声音不大,周围又是嘈杂,姜祁也不好意思凑近去听,只好揉揉摔疼的屁股,发誓自己回去一定要加强锻炼,不能再让一个女人打倒在地第二次了,哪怕这个女人是练家子。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5 14:36:00 +0800 CST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说完了,姜祁便瞅了个空隙,将陆非因拉倒一边,连珠炮似的问他怎么回事。

陆非因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肃然,他似笑非笑道:“你是来猎奇的。你已经看到了你想看到的,而你询问的,是我的私事。”

他看着怔住的姜祁,道:“每个人都有故事——我是无数个故事的倾听者,我也有故事,也希望有一个人,能倾听我的故事。”

“如果你想继续探寻,就自己来发掘吧,”陆非因忽然道:“只是你不知道,你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悬崖。”

姜祁感觉自己像在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团,他稀里糊涂地,然而又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他们从当雄搭车进了拉萨城。

拉萨城里充满着浓浓的虔诚的味道,这里大庙小庙非常多,里面的僧人信徒也非常多——庙里经轮动经筒的铁环被磨得锃光瓦亮,对着太阳反射出熠熠的光辉,摸上去就能感觉到无数信仰的堆积。

他们在拉萨住了三天,住在大昭寺旁边八角街的一家藏家客栈。

八角街内的商品充满西藏民族特色,随处都可以看到各种手工艺品,但是姜祁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沿大昭寺大殿走了一圈所谓的转经路,一路上倒是被强烈的太阳晒得昏沉沉的。

出人意料的是,在拉萨这样的城市,出租车车况居然都不错——稍微驻足一会儿不到两分钟就被出租车司机喊了三四次,姜祁也仔细观察了来往的车辆,基本都是上海生产的桑塔纳,清一色蓝白相间,颜色看起来很清爽,只要忽略掉司机热情地过分的大嗓门。

拉萨的房子都不高,且风格都是旧式的风格,姜祁后来才知道,在拉萨市区,任何建筑的高度均不得超过布达拉宫的高度。

第二天的早上,他去了闻名已久的布达拉宫——然而他在外面徘徊了很久,却最终并没有进去。

姜祁感觉到,这座光明宫其实是用人们的信仰堆积起来的,它是喇嘛在世俗获取权力的保障——除了厚重的历史,这其实和梵蒂冈大教堂没什么不同。

然而外面趴在一圈低矮围墙上虔诚祷拜的人却愈发地多了。

姜祁在外面数了数红宫上的金顶群,又摸了摸最低矮的城墙上斑驳的痕迹,然后掏出手机来自拍了几张照片给老妈发了过去。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5 22:56:00 +0800 CST  
等他回到客栈的时候,看到陆非因和普布正在收拾行李的样子。

“你的装备,”陆非因看到他,指了指他的床位上的一大包东西,道:“你自己检查一下。”

姜祁莫名其妙地走过去,打开了行李包,只见里面除了冲锋衣裤等御寒衣物、墨镜、登山鞋,还有一些巧克力、牛肉干等食物。

“拉萨不是终点?”姜祁惊讶道:“我以为你的差事办完了——难道没有?”

盼盼已经是无可救药了,陆非因对她的结局是没有任何责任的。

“明天下午去坐车,”陆非因言简意赅道:“去塔尔钦,然后再去冈仁波齐山。”

“冈仁波齐?”姜祁惊讶道:“去那里干什么?”

“见证一场始终。”陆非因道。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6 10:15:00 +0800 CST  

预感到还会有好戏看的姜祁,只犹豫了半刻,立马选择了跟随。

只是在他真正开始登山的时候,才知道没有丝毫经验的自己,是多么意气了。

冈仁波齐是不允许登山的,普通的游客只能转山,就是绕山而行。

不跟着来,他竟不知道陆非因的能耐这么大,只是出示了一本薄薄的证件,便让驻守在那里的武警同志放行了。

从塔尔钦到冈仁波齐的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不少寺庙。

哪怕是到了山脚下的喇嘛庙,陆非因也没有让停。

“这是曲古寺,”普布指着前面的道路,道:“还要往上走六百米左右,在山腰上,这里才刚刚见到积雪。”

陆非因回头看了看姜祁。

这个年轻的、没吃过苦,也没走过这么难行的道路的人,居然能跟得上。

“我是跟你受罪来了,说真的,”姜祁一张嘴就能吃一口冷风,他紧了紧身上的冲锋衣,把帽檐往下拽了拽:“哪有人把庙建到雪山上的,不是山脚下——而是山腰上!”

“这庙里的喇嘛,都怎么吃饭?”姜祁继续嘟囔道:“是在山上辟了块青稞地,自耕自种呢;还是上山下山也不嫌麻烦?”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普布笑道:“在大雪封山之前,我们已经囤积好了物资。”

雪山大部分区域,都被终年不化的积雪所覆盖。更深处的地方,还有上古遗留的冰川,举目眺望的姜祁不由得庆幸他们要去的喇嘛庙只是建造在了七百米左右的山腰上,而不是更高处。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6 16:26:00 +0800 CST  
@wangxingkl0556 2016-03-16 18:17:00
非常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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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哟~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6 20:39:00 +0800 CST  
“呼哧呼哧——”这是姜祁努力呼吸的声音。

行进到五百米左右的姜祁就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了,他刚开始的时候不想拖慢队伍,因为前面的陆非因和普布已经为了照应他而放慢了脚步了。

还是陆非因看出了他的力不从心来,从背包里掏出来个小巧的氧气瓶,扔进他的怀里。

姜祁打开瓶子,用力地吸了几口。

“你可以喝一点青稞酒,也能缓解不舒服,”普布指了指他身后的背着的水壶:“这个有效果。”

姜祁不太喜欢青稞酒的味道,又甘又酸,比苹果醋还要涩口一点——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灌了几大口。

果然身体缓和了许多,进出气也顺溜了,虽然姜祁觉得更多的是心理作用。

靠着氧气瓶和青稞酒,姜祁勉力没有掉队。

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姜祁的嘴上已经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他想到来的路上,看到了转山的信徒们,这些红着脸的藏民,裹着羊皮衣,身上挂满了绿松石和珊瑚珠饰品,当时姜祁眼睛只能瞧见那些饰品,但是现在想起来,只能想到他们身上厚厚的皮袄。

姜祁真想对着空山嚎一嗓子。

陆非因却在前面站住了。

“我听到了唱经声,”陆非因道:“是《甘珠尔》吗?”

普布笑着点点头。

姜祁看到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寺庙。

藏地的庙,大都是依山而建,然而这座庙更甚,甚至有一半儿,居然是悬空的——背后就是千米深的悬崖。

走向庙里的道路是干净的,与旁边的厚厚的冰雪不同,这条小路被人认真地扫过了。

“上师已经知道你们要来,”普布道:“这是为迎接你们而清扫的。”

姜祁不太敢说话。

因为陆非因告诉他,在这里,如果说话声音太大,会引起一定范围的雪崩的。

姜祁觉得他是在骗人。

明明这庙里的喇嘛念经的声音,比我的声音大多了,还特别整齐宏亮,怎么就没见雪崩呢?

“他们不用怕,”陆非因好像看出了姜祁的想法,道:“这庙,从建筑时就避开了雪坡,积雪只会从庙前面滚过去。”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6 21:19:00 +0800 CST  
@随性若雁 2016-03-17 08:49:00
@xjhldyx 8楼 2016-02-24 18:06:00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国人诗性未死,诗魂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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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男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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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两人只是好基友,汗一个。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7 12:15:00 +0800 CST  
等他们走到庙门前,一个年轻的红衣喇嘛就在等他们。

他说的是藏语,普布和陆非因也回的是藏语,姜祁听不懂,干脆就闷不做声。

陆非因不知说了什么,那个喇嘛向姜祁这边瞟了眼,点了点头。

姜祁在庙外面没有看到五颜六色的经幡,但是当走进庙里面,才发现这些经幡还是有的,结着厚厚的网,从庙顶悬挂到四方的墙壁上。

他们被引着到了一间休息的屋子里。

那里有备好的酥油茶、奶渣,还有马上就要烧好的开水。

姜祁勉强吃了几口,他见陆非因似乎也没有想吃的欲望,便稍微放心了。

毕竟是人家的好意,他觉得这样好像不给面子似的。

但是这个领他们过来的,被称作阿噶的喇嘛,并没有介意。

相反,他居然用汉话对姜祁说:“要是客人咽不下,可以把你带的巧克力,融到水里喝。”

姜祁很惊讶。

“这里曾经来过外国人,”普布解释道:“他们就对酥油茶和糌粑不感兴趣。巧克力泡水喝,是他们的创造。”

姜祁果然感兴趣,他把背包里的巧克力拿出来,用热水冲泡了,不过巧克力难溶于水,虽然经过搅拌之后好不容易化开了,但是冲泡出来的东西实在是让人作呕,一层油油的黄褐色的巧克力沫,味道还特别古怪。

他们稍微休息了一会,屋子里燃烧的炭炉非常暖和,让姜祁差点生出了睡意。

“应该就是今晚,”陆非因好像在自言自语,他站了起来,看向阿噶喇嘛:“不要让上师久等。”

阿噶喇嘛笑着点了点头。

姜祁也站起来,准备跟着他们出门。

阿噶喇嘛阻了他:“这里——”

“他既然来了,这里便与他有缘,用你们的话说是这样的。”陆非因接着又说了几句藏语。

姜祁终于被允许通行了。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7 14:39:00 +0800 CST  
他们来到大殿里。

没有香花,没有供品,但是有烛火,非常明亮。

一个头顶光光的,但是胡子已经是全白的老人,坐在黄皮蒲团上,微笑着看着他们。

陆非因上前,低下头去,双手不知道比划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又合十,非常谦逊地给他行礼。

这个老喇嘛也回了同样的礼。

两人似乎是在互相问好,当然姜祁是听不懂的,他默默地在心里数起了长明烛的盏数。

然而他们的寒暄并没有持续多久,陆非因不知说了什么,他们便开始用汉语交流。

“十年前你第一次来时,我便看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这个名叫曲沃次仁的喇嘛道:“他们是问询宝物的下落,而你,是在追寻自己的谜题。”

“你,找到答案了吗?”喇嘛问道。

“找到了。”陆非因道:“但我也失去了很多。”

“哦,这是必然。”曲沃次仁道。

他们随后静默了一会儿,有一盏灯微微暗了下去,曲沃次仁用手把灯芯捻了捻。

“您既然叫我来,我来了,就是要听真话的。”陆非因坐在蒲团上的身体微微前倾:“朗达玛灭佛时,遗留下来的珍宝,是真的就在这里吧?”

听到这里的姜祁,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朗达玛灭佛!

知道要来西藏旅游的姜祁,事先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

除了文成公主进藏这样耳熟能详的故事之外,他还留心注意到了藏传佛教历史上的一段黑暗时期。

公元838年,吐蕃第四十二代赞普朗达玛即位,随后拆毁寺庙,屠杀僧侣,开始了灭佛运动。

在那次浩大的劫难中,僧侣们将大量的经典和圣物埋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让它们安然度过了那段黑暗的时光。

就像唐武宗灭佛时候一样。

但是法门寺地宫终于迎来了重见天日的时候,而藏地的这些珍宝的下落,却永久地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现在,陆非因却说,这些珍贵的宝物,居然就在这里——和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喇嘛有关?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7 20:35:00 +0800 CST  
曲沃次仁喇嘛并没有说话,而且一点反应都没有。

于是陆非因又开口了:“这里来过不少的人,有国家考察队,有上世纪苏联的的专家团,有打着专业攀岩队伍旗号的探险者——他们,都是听闻了那个传闻,都想来打探这个秘密。”

“一无所获,”陆非因道:“但是宝藏就在神山上,这里是打开宝藏的钥匙。”

“你们守着这个秘密,一千年了啊,”姜祁忍不住感叹道:“如果真的有宝藏,现在是可以公之于众了,它将不再是个人的财富,而是整个藏传佛教的无上荣光啊。”

老喇嘛仍是微笑着,没有说话。

“不,他们需要一个机缘,”陆非因道:“当初封存宝藏的时候,有大德在门上加持并立誓了,任何人都不能从外面打开这个宝藏。”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姜祁恍如电光火石一般领悟道:“就像法门寺的地宫,不是被人发现的,而是那道雷电——那道雷电,劈开了法门寺地宫上的砖石!”

“因为当时局势很紧张,藏传佛教几乎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陆非因忽然缓缓道:“而里面的东西,不只是佛教的典籍,而是密宗的无上妙法,是释迦摩尼的法,是真言,是咒。”

曲沃次仁终于动了,他的眼睛里射出奇异的光来。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7 21:19:00 +0800 CST  
冈仁波齐山腰上的喇嘛庙里,这里有一场玄妙的对话。

这也是一次亘古无极的追溯。

“谁能想到唐密最终的归宿不是日本,而是西藏呢?”陆非因笑道:“谁能想到唐密的无上妙法,居然没有湮灭,还有流传呢?”

“说实话,当从净一法师那里听到这话时,我是不信的。”陆非因继续道:“原先我不知道藏密和唐密,究竟哪个是真密;也不明白你次仁大师,唐密的最后传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守在这里,守着藏密的宝藏。”

“但是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了,”陆非因道:“因为宝藏里,居然也有唐密的真咒,居然没有遭到唐朝战火的毁坏,也没有遭到武宗灭佛的灭顶之灾,在千年的岁月里,一直得以保存。”

“密宗,也叫真言宗,”曲沃次仁开口道:“是由开元三大士从天竺得到的真法。在最初的唐密里,这种真言是没法写在纸上的,它只能口口相传。”

“威力极为巨大。”他道:“是最不可思议的、真正的即身成佛的无上法门。”

汉地的佛教经典中说:要得到佛陀的果位,必须经过多劫的时间才能够证得。

这里的多劫,指的是每一世遭受的劫难。

要经历很多次的转世,才能成就果位啊。

这确实是佛陀亲口所说的。

但是密咒乘的教法,是只要是能够去修行,掌握了密宗的法门,便能在很快、很短的时间内证得佛陀的果位。

今世修行得当,今世就能成就佛陀。

一个似乎极为不真实的、不可思议的“成佛捷径”。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8 12:08:00 +0800 CST  
@随性若雁 2016-03-18 10:51:00
@随性若雁 2016-03-17 08:49:00
@xjhldyx 8楼 2016-02-24 18:06:00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国人诗性未死,诗魂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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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男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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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jhldyx 91楼 2016-03-17 12:15:00
不是不是~~~~两人只是好基友,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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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快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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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努力码字中……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8 12:21:00 +0800 CST  
“还是损失了很多,”次仁大师道:“鸠摩罗什译制佛法,他苦心三十年,字字推敲,方敢在茶毗前发愿。但是真言,无论是找任何字去代替它的发音,都不是纯正的真言了。”

鸠摩罗什,就是如今通行版《金刚经》的译制者。

他翻译的金刚经,是最完美的、最被人们接受、流传最久、影响最大的。

哪怕是玄奘法师译制的最贴近原版贝叶经的经文,也不如鸠摩罗什。

他在翻译经典时,不仅契合了典籍的真、信,而且他让老百姓也能听懂佛陀说的法。

他在死前,曾发愿道:“若所传无谬,当使焚身之后,舌不焦烂。”

果然,茶毗过后的鸠摩罗什,只剩下一截鲜红的、没有沾染丝毫灰烬的舌头。

其他的经典,大都是佛陀和弟子们的言行、传的教义,而真言宗,他们秉持的,是“咒”。

听不懂的、简简单单的、只有几个字的,却能令花开、令花谢,让寸草不生的地上,长出参天大树的咒语。

降妖伏魔、呼风唤雨、役使鬼神的咒语。

这和道家有些像了,不过真言的威力太大,每一任持咒者,都不敢轻易地传给弟子们。

多方考验,福徳、因缘、善根、慧根、慈悲,大忍——不能用纸承载,也不能轻易相授,这使得唐密的流传,越来越隐蔽和鲜为人知。

“后来,许多口口相传的真言,已经失去了效力,”次仁道:“即使很用心地参悟,也无法达成它该有的效果。”

就好像,你种下的籽,你期望它变成一颗参天大树,然而现实却是一根将倾未倾的小苗。

“为什么?”姜祁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次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哪一任大师记错了,也许是哪一任大师的发音不清楚,或者是我们的参悟,离佛的教诲越来越远了。”

“为了不让最后的真密被当成无用之言,为了让普众不忘记这个法门,”次仁道:“有一任大师,终于打破了真言宗不写真言的规定。他,用汉文、日文和藏文,注释了真言咒。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8 20:42:00 +0800 CST  
“在莲花生传佛教入藏之后,苯教和佛教徒的斗争如火如荼。”次仁道:“教徒的斗争、世俗权贵的斗争后,西藏成了佛教的圣地和天堂。”

“那时候的老百姓都是愚昧的,确实是佛教传播的好地方,”陆非因道:“所以真言宗在唐末的战火中,一支东渡了,一支迁徙至此,不但有了一席之地,居然有好几个看似蒙昧的藏人,领悟了真言的奥义。”

“是。”次仁点头道:“但是后来,藏密的势力更大了。他们愿意显示神通——或能放光,或得心通,或知宿命,或踊身虚空,或穿墻过壁,尤喜言吉凶祸福。我不知道藏密是如何修行的,但是显然,他们大都已经沦为邪魔外道了。”

“我不明白,”姜祁忍不住插/嘴道:“真言宗难道不也和藏密一样,用咒语和法术来修行吗?”

“你这就是肤浅的理解了。”陆非因道:“藏传佛教确实有神通,有法术,但是他们刚开始的时候,是用法术降魔的。真法本来就不能轻传,真正的藏密,能持有的人,是少而又少,而且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修持。”

“用诡异神通炫惑世人的法门,不是真法门,不是真密。”次仁道:“真言宗的咒,从来都不是为了炫耀和蛊惑世人。”

“我们在传教的时候,很长的时间里,是被当成藏密的。”次仁道:“更可笑的是,我们用文字表达出来的真言,居然也成了藏密的经典之一。”

“直到朗达玛灭佛的时候,真言的经文也随着一起埋葬了。”

三个人似乎都感到了历史变迁的沧桑。

“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我还是不能理解真言咒的种种不可思议,”姜祁还是实话实说了:“而且我不明白,既然不是为了展示神通,那学了真言咒,要怎么用呢?”

“我们修持真密的人,眼睛闭上时,树上的果子会落下来,睁开时,又会长上去。这是因为修了真言,嘴里念了咒,有了神通。”

次仁大师微笑着说:“而我们最后要达到的结果,是不用咒,而让果子落下来、长上去。”

姜祁不明白。

但是陆非因明白了,他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大师,容我冒昧地请求,请求您为我展示一下真言咒的威力。”姜祁恭敬地低下头道:“这不是炫耀和蛊惑,我只是想看一看,佛陀传下来的真法。”

曲沃次仁看着他,非常慈祥地笑了。

他闭了眼睛,嘴巴微微动了。

姜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感觉似乎有一阵清风从自己的耳边悄悄滑过。

似乎过了几分钟,又似乎只有一瞬间,曲沃次仁已经睁开了眼睛,他道:“会越过大殿,但绝越不过你的脚下。”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8 22:28:00 +0800 CST  
姜祁不明所以。

他刚想说话,却被远方传来的隆隆声震得后仰。

不是雷声,在雪山上出现这样的声音,只能说明一个现象——雪崩了!

姜祁麻溜地站了起来,他在震颤的地面上跳得像个猴子。

“雪崩了,雪崩了!”姜祁第一反应就是夺路而逃,然而当他的余光扫过身侧的两人时,却发现他们都没有动。

姜祁忽然想到陆非因告诉他的,这庙建得很巧,刚好能避过雪崩。

他刚要放下心来,却看见一条浩大的、银河似的雪坡,滚滚而下,直直地朝着寺庙的方向而来。

堆积的碎雪随着下伏的山脉缓慢地移动着,还有轻/薄的、像尘雾一样的雪花扬起来,被夜晚的西风吹散过去,好像揭开了美人神秘的轻纱。

场面非常好看,如果忽略它的移动方向的话。

“你不是说能避开的吗——”姜祁觉得自己跑不及了,因为寺庙后面是悬崖。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是转过去掐死陆非因。

然而这个被姜祁暗中诅咒了一万遍的罪魁祸首,居然仍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姜祁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头。

他再仔细一看,虽然奔流而下的积雪已经淹没到了庙门口,但是它的速度也在同时减慢。

院子里有两个推磨的僧人,他们居然还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在磨盘上,指指点点地笑了起来。

这雪,淹过了庙门,淹过了院子,刚刚好淹过磨盘。

姜祁看到这两个僧人,像一幅画儿一样。因为这铺天盖地的雪,就像空白的纸张。

然后这雪就淹到了大殿里,那个角度刚刚好令它从门槛上轻巧地漫过。

到这里就只剩下一点微薄的雪了。

然后被殿里暖烘烘的炭火一烤,很快地化成了一滩水。

令姜祁惊讶的是,这一小滩水还在缓慢地移动着,朝自己的方向流过来。

然后流到他左脚前方的一处小小的坑窝中。

“会越过大殿,但绝越不过你的脚下。”

姜祁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就是真言咒的威力吗?

果然是不可思议!

这一切,在他面前发生的一切,又怎么能用科学的道理去解释呢?

一个人在庙里念咒,千米之外居然能发生雪崩——而且他的预言,一点儿都没错。

而外面的两个僧人,更没有其他的神色,似乎是对次仁大师这样的神通见怪不怪了。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9 11:16:00 +0800 CST  
姜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眼睛受不了白茫茫的颜色,变得酸胀起来。

他收回目光,却被火塘上的八宝吉祥图案晃花了眼睛。

“这就是真言咒吗?”姜祁喃喃道:“我的天。”

“你所见的一切,真实不虚。”次仁喇嘛笑道:“见到异象皈依佛陀的人很多,但是对我们出家人来说,若见诸象非象,即见如来。”

姜祁仍沉浸在刚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中无法自拔。

陆非因看了他一眼,就用藏语和次仁喇嘛说话了。

姜祁最后回过神来,因为他再也无法忽视萦绕在鼻间的这种馥郁的香味了。

香气从他进大殿的时候就有了,起先是若有若无,后来慢慢变成淡淡的、非常清新的味道。

而现在,已经成了难以忽视的、芬芳馥郁的香味了。姜祁的鼻子非常享受这味道,因为吸进去的时候,感到全身上下都很舒服。

看他们说得很投入,姜祁干脆站起来,自己找寻香气的来源。

然而他绕了大殿一周,没有发现鲜花或是供佛的香,也没有其他特殊燃烧的东西,只有满殿的蜡烛了。

姜祁小心地端起一个铜制的烛台来,端详了半晌,然后放到鼻子下面仔细地闻过了——只有蜡烛特有的味道和一股黑烟的苦腥味。

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香味呢?姜祁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次仁喇嘛身上的香味?

这也是异象吗?

听说修行大成的和尚,总有一点与人不同的地方。

姜祁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就听见次仁喇嘛先问了起来:“客人,你在找什么吗?”

“我闻到了一股很独特的香气,”姜祁道:“我想知道是哪儿发出的。”

“什么香气?”问话的陆非因,他神色似乎有些疑惑。

“你鼻子出问题了啊?”姜祁不满地哼一声,道:“这么浓郁的香味,你居然闻不到吗?”

“我没闻到任何味道,”陆非因的脸色凝重起来:“出问题的是你。”

“我也没有闻到,”次仁道:“殿里没有燃香。”

“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姜祁不相信他们闻不到:“似麝非麝,似兰非兰,不像香水,更不是化妆品的味道。”

“香味很悠长,很美妙,”姜祁无法形容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欢快跳跃的情形:“你们怎么会闻不到呢?”

陆非因和次仁对视了一眼,他们的表情很不解。

“真的没有你说的这种味道,”陆非因道:“你的嗅觉,是不是出毛病了?”

听到陆非因的话,姜祁觉着他们倒不像是在骗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鼻子坏了?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9 17:11:00 +0800 CST  
这时候,次仁喇嘛忽然问道:“客人,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吗?”

姜祁的背包放在了刚才休息的房间里,他身上携带的,就只有一块巧克力和打火机了。他摸了摸口袋,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骨刀!”姜祁急忙把这把来历不明的刀从冲锋衣的夹层里取出来,给次仁喇嘛看:“这是入藏之后,别人赠给我的,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这件黝黑寸亮的嘎巴拉被抽出来的时候,发出了堪比古庙钟声的宏声。

“善男子,所有微尘,我能数其量。若有持此刀斩妖缚邪,如风靡草,而十方三际导皈佛旨,以演大乘,所获功德,我不能数其量。”

“说是莲花生大士座下的一名弟子的胫骨所化,”姜祁道:“可以调伏诸魔,经历百千劫难,极为殊胜。”

“是罡气,居然能和他自身契合而不伤到他。”次仁接过刀仔细看后,对陆非因道:“果然是斩妖缚邪的法器,难得难得。”

“你站远一点,”次仁道:“离刀远一点。”

姜祁依言后退到殿门口,这次他惊奇地发现,他没有再闻到那股奇妙的香味。

“这是怎么回事?”姜祁道:“原先我也闻了,这刀没有味道的啊。”

陆非因拿着刀,但是他依然没有闻到姜祁所说的香味。

次仁也没有闻到,他想了会,忽然拍手笑道:“真是殊胜了,客人闻到了须弥香。”
楼主 xjhldyx  发布于 2016-03-19 22:29:00 +0800 CST  

楼主:xjhldyx

字数:451390

发表时间:2016-02-21 07:49:4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9-02 19:07:4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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