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妖非妖,道非道,一个道士的求道之路

有顷,风停树止,韦从风静坐在白虎坟前,便这么极目远眺,望着日上中天,莫能直视,望着乱云飞渡,心如止水,直到日薄西山,暮色苍茫,岚霞涌金铺紫,百鸟投林归巢,他忽然发现,自己入定的功夫不知不觉精进了一层,即便不需闭目,亦能凝神聚气。
是夜,明月皓皓,松浪滔滔,韦从风同往年一样,靠着白虎坟前的一棵老树,随手折下一段竹筒自斟自饮,喝一杯,倒一杯——
白日里,那起猢狲们听得异响吓了一跳,几乎没从树下摔下来,紧接着,酒香又洋洋洒洒地飘了过去,它们还道是这活祖宗哪里恼了,何止急得抓头搔耳,就连身上虱子都被挠的一个不剩,围着吱吱一阵之后,老猢狲赶紧又派个机灵的子孙送了一坛来,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全都眼巴巴地望着今夜过得快些,连水里的月亮都没心思去捞了。
韦从风酒有别肠,极少饮醉,况且这猿酒终究不如人世所酿的那般纯熟易上头,只是胜在有浓烈的花果馨香而不失清冽,兼得天然野趣,于他而言,就是再饮上十坛也不妨。
就在此时,天幕上划过一粒星子,荒山不比灯火辉煌的繁华城郭,肉眼看去,虽只是芝麻大小,但落在韦从风眼里,已经足够清楚,他不由皱起眉头,莫非又是一个?
山中晚间风大,温和的春夜里都好似萧瑟深秋,而松林黝黝,上头蹲着好些只夜枭,亮着黄澄澄的眼,忽明忽暗,伺机扑食。其间还有野狐或黄皮子在外头出没,有灵气的已会对月吐纳修炼,只是它们碍于白虎余烈,始终不敢近前造次。饶是如此,外人乍一眼看去,仍难免感觉有些寒森森的鬼气。
韦从风看了半晌,对岸骤然吹来一股腥风,越见浓烈,绝非良善之徒,猢狲们更是大叫,想来是要过溪?他不由起身,心下既怒且疑,当初杀鸡儆猴,就是为了警示那等大小妖邪勿要来犯。敢情是天长日久,忘性见长,纵使它们不怕死,他还忌讳再在此地开杀戒,脏了白虎的地方。
想到这里,韦从风走出林子,往溪边走去,明日还要早早动身,但愿能速战速决。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17 23:59:00 +0800 CST  
御诗都来了……O_o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18 12:02:00 +0800 CST  
出了松林,奔流的溪水在月色下闪烁如银练,韦从风环视四周,除了对面的林子里,猢狲们慌乱地在枝桠间上窜下跳之外,似乎并无什么异样。他心下正计较着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生挑拣在今日做精作怪,难道真是自己撞大运不成?呵呵,鬼都哄不了。
一只猢狲望见韦从风,大叫一声,打破了静谧,惊得倦鸟纷纷离巢,扑楞着飞走了。
韦从风没有借火,仔细留意着一草一木,周遭虽昏暗了些,但只要在天光之下,哪怕是月华星辉而非青天白日,妖邪便无处藏身,想那火树银花、星桥铁锁的不夜天,看着胜似白昼,实则妖孽鬼魅最易隐匿,四处横行。
眨眼间,有个模糊的身影在韦从风面前四脚着地地飞快掠过,就算冠之以风驰电掣四字,也足以当之。
韦从风并不知其根底,不会贸然出手,遂着意提防,静观其变。
随后,又一个身影出现,不过比之前的那个慢了些许,韦从风看清了,这竟是一个人的面孔。
仅仅那么一瞬,可是韦从风能断定,那的确是个人,面相还颇有几分富贵,然而脸上和手上都泛着灰白之色,瞳仁则缩成绿豆大小,神色狰狞的一张脸,正看着韦从风冷笑。
片刻后,那俩人同时出现,忽快忽慢地朝韦从风渐次逼近,身上则开始生出了兽一样的毛发,嘴里也长出了尖利的獠牙。
这是撞的哪门子邪?
韦从风心里这般想,脸上依旧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自己不就是为了见鬼才走的夜路,有甚好怕?他的身影前后左右微微晃了晃,猛地一下子分成了四个自己,站定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难以分清到底哪个才是真身,个个同手同脚,哪怕连地上的影子都分毫不差。
真论起来,他未必比他们慢,只是眼下,还是以静制动为宜。
那二人果然慢了下来,歪着头,对韦从风如豺狼似的低沉咆哮,奇怪的是,韦从风见他们明明想要上前扑来,脖子上却仿佛被无形拉住,叫他想起大户人家的家丁,手里时常牵着的恶犬。
看来果然是候着自己多时了。
突然,韦从风看着其中一人的手臂上刺着个豺狼的花绣,惟妙惟肖,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花绣的豺狼竟还将头慢慢转了转。
人是死的,这才是活的。
韦从风蓦地想起,《蛊经》上曾提及,下蛊出神入化者,能将各种禽兽之形用针种于人身,刺牛马驴骡,人便化为相应之物能耕田推磨,刺虎狼熊罴,人便变成野兽供于驱使……但是此法过于伤天害理,人乃万物之长,投得人身是积世的福报,谁人敢拂天意倒行逆施?此举岂非自认能凌驾于六道之上,能凭一己之力恣意主宰凡人?再者能到此境界者,按理不应为旁物所累,还要这般折磨人作甚?
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18 23:37:00 +0800 CST  
二人见此,来回奔跑,嗅了许久无果,又不见韦从风有丝毫惧意,甚是恼怒,身形亦愈加脱去了人样。
韦从风只听得一阵长啸,见他们身后随之又陆陆续续奔来一群,将自己团团围住,其中有的已完全化为恶兽,有的还残留着一点人形。
原来是打头阵的前哨。
天上乌云翻滚,将月光遮住了大半。
先前青霄用元婴炼丹,同是残酷狠毒,但还可说是有自家的好处,如今不知是何人使下这等邪术,若是单单为了除去自己,怎么看都不上算,依书上所言,稍有不慎,连折寿都是轻的。
韦从风心中如此作想,此刻身在旧地,却也唏嘘,若白虎还在,哪里容得下他们踏足作耗?当初莫说是妖怪为非作歹,就是恶鬼也见不着半个,谁不知这里出了个威震八方的镇山太岁,胆小些的宁愿绕过此山,哪怕万不得已路经此地,也要心虚地送上供奉。
他摇了摇头,再如何风水轮流转,自己也总不能无用到让谁搅了这里的清宁。
还记得《蛊经》上说,这是亡身蛊,被害之人再不能复原,下手重些,反倒是仁义。韦从风挥手振袖,四面同时抖出雄黄与朱砂,二者再三碾磨而成的粉末好似细雾轻烟,将一群人笼于其中,然而他们并不似寻常的妖怪退避三舍,仅仅往后了几步便作罢了。
确实厉害。韦从风看着为首,开口道:“让你家主人出来说话。”
他知道下蛊之人必定借着他们的眼,正盯着自己。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脸或兽首的眼中,都倒映出一个人影,然而十分模糊,再看不清别的。
与此同时,一句话在他们脑海里响起:“谁将此人提头来见,谁便能重获人身。”
所有人像张张紧绷的弓,蓄势待发。
韦从风见状,自然丢了和正主说话的想头,他打量着其中的几只,因靠的近了,上前时难免碰撞,不由相互撕咬,唯恐落在后面,他便故意往后退了退,他们步步紧逼,眼看圈子窄了,纷纷起了争执,吵闹厮打不休。
突然,一人瞥见韦从风西面的身影有细微的动作,有别于另外三个方位,不由分说,立时扑了上去,周遭其余人等不甘落后,岂会让其专美,连忙紧跟在后,韦从风登时就被他们淹没了,剩下三个身影也没了踪迹,唯有鲜血四溅。
“错了,不是他!”
声音再次回响在众人脑中,但这次,无人理会,人人见血杀红了眼,满心满眼,只顾着人头、人头、人头。
血肉之躯怎经得住利齿撕咬?不一会儿,为首的就仗着蛮力,口衔韦从风的人头,跳了出来,余下的人个个都意欲夺下人头,紧追不舍,为首的见机不妙,转身就顺着风向往溪边跑去。
这时,韦从风在他们身后现出了真身,静静看着他们顺着自己的意思往那厢跑去,口中默念着咒语——在他后退时,他那四个身影便都是障眼法了。
这条溪流甚宽,直到他们一一下了水,溪流顿时冒出寒气,不断有冰锥从水下冒出来,重重地刺穿了所有人的腹腔或颈项,他们甚至都没有挣扎几下,就眼睁睁地咽了气。
不,还留有一个奄奄一息的活口。
韦从风走到溪边,一手抬起兽首,看着兽瞳里的人影,冷冷道:“不过如此。”
说罢,他甩下兽首,转身走了。
韦从风没走几步,他身后的一具尸体七窍冒火,随即,其余的尸体亦如此,火光此起彼伏,须臾烧成了灰烬。
韦从风没有回头,只是斜了斜嘴角:貌似有人真怒已动,且看何时露马脚。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19 23:58:00 +0800 CST  
回到坟前,韦从风坐在原地,仰头看了看天色,妖氛一扫,自是云开月明。他见时辰尚早,于是将最后一点酒倒在了地上,随后,靠着老树,合上眼小憩片刻。
许是累了,许是身在旧地,韦从风的身心难免松弛些,不过一会儿,他便做起了梦,梦里,不是他初入尘世,流连冠盖满京华,醉赏江南笙歌的景象,而是余晖下菰烟芦雪,他看见自己独立于残荷伶仃的白蘋洲,无语望孤鸿,眼中映着远处旷远空濛的山河,无悲无喜,仿佛生生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端的是个寥落清秋,只一眼,就令人心底生出了凉意,可韦从风觉得,自己已在那里站了岁岁年年。
其实,即便如今,韦从风亦以前者为乐,想人世繁华,岂能轻易辜负。而后者,则是他未曾有过的经历,或是说,是还未想起的旧忆?前世的自己,果是这般孤孑?
可惜,世间再也无人能告知与他了。
天色将明未明时,韦从风睁开眼,看着白虎坟默然。
三柱清香已尽,十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调息过后,韦从风起身振衣,恭恭敬敬地对着白虎坟前拜了三拜,又对着太虚上仙的坟前行礼作别,这才走到溪边,洗漱整装。
蒙蒙亮的天光下,溪水潺潺东流,日夜不息,早已将昨夜的一切洗刷的无影无踪,溪水清澈依旧,明透见底,游鱼往来穿梭,好不自在。
韦从风用溪水湃了湃脸,那些猢狲们受了好大的惊吓,躲在树上瑟瑟发抖,一夜不敢合眼,个个未得好睡,再者它们夜间目力欠佳,不知吉凶,此刻终于见到韦从风再度出现,总算松了口气,纷纷咧开嘴笑起来,还采了不少果子送到韦从风面前。
韦从风经冷水一激,浑身神清气爽,眼看晨曦将至,是该动身往该去的地方去了。他不忍拂了猢狲的美意,随手拿了两个山果,对着它们扬扬了手,一路往北面而行。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0 23:24:00 +0800 CST  
自己上来顶顶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1 17:06:00 +0800 CST  
越往北,便越是人迹罕至,终年缭绕的云雾在山林间昼夜不散,亏得不似岭南之地,并非是毒瘴之属。走了有些时候,韦从风驻足,望了望初升的日头,又看了看左右,走到一面爬满碧绿藤蔓的山壁前,将手掌贴在上面,藤蔓慢慢爬开,露出个山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倒有寒风阵阵。
是这里了。韦从风点点头,往里走去。
他甫一进去,便觉潮气扑面而来,脚下皆是滑腻腻、湿漉漉的苔藓,其间怪石嶙峋,莫能名状,上面长了好些青芝紫芝等物,其下则藏匿着护宝的灵蛇,米珠大小的眼眸如同点点萤火,在各处明明灭灭。
韦从风一个不察,无意中按在了一朵紫芝上,弹指间,一条白蛇张开嘴,闪电般地窜出来,多亏他躲得快,只见白蛇的两枚长牙狠狠磕在了石头上,迸出连串细微的火花,毒液滑落,被侵蚀的地方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白蛇一击未中,重新盘起身来,静待着韦从风再来送死。
地上,零星散落着腐朽不堪的骸骨。
“谁?”
一个面盆大的水洼里,一只三足金蟾冒出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犹自带着睡意开口道。
“过路人。”
“过路就要长眼!若是来采药的么……来之前先留个后罢。”
它打了个呵欠,不耐烦道:“如今这地方来的人越发少了,要是死在这里,说不得,就是过了百八十年,也不见人来收尸,一股人肉味好不冲人!赶紧走赶紧走!”
都说春困夏乏秋打盹,这位可真是身体力行,清明早已过了还如此嗜睡,这洞里果然无一不是神物。
韦从风暗自笑着吁了口气,谁知他绕过山石之后,里面还有数不胜数的大洞小洞,大可走马,小的便只能容得瘦小之人侧身挤过,更有甚者只能匍匐前进,加之四面来风,不知到底通往何处,再有这洞内环绕着的呜咽风声,就令人心慌的难辨东南西北。
幸好韦从风曾来过此地,况且他记性不差,因此并不迟疑,动身进了最近的洞口,而这山洞另有一离奇之处,便是一路往下的,但至少没有了活物。
这个洞能容一人有余,韦从风小心留意着,慢慢前行,石壁上能摸到前人留下的记号。他走了一段路,似乎到了平地,连潮气也弥散了,前面透出一丝光。
外面,隐约传来喧嚣的人声。
韦从风看着那点光亮往前走去,也不知自己何时就到了山洞外,眼前一片豁然开朗,这里俨然是个市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在他身后,没有山,亦没有洞,只有一座琉璃牌坊,上书“小洞天”三字。
此处,通往海外仙山,通往八荒六合,通往名副其实的洞天福地,自然亦通往韦从风要去的青广山。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1 23:54:00 +0800 CST  
“韦先生,许久不见了。”不远处有座酒肆里出来一个酒保送客,张望间瞅见韦从风,上前客客气气地招呼了声。
别看此人是个酒保,但凡有谁在此地经过,他皆能落眼,若是再进了那酒肆,下回复来光顾,时隔再久,他还能记得客人初次落座的地方,统共几人,是何座次,谁点了什么酒……谁结的账。
有心人因此便明白,但凡要打听些什么,该如何做。而这里的酒,也自是贵的理所当然,贵的理直气壮。
故而这酒肆也生了个雅号,呼之为“醉翁亭。”
韦从风笑了笑,“贵店生意还是如此兴隆。”
“哪里哪里,托福,托福。”
酒保合不拢嘴,更不忘揽客,道:“鄙店来了昆仑仙人枣所制的新酿,坛坛陈了百年有廿,不知先生是否得空,移玉赏光?”
“哦,这可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韦从风正好有事要打听,便随酒保一同进了酒肆。
“对不住,今日那雅座有人。”
韦从风还不曾在意,随意扫了眼周围,大都是半生不熟的脸,倒是酒保先赔了笑脸致歉。
“哪里话。韦某一介孤士,无可无不可。”
他一面笑答,一面随意在某处坐下,一转头,酒保已殷勤地捧了酒来——这里不成文的规矩,酒一上桌,便是不开封,也要付账。
韦从风一笑,从怀里摸出一锭紫金。在他临走时,狸奴吃力地拖来一个大包袱,险险把牙崩了,他见里面满是金银宝货,不想便知,必是张乙酬谢自己的。否则,狸奴岂敢擅动?
酒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金锭揣入袖中,一面倒酒,一面问道:“先生此行,可是路经访友?”
韦从风知道他是刀切豆腐两面光,说消息之时也在套话,之前发生的事,不见得未传到这里,遂不做理睬,道:“游山玩水而已。之前去了不少地方,对了,如今去往洞天福地的人,可还多?”
酒保笑道:“哪能不多呢?不过先生也晓得,那等仙境,就算在这里有捷径,可进进出出都是要讲机缘的,好比像小的这样的,在这里呆了不知多久,沾了多少大仙的光,还不是没那福气?”
这话听着顺耳,可是说了也白说。
韦从风摇了摇酒盏,金褐色的酒液闻着便馥郁甘甜,可惜和先头的话一样掺了水,他再贪杯,也不会入口。
他停下手,又掏了一锭,搁在手边,“近来可有谁去了,乐不思蜀?”
“小的想想。”
酒保挠了挠头,讪讪笑道:“不曾有,根骨、福缘欠佳者是寻不到路的。不过,小的有时杂务缠身,说不得一个眼错……”
“咚。”
又一锭紫金掉在桌上。
“那就烦请留心了,若看见,还请告知韦某一声。”
“一定一定。”
“是‘一锭一锭’罢。”韦从风心想。
酒保眉开眼笑,“只是如今送信的青鸾紧俏的很,但愿不会耽误了先生。”
“呵呵,一事不烦二主。”
这回,韦从风掏出的也是锭紫金,但是已被塑成了酒保见钱眼开的嘴脸,酒保接过时,那锭紫金还烫得很,然而他毫不在意。
韦从风推开酒盏起身,酒保殷勤地将他送至门外,已是日暮天远,韦从风看着眼前绵延起伏的峰峦,掐指一算,该是青广山的好日子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2 23:31:00 +0800 CST  
夜来华灯初上,这里与俗世也没什么不同,热闹起来一样端的花团锦簇,不时可闻笙歌如沸,处处明炬煌煌,只是若细看地上的影子,就能发现,不少过客都只是披着人皮而已,至于里面是什么,那可就未必猜得准了。
韦从风到了老旧的驿站住下,里面因人少,又不如那些酒肆客栈舒适周全,屋里点了盏孤零零的青灯,更显得冷清的很。这也罢了,掌柜的居然还要他自付灯油钱,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罢了,独守这里也是不易。一点身外之物,舍了便舍了。
韦从风打发走他,看着斑驳的粉墙,难免感慨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哪里都概莫能外。记得他初次来此时,还是一个寒冬,唯有零星几点灯火,连“醉翁亭”亦不过是爿半露天的铺子。
但想来也无不是,但凡打外面来的这里,有几个不爱呼朋唤友觥筹交错,香风细细金玉满堂?哪怕韦从风自己,也是为着他初来乍到,顾忌人多时万一再有人出来挑事,耽误了行程,这才在此处下榻,以期避人耳目。
还好自己没忘记临走时,多给了一锭紫金让酒保闭嘴。
韦从风点好盘缠,重新笼回衣袖里,不露丁点痕迹,顺带着庆幸还好自己不用什么,话说酒保的买卖,可真是稳赚不赔。
“啧啧,牛吃青草鸭吃谷,各人各有各自福。”
他一面笑着自言自语,一面随手在门窗上飞上符篆示警。
不料,还不等韦从风贴上光明符,如豆的昏黄灯火就忽地灭了。
并不是起风的缘故。
有什么活物从窗外一屈一伸地爬进来。
夜视自然难不倒韦从风,他看了眼那东西,登时皱起眉头,这竟是刚从养蛊池里出来的长龙蛊:即五毒中,由蛇吞下其余四毒变化而成,口中含毒雾,不必被咬,但凡沾到便会惨死。
这里好歹也算是沾了点仙气的祥瑞之地,纵使有得道的精怪可随心所欲地出没往来,可也不敢有出格非分之举,更别提放蛊了。
再者更要紧的是,这蛊不是谁人都能随便炼出来的。
长龙蛊上下探着脑袋,有烟雾从它微张的口中透出,甚是危险。
韦从风《蛊经》在手,成竹在胸,知道对付的法子,但是他却有捉活口的念头,想借此找出下蛊者的蛛丝马迹。自山中那晚起,再到此地,还有这劳什子,且都是蛊,难保这当中没有关联。
看来,似乎有人不想自己去青广山。
但韦从风也无太大把握,他想了想,先用雄黄缓了它的行速,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人声。
“什么东西!”
掌柜身兼巡夜打更,一路到此,看见长龙蛊的半身还在窗外,不由分说,举起铜锣就砸了过来。
长龙蛊吃痛,受惊暴起,转身飞一般地扑向后面。
“小心!”
韦从风大呼,火速冲到窗口,情急之下取出五行针,直直扎向它的七寸。因他着意救人,自然下了死手,好在掌柜将铜锣护在面前,长龙蛊的尖牙刺穿了铜锣,却没有伤及他。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4 00:07:00 +0800 CST  
掌柜的放下铜锣一看,立时便吓得大惊失色,手里的东西也扔了老远,瞪大了眼,看着韦从风,一时间不由得直打哆嗦,遥指长龙蛊,抖着嘴唇惶恐道:“我的爷爷,驿站开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等祖宗,怎么你今日才来,就跟在你后头了!”
韦从风此刻顾不得理会他,匆匆走上前去,小心地检视那蛊死透了没,虽一动不动,却也不得不防。
“把灯笼点上,再将这些添进去。”
韦从风将雄黄粉交予掌柜,又着意沉声交代道:“只要在这廊下,能点的都点上。”
掌柜见他原先一团和气的脸上神色凝重,再无笑意,心里一阵发怵,再不敢色厉内荏,依他的话尽数办好。
不一会儿,院内就亮了起来,韦从风折下根树枝,轻轻碰了碰,长龙蛊看起来似乎毫无动静,于是,他又在枝头点上雄黄熏制过的艾叶,到底是真死还是诈死,顷刻就能见分晓。
淡烟徐徐,有清苦辛辣的气味顿时充斥在四周,让人心静些许。
掌柜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躲地远远地偷偷往这里,想来看不到其真正毙命,心里也不踏实。果不其然,这回树枝才靠近,尚未曾触碰到,那胳膊长、三寸粗细的身躯便一下子动了起来,连带着铜锣都从地上跳了跳,发出刺耳的声响。
然而因两颗獠牙被牢牢嵌住了,七寸亦被钉死,因此它只能在原地麻花似的不住扭动,口中开始冒着黑雾,枝头苍翠的绿叶一俟挨着,立刻枝枯叶黄,转眼发黑如炭,化为粉末。
“嗬——嗬——”
掌柜喘着气,见状已说不出话来。
毕竟点着雄黄,长龙蛊本身也受了重伤作困兽犹斗,挣扎了片刻,七寸上不停冒出血珠,终于渐渐不支,瘫软了下去。
眼瞧着火候差不多了,韦从风取下身旁最近的灯笼,将里面那截蜡烛扔在了它身上,一面使了符篆,好让风在火堆上打着旋,不致发散的黑雾散逸荼毒。
火光下,掌柜觑了韦从风一眼,见其正若有所思,不敢发声打扰,暗地里咬咬牙,从怀里掏出韦从风给的房钱,看了又看。
长龙蛊在火中动了两下,临了盘成一圈,被烧的剩下一具漆黑发亮的骸骨,那根针钉在其上,明晃晃地刺眼。
韦从风将骸骨收起,正要回房,掌柜上来,苦着脸道:“这里庙小,您老这尊大佛还是往别处去罢。”
他说着,连忙将钱悉数还给了韦从风,直可说是硬塞到韦从风怀里,也不为过。
“您老行行好罢,在下可是积了六世的功德,才能留在这里……”
掌柜说到这里,一张菜色的脸哭丧着,几乎都快垮了。
韦从风欲言又止,心下也是百般无奈。但毕竟也怪不得旁人,任谁见了这些,都要避退三舍。
“罢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韦从风笑着摆摆手,没有接过那些钱财,打趣道:“怎好白白点了这许多灯笼。”
又是再和气不过的神色。
掌柜不由愣了下,站在一旁,看韦从风进屋速速地收拾完,挥一挥袖,施施然出了驿站。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4 23:38:00 +0800 CST  
月色昏昏,韦从风信步走在热闹的市集上,看着酒肆里红袖招摇,人头攒动,一时也不知要往哪里去,幸好他不嗜睡,真个对付一夜到天明也无妨,反正届时也便进山了。
他如是这样想着,遂往僻静些的地方去,走着走着,过了市集,人烟渐少,但见前头有一口井,井旁是棵繁花满冠盖的大树,靠近地面的枝桠上悬着个小灯笼,在微风里轻轻晃动。
韦从风正想靠着歇上一歇,走近了才发觉这灯笼颇为精巧考究,并非寻常的市面货,而且还新的很,不禁往左右看了看,也不见人,他正要取下细看,繁花中忽然响起两个稚嫩的女声,“别动!”
随即,一双女娃轻捷地从花间探出脸来,不过三四岁的年纪,长得甚为相像,只是左边那个的右眼下,有一星朱砂痣。
她们年岁虽小,神情却带着股不相称的狡狯。
不是人,是狐。而那样标致的眉眼,更让韦从风打心底里涌起股熟悉之感。
“嘉言、嘉行,不许再胡闹了,赶紧下来,娘要生气了。”
韦从风闻声,诧异地歪着头,越过合抱的树干,但见一个年轻少艾的锦衣妇人带着仆妇和丫鬟们,袅袅走了过来。
薄施脂粉的脸,堪称美艳绝伦。
那妇人乍见了他,一时也愣了愣,之后便停下脚步,在月下俏生生地嫣然轻笑。
原来,当年那个任性离家的骄纵少女,业已为人母了,失却了曾带着三分戾气的刁蛮,变得娴雅而沉稳,眼中尽是柔和。
难怪韦从风觉得这两个女娃眼熟的很。
还是张锦容先开口,笑道:“韦先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仆妇往树上抱下撅着嘴的二人,只听张锦容对着一双女儿道:“见过你们韦世叔。”
这关系攀的怎的这样快?韦从风立时想起张乙那老狐狸,还不知这一家子藏了什么心思,忙道:“不敢。”
两个女娃扭捏着不肯,张锦容掩袖一笑,“先生与家祖有谊,叫一声世叔已是失礼了。不知先生为何到此?”
韦从风道:“韦某云游四海,随处走走。看来果真是有缘,前些时日还见过令祖,颇是康健。”
张锦容笑意不减,“我随夫君带着一双小儿去青丘探亲,来这里住了几日,正要等着船来,渡海而往,可要捎带先生一程?”
“不必了——”
韦从风本想说不顺路,话到嘴边,改道:“韦某还在等友人同往。”
张锦容眨眨美眸,也不多问,闲话几句后,辞别而去,临走前,莞尔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韦先生,后会有期。”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6 00:20:00 +0800 CST  
嗯(⊙_⊙),前面男主去东岳庙上/访,被带到混沌地界,上来以后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肉身,也就是那个李生的经历,然后出去之后看见外面的松树长高了,又问了黑白无常,于是知道时间线加速了,类似于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其实楼主自己也担心前写后忘记,所以先列了大纲,亲们有疑问就尽管举手哦,正好帮楼主查漏补缺找bug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6 09:22:00 +0800 CST  
大家中午好~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6 11:56:00 +0800 CST  
三更的梆子声响起,韦从风倚着花树,看那行人悠悠消失在远处,顿觉这世间真是小的很。
韦从风慢慢伸了个懒腰,手掌触碰到花丛,冰凉的露水滑落,然而不知何故,他的手掌上出现了丝丝若隐若现的黑气,韦从风尚未察觉异样,却惊动了树上的一巢赤瑛蜂,纷纷飞出巢来,围着他不停地飞,甚至开始盯着他的双手,里里外外地蛰咬。
在此地常见的赤瑛蜂身形类蝇,蜂刺更是小,不过积少成多,扎进肉里的蜂刺多了,韦从风的手亦不免有些麻痒酸痛,他心下更是大奇:原本这蜂怯人,到底缘何突然之间性情大变?方才那两个女娃在树上相安无事,自己不过才靠了一靠,就被它们视如仇雠?
韦从风遂离了那棵树,站的远些,谁知那些赤瑛蜂不依不饶,追着他的手不肯作罢。
这必然事出有因,韦从风翻覆双手,回想方才,不正是捡过那长龙蛊的骸骨?莫非二者有什么关联?可是他明明记得,《蛊经》上并不曾提及。
韦从风撇开此念,有道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何况段离著述时,或有所遗漏也未可知。他又仔细检视了一番,手被蜇咬过后自然有些红肿,腠理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
于是,他便当机立断,取出银针扎破手掌,立刻有紫黑色的血从针眼里汩汩流出,划过皮肉时森寒有如冰水,好不骇人。
没想到这长龙蛊的遗骸居然留有残毒,韦从风见此倒吸一口气,那毒血流了几滴,便止住了,针眼处渐渐显出紫黑一片,韦从风皱起眉头,还不待下针,那些赤瑛蜂前赴后继,不停地从蜂巢里飞出,扎的他的手上满是针眼,虽红肿,那紫黑色的斑痕倒是一点一点小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落在地上的而死赤瑛蜂越来越多,韦从风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好在掌中的毒血也快流尽了。
终于,韦从风见斑痕消失又兼血色转赤,长长吁了口气。
赤瑛蜂绕着他飞了几圈,悉数回到了巢里。
韦从风顾不得疼痛,看着蜂巢沉思良久,《蛊经》上所提到的炼蛊,皆是由众多毒物厮杀过后,九九归一而成,其实若能反其道而行之,化整为零,将蜂蚁之属炼成,想必威力亦颇是可观。
圣贤云:知行合一。韦从风打定主意,便先寻了个布袋捉了这一巢里的蜂母,那些赤瑛蜂顿时群龙无首,四下飞走了。
韦从风如是想着:横竖这里的赤瑛蜂取之不竭,其所酿的蜜既少又乏香甜,因此无人问津,正好便宜了自己。等到天亮之后,去了青广山安顿好,放出蜂母,届时自会有赤瑛蜂聚集而来,为了供养蜂母而重新筑巢,他就可借机练手了。
五更已过,晨光乍露,韦从风摩挲着红肿未退的手,吹了吹气,抬手遮住朝阳从云间洒下的金光,不由笑了——
愚者千虑,亦有一得。
苍翠陡峭的峰峦在云雾中时隐时现,韦从风适应了天光,眺望着其中一座峰峦,自言自语道:“时不我待。”
话音刚落,人去无踪。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7 00:16:00 +0800 CST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因不在凡间,韦从风图省力便御风而行,一路上时而会碰到同行之人,或有人脚踏祥云,或有人骑着坐骑,其中有那起争胜心的不甘落后,卯足了力疾奔,众人你追我逐。韦从风在人群中不疾不徐,就是有人越过他去,每有得意的眼风扫过他,他不过颔首笑笑示意,依旧跟在后面看热闹,权作解闷。
即便这样,他也过了大半日才进了山道。
山中群荫遮天蔽日,珍禽盘旋飞鸣,韦从风抬头望去,青山高耸入云,不见顶峰,山脚下有石阶直通而上,然而这石阶既高,又颇为圆滑,前头已有人捷足先登,爬了不少路程,一个不留意,就磕在石阶上,满脸是血,韦从风在下面看他几次三番折腾,仍是不肯回头,也是钦佩。
话说这石阶元就是为了那些前来拜师求艺的人所设,一则考验其决心定力,二则试探其根骨资质,两者缺一不可。
据说途中还有猛兽,金银等物作为试探,动摇本心,有此可见艰辛之至。
韦从风曾经就听说过此条山道的赫赫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看来青广山弟子在剑仙门中出类拔萃,在收徒上就有非常之处。
至于造访之人,另有道路,所凭的只是双慧眼。
韦从风四下走了一圈,走到一块大青石前,青石晃了晃,露出后面的另一条小道来。
也不知韦从风来的早还是晚,途中并未遇见一人,等他上了半山腰,眼前出现了一座栈桥,周围空旷,唯有栈桥连着对面的山崖,一半藏在棉絮似的迷雾中,丝毫看不见前路。
只见这栈桥摇摇晃晃,铁索虽然牢固,但脚下铺着的木板多有损毁缺漏,看得到下面深不见底的渊壑,有仙草在崖壁上发着辉光,宛如夜幕的星辰。
倒是比那条山路还难行。
韦从风笑笑,想必对青广山而言,收徒比待客容易。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7 23:11:00 +0800 CST  
大家节日快乐~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7 23:20:00 +0800 CST  
上来看看~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8 17:03:00 +0800 CST  
山风吹得铁索哗啦作响,韦从风扶住晃动的铁索,踏上栈桥,慢而稳地往前走着,深壑下有清越的龙吟传来,落入耳中,让人有片刻的晕眩。
正当韦从风走到迷雾中时,远处一列仙鹤优哉游哉地缓缓飞过,突然间,它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猛地乱成一团,好似没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其中一只一头直往这厢飞速扎来。
韦从风身陷云雾,什么符篆都不管用,凭肉眼只能看得清五步之内,留心脚下还来不及,谁知时运就是这样背,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到身上,他伸手便挡,正气苦祸从天降,这才看清是只仙鹤,然而它脖颈上光秃秃地挂着块赤金铭牌,翅翎也有残损,都说落毛凤凰不如鸡,百鸟之王都如此,更别说仙鹤了,眼下这般样貌,哪还有一丝仙气可言?
“噗嗤。”即便身处险境,韦从风仍是忍不住笑了,此地的仙鹤不比凡间,灵气更甚,自知羞惭,心中大窘,不停拍着翅膀要走,奈何它撞上韦从风时,脚爪卡在了细缝中,越是挣扎,栈桥晃动的越是厉害。
韦从风只觉自己摇摇欲坠,一时间又无法制止,这还不算,又有两只撞了进来,扑在韦从风身上,模样比前头那只好不了多少。
栈桥上顿时乱成一团。
韦从风被那只仙鹤撞到,再也站个不稳,手中一滑,竟仰面向下倒去,连忙使了个倒挂金钩,总算没掉下去。
一只仙鹤见状,一声鹤唳,立刻挥翅绕到栈桥底下,托住了韦从风的背。
深壑像一张大口,仿佛等着韦从风送上门去,韦从风心中七上八下,听见声响,不由抬眼看了看。
迷雾外,只见有人骑着头高大雄健的白鹿停在远处的半空,时值日上中天,仿佛站在了红日里,只是看不清相貌,然而身形颇瘦小。
待白鹿飞来,那些仙鹤倏地一激灵,全都飞走了,韦从风背上一空,脚上不免吃力。
“是你!”
随着一声惊咤,倒吊着的韦从风便看见元一双手抱胸,扬起脸得意道:“哼,你也有今日!真当青广山是你想来便能来的么?”
这可真是狭路相逢,想来还没忘记当日之仇。
韦从风笑了笑,“托福托福。”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8 23:39:00 +0800 CST  
元一撇嘴,拍了拍白鹿,白鹿驮着元一飞到韦从风近前,元一打量着韦从风道:“老实交代,你来青广山做什么?”
韦从风试探着起身,奈何铁索摇晃的厉害,他的手又够不到上面,口中笑着回应道:“做客。”
说话间,他留意到元一左臂不甚灵活,不知是否受了什么伤,既然这样,想来也是指望不上了。
眼见韦从风如此悠闲,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元一不由怒道:“你且等着,我这就叫人拿住你!当自己能倒吊着说话很了不起?哼,是个好汉就别跑!”
敢情这位小爷还以为自己在卖弄本事,全然不知是因他的缘故。
韦从风在心头翻了个白眼,苍天在上,他倒是想跑也跑不了,但是再和这位纠缠下去,要是一语不合,万一把人气急了,小孩家家下手没个轻重,说不得有个什么意外,若自己葬身在这里,那才要化成千年不散的冤魂,非得日日上来哭三遭不可。如今这副外松内紧的样子,也无非是激他快去找人相助。
真是出门不利。怎的别人都是遇贵人,偏轮到自己,便是遇“小人”。
元一看韦从风不说话,越发气愤,正要走,那白鹿却不肯离去,反而用鹿角顶住韦从风,将他顶回了栈桥上。
“鹿伯伯,你帮他作甚?让他多吊些时候可不好?”
白鹿晃动着头颈,不理会元一,看韦从风无恙,四蹄点了点,便驮着元一往对岸去了。
“你等着!你别跑!有种不要往回走!我这就去喊人……”元一扭头对着韦从风的方位大叫。
看着眼前渺渺茫茫的迷雾,韦从风开始有了前路艰辛之感。
剩下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无什么障碍,慢慢走了一段,也就到了尽头。然而等韦从风踏上对面的山崖时,就看见一溜青广山的弟子站在自己面前,个个英姿勃发,少年英武。不过他们身上俱未佩剑,那想必不是找场子的。
其中一个弟子上前,拱手施礼道:“在下明风,阁下可是韦先生?我等奉家师之命,特地在此迎候。”
“正是,在下韦从风,久慕空元道人大名,特来拜谒。”
韦从风还礼,想起明字辈是在玉虹子门下,既是他们出来迎客,看来那位掌教务的大师兄苍青子并未出关,门下弟子在为其护法,故而由其师弟出面。
他顺带看了看四周,并未发现元一,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众人一面走,一面闲话,几位弟子礼数甚是周全,明风笑道:“听闻韦先生和小师弟曾见过面?”
韦从风笑而不语。
“小师弟自幼由掌门抚育,甚爱淘气作弄人,青广山上上下下都颇为头疼,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先生多多包涵。待我师伯出关,便会对其多加管束,毕竟是敝派日后所望。”
韦从风如何听不懂,看这样子,便知整个青广山对这小儿有多纵容,想必即便是点火烧了金云大殿,也是有功无过。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29 23:45:00 +0800 CST  
楼主还在上班……:-(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9-30 17:11:00 +0800 CST  

楼主:翠蔓扶疏

字数:2929

发表时间:2015-04-01 05:32: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31 14:51:28 +0800 CST

评论数:779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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