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师实录

这时的孩子完全没有小孩的童音,而是一个三十岁男人的声音。
我说,营长,鬼子已经被打跑了。
孩子说,当真?
我说,是的,鬼子已经被彻底打跑了,全国都光复了。
孩子说,怎么会,刚才小鬼子的炸弹还是头顶飞呢。
我说,营长,你知道吗?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孩子听完一下子愣住了,抬头看看我,然后又四周看了一圈,说,我怎么在我家的祠堂?
我说,营长,你已经回家了。
孩子说,我怎么回家了?小日本还没被打跑,我哪有脸回家见父老乡亲。
我说,我们胜利了,鬼子已经败了,你是抗战英雄,可以回家光宗耀祖了。
孩子疑惑的表情看着我,而后他站起身来,不说话,只是围着祠堂转了一圈,突然,他看到了桌子上的牌位,一下子痛哭起来,喊了一声,父亲!喊完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我们赶紧过去抱着孩子,把他重新放到毛毯上,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对刘易阳说,没事,应该是气急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一会就好了。
王瑞说,你看,那牌位是他父亲的牌位吗?
我走过一看,牌位上赫然写着显考刘公讳德禄忠府君生西之莲位。我说,应该是,所以他看到他父亲的牌位一下子就伤心过度晕了过去。
王瑞看了看那些牌位,说,这么多牌位,全是显考显妣的,太复杂。
我说,其实不复杂,只是现在好多人不会写了而已。
王瑞说,那你说说。
我看着孩子还在昏睡,估计一时也醒不了,只好守着,于是我说,墓碑和牌位,现在好多人不会写。因为我们很多人把中国传统文化丢掉了,所以很多人书写牌位的格式都不规范。书写牌位时,要有恭敬心。我们要对鬼神恭敬,写牌位的时候,不能够写同音字,异体字。名字的每个字都要写准确,不能用其他字代替。所以写牌位的时候,名字一定要问准确。汉字本来就很复杂,好多同音字,有的家属在说名字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一定要要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每一个字都要问清楚。
还有,书写一定要工整。有的人写草字,把牌位写的乱七八槽的,这样不行。要用正楷,一笔一划的写,写好了就不能涂改。
除了写亡者的名字,还要写阳上,阳上是我们还活在世上的人。写阳上人的时候,称谓一定要和亡人的关系对应。比如说亡人是母亲,叫刘淑芳,那么阳上人应该是儿子或女儿。如果不写阳上人,只单独写一个刘淑芳就很麻烦。一提刘淑芳,来一大群刘淑芳,哪一个?还有一个问题,比如刘淑芳的儿子叫周杰。一百个刘淑芳里面,可能有五个杨淑芳的儿子都叫周杰,儿子也同名同姓,这个怎么办?所以牌位后面还要写上两行字:一行写生于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什么时辰;另一行要写卒于,也就是死于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一个时辰。这样写一般就不会错了。

现在懂的也不多。墓碑上直接就写亡父,或者父亲大人谁谁谁,这是个错误的写法。有的人是直接写亡父某某某,这也是个错误,至少是对父亲不恭敬。
王瑞说,这么复杂。
我说,这不是复杂,而是传统,一旦墓碑牌位写清楚了,这家人的情况也就了解清楚了。比如你看墓碑,就知道这个亡者他的父母或者岳父母、长辈,还在不在世间。女的死了以后,一看牌位,人家不问就知道,亡者的丈夫在不在世间,有没有孙子辈的,她父母还在不在世间,牌位上一看就明了了。
王瑞说,就简单的几行字能说明这么多情况?
我说,这是自然,几千年的文化传承下来的都是精髓。你要知道按照中国自古以来的写法,父母去世以后,不能写父母,不能再称父母。他们活着时称父母,过世以后,父亲称考,母亲称妣。考和妣,考是父,妣是母。父亲去世了,不能说亡父,那是对父亲最大的不敬,一定要称先考或显考。如果牌位一开端是先考,外面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父亲死了儿子立的牌位。可是他家里面还有老人,也就是亡者还有父亲母亲,最少有一个人在,或者是他父亲母亲不在了,岳父岳母还在世间。只要父母长辈还有一个人在世间,他有长辈在,他死了只能叫先走,在这个家庭里面,还显示不出他,所以称“先”。
如果他父母、岳父岳母,长辈一个都没有了,除没有长辈外,而且他还有孙子辈,那么他在家里面是辈分最大的一个人,就写显示的显。他在家庭里面地位最尊贵,称显考。如果没有孙子辈,他还不能称“显”,只能称“先”。妣是母亲,先妣也是亡者还有公婆、父母,至少有一位长辈还在世,称先妣。显妣和显考也一样,都是长辈没了而且有孙子辈,就可以称“显”了。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1 12:02:00 +0800 CST  
王瑞他们三个现在已经不关注孩子的情况了,而是认真地听我说,我一想,索性说到这里了就直接一口气说完得了,免得事后王瑞还要问我,于是我接着说,显和先之分,是一定要没有长辈,而且要有孙子辈,上边没有老人了,自己下面要有孙子辈,才能称“显”,否则称“先”,男女都一样。
写牌位的话就是先写上先考,或者是显考。比如说这个营长父亲的牌位:父亲姓刘,如果上面还有个爷爷,或者家里面有一个老人,父亲就称先考。他姓刘,叫德禄。写牌位时,要在刘下面要写一个“公”,刘公,这个“公”是对他的尊称。而谈到讳,要讲名字了,讳德禄,府君生西之莲位,这样写得就很圆满了,全称就是先考刘公讳德禄府君生西之莲位。如果长辈没有了,父亲是在家里面最高的辈分了,那要写,显考刘公讳德禄府君生西之莲位。
王瑞说,这么复杂啊。
我说,其实父亲的写法,相对简单一些。而母亲牌位的写法,比父亲的要复杂一些。再打个比方,我乱说一个名字吧,比如母亲姓杜,父亲姓程,母亲的名字叫杜秀珍。母亲去世的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没有了,而且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也已经去世了,所以给母亲写牌位时候,就可以称呼显妣。显妣下面不能说杜秀珍,显妣杜秀珍那就错了。怎么称呼呢?她的娘家姓杜,因为她嫁给父亲了,按照中国传统做法,她姓程,她不姓杜。
她姓程,还要再写上娘家的姓。就是显妣程母,这样称呼。因为她在程家生儿子了,她是程家儿子的母亲。她娘家的姓放在后边,但全称不能说程杜氏。她活着可以称程杜氏,死了以后不能称程杜氏。还要写上名字,但她的名字也不能直接写,她已经嫁到程家了。娘家的名是娘家父母起的名字,她结婚以后活着做人的时候,她叫什么名字呢?她叫程杜氏。但是牌位上只写程杜氏不行,还要把她小时候的名字写上。
所以说程母下面要写杜孺人。孺人是小孩的意思,下面再写“闺名”,就是当闺女时的名字,这样就完整了。就是说她现在嫁到程家了,已经生孩子了,她是姓程的母亲,她的娘家姓杜,小时候当闺女的时候的名字叫秀珍。 在这里,女的比男的还多一个规矩。如果亡者符合显妣的条件,而且丈夫也不在了,她就不称“孺人”,要称“太孺人”。这样,人家一看太孺人就知道了,亡者丈夫不在了,上面长辈也没有了,已经有孙子辈了。
家里面如果老人去世了,要写牌位,一定要儿子儿媳写,儿子儿媳没有了,有女儿的话,也可以女儿写。阳上人是儿女辈,称呼是先考先妣或显考显妣。只有儿子儿媳都不在了,孙子才可以主丧。如果阳上人是孙子的话,这个称呼变了,牌位上就不是显考显妣了,应该是显祖考,显祖妣,也就是我们世上称祖父祖母,称谓一定要对应。
如果爷爷奶奶的牌位是孙子来立,在阳上人写孙子的话,那一定是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全不在了,爷爷牌位才能轮到孙子去写,孙子才能主事。如果父亲母亲在世,叔叔姑姑在世,就轮不上孙子主事。只要这个老人家有儿女,有儿媳妇,孙子辈的都不能去主事。
如果牌位是显祖考,人家不问了,这个老人家孙子主事了,他的儿女全死光了。你敢吗?你的父亲母亲还没有去世,你这个当孙子的就主事给写牌位了,大笔一挥,阳上人谁谁谁,你把你父亲母亲判死刑了!懂的人一看,你父亲母亲不在人世间了,所以不能随便写,这个一定要明白。
听了半天,我也不管他们听没听懂,我说,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像刚才老奶奶说的,她的子孙辈都出去打工赚钱,有几个能知道这些,还不是到头了请一些老人来写,但是等到老一辈再没有了,以后估计会写墓碑牌位的都没有了。
王瑞说,这也不知道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悲哀。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1 12:51:00 +0800 CST  
我说,凡事皆有定数,进步也好,悲哀也好,各自都有自己的见解,只是我觉得有些传统还是不是轻易丢掉的好。
说了半天,孩子有了动静,我们一看,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开口就说,我在哪里?
我赶紧说,营长,你在刘氏宗祠里。
孩子问,我怎么在这里。
我说,营长,你已经在战场上阵亡了,你是投胎转世回到了老家。
孩子说,我阵亡了?我明明看到鬼子在往阵地冲,我怎么能阵亡,我不把鬼子打跑,我怎么有脸回家见父老。
说完,他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继续说,刘主席说过,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
我说,营长,日本鬼子已经被打跑了,你不必自责。
孩子说,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国难当头,我怎能不在前线杀敌!
我知道他一时还没转换过来,我说,营长,你看,你走时父亲还健在吧,你看看老父卒于什么年月?
孩子爬起来看了看他父亲的牌位,说,公元一九五六年是什么年月。
我说,是民国四十五年。
孩子不相信地问,什么?民国四十五年?我出征这么多年了?
我说,营长,你已经在民国二十六年的南京保卫站中阵亡了。
孩子默不作声,过了半晌,才说,那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
我说,你是已经投胎转世为人。
他说,那为什么我还记得我在前线的事情。
我说,那是因为你死不瞑目,因为你到死都记着要打跑日本鬼子。
他说,日本鬼子已经被打跑了吗?
我说,是的,民国三十四年,日本人就投降了,全部被赶出了中国,我们光复了。
孩子哈哈哈的大笑了几声,说,果真如此,我们前线浴血的将士倒也死得其所。
我说,是的,我们中国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为国家为民族作出的牺牲。
孩子说,我死国生,我死犹荣,身虽死精神长生,成功成仁。
我说,是的,我们一直都不会忘记那段历史,更不会忘记你们为国家作出的贡献,所以我今天带你回到老家,就是要让你看看国家依在,山河依在。
我刚一说完,孩子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啊。父亲,儿子没有让你失望!
说完,孩子突然倒地一阵的抽搐。
刘易阳着急上去想扶起孩子,我说,别动!
我们几个围着孩子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也没做,看看孩子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过了一会,孩子停止了抽搐,紧握的双手也慢慢展开,我说,他现在怨念已销。
刘易阳抱着孩子上了车,我回头环顾了这个祠堂,看到了老奶奶一直躲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嘴里念叨南无阿弥陀佛。
我想走过去安慰下老奶奶,说,婆婆,你不要害怕,刚才是小孩子生病了发作了。
老奶奶说,小孩子是不是中邪了?
我说,没有,这里是祠堂,有那么多先人保佑着,怎么可能有脏东西嘛。
老奶奶说,你不要说撒子先人保佑了哦,这么多先人啷个没有保佑我老头嘛,五六年的时候被当成地主斗死了,也没见哪个先人保佑。
我打了个寒战,说,您是说刘德禄是您父亲?
老奶奶说,是撒,老头一辈子辛辛苦苦把我们这些子女养大,最后还不是遭敲了沙罐。
我继续说,那也不关祖宗先人的事情,他们保佑也保佑不到当时的社会环境。
老奶奶摇摇头说,算了算了,过几天拆了我就把这些牌位收起来不摆出来了。
我问,为什么?
老奶奶说,这些先人啊,哪里保佑得到我们嘛,我大哥当年出川打鬼子,一家人天天来拜拜,让先人保佑,结果呢,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知道我不能再问了,因为命中注定的时候就是注定的,我知道就好,不能让其他人再徒增烦恼。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1 15:22:00 +0800 CST  
二十五 旗帜


出了祠堂,我看到他们在车上等我,我回头再看了看这间即将被拆的祠堂,我在想,如果还有刘家的后人回来寻根,是否还能看到他生前记忆中的家乡,我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我看得不多,但现在也知道不少,刚才老奶奶和她哥哥重逢在祠堂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不需要生离死别的相逢,只需要一刹那的擦肩而过已经足矣。
在车上,王瑞见我情绪不高,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想起一些事,也想忘记一些事,总之这次来成都,孩子没事了就好。
刘易阳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孩子,说,随缘吧,但愿那位国军的营长能够化解怨念,这样孩子就不会再记起前世的事情,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刘易阳长舒了一口气,说,真的谢谢你啊,兄弟,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为孩子的事情操心,早知道就早点找你,省下了这么多麻烦。
我说,一切自有定数,早一步晚一步都不行的。
也许刘易阳听懂了我的话,也许没有听懂,这都不重要了,至少孩子不会再想以前那样了,这也算是功德一件,我也庆幸,自己在没有师父的指导下,自己独立完成了这样一件事情,不由得想起师父之前告诉我的,凡事需要自己去悟。我仿佛也悟出点什么来。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几个都不想在成都久待,刘易阳分公司的经理想留我们下来多玩几天,好好逛一逛这天府之国,但王瑞急着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我也想早点回去,刘易阳更是想回去跟父母报个喜,好歹孩子现在没什么问题了,那经理看留不住也只能作罢,还满脸遗憾的说刘易阳没去公司检查工作。
我想,其实他心里高兴坏了,巴不得我们赶紧走。
一路平安的回到了重庆,刚下高速王倩的电话又来了,告诉王瑞赶紧回去,说郭老师出事了。
王瑞着急的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倩说,没啥大事,但要我们俩赶紧回去看看。
刘易阳见我们实在有事,也不多说,先把我们送到了镇上,他们两口子才自己回家。
到了镇上我们就立马往郭老师家里赶,一进院子,就看到王倩在那和郭老师摆龙门阵,很平静啊,没什么大事啊,我们还以为郭老师是生病了。
王瑞说,倩,你不要惊爪爪的黑人,害得我们以为出撒子大事了。
王倩说,不催你们,估计你们还乐不思蜀哈。
我纠正王倩说,成都就是蜀。
王倩没好气的说,哪个跟你扯这个哦。
我知道她说不过我,也不想跟我多说,无非就是想王瑞了,这也可以理解,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一件的,他们两口子估计也没好好聊了,于是我知趣的说,我先回去了哦。
郭老师还说要留我吃饭,我说改天嘛,我先回去看我父母他们。
一回到家里,父母赶紧迎上来,说,你终于回来了。
我说,怎么了,不就去了趟成都,也没几天啊。
我父亲说,你早点回来就早点商量事情撒。
我问,什么事情。
父亲说,拆迁的事情撒,现在已经定了,按面积算,我们就是跟你商量,到时候是要房子还是要钱。
我想起了王瑞告诉我的,我说,那就要房子嘛。
我父亲说,我也这么想的,算了面积我们可以要求分两套小户型,你一套,我跟你妈一套,离得近点,多余的面积可以换点钱,到时候给你买个车,剩下的加上我们平时存的可以好好装修一下。
我母亲说,对头,开始我还觉得拿钱好些,但你老头说,房子值钱些,到时还不是要拿钱去买房子,反正还给我们的房子也是在镇上,去其他地方买,到时候上班这些都不方便。
我说,既然你们都想好了,还问我撒子也?
父亲说,还不是让你晓得这件事,主要是你以后想在哪点上班撒,万一分到了这点的房子,你以后跑远了,还不是要另外买房子。
我说,那倒无所谓,反正到时候租房子住也可以。
就这样闲聊了半天,基本上定下来就按父亲说的办了,对于拆迁补偿房子的事我一直都不上心的。
我回到自己屋里,很快就忘了我父母商量的事,一直想这次跟刘易阳去成都的事情。如果说那孩子拥有前世的记忆并不是个例,那么说明每个人对前世都有记忆,可能有的忘了,有的没有忘,但一直缺少一个点去刺激,一旦刺激到就很有可能记起来,那如何去刺激这个点,或者如何证实自己的前世到底是什么呢?我只能从古书里寻找答案,于是有开始彻夜埋头苦读,想从中得到答案。
第二天一大早,王瑞没来叫我,反而是王倩急匆匆跑过来了,叫我赶紧跟她走。
我开玩笑说,你又准备怎么忽悠我呢?这次谁出事了?
王倩一脸焦急地说,郭老师出事了。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人,天天咒自己老师出事不好哦。
这次王倩没搭理我,说,赶紧的,真的出事了。
我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赶紧跟着出去了。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1 17:06:00 +0800 CST  
到了郭老师家我看到王瑞早早的在那里了,我过去问他,怎么回事?
王瑞告诉了我昨天走之后的事情,昨天的确是郭老师出事了,所以王倩才过去的。
前段时间,上级下达了拆迁的通知书,各家各户都按照自己家的面积怎么分房怎么分钱都有依据,郭老师作为受党教育这么多年的优秀老师,虽然很舍不得这个家,但为了地方的发展,也是只能忍痛割爱了,但是就在她跳广场舞的时候,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都在议论一件事,让郭老师心里不痛快了。
原来,有的大叔大妈在说自己老老实实听政府的话,分了那么点房子,但有的人早就乘机加盖房子,骗政府的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郭老师问,谁家这么大胆,敢骗政府的钱?
那人告诉郭老师就是王瑞家隔壁那一户,郭老师想起来那一家的孩子以前也是她的学生,但是从小就不学好,没少挨郭老师打手心,以前的老师体罚学生根本不算回事,我小时候都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父母还要求老师该打打该骂骂,以前的老师也是极其负责任的,不听话的不好好读书的,就要用尺子打手心,说白了是恨铁不成钢,父母家长和老师都站一起,互相配合,小孩子一般家教都管得严,自然学习也用功一些。
那时候没有体罚这个名词,都是要感谢老师教育得好,老师也不是随便的打手心,确实调皮不听话不好好学习的还真的是用尺子打,我记得自己小时候挨过一两次,不多,但是从此长了记性,不好好读书就该挨打。
郭老师记得那一家的孩子一直不好好读书,被打过不少,最后读了初中,管不了了也没有什么联系,早就忘了,现在说起来似乎有了印象。
旁边的人继续说,那家的孩子就是个混混,坐过牢,砍过人,脸上还有刀疤,仗着自己在区里有当官的亲戚就加盖了房子,等着政府来赔偿的时候可以多拿钱。
郭老师就气不过了,自己一个人跑到那家去看,果不其然,那家早就加盖了两层楼,因为是胡乱建好的,他们自己知道不能住人,早就空着没人住了,郭老师算了算,这样不是要多让政府赔三倍的钱嘛。
郭老师那个年代的人本着自己吃亏也不能亏政府的原则,不管自己多难,也不会轻易去找政府,特别是郭老师,她觉得丢不起那个人,但是看到这样明目张胆的骗国家钱的行为,郭老师一下子就愤怒了。
她跑到了镇政府想去反映情况,保安拦住了她,问她做什么,她说要找领导,要告有人骗国家的钱。
保安以为又是来上访还是干嘛的,不敢放进去,结果就在外面跟郭老师吵了起来。
政府的工作人员听到吵架声也出来看,有个领导知道了情况以后,给学校打了电话,要求学校校长把郭老师领回去,别干扰政府办公。
那校长以前也是郭老师的学生,但是上面领导专门打电话来,他也不敢不来,跑到政府门口来劝郭老师,郭老师见校长来了,急忙说,小李,你也来了,你是校长,你来评评理,我一个退休教师到政府来反映问题,他们居然不让我进去。
那个领导说,你反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郭老师说,既然你们知道了,也没有去处理,就一句话想把我打发走?
领导说,事情我们需要慢慢调查。
郭老师说,需要怎么调查?房子就摆在那,你们看不见?镇上的都知道他们家前几天才刚建好,你们领导就不知道?
领导说,那其他人都没来反映,你反映个什么,吃饱了撑的?
郭老师一下子就怒了,说,你这牌子上写的人民政府,我是不是人民,我作为人民来政府反映问题,你作为领导,作为我们的干部就这样对人民的?
领导不搭理郭老师,反而对校长说,李校长,这是你们学校的老师,赶紧领回去,不要耽误我们办公!
李校长没有办法,只好劝郭老师说,郭老师我们走吧,要相信政府。
郭老师回过头瞪了李校长一眼,说,我相信政府,但不相信这样的干部,群众到政府反映问题不让进,还这样的态度,我也是党员,我们共产党员就没有这样的干部!
那领导一听就火了,你说话要注意,再不走你就是扰乱社会治安!
郭老师说,我扰乱什么治安了?我来反映问题,你给我扣帽子,今天这个事你们不给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就这样一直僵持吵闹着,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王倩的母亲也听说校长过来带自己学校的老师回去,本想来凑个热闹,结果看到了郭老师,知道老人家脾气倔,赶紧给王倩打电话让王倩来劝,王倩来了以后,加上那些学校的校长啊老师啊一起才把郭老师劝走。
为了稳定郭老师的情绪,王倩一直陪着郭老师等到我们回来。
而今天郭老师说要去市里反映,可把王瑞吓坏了,王瑞劝郭老师说,老师,没有必要,别人都不说,你干嘛去说嘛,再说了,人家多盖了也不是你掏钱,你着什么急?
郭老师瞪了王瑞一眼说,我从小怎么教育你们的,做人要襟怀坦荡,明明白白,凡事要认清对错,我问你,他们做错了没有?
王瑞低着头,是错的。
郭老师说,错了不纠正?就让他们这样发展下去,那以后谁都可以这样骗政府的钱了。
王瑞说,话是这么说,但你要知道,那个刀疤有背景的,他们区里面有人的,所以别人都不敢建,他们家敢建,建了别人都不敢说,最多就私下议论一下。
郭老师说,他们不敢说,那是他们害怕,我是老师,还是党员,我怕什么,我相信政府,既然镇里面不解决这个问题,我就去市里面反映。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1 20:23:00 +0800 CST  
说完,郭老师就要抬头出门,我们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说,老师,你冷静下,你这样反映起不到作用的。
这个时候,政府的工作人员来了,告诉郭老师,她昨天反映的情况正在调查,让她不要着急。
我们一听就知道是托辞,不过也很正常,至少人家给了回音,但郭老师可不这么认为,她说,你们不要来敷衍我,马上就签字拆迁分钱分房了,你们让我等,等多久?一天还是一年?这样吧,既然你们要我等,也可以,等你们调查清楚了,我这老房子再拆,一天不给我个答复,我的房子你们一天也别想拆。
工作人员只是来给个回音的,也没有必要跟郭老师起冲突,听完郭老师的话就转身走了。
郭老师说,他们就是根本没当回事,不行,我得去上级反映去。
我们死活都劝不住,最后只要说,跟着郭老师一起去,其实还是怕她出事,以郭老师的脾气性格,认准了事别人是劝不了的。
郭老师拿出昨天晚上写好的东西,我们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内容无非就是说刀疤家私自加盖楼层骗国家的钱,镇政府也不作为之类的,我说,这不明显的大字报嘛,不好吧。
郭老师说,有什么不好,我作为共产党员,客观实际的反映问题称述事实,哪里不好。
我们知道,如果不让郭老师今天去,她明天也会去,对于退休的老师来说,啥都没有,就是时间多,我们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她啊。
于是王瑞说开车带我们去,一起上有个照应,与是我们一行四人就往城里去。
进了城,郭老师说,去市委!
这话把我们吓了一跳,王瑞说,郭老师,我们去去区里就行了,市里不用去吧,再说要去也去市政府,去市委做什么?
郭老师淡定地说,我是党员,反映问题肯定找组织,再说昨天镇的不是说他家里在区里有人嘛,我去市里找不相信他市里还有人。
我说,郭老师,我们去市委肯定进不去啊,那不是您想去就能去的。
郭老师说,没事,我们去了就知道了。
这时我们庆幸幸好跟着郭老师,不然还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事情来。
我们几个胆战心惊地来到了市委门口,有武警把守,根本就不敢靠近,郭老师径直走了过去,哨兵拦下说,请问你找谁?
郭老师说,我找书记。
哨兵说,请问你有预约吗?
郭老师说,没有。
哨兵说,对不起,你不能进去,你可以去旁边登记室预约。
郭老师想去旁边登记室预约,跟工作人员讲清了来的目的后,工作人员告诉她要逐级反映问题,劝她先回去。
郭老师一下子来气了,就拿着大字报放在胸前展开,站在了市委门口。
这时有个武警警官和两名战士走了过来,我们赶紧过去,想把郭老师劝走,那个警官问,请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郭老师说,我站在你们黄线外面,没有干扰你们的执勤吧。
警官一看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打量了郭老师一番说,老人家,您没有干扰我们执勤,但是您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啊。
郭老师说,我等书记。
警官说,您等书记,可是书记很忙,也不会到门口找您啊,你看不到书记的。
这时郭老师慢慢转过身,把大字报给武警看了看,说,你觉得我一个党员来反映情况有错?
警官说,我没有说您错,我建议您反映情况可以逐级反映,你在这里站着没有任何意义,书记他看不到你反映的情况啊。
郭老师幽幽地说,你是武警,是不是党的军队,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
警官说,是的。
郭老师说,那好,你们为人民服务,你们就代表了党,你们代表了党就看到我的申述,你们看到了就是党看到了!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1 21:18:00 +0800 CST  
这话一说完,警官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是吩咐两名战士注意执勤纪律,言下之意就是只要郭老师没有进入他们的执勤区域就不要打扰郭老师,我们感激地对那位警官看了一眼,但也知道,这样不是个办法,就对郭老师说,天色不早了,马上周末,吴娟也要回来了。
一听到吴娟要回家,郭老师就着急了,我们赶紧劝她说,先回去再说吧。
好说歹说才把郭老师劝上了车,回到家里,吴娟还在问我们去哪了,郭老师气冲冲的谁也不理,径直回屋了,我们把来龙去脉跟娟姐说了一遍,吴娟吓得不行,说,我妈就爱认死理,我得好好劝劝。
王瑞说,是啊,现在这个情况是郭老师如果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她连拆迁都不愿意啊。
吴娟说,行吧,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我今天好好劝劝她。
王瑞说,你一定要跟郭老师说清楚,很多人很多事我们是得罪不起的。
说完,我们就各自回家了,到了家里我跟我父母说起这事,我父亲说,郭老师教书育人一辈子,眼里进不得沙子,我看这事不好办啊。
我母亲说,是啊,读书人就是爱认死理,其实大家都知道,连镇里的那些领导都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很多事不好说啊。
我说,不管怎么样,拆迁是好事,也是为了社会发展进步,但郭老师这次和刀疤一家较上劲了,就不好办了。
我父亲赶紧说,你可以别掺和进去啊,那刀疤可不是好惹,进进出出那么多次拘留所甚至监狱,犯了不少事,但人家过得好好的,都知道有背景,我们不惹人家,人家也不会来惹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
我对父亲说,你的意思就是只要人家不把刀架我们脖子上,他们怎么为非作歹都可以了?
父亲说,现在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要做坏事自有警察有法律,你起什么哄!
我知道争论下去没有任何必要,他们那一代经历的不少,见得也多,能够平平安安过到现在就是觉得很知足了。
一晚上我都在担心郭老师的事情,一大早我估摸郭老师一家也起床了,就赶紧过去看看,路上碰到了王瑞王倩,我知道他们也担心郭老师,大家心照不宣的来到了郭老师家,远远的我们就看到郭老师的房子顶上竖了一面鲜红的国旗!那颜色红得像火 ,红得热烈,红得能够让人热血沸腾!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1 22:04:00 +0800 CST  
二十六 暴行


看到郭老师房顶上的红旗,我想起自己有多久没参加过什么升旗仪式之类的了,除了在读大学时还参加过,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这一下子看到国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小就教育,五星红旗是我们的国旗,是先烈用鲜血换来的,来之不易。
王瑞看到了国旗,叫了一声,糟了。
我问他,怎么了?
王瑞说,郭老师把国旗都升在了自己家房顶说明了什么?
我说,说明什么?
他说,说明了郭老师已经决心要把这次的事情闹大,要政府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要抗拆!
我一下子也觉得情况严重了,很多时候看到国旗往往是国庆节最多,家家户户挂着国旗一是图个喜庆,最重要的还是感恩,感谢有了我们的祖国才让人民过上了好日子,但郭老师家的国旗意味明显是不一样。
我们赶紧进了院子,这时,吴娟出来了,我赶紧问,娟姐,怎么回事?
吴娟说,一大早我妈就去买了国旗,自己爬上去把国旗挂了起来。
我说,郭老师这是要干嘛?
吴娟说,别提了,昨晚我劝了一晚上,劝不住啊,我也跟她说了,很多事她一个退休老教师是管不了的,但她就认死理,就说如果不给个答复,她就不搬不准别人来拆房子。
我说,这跟挂国旗有什么关系?
王瑞叹口气说,这还用说,就是想让政府来拆迁的看看,在自己的国家的国土上做的都是什么事啊。
一下子,我们都没了言语,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郭老师从屋里出来了,说,你们都来了,你们谁也别劝我了,谁也劝不了我,今天政府的再来,我就告诉他们,这是我们自己的国家,共产党的天下,不能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
我们想去劝劝郭老师,但她不让我们进屋,让我们都回家去,我们也没有办法,回到我家,王瑞王倩都问我怎么办。
我说,这不是因果的关系啊,这就是郭老师非要跟刀疤一家论理的事啊。
王瑞说,论什么论,世上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论,现在就是要从那边开始拆迁了,家家户户都签了字,现在也安排好了临时的住处了,不也给你家发钱租房子住了嘛,过不了几天这里全都是一片废墟地。
我说,是啊,这不马上也要搬走了嘛,郭老师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倩说,我爸说了,真有抗拆的会强拆的,不管你搬不搬。
我说,不会吧。
王瑞说,胳膊拧得过大腿?
我问,那怎么办?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周玲。
周玲推门进来了,见我们三个都坐着,说,赶紧跟我走吧,你们老师闹起来了。
顾不上问她怎么回事,我们一下子冲去门去。到了郭老师家,看到黑压压的围了一堆人,走近一看,郭老师正堵在院子门口,说,今天不给我说法就别想让我搬,别想拆我家。
我一看有政府的工作人员有警察有城管还有一群认不出是哪个单位的人。
周玲拉拉我衣服说,刚才你们老师报警了,我们赶到一看,是人家拆迁指挥部的人,你们老师死活不搬,人家没法拆啊。她女儿说认识你们,我就偷偷跑来过叫你们来劝劝。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也不是像上次见面时那样思维顽固嘛。
来不及想太多,我看到王瑞王倩已经挤进去了,我也赶紧跟上,一群人围着郭老师和吴娟娘俩,我心中一阵的酸楚,这都什么事啊!
王瑞一进去就四处打哈哈,平时都是镇上或者区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的也是一面之缘,王瑞劝说着那些拆迁的人先等等,等我们说服郭老师就好了。
政府的工作人员一看,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还是尽量能劝就劝吧,也就让我进去了。
来到郭老师身边,我赶紧问,老师你没事吧。
郭老师说,我这把老骨头不怕事,他们不给我个说法就想拆了我的房子,我决不答应!
王瑞说,老师你不要倔了,这是政府的事,既然人都来了,你们就让他们帮忙搬家就可以了,我们也要服从大局嘛。
郭老师说,大局?国家的大局我二话不说绝对的服从。但是他们对欺骗国家赔偿款的事情不闻不问,我作为党员,我看不下去,今天他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要拆房子可以,从我身上踩过去!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1 23:00:00 +0800 CST  
这时,人群里响起了一声阴沉沉的声音,郭老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我们一看,从人群里钻出一个人,眼露凶光,脸上一道刀疤特别显眼。
王瑞说,我说兄弟,我们好好劝老师,你就不要在旁边搭话了吧。
刀疤不管这些,径直走过来,斜着眼看了看我们,说,我们负责拆迁,每天人员的工资各种开销不少,拖一天我们就损失一天的钱,你来赔?
郭老师说,赔什么?政府的拆迁关你们什么事?
刀疤说,政府人不够,我们协助一下,就是怕有你这样的人不愿意拆!
郭老师说,我愿不愿意那是跟政府的事,与你何关!我今天倒想问问你,你家的房子骗了政府的钱,你反而来拆我的房子,世上有这样的道理?还有没有我王法?
刀疤一听,嘿嘿一笑说,老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以前教过我,我尊称你一声老师,但是你今天要抗拆,我就管不了你是不是老师了!
郭老师说,你别转移话题,我抗拆是有原因的,你不要反打一耙,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说你家是怎么偷盖楼层骗国家拆迁款的!
刀疤不说话了,而是退回人群中,对他几个手下说,既然有人抗拆,根据政府文件,我们协助政府帮她搬家吧!
郭老师上前一步,对着人群说,你们敢!
人群里没有人说话,那几个政府的工作人员眼光早就飘向了远处,来的城管和警察也默不作声。
这时刀疤又恶狠狠地说话了,老子给你们吃穿,一个老婆婆就把你们吓着了,给老子拆!
说完,人群一阵涌动,几个满胳膊纹身的人挤了进来,想强行把我们拉开!
突然,人群外响起了一个声音,给我住手!
我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汪洋!
刀疤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赶紧迎了上去,说,汪副总,您怎么来了?
汪洋说,我来看我丈母娘的房子怎么被你们拆的啊。
刀疤一听,怔了一下,赶紧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我还真不知道郭老师是您的丈母娘啊。
汪洋说,即便不是我丈母娘,你们也不该这样干吧。
刀疤说,汪副总您是不知道啊,我们也要讲成本,这老婆子跟我们耗一天,就是一天的支出,影响了整个拆迁工作,谁都不好交代啊!
汪洋说,你的意思是不管谁的房子,你们都是必须要拆的了?
刀疤说,是啊,我们公司跟政府签了合同,您不是不知道,再说赵总明确说过,工期是第一位的,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按照工期执行啊。
汪洋说,少拿赵总压我。
刀疤说,我不是拿赵总压你,我只是说赵总的意思。
汪洋听完不再说话,而是走了过来,对郭老师说,妈,咱们这家必须得搬啊。
郭老师马着脸说,谁是你妈,别叫这么亲热,汪总经理你这么叫我会折我寿的。
汪洋说,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和吴娟的事那是自己的家事,但今天这拆迁你要抗拆那就是大事了!
郭老师说,除死无大事!政府不给我答复,不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他们那一家骗了拆迁款的事,我是死也不会搬走的!
汪洋见劝不了,赶紧对我们说,你们劝劝老人家,这事我想帮,帮不了啊。
我问,刀疤不是叫你汪副总嘛,他不听你的?
汪洋小声说,我是副总,但我是负责建筑销售的,他不归我管,而且这是赵总亲自发话了的事,谁也没法阻止。
我说,你们什么关系我搞不懂,我也不想搞懂,但是你们一群人围着两个女人要强拆人家的房子,这个道理我很想搞懂,到底为什么?
正在和汪洋理论的时候,旁边的工作人员说话了,你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哈,这里警察也在,要是阻止执法他们可以把你们抓起来。
郭老师一看,就是那天在政府门口碰到的所谓的领导,气就不打一处来,说,那边骗钱的你们装着看不见,专门来欺负我们?
那人不搭理,转头对警察的一个头耳语一番,我看那警察面露难色,但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这时,那个人说话了,我现在以拆迁指挥部的名义命令你们搬出来,如果抗拆,我们会采取强制手段!
几个警察围了过来,我看到周玲也围了过来,我说,你要干嘛?
周玲说,我在执行公务,如果你们不配合政府的行为,我也只能对你们采取强制措施了。
我问她,这是政府的行为,还是那个人的个人行为?
她说,我管不了这些,但是所长让我们怎么做就得怎么做啊。
我问她,难道你就不管青红皂白不论是非?
她说,这明显的抗拆还用什么问?
正当我跟周玲对话的时候,那几个警察已经靠近了我们,看样子今天有可能动手了。
这时汪洋说话了,各位先冷静一下。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11:37:00 +0800 CST  
说完,他把那个人和刀疤拉去一边,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没过一会,那人就召集人散了。
看到人散了,警察也走了,临走时周玲跟我说,你们干嘛这么执迷不悟呢?拆迁分房分钱,也是建开发区的需要啊,你们不积极支持配合,干嘛还抗拆。
我说,凡事在没有了解真实情况就妄下定论这不是一名警察该做的事。
她瞪了我一眼就跟着队伍走了。
汪洋走过来说,我刚才跟他们说了,给我们缓一天,明天必须搬走,我已经尽我所能了。
郭老师说,不劳烦你汪副总费心。
汪洋知道郭老师不感冒他,也没在意,继续跟我们说,刀疤他们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你们不要跟他对着干,老老实实搬走让他们拆了就是,以后还有新房子住,还有钱拿,多好的事,你们劝劝郭老师吧。
说完,他就走了,也没有和吴娟说一句话。
回到屋里,我和王瑞王倩怎么劝都没有用,吴娟急得都快哭了,突然我想到一个主意,我说,要不,我们寻求新闻媒体的帮助,如果上了报纸,他们估计不会这么猖狂。
王瑞说,这也是个办法,但没有认识的人啊。
我说,我以前认识一个社会新闻版的记者,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来采访。
王瑞说,试试再说吧。
于是我赶紧翻我的包,从里面一个角落拿出那张皱巴巴的名片,还是我去捐款时她给我的,我拨通了电话,是那个李洁记者接的,我简要的把这边的情况给她说了一下,她也是很感兴趣,说,明天就过来采访,我一再提醒她早点过来,因为我担心明天拆迁队来了,郭老师还不答应的话,会出什么乱子。
我们知道,郭老师现在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只能想想别的办法,吴娟是根本没有了主意,只盼着我们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想了半天,除了给记者联系了,其他办法都想不到。
于是我们约好,明天一大早就郭老师家集合,到时不管对方怎么拆,我们先保护这母女俩安全要紧,房子没了可以重建,郭老师这么大岁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了。
回到家里我父母问了今天的事情,我也说了,他们紧张得不得了,说,别招惹那刀疤,那是亡命徒,你挡他的财路,他不会给你生路的。
我说,现在都什么时候,黑社会吗?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他敢吗?
我母亲说,你跟土匪强盗讲道理,他们听吗?
我说,土匪强盗那是旧社会,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现在还有警察呢?
我母亲说,别说警察,今天又有警察来我们家了吧,隔壁邻居都说了,警察都来过我们家好几次了,我们就是平民百姓,少惹麻烦,别让警察还找上家来。
一听我母亲说到这里,我也开始怪那个周玲没事就来我家,说来就来,只好摇摇头,我知道跟他们解释越多,他们越会唠叨得更多,为了图清静,我跟他们说我回屋收拾东西了,因为过两天我们也要搬走了。
把东西都收拾齐整了,我专门找了个箱子放铜镜和古书,心里想到,这屋里就这个箱子最值钱了,其他这些东西随便收拾收拾就可以了,即便丢了也不值钱不心疼。
收拾了好久觉得差不多了,才去洗澡睡觉。
躺倒床上,一想到郭老师今天的事情就觉得一阵的烦躁,又一会想到周玲今天还想把我抓走又是一阵的烦躁,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突然间,家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心里一惊,不会有什么事吧,难道是王瑞来找,我听到我母亲应了门,穿着拖鞋去开了门,还没等我母亲说什么,那人就直接冲进了我屋里,打开灯,我一看,周玲。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12:24:00 +0800 CST  
她穿着制服,气喘吁吁地说,快,快,赶紧跟我走。
我看她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说,怎么了?
她说,郭老师。
我一听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胡乱抓了几件衣服就出门,我母亲还没搞清楚情况,还在问,警察同志怎么了?我儿子怎么了?你半夜来抓人。
我也顾不上多说,只跟我母亲说了一句,没事,我一会回来。
跟着周玲跑出家门口,我手机就响了,不用说,王瑞打来的,我赶紧接了电话,说,怎么了,郭老师怎么了。
王瑞那边也十分紧张的说,我也不知道,娟姐给我打的电话,一直哭,也没说清楚。
我边打电话边往郭老师家走,周玲拉住了我,我问她,怎么了,不去郭老师家嘛,我认路。
周玲说,不,去医院。
我一听,懵了,顿时觉得情况很不妙,赶紧对电话那头的王瑞说,来我家接我,别去郭老师家了,接了我去医院,赶快。
挂了电话不到三分钟就看到王瑞的车开了过来,我一看王倩睡着件睡衣在车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周玲就钻进了后座。
王瑞说,什么医院?
周玲说,XX医院。
于是我们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路上周玲才告诉了我们事情经过。
本来周玲他们回去了就觉得这事先过去了,结果刀疤一群人趁着晚上的时候,直接带着挖掘机就开到了郭老师家门口,郭老师和吴娟都躺下了,听到外面轰轰的声音,出门一看,院子的围墙已经被推倒了,郭老师赶紧冲出去制止,吴娟也马上打了电话报警。
那群人根本不管郭老师怎么制止,仍然自顾自的推着墙,眼看墙也倒了,那群人就直接奔着房子来了,吴娟当时就吓傻了,一群人连拖带拽的把郭老师和吴娟拖了出来,挖掘机就开足了马达轰隆隆的开始拆房子了。
郭老师嗓子都哭哑了喊哑了,没有人听她的,只看到院子外的刀疤叼着烟笑嘻嘻的看着房子被推倒,突然郭老师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挣脱开了押着她的两个人,直接就奔自己屋里去了,伸手挡住了挖掘机,挖掘机驾驶员一看下面有人就愣住了,不敢动了,这时刀疤冲上挖掘机对着驾驶员喊,给老子挖,老子不信她不让开!
驾驶员说,大哥,不行啊,下面是个人啊!
刀疤说,给老子挖,死了我负责,你就给老子往死里挖!
驾驶员哪敢继续操作啊,哪怕刀疤扇了他两耳光他也不敢再挖,这时,刀疤自己直接用手按下了操作杆,轰隆一声,整个房子彻底推倒了,郭老师活活的被房子埋了起来。
吴娟看到了一声惊叫,妈!就一下子晕死过去。
这时,周玲他们赶到了,但为时已晚。
一群人拆墙搬砖搞了半天,才把郭老师从房屋的废墟中抬了出来,来不及叫120了,警察赶紧把郭老师抬上警车直接往医院送。周玲也趁机过来叫我,吴娟自己醒了以后就给王瑞打电话,已经乱了方寸的她只知道哭,哪里说得清楚。
听到这里,王倩早已呜呜的哭了起来,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王瑞大口喘着粗气,我知道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好好的开车。
过了好久,我在车里吼了一声,我日他先人!!!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12:52:00 +0800 CST  
二十七 诽谤


老师一词最初指年老资深的学者, 如《史记》所说,“齐襄王时,而荀卿最为老师。”后来把教学生的人也称为老师,如元好问《示侄孙伯安》一诗,伯安入小学,颖悟非凡儿,属句有夙性,说字惊老师。我国有悠久的尊师重道的传统,古代就有人有三尊,君、父、师的说法。
《师说》中,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在我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师”总是受人尊敬,被人爱戴的。老师,可以是先生,是园丁,是慈母,是蜡烛,是春蚕,是春雨,是人梯,是孺子牛。
无论有再多赞美的话都不够平息我的心情,因为郭老师走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走了。我还想起下午的时候,她送我们出门的样子,还记得她慈祥的目光,但没想到再次见到郭老师时她的脸已经被白布蒙上,我们跟她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吴娟早就哭成了泪人,我和王瑞王倩也是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周玲则是在跟医生了解情况。
医生说,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了,让我们赶紧准备后事吧,还建议我们最好不要看,免得更伤心,周玲明白医生的意思,整间房子倒塌下来压住的人,肯定那种惨状不好形容,王瑞赶紧过去跟医生商量了一下找个化妆的高手来帮忙给郭老师化个妆,医生说尽量吧,就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得到消息的汪洋连夜赶来了医院,一进门就跪倒在门口,吴娟见状冲过去就是一耳光,对着汪洋骂道,你们这群杀人凶手!汪洋没有辩解,只是默默地跪在那里。
周玲过来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要节哀。
王瑞愤怒地说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死的是你的亲人朋友,是你的老师,你还能这么淡定!
周玲说,我现在不是跟你们吵架的,刚才已经接到通知了,开挖掘机的驾驶员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王倩旁边说道,你们抓一个驾驶员做什么,明明是刀疤干的,你们不去找刀疤,抓一个驾驶员。
周玲说,该抓谁我们自己清楚,你们就别掺合这些事情了,你说该抓刀疤,证据呢?我们警察办案讲的是证据,不是听你们说该抓谁就抓谁!
我知道,郭老师出事以后,大家都是一团糟,心情都极度的不好,说话更是带着怨气,也不想多说什么,只好对周玲,说,谢谢你,你忙你的吧,这里不用你操心了。
周玲也知道再跟我们说下去也不会有有什么听到我们说什么好话,于是她自己就先走了。
剩下我们几个,还有一直跪在地上的汪洋,一时间大家的都没了言语。
还是吴娟先开口,说,等人来给我妈画好了妆,我们就回去吧。
王倩说,姐姐,你家房子都成了废墟了,还能回哪去?
王娟呆呆地说,哪怕就剩一块砖,那也是我家,我也要带我妈回去。
汪洋这时说话了,娟,你们别回去了,就在这里把丧事办了吧,你们的斗不过刀疤的。
王瑞也来气了,说,什么叫斗不过,我们就没想和别人斗,是他咄咄逼人,你昨天说了今天上午才来拆的,为什么半夜就跑来拆?难道不知道家里有人?
汪洋无可奈何地说,娟她们家是第一家,没有一个好的开头,接下去的拆迁难度就更大,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清楚这里面牵扯的利益。
王倩说,什么利益?再大的利益比人命重要?
汪洋说,你以为刀疤敢这么做,真是他自己的主意?这背后有太多人的利益,而这些人,我惹不起,你们也惹不起。
吴娟说,我妈常说,共产党的天下,怎么容得下你们胡作非为!
汪洋说,是这样一个道理,但背后的人,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有多大的能力,我劝你们到此结束吧。
王瑞说,人死了,你就让我们到此结束?
汪洋说,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吴娟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汪洋,说,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以为你是因为孩子跟我离婚,以为你只是鬼迷心窍,你做人做事至于还能分清是非黑白,现在的你根本就不配做人,我妈还躺在那里,你要我们就这样算了?谁来赔我妈?谁来赔这条命!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汪洋悻悻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说了一句,你们好自为之,我是为你们好才过来告诉你们的,千万别再干傻事了,刀疤你们惹不起,刀疤身后的人你们更惹不起!
我们已经不管他说的这些话了,只是想着郭老师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和我们阴阳两隔,心里想被剜了一块肉一样疼。
天亮了,我们都留在医院,这时昨天联系的记者给我打电话了,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李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她带着一个摄像记者来到了医院,吴娟把昨晚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李洁边记边气愤的说,这简直就是谋杀!
记完吴娟的话,李洁对我说,这样,我们再去现场看看,拍些照。
于是王瑞让王倩在医院陪着吴娟,也等等化妆的师傅过来,我跟他一起和李洁回镇上,顺便也给家里报个平安。
我们一行四人回到了镇上,来到郭老师家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片废墟了,隔壁的房子也已经推倒了,只听到挖掘机轰隆隆的声音正在施工,我分明地看到郭老师亲手挂上去的国旗被扯落到院子里,上面布满了脚印。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15:10:00 +0800 CST  
李洁带着摄像记者在废墟拍照,这时有人过来了,我一看,这不就是上次打教练的徐亮嘛。
徐亮走过来,恶狠狠地对李洁说,你们干撒子?哪个喊你们在这点拍照的?
李洁说,我们是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我是来采访这次拆迁死人的事情的。
徐亮没好气的说,我怪你是什么者,反正这里不准拍照,你们赶紧给我滚!
李洁反问他说,那你是什么人?你是政府的人还是警察还是什么,可以随意阻止我的采访?
徐亮说,老子是拆迁指挥部的,没经过上面领导同意你们不准在这里拍照,赶紧滚赶紧滚!
李洁说,请注意你说话的方式和语气,我们这里都有录音录像,你是拆迁指挥部的就代表着政府的形象,你要注意哦。
以为这样能唬住徐亮,谁吃徐亮不吃这一套,他说,随便你录,老子不得怕,现在我要你们马上给老子滚出来,不准在这里拍照!
说完,他就叫身边的人上来拉李洁和摄像记者,李洁这时说,你们再阻止我正常采访,我可要报警啊。
徐亮哪管这些,说,你报警报松都可以,随便你,现在你们不滚出来后果自负!
那几个人就直接上前抓扯着,我跟王瑞见状也过去帮忙,李洁趁机打电话报警。
没一会,警察来了,我一看,又是周玲他们,周玲一看又是我们,也觉得麻烦,走过来跟我说,怎么又是你?
我说,我还想问怎么又是你呢?
周玲说,这是我们的辖区,你们报警不就是我们来嘛。说吧,怎么回事?
李洁这时走过去说,警察同志,我是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我们来采访拍摄昨晚在这里发生的拆迁死人的事情,这群人无故阻挠我们采访,还要动手打我们。
周玲说,等我们老同志问清楚情况再说吧。
我一看,来的几个警察,有一个岁数大一点的正在边上和徐亮说些啥,徐亮给他点上了一支烟,两个人在耳语了半天,一会,那个警察过来了,说,你们都走吧,这里不允许采访。
李洁说,我正还要采访您呢,昨晚你们不是接到报警来这里处置吗?能告诉我什么情况吗?
那警察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说,我没有资格接受你们的采访,你们要采访去找我们的上级领导,我们只是按指示办事。
李洁说,你们按指示办事就可以不论是非是吗?
警察说,你不要套我的话,没得用,现在喊你们走,你们走了就是。
李洁说,要是我不走呢?
警察说,那我们只有采取强制措施了,你们干扰拆迁工作,干扰我们正常执法。
说完,几个人围了过来,我看了一眼,周玲,这次她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
那个警察说,周玲你做撒子,你负责带女记者回去。
这时李洁叫了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我们是记者!
但是没有用,几个警察把我们四个都带上了车,临走的时候徐亮还跟那个警察有说有笑。
在车上,我问周玲,你们昨天看到了那些拆迁指挥部做的恶事,现在你们反而助纣为虐,你们是警察,不是帮凶!
其他警察不说话,周玲说,我们在执行命令。
我说,你执行命令就毫无原则?你眼睛就瞎得看不清黑白?
周玲说,你不要跟我讲这些,上次开会就专门说了谁阻挠拆迁工作的正常进行,我们就有权力采取措施。
多说无益,李洁坐在车里无论怎么跟他们理论都无济于事,这时我跟王瑞说了起来,你知道枪口抬高一厘米的故事吗?
王瑞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说,现在你还有心情讲故事?
我不管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1992年2月,柏林墙倒塌两年后,当年守墙的一个士兵亨里奇被告上了法庭。1989年2月的一天傍晚,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东德士兵亨里奇守卫在柏林墙东德的一边。
因为常有东德人翻越柏林墙偷越到西德去,亨里奇很警惕。突然,他发发现有一个人乘着雨雾,鬼鬼祟祟地攀爬到柏林墙上,企图逃到西德去,亨里奇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枪,瞄准那个人勾动了板机。
“砰”的一声枪响,22岁的东德青年格夫洛伊被守卫士兵亨里奇击毙。为此,亨里奇受到了上司的嘉奖。
没想到,仅仅过了几个月,1989年底,柏林墙被推翻,东西德回归统一,亨里奇遭到格夫洛伊家人的起诉,要求追究亨里奇的法律责任。
在法庭上,亨里奇的辩护律师称,亨里奇作为一名守墙士兵,是在执行命令,作为一名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他别无选择。亨里奇在执勤时,发现格夫洛伊企图翻墙偷越国境,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开枪射击。如果要说有罪,罪也不在他。 听了辩护律师的辩护,人们似乎默认亨里奇是无罪的,因为他是一名军人,他这是在执行命令,他别无选择。
可是,面色严峻的法官义正词严地反驳道,作为军人,不执行上级命令是有罪的,这一点无可置疑。但在这里,我想提醒大家注意的是,请不要忽视这样一个细节,作为一名军人,打不准也是无罪的。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当你发现有人翻墙越境时,此时此刻,你在举枪瞄准射击时,有把枪口抬高一厘米的权利,这是你应主动承担的良心义务!
那一刻,世界仿佛凝固了。
法官饱含深情地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法律之外,还有良知。当法律和良知冲突之时,良知是最高的行为准则,而不是法律。尊重生命,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
最终,法庭以士兵亨里奇蓄意射杀格夫洛伊的罪名,判处他有期徒刑三年半,且不予假释。
抬高一厘米,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良知,无人能剥夺你。这是人性的光辉。
听我讲完这个故事,李洁在旁边拍手叫了声,好,说得太好了,现在有的人有的执法者除了知道执行命令,就不知道还有良知这个东西!
看着我们的几个警察默不作声,我知道他们听到了,但至于他们听到以后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派出所,李洁和摄像记者被带去单独接受盘问,我跟王瑞在值班室等着,周玲走过来递给我们两瓶水,我们没接,周玲知道我们心里有股气,也缓和了语气说,刚才你讲的故事是不是说我没人性?
我说,不敢。
周玲说,我是一名警察,维持治安,服从命令,这是我份内的事情,穿着这身警服我就不是普通人。
我反驳道,不管是不是普通人,首先我们都是人。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16:46:00 +0800 CST  
周玲说,我知道你现在有想法,但是我们都是按程序来的,没有错。
我说,昨晚他们拆迁把郭老师活活砸死也是按程序来的,也是没有错了?
周玲说,挖掘机驾驶员已经被控制住了啊,凡事都是一步步来程序来。
王瑞说,你觉得一个跟郭老师素昧谋面,前日无怨,近日无仇,拿着几千块工资的挖掘机驾驶员,会故意把郭老师活活砸死?
周玲说,我们也正在询问了解情况啊。
我说,人家记者就是来了解情况的,但是你们却不让他们了解情况。
周玲有点生气了,说,我要跟你说多少遍,我是执行者,不是决策者,我只是服从命令。
我说,你觉得你们刚才执行命令没有一点问题?记者来采访来了解,你们那个老同志跟拆迁一方的有说有笑,在我这个不了解情况的外人看来,里面肯定有情况。
周玲说,我是新来的来实习的,他们这些老同志什么个情况我也不清楚啊。
我说,既然你不清楚就不要妄下定论。
正当我们辩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李洁报社的领导过来了,一进门就找值班民警了解了情况,不一会,他就领着李洁他们出来了。
那个领导一见到我就赶紧跟我们握手,说,你们好,我是XXX报的副社长叶飞,很感谢你们提供的这个新闻线索,回去后我们马上就整理发报。
我心中一阵激动,说,感谢领导,我们也希望借助媒体的力量把这件事公诸于众,还我们老师一个公道。
叶飞说,这是自然,国家在不断发展,面临的问题也很多,比如这拆迁就是,各种各样的乱象层出不穷,如果有效地制止,这不仅仅是各级政府的事,也是我们作为新闻人的义务,客观直接的反映事实,才能监督政府更好的履行智能。
听完叶飞副社长这一番,我和王瑞都感到这次郭老师的事情一定能够沉冤得雪。
作为在重庆还是算有影响力的报纸,如果能够把事情登出来,那么这件事就有更多的人关注,甚至上面的领导说不定也会看到过问,想到这里,我和王瑞都紧紧握住了叶副社长的手,说,谢谢领导,我们代表郭老师一家感谢你。
叶副社长拍了拍我们的肩膀说,年轻人,现在这个社会就需要你们这种精神,也需要你们监督我们政府的行为,这样互相监督互相制约,才会让那些违法乱纪的人不敢作乱!
周玲也在旁边叫好,说,都说记者是无冕之王,你们确实无愧于这个称号哈。
叶副社长谦虚的说,不敢当不敢当啊,现在我就带我们社的这两位记者回去,今天给你们添了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李洁他们俩也跟我们道了个别,我和王瑞自然又是千恩万谢。
既然记者出马,报纸也要登这件事了,我们心里石头就落下了,赶紧往医院跑。
到了医院,郭老师的亲戚朋友都赶来了,更多的是以前的学生,大家纷纷落泪,为郭老师的遭遇感到痛心,我跟王瑞一看,找的化妆师傅确实不错,基本上看不到昨晚的惨象。
吴娟此时已经是哭累了,瘫坐在那里,谁去劝都劝不起来,也只能由她这样了,反而是其他的亲戚和一些同事在商量怎么办后事。
有人建议就在附近找个灵堂办,这时吴娟说话了,不行,我妈死得这么冤枉,我要带她回去,就在我家办!我要让那帮凶手看到!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17:46:00 +0800 CST  
王瑞过去告诉吴娟,明天报纸就会登出来,不用担心,到时那帮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吴娟感激地看着我们,我们也点点头,此时此刻不要过多的语言,我们就了解彼此心中的感受。
当晚,一大帮子人就张罗着把郭老师的遗体送回了镇上,办丧事的班子也都到齐了,就等着第二天搭好灵棚办丧事。
我一晚上没睡,回到家里想洗个澡,就被我父母叫住一番的教育,无非是让他们担惊受怕,要我少管闲事。
本来我就听听就算了,但他们唠叨个没完,我也一下子来气了,说,你们就晓得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终于晓得当年为撒子日本人来能够屠杀三十万南京人了,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只要枪口不对着自己,就任由别人烧杀劫掠,真正当枪口对着你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帮你反抗了!
我父亲说,大道理我比你懂得多,郭老师这事本来就很复杂,没得深厚的背景谁敢把一个活人活活砸死?你敢迈?
我说,那又如何,他们的暴行明天就会在报纸上登出来,到时怕的不应该是我们,而是他们,而是那帮不作为的政府工作人员,而是刀疤这样的人渣。
我父亲见劝我不住,也不想和我争论了,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一夜无话,只是想到郭老师我就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一早我就穿戴整齐,来到了郭老师家里的那片废墟,灵堂在院子里已经搭起来了,两边道路也把砖块石头都清理了一下,虽然四周都是废墟,但看上去还是像个办丧事的样子。
王瑞这时也到了,我们都不说话,过去对着郭老师的灵像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吴娟给我们戴上了白纱。
这时王倩急匆匆的过来了,说,你们看!
我看到她手里拿的报纸,一阵的激动,赶紧打开来看,标题赫然写着,六旬老太不满赔偿金额抗拆意外身亡。
顿时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我把报道看完了,大意是郭老师由于不满拆迁赔偿的金额,多次上访,要挟政府多赔钱,拆迁指挥部工作人员多次做工作无效,为了不激化矛盾,先拆其他家的,由于郭老师不顾工作人员的劝阻,执意留在拆迁房屋,加上房屋年久失修,发生了意外,郭老师被砸身亡。
王瑞看了以后,叫到,这不是诽谤是什么?暴利拆迁杀了人,现在反而变成了郭老师要挟政府了。
此时此刻我已不想多说,想着昨天那个姓叶的副社长告诉我们的,再看看今天报纸,我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20:27:00 +0800 CST  
二十八 火葬

我正准备打电话给李洁的时候,手机已经响了,我一看,李洁打过来的,我接了电话正准备质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李洁已经开口先说了,对不起,我已经辞职不干了,这篇报道不是我写的,请你相信我 ,我是想帮助你们,但我只是一个小记者,写了能不能发我做不了主。
我说,我明白,这几天的事情我现在基本上明白了,我理解你,我也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听到我如此淡定的语气,电话那头的李洁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警察,报社,拆迁指挥部的,都是串通好了的,不管我们怎么去努力,怎么去抗争,别人总会抢先一步,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恐惧,这不是刀疤这样的人能办得到的,也不是他那种智商能做得出来的。
正在想这事的时候,周玲又来了,准确的说是周玲他们一群警察来了,还有好些政府的工作人员。
来到灵堂为首的说,你们未经允许就在这里私设灵堂,现在按照规定要拆了灵堂。
吴娟一听就炸开了,说,你们不要太过分,人活着你们不放过,人死了你们还不放过。
这时有个人说,你怎么跟领导说话呢?
为首那个说,你不要跟我生气,我们是按规定来办事的,上次郭老师来政府闹,我就提醒了她凡事按照规矩来,不听,你看,这报纸都登出来了,她意外死亡我们也是很悲痛的,但是不能影响拆迁工作的开展,个人还是要服从大局的。
王倩说,钱副镇长,你说话可要负责任,什么叫个人服从大局,难道人死了再自己家办丧事也影响你的大局?
这时我才知道那个人就是镇上的副镇长,姓钱,不知道是哪里调过来的,一来就当了副镇长,上次郭老师去政府反映问题也是他处理的,也是他打电话叫的校长去,他也是这边拆迁指挥部的实际负责人。
王倩父亲在国土上班,也跟政府这些有点接触,所以王倩也认得到钱副镇长,看他说话大言不惭,实在忍不住就顶了回去。
那个钱副镇长看到王倩当面顶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强压着怒火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一天天不知道好好工作,来凑撒子热闹嘛,散了散了哈。
说完就让来吊唁的人都散开回去,几个工作人员过去叫丧事班子的人把灵堂撤了,那些人平时都要混饭吃,知道跟政府的人对着干没有好果子,于是只好跟吴娟不住的道歉说,实在对不起,钱我们不收了,我们现在就撤了。
不管吴娟怎么苦苦哀求,那些人还是自顾自的收拾起灵堂来。见我们几个站在那里不走,钱副镇长跟几个警察说,把我们赶走,警察围了过来,唯独周玲没动,也就是她一个女警,其他警察觉得没有女警过来协助,这吴娟王倩也不好弄,于是叫她过来帮忙。
周玲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年长的一个警察说,周玲你没听到迈,喊你过来帮忙,把这几个扰乱社会治安的人弄走!
周玲说,他们只是过来拜祭自己横死的老师,怎么就叫扰乱社会治安呢?
年长的警察说,我说他们扰乱就扰乱了,赶紧过来,这个死 了人也是跟政府对着干,威胁政府才横死的,报纸上都登了的!
周玲说,昨天我亲耳听到那个副社长说要报道这个事情,但报道出来的都是假的。
年长的警察说,假不假不是你来定的,领导说是怎样就是怎样!
周玲说,领导也得按法律来办事吧,我们是法制国家。
年长的警察有点生气了,说,现在不是跟你讨论法制的时候,领导安排了去做就是了。
周玲说,要是领导做的和法律相违背呢?到底是领导大还是法律大?
年长的警察彻底怒了,说,你说谁大?
周玲说,当然是宪法最大!
年长的警察彻底被激怒了,口无遮拦地说,放屁!什么这法那法,也别跟我提什么宪法,在我眼里最大的法是领导的看法!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21:31:00 +0800 CST  
周玲听完,一脸绝望地说,我以前想当一名好警察,想维护治安打击犯罪,维护法律的尊严,没想到你们居然一直以人治来代替法制,这个警察我不干了!
说完,她把帽子一扔,转身就出了灵堂。
留下其他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年长的警察说,别管她了,回去再收拾她,现在把他们几个弄走。
那几个警察一看,实在没有办法,就跟着上来把我们几个架了出去,王瑞还想反抗,我对王瑞说,由他们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吴娟死死趴在郭老师的冰棺上,但也架不住两三个人拉扯,直接也架了出来,随后那个钱副镇长说,根据相关政策,我们政府出面安排死者遗体的火化,你们等通知吧。
说完,几个人把冰棺扛了出去装上了火葬场的车,扬长而去。
周围来吊唁的人,看热闹的人都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破口大骂,你们要遭报应的!
共产党没有你们这样当官的!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钱副镇长毫不在意这些群众的叫骂,在几个警察的护送下离开了。
这时王瑞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说,你他妈杵在那干嘛,一句话不说!
我说,你以为我不想做什么?你告诉我能做什么?他们有枪,他们昨晚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害死了郭老师,今天你要敢反抗就可以毙了你,然后报纸上又可以写,你抢夺警察的枪支,他们合法自卫,或者是你暴力抗法,他们实在无奈才开枪打了你。
王瑞这时不说话了,我继续说,你还需要我给你找理由吗?我可以给你找一千条枪毙你的理由,你能怎样!
王倩说,你们都别吵了,接下来怎么办?
王瑞见我稍微消了气,说,你说吧,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王倩留下来照顾娟姐,千万别让娟姐做过激的事情,现在这个事情的发展程度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也没有办法控制,事情一步一步来,我们先跟着去火葬场,他们要强行火化老师,至少我们也要拿到老师的骨灰啊。
王瑞说,先这么办吧,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于是我们俩上了车,离开了这个乱糟糟的地方,在车上王瑞跟我说,刚才我是实在气不过。
我说,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斗不过的,要斗我们也要找对方式方法,刚才你要是敢跟警察起冲突,他们就有一万个理由置你于死地,你没看出来吗?那个岁数大的警察跟副镇长一伙的,我甚至怀疑他们跟刀疤也是一伙的。
王瑞说,以前只是听闻刀疤背景深厚,没想到连政府当官和警察都他一伙。
我说,不对,刀疤你昨天看到了,他那种气魄最多是个马仔,他也没有能力让报纸也胡编乱造,我感觉他身后有更大的背景。
王瑞说,那怎么办?
我说,你不是说刘易阳有关系嘛,你打电话问问他。
王瑞马上就给刘易阳打了电话,我听着免提,跟刘易阳简单说了一下情况,那边刘易阳一听,直接跟我们说,兄弟,凡事慢慢来,那个什么刀疤我不认识,但他们公司的赵总我是知道的,我劝你们现在别轻举妄动,等我从北京回来了再细说,你们现在千万别去惹他,切记切记!
听到这里,我跟王瑞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个刀疤就是个马仔,他身后的赵总才是关键人物,但我们都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啊。
王瑞说,我在重庆混这么多年,说得不好听,所谓的黑道白道有名气的我知道一些,但这个什么姓赵的我是没听说过啊。
自从郭老师的事情出了以后,我感觉自己遇事冷静多了,我说,你所谓的黑道白道,往往都是像刀疤这样的,你也看出来了,刀疤只是个马仔,所以不在意他的名声大小,他更希望他的名声大一些,但真正的老大往往隐藏得很深,越是不希望别人知道。
王瑞见我说得也有点道理,于是说,一会到了火葬场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呢?既然这么多人把遗体抢去火化,就不会给我们接触到的机会,我们只能在那里静观其变,希望到时他们能够让我们代表家属把骨灰领了,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他们把骨灰取了然后直接扔到吴娟面前,娟姐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王瑞说,是啊,自己的亲生母亲横死,连丧事都没办完,然后遗体就这样匆匆拉去火化,最后一群人渣还口口声声说政府善后了,把骨灰交给她,换我我估计也会疯掉。
我说,所以,我们跟着去,看他们会不会耍什么花招,到时也好有对策。
商量着就追到了火葬场的车,跟着前面的车缓慢前行,不一会就到了火葬场,我一看,火葬场旁边就是一个公墓,层峦叠嶂的山脉,密密麻麻的竖满了墓碑,我对王瑞说,这是个风水宝地啊,怪不得用来建公墓。
火葬场就在公墓旁边,也是为了方便安葬。我们的车跟着火葬场的车进了火葬场的院子,一进去我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王瑞把车停好,说,我以前没进来过,总感觉阴森森的。
我说,这是自然,这是阴阳相通最近的地方。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22:01:00 +0800 CST  
王瑞见那几个人把老师的遗体推了下来,就去登记了,问我,怎么办?我们跟进去吗?
我说,他们登记签字还要半天,不要急,你现在听我的,我要跟你讲讲火葬场的规矩。
王瑞说,有什么规矩?
我说,有了这些规矩才能保证我们顺利进来也能顺利出去,这本来就是很邪门的地方,你记住了。
首先,下车后我们先晒太阳,不晒太阳绝对不能进火化房;第二,把能产生静电和电波的东西不要带身上,比如说带绸子的衣服,还有手机这些;第三,不要碰猫狗牛蛇猪;第四,我们出去时不能带走任何一样属于这里的东西;第五,如果我们要去看老师火化,火化的时候,绝对不能说话;第六,火化炉,停尸间,不能带女人、小孩、老人进去。当然这第六条现在用不到我们身上。
王瑞问我,你都是从哪知道的这些啊?为什么有这些规矩呢?
我说,你现在是来跟我讨论火葬场规矩的吗?
王瑞说,我只是好奇,你跟我多说说话我也没这么害怕啊。
我说,本来这里就很邪门的地方,少问少说话,也是积口德了,你要是像今天那个钱副镇长一样说话咄咄逼人,小心会遭口上的报应。
王瑞说,那个人渣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说,是不是好人自有上天来判断,上天来惩罚,当务之急是看着老师的遗体火化,然后拿到骨灰送回去,你明白不?
王瑞说,我当然明白,说说而已,这里真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来一次都觉得不舒服,那天天在这里上班的人该怎么办啊?
看着他那么害怕,而且那些人在登记排队,还有一段时间,我就对王瑞说,那我给你讲一个这里上班的人故事吧。
王瑞好奇地说,什么故事,你说。
我说,火葬好像是从八十年代开始实行的,那时就有一个人到火葬场工作,专门负责登记来火化的人,一直干了二三十年都快退休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经常做一个基本相同的梦,半梦半醒中,看到一些人走进火葬场的大门。准确地说,他们是蹦进来的,类似于传说中的僵尸。有男有女,更多是年纪比较大的人。
奇怪的是,前一晚上他梦见多少人蹦进来,第二天就有多少人被送进来火葬。那个人发现这个秘密后,刚开始有些紧张。不过,时间一长,他也就渐渐麻木了。
有一天,这个人又梦见几个僵硬的人蹦进了火葬场的大门。他数了数,总共七个。最后一个人在月光下模模糊糊地朝窗子里的那个人笑了一下。
第二天,那个人又在登记室核对,直到下班之前,总共送进来六具尸体。
第一次出现差错,这让那个人紧张起来。他没有锁大门,继续等待。天傍黑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人,他真是蹦进来的,还朝那个人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然后就走过去了。那个人突然觉得最后进来的这个人特别熟悉,当他意识到这个人是谁时。脑袋“轰隆”一声……
王瑞看我不说了,急着问,怎么呢?然后呢?
我说,那个人突发脑溢血死在了登记室。
王瑞说,为什么?
我说,这你还不明白,最后进来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王瑞一下子被吓到了,使劲骂我,我操,你他妈别在这里讲这种故事啊,你想吓死我啊!
我说,我是想提醒你,在有的场所要有禁忌。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22:40:00 +0800 CST  
王瑞赶忙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你别吓我就是了。
我说,我没有必要吓你啊,在这里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王瑞一听,捂住了耳朵,说,大哥,你是我大哥,我不听了还不行?
我笑了笑,于是不再讲了,我知道他并不是怕死,人其实都不怕死,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选择自杀,人最害怕的应该是对未知世界的不确定性,最怕的是受到心理上的煎熬,所以往往看到很多犯人被拉去枪决,其实枪响的一刹那什么都不知道了,也感觉不到痛苦或者其他,往往最痛苦的就是走上刑场的时候,那时人的精神才真正处于崩溃的边缘,那时才是最可怕的。
我没有再跟王瑞讲故事了,而是指了指车外,几个人已经登记完,估摸着还有两三个轮次就排到老师了,于是我们俩偷偷下车,这时刚好有一位死者的家属来火化,我们混进了送行的人群中。
好在那几个人本来对我们俩没有什么印象,这群人也是来送行的,他们也嫌晦气,尽量不往这边看。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推着一具遗体,我看到是一位安详的老妇人,戴着一顶黑帽子,穿着一身黑衣服,连鞋子也是黑的,脚腕处绑着一根布条,这也是为了方便两只脚合拢。
这时,从一间房子里走出来一群人,我一看,原来是乐队,几个人拿着长笛小号的,吹奏着哀乐。那声音真的能够让人心碎。
随着哀乐,工作人员缓步地推着放置遗体的推车进了火葬场的大厅,老妇人的家属纷纷走到遗体边做最后的告别,一个个泣不成声,一个年纪稍大的妇女则是直接跪在了推车旁,哭喊着,妈妈,不要走啊!
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我听了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哀乐奏完,乐队回到自己房间,工作人员告诉家属说,家属就送到这里吧。
我知道,接下来意味着要进火化室了。我知道,下一个轮次就是老师的遗体了,老师没有亲属来送别,我们如果唐突的等在那里,那几个人肯定会把我们赶走,一不做二不休,我看到房间里有几件白大褂还有口罩,赶紧偷偷取了下来,让王瑞和我一起穿上。
王瑞惊讶地看着我,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既然这里不能随便说话,那我们一会就跟着推车的进去,他们最多以为是工作人员。
为了能够送老师最后一程,我们豁出去了。
等到那里的家属哭哭啼啼的出去以后,房间一下子空荡荡的,吱呀一声,一扇门打开了,推车的随后就往里走,我们两个淡定的跟在后面,那个工作人员奇怪的回头看了看我们俩,我俩朝他点点头,他也看不到我俩的脸,也记着在火化室不能说话的规矩,于是也没有说啥。
我们进了火化室,看到里面已经有个人在等着了,也是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他俩合力将遗体从推车上挪到火化炉口,慢慢地把遗体推了进去,我看到火化炉上有很多的气孔,知道一会高温火焰会从气孔喷出,他们随后就把那个炉口的门关紧。于是我拉着王瑞往后站了站。
听到一阵响动,我知道马上要开火了,砰的一声,我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些气孔开始喷出高温火焰了,但就在这时,我听到哐的一声巨响,吓了我一大跳,胆战心惊之际有听到连续的响声,我突然脑子里冒出一种想法,难道那人没死?!
但我知道现在高温火焰正在火化,打开火炉的门整个屋里的人都难逃劫难,慢慢的,那种砸火化炉的声音渐渐的变弱了,最后停止了。
我知道,他们也等一阵才能开火化炉的门,要等里面的白骨冷却,这时,那个推车子的工作人员开门走了出去。
没一会,他推着老师的遗体进来了,和刚才的程序一样,很快就讲老师送进了火化炉,然后又是一阵高温的火焰,但这次我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我眼里默默地流下了泪水,希望老师一路走好,教书育人一辈子,一定会到天堂,去到那极乐世界。
等工作人员再次出去的时候,我跟王瑞就跟着出去了,回到车上,我们俩长舒了一口气。
我说,再等一会,我们就去登记室那里取骨灰。
王瑞倒不关注这个问题,而是问我,刚才你没听到声音?
我说,听到了。
他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吗?
我说,我怀疑那是人没有死。
他说,怎么可能,要是没死干嘛不赶紧停了救人啊?
我说,这种事情火葬场肯定要保密,你想想,你的家属没死干净就被高温火焰活活烧死,你不把火葬场闹翻天?他们只能假装不知道,因为这个秘密除了死者和他们就永远没其他人知道。
他说,怎么会没死干净呢?
我说,这就是所谓的假死啊。有的人是植物人那种,神经没死,但是不能做正常的人类活动,第二个是假死,也就是说没有生命特征了,跟真死一样,但是受强烈刺激的情况下是可以活过来的,而第三种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这是医学范畴的问题,我所理解的就这么多。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2 23:16:00 +0800 CST  
二十九 风水

王瑞当着那几个人的面买了一个最贵的骨灰盒,那几个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有个人小声的说了一句,这一个盒子就可以买一台车了。
王瑞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安安稳稳的将郭老师的骨灰放进了盒子里,我也默不作声,我心里暗暗的发誓道,老师,我一定会替你讨个公道!
那几个人毕竟也是奉命行事,钱副镇长要求他们带着来火化,但并没有明确指示火化完以后的事情,我们也是打了个擦边球,没有和他们发生什么冲突就领到了骨灰。
毕竟都是一个镇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凡事也不能做得太绝,关键是做绝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让我们领了骨灰走了,他们最多回去汇报人已经火化了,家属来领了骨灰了,这样好交待,也没有麻烦。
我跟王瑞把骨灰送到了吴娟的家,既然镇上的老家已经被拆了,吴娟只好回到自己的市区的房子住,那是她和汪洋的房子,不过汪洋早就搬出去和小三同居去了,留下一个大别墅给吴娟住,王倩一直陪着吴娟,生怕吴娟有什么想不开,看到我们回来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就吴娟和王倩在,结果进去一转角就看到了周玲也在那里,我没好气的说,周警官,你是准备来抓谁呢?
周玲不以为意的说,我现在都休病假了还能抓谁?
我这才发现她早已经穿着一身便服,她走过来对我和王瑞说,不管你们以前怎么看我,但请相信,我是有良知的,我今天已经请假养病了,如果要我做那样的警察,我宁愿不做。
王瑞说,那你来是什么意思?
周玲说,我知道郭老师是好老师,是被冤枉成要挟政府要拆迁款的,我为我前几次的行为感到抱歉,希望你们原谅我,我也想来拜祭郭老师,也想跟吴娟说声对不起,我没有尽到我责任保护好你们。
我说,罢了,你一个小小的实习民警你能保护谁,这事不怪你。
这时,王瑞和我的电话同时响了,王瑞说是刘易阳打来的,我说你接你的,我接我的。
接了电话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大哥,是我。
我不用想就知道是小胖,虽然毕业就没有再见面,但是那四年他的声音已经牢牢印在我的脑海,这时一听到,顿时感到无比的亲切,我赶紧说,小胖,你终于想起我了。
小胖说,什么叫终于,以前想你没有用,见不到你,这下可以了,我到重庆出差,过两天就走,你有时间我们见个面。
我说,可以啊,但是今天我有事,改天吧。
小胖一听,知道我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不然肯定会立马去见他,好歹也在社会上经历过了,他也理解,于是说,行,大哥,我一会把我住的酒店发给你,你有时间了给我打电话到时我们聚聚。
挂了小胖的电话,我心里一阵的激动,但是一想到郭老师的事我心情立马又变得很差,这时王瑞说,刘易阳给我打电话了。
我问,什么情况?
他说,他还在北京有事,告诉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等他回来。
我说,就这样?
他说,刘易阳只是提醒我们,背后的水很深很深,任何事等他回来再从长计议。
我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既然刘易阳肯回来帮我们出主意,也只能这样了。
王倩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王瑞说,下一步就是好好安葬郭老师,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于是我们几个各自分工,王瑞联系墓地等等,我则负责在网上查查哪里的墓地风水好一些,王倩负责安慰吴娟,也防止吴娟出事,周玲就无所事事了。
见我们都不怎么搭理她,她就过来跟我一起看墓地,她问我,你懂风水?
我说,略懂。
她说,你小小年纪就懂这些?
我说,你小小年纪还是警察还敢乱抓人,我凭什么就不能懂?
她说,你能不能语气好一点跟我讲话?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以一种询问犯罪嫌疑人的语气跟我说话?
说完,她不说话,气鼓鼓在坐在旁边,我也不搭理它,在网页上搜索相关墓地的资料。
见我没理她,她自己坐不住了,又说,你搞得自己很专业一样,那你说说什么是风水,你怎么看墓地?
本来不想搭理她,但一想想她凭什么说我年纪轻轻就懂风水,于是把古书上那些相关的知识点说了出来。
我说,我说了你也不懂。
她说,你说了我不懂,除非你胡说。
我说,行吧,那我告诉你, 在晋代就有一个风水家郭璞说过,气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周玲打断我说,别拽文言文了,白话的,让我听懂。
我说,行,白话的,我说了你估计还是不懂,乘生气的理论,就是风水的中心主题。生气,说指的流走于土中,具有致福人、生旺人的一种能量。生气能够调和阴阳、生发万物。如果是住宅有了,活着的人则平安多福,如果是墓穴有了,墓主的子孙就会兴旺富贵。而所谓的风水学归根结底,就是在于教人识别并运用生气为人造福。
见周玲不说话了,我于是继续说,阴阳之气噫为风,升为云,斗为雷,降为雨,行平地中而为生气。生气是阴阳二气轮回周期中的一个环节,阴阳之气运行不息,不断变换成风、云、雷、雨及生气等表象。五行之生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当生气露出地面,升入空中,就变为风,风被吹散荡尽,因而无法利用。只有环绕吉地的层层山峦才能遮挡住风,只有缓缓的流水和湖泊等才能聚集生气。
所以墓地的风水与住宅风水大都道理相通,这就是风水之地通常是为群山环抱、流水环绕、主流支流交汇处的平地及阶地,并且人们在这个位置上选址建城、建村、建宅或建祖坟的原因。
而墓地的风水是遵循这样的道理,死者下葬后,真气会与穴气结合形成生气,通过阴阳交流成的途径,在冥冥中有影响、左右在世亲人的气运。阴阳两气,呼出来就成为风,升上天就成为云彩,降落下来就成了雨,在地下流行的就成为生气。生气在地下流行,生发时就能养育万物。人是父精母血的结晶体,所以人也是阴阳两气的结晶体。每个活着的人都有阴阳两气,死后肉体消失,阴阳两气却没有消失。活着的人,气聚凝在骨,人死骨未灭,所以人死气还活。所以下葬者,要找一个有生气的阴宅,让生气和不死的阴阳两气相结合来保护在世亲人。
周玲说,真有那么玄乎?
楼主 zhangwjhn  发布于 2016-11-23 13:45:00 +0800 CST  

楼主:zhangwjhn

字数:260126

发表时间:2016-11-10 10:11:5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2-24 11:58:39 +0800 CST

评论数:35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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