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的世界——出版名: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我犹疑了一下问:“那会儿你醒了吗?”

他:“真的醒了,而且是醒了没睁眼的时候,所以感觉异常的敏感,或者说,感觉带给我的信息异常明显?应该是吧。你小时候有没有过那种情况:该起床你还没起,但你似乎已经开始刷牙洗脸吃东西了,还出门了,然后冷不丁的清醒了——原来还没起!其实就是感觉已经先行了。”

我:“好像有过,不过我觉得是假想或者做梦……”

他:“不对不对,不一样的,肯定不一样的。那种真实程度超过假想和做梦了。第一年我只悟出感觉,不过那已经很好玩儿了。后面几年都自我封闭能到一星期左右,基本没问题。”

我:“闭关一星期?”

他:“啊?哈哈,是,是闭关一星期。不过,感觉之后的东西,更有趣。”说着他神秘的笑了。

我也笑着看着他。

他:“一般在‘闭关’4、5天之后,感觉也被淡化了,因为接触不到陌生的东西,之后的阶段,有可能会超越感觉。之所以说有可能,是我不能够确定在那之后是什么。所以我就先暂时的定义是精神的存在。感觉之后浮现出来的就是精神。当然我没意念移动了什么东西或者自己乱飘,但是隐约感受到精神的存在其实还是有意义的,具体是什么我很难表达清楚,说流行点儿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朴素点儿就是有了很多原来没有的认识。而且,我说的这个认识可以包括所有。例如我把记忆中的一切都翻腾出来挨个滤一遍就明白点儿了,看不透的事情看透了,想不清的事情想通了,钻牛角尖的状态和谐了……大概就是这样……那种状态会很有意思,那是一种信马由缰让精神驰骋的……嗯……怎么形容呢?就用状态?也许吧……那样到底多久我不清楚,也许十几个小时二十几个小时或者更多,时间概念淡薄了,这点特别的明显!”

我:“不能形容的更明白点儿吗?”

他:“嗯,根本说不明白,反正我大体上形容给你了。其实这次本来我计划两周的,没想到这么久……但是他们进来那会儿,我已经隐约觉得在精神后面还有什么了,那个更说不清了,真的是稍纵即逝。一下就觉得特神奇,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而且还有一点,可能也跟运动量小有关,处于自我精神状态的时候,一天就吃一点儿,不容易饿,哈哈,真的。”

我:“精神后面那个,你隐约觉得是什么。”

他:“不知道,我在想呢……那个,不好说……给我多点儿时间我可能能知道。不过,我的确明白好多了,其实达摩什么的高人面壁好多年也真有可能,而且不会觉得无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我:“没觉得,你说的很有意思。”

他:“真的?”

我坦然的看着他:“当然是真的。”

他又狡黠的笑了下:“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每次闭关我都刻意准备一个苹果作为‘重新回来’的开始。”

我:“苹果?是吃吗?”

他:“嗯,不过,最后吃。那才是苹果的味道呢!”

我:“苹果?什么味道?”

他陶醉的半眯着眼睛回味:“当我决定结束的时候,就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苹果,把苹果洗干净,看着果皮上的细小颗粒觉得很陌生,愣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咬下去……我猜大多数人不知道苹果的真正味道!我告诉你吧:用牙齿割开果皮的时候,那股原本淡淡的清新味道冲破一个临界点开始逐步在嘴里扩散开,味道逐渐变得浓郁。随着慢慢的嚼碎,果汁放肆的在舌尖上溅开,绝对野蛮又狂暴的掠过干枯的味蕾……果肉中的每一个细小颗粒都在争先恐后的开裂,释放出更多更多的苹果的味道。果皮果肉被切成很小的碎片在牙齿间游移,把味道就跟冲击一样传向嘴里中每一个角落……苹果的清香伴随着果汁滑向喉咙深处……天呐……刚刚被冲刷过的味蕾几乎是虔诚的向大脑传递这种信息……所有的感官,经过那些天的被遗忘后,由精神、感觉统驭着,伴随着一个苹果,卷土重来!啧啧,现在想起来我都会忍不住流口水。”

看着他溢于言表的激动真的勾起我对苹果的欲望了。

我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你试过别的水果吗?”

他又咽了下口水:“还没,我每次都想:下次试试别的!可事到临头又特馋苹果给我的那种刺激感……真的,说句特没出息的话:为了苹果你也得试试,两天就成。”

我已经被他的描述感染了:“然后呢?”

他愣了一下才从对苹果的思念里回过神来:“然后?哦,然后是一种找回自己的感觉,没有因为那些天的神游而打算放弃肉体,而是坚定的统驭肉体。那是真实到让我做什么都很踏实的感觉。是统一的,是清晰的。我觉得,被放逐的精神找回来了。”

那天回家的时候,我特地买了几个苹果,我把其中一个在桌子上摆了很久。那是用来质疑我自己的:我真的知道苹果的味道吗?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8-28 19:46:00 +0800 CST  

第十三篇《生化奴隶》

这是一个比较典型的病例。

他每天洗N次手,如果没人拦着他会洗N次澡,而且必须用各种杀菌的东西洗。不计代价的洗。就是说:对人有没有害不重要,先拿来用再说。跟他接触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咳嗽打喷嚏,否则他会跳开——不是夸张,是真的跳开,然后逃走。这点儿让我很头疼。最初以为严重的洁癖、强迫症,后来才知道,比那个复杂。


我:“你手已经严重脱皮了,不疼吗?”

他低头看了看:“有点儿。”

我:“那还拼命洗?你觉得很脏吗?”

他:“不是脏的问题。”

他看人的表情永远是严肃凝重,就没变过。

我:“那你想洗掉什么?”

他:“细菌。”

我:“你也看不到,而且不可能彻底洗掉的。”

他:“看不到才拼命洗的。”

我:“你知道自己是在拼命洗?”

他:“嗯。”

话题似乎僵住了,他只是很被动的回答,不想主动说明。我决定换个方式。

我:“你觉得我需要洗吗?”

他:“……你想洗的话,就洗。”

我:“嗯……不过,怎么洗呢?”

他皱眉更严重了:“你还好吧?洗手洗澡你不会?如果你不能自理的话,楼下有护理病区。”

我:“呃……我的意思是:我希望象你那样洗掉细菌。”

他依旧严肃的看着我:“洗不干净的,从出生到死,不可能洗干净的。”

我:“但是你……”

他:“我跟你的目的不一样。”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主动发言,为了是打断我……我觉得他很清醒,于是决定问得更直接些。

我:“你洗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洗掉细菌。”

完,又回来了,这让我很郁闷。就在我觉得这次算是失败的时候,他居然主动开口了。

他:“你看电影吗?”

我:“看。你喜欢看电影?”

他:“你看过《黑客帝国》吗?”

我:“《Matrix》?看过,挺有意思的。”

他:“其实我们就是奴隶。”

我:“你是想说,那个电影是真的?”

他:“那个电影是科幻,假的。但是我们真的是奴隶。”

我:“我们是什么的奴隶?”

他:“细菌。”

我:“你能说的明白些吗?我没理解。人怎么是细菌的奴隶了?”

他神经质的四下张望了下(说一句,我们这屋没人,门关着),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的,是真相。你听了会很震惊,但是,你没办法摆脱,就想我一样。虽然电影里都是皆大欢喜,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人类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我:“有这么悲哀吗?”

他:“你知道地球有多少年了吗?”

我:“你指形成?嗯……好像是46亿年。”

他:“嗯,那你知道地球有多细胞生物多少年了吗?”

我努力在大脑中搜寻着可怜的古季带名词:“嗯……我记得那个年代,是寒武纪吧?但是多少年前忘了……”

他:“5亿年前,最多不到10亿年。之前一切都是空白,没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哦……真可惜……”

他:“你知道人类出现多少年了吗?”

我:“这个知道,类人时代,就是人猿时代大约十几万年前。”

他对着我微微前倾了下身体:“明白了?”

我:“……不明白。”

他:“人类进化才花了这么点儿时间,寒武纪到地球形成,3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空白的?”

我:“你是说……”

他:“不是我说,而是事实!就算地球形成的前期那几亿年是气体和不稳定的环境,我们往多了说,10亿年,可以了吧?那么剩下的2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一定有的,就是细菌。”

我:“你是说细菌……进化成人……细菌人了?”

他:“你太狭义了,人只是一个词、一个自我标志。你想想看,细菌怎么就不能进化了?非得多细胞才算进化了?细菌的存活能力比人强多了吧?细菌的繁衍方式是自我复制,比人简单多了吧?进化进化,多细胞生物其实是退化!变脆弱了,变复杂了,变挑剔环境了,这也能算进化?”

我:“但是有自我意识了啊?”

他:“你怎么知道细菌没自我意识?脑细胞有自我意识怎么来的?目前解释就是聚一起释放电讯号化学讯号。如果这就是产生意识的根本,那细菌也能做到。细菌的数量远远高于脑细胞吧?很多细菌在一起,到达一定的量值,就会产生质变。生物进化最需要的不是环境,而是时间。恶劣的环境是相对来说的,对细菌来说不算什么,30亿年的时间,足够细菌进化了!”

我:“……细菌的文明……”

他:“细菌的文明和我们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们所认为的物质对它们来说是有没意义的。我们看不到、摸不到细菌,但是他们却同时在我们身边有着自己的文明。超出我们理解的文明。如果你看过生物进化的书,你一定知道寒武纪是个生物爆炸的时期,那时候生物的进化可以说是超光速,很多科学家都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就突然就出现多细胞生物了。然后飞速的进化出了各种更复杂的动物,三叶虫,原始海洋植物,无脊椎动物,藻类。真的有生物进化爆炸吗?我说了,进化最重要的是时间,那种生物爆炸是巧合?比方说你走在街上,风吹过来一张纸,是彩票,恰好飘在你手里了,你抓住了,而且第二天你看电视发现,那张是中了大奖的彩票。幸运吗?如果跟寒武纪进化爆炸比起来,那只算吃饭睡觉,不算巧合,太平常了。”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8-29 20:38:00 +0800 CST  

我努力去理解他所说的:“那生物是怎么来的?”

他:“细菌制造的。多细胞生物必须和细菌共生才能活,你体内如果没细菌帮你分解食物,你连一个鸡蛋也消化不了。人没有细菌,就活不下去。别说人了,现在世上哪种生物不是这样?为什么?”

我:“好像那叫生物共生吧?”

他:“共生?不对,细菌为什么制造多细胞动物出来呢?因为,我们是细菌文明的生物工厂,我们可以产生必要的养分——例如糖分,供养细菌。”

我:“但是人类可以杀死细菌啊?”

他:“对,没错,但是你杀死的是细菌的个体,你没办法杀死所有细菌。而且,细菌的繁殖是自我复制对吧?你杀了细菌的复制体有什么用?细菌还是无处不在。如果真的有一天细菌们觉得我们威胁到它们的生存了,大不了杀了我们。细菌的战争,人类甚至看不见。武器有什么用?你都不知道自己被入侵了。恐龙统治了地球2亿年,也许早就有了自己的‘恐龙文明’,但是突然之间就灭亡了,很可能就是细菌们认为恐龙文明威胁到了自己而去毁灭的。对细菌来说,毁灭一个文明,再建立一个新的文明太简单了。反正都是被细菌奴役。”

我:“你是说细菌奴役我们吗?”

他:“细菌任由我们发展着,我们的文明程度与否它们根本不关心,如果发现我们威胁到了细菌的文明,那就干掉我们好了,易如反掌。而且,只是针对人类大举入侵,别的生物还是存在。也许以后还会有猫文明或者蟑螂文明,对细菌来说无所谓,一切周而复始。”

看着他一口气说完后严肃忧郁的看着我,我想反驳,但是似乎说不明白。

他小心的问我:“我想去洗个手。”

我呆呆的坐着。我知道他所说的那些都是建立在一个假定的基础上,但是又依托着部分现实。所以这种理论会让人抓耳挠腮很头疼。

几天以后,我在听那段录音的时候,我还是想明白了。问题不在于他想的太多了,或是其他人想的太少了。而是对我们来说,未知太多了。如果非得用奴役这个词的话,那我们都是被未知所奴役着。直到终于我们看透、看清了所有事物的那一天。

只是,不知道那一天到底还有多远。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8-29 20:40:00 +0800 CST  

第十四篇《永远,永远》


在一次前期调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找到患者家属想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家属没说完我就知道了,这是最头疼的类型。因为就目前的科技医疗水平来说,那种情况基本算是没办法解决,只能看运气,很悲哀。


跟她闲聊了一阵,我觉得老太太脑子比较清醒,精神也还好,不过有时候说话会语无伦次。

我:“听说阿姨最近气色好多了。”

她笑了:“人都这岁数了,也不好看了,气色再不好那不成老巫婆了?哈哈。”

我:“叔叔去年的病……好些没?”

她:“好是好太多了,在医院那阵把我给急的。我岁数大了身体不行了,也经不起折腾,放不下。不过好在没事儿了,他恢复多了,但是经常气短,现在在屋里歇着呢。”

我往空荡荡的那屋瞟了一眼:“没事儿,文涛(患者长子)忙,就是让我来替他看看您,顺便把东西送过来。”

她:“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事情多,现在压力那么大……他们几个最近回来特别勤,估计是不放心我们老两口,其实都好着呢,你们忙你们的,抽空来玩儿我们就挺高兴的了。”

我:“阿姨,我问您件事儿:您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您在做什么吗?”

老太太自己嘀咕着,皱着眉仔细的想。

她狐疑的看着我:“去年?这个时候?应该是接你叔叔出院了……但是后面的事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去年什么时候出院的?”

她:“5月初啊……”

5月初是就是家属说他们父亲去世的时候。


家属前几天的描述:“我爸去年去世的,我们都很难过,最难过的是我妈。好几次差点儿也哭过去了……这一年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回去陪她,可老太太一直就没怎么缓过来,老是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前几天我又回去了,开门的时候我觉得我妈气色特好,我还挺高兴,但是进门后我跟我们都吓坏了。我爸遗像给撤了,他用的茶杯还摆着,我妈还叫我陪我爸聊天,她做饭,我们看遍了,家里就我妈一人,我们怎么说她都跟听不见似得……吃饭的时候,桌上始终摆着一副多余的碗筷,我妈还不停的往里面夹菜,对着那个空着的座位说话。……后来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我爸的魂回来缠着我妈,我们不信,老两口感情一直很好,当年一起留的学,一起回的国,后来又一起挨批斗……虽说日常吵架拌嘴也有,但是绝对没大矛盾,都那么多年了……我怀疑我妈是接受不了现实,精神上有点儿……”。于是,后来在家属安排下,我去了患者家。


我:“对啊,去年的现在,6月份,您想不起来在做了?”

她想了一会儿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我想起来了,去年是我们结婚40周年。那阵我们忙着说找老同事办个小聚会,结果他身体还是太虚了,没办。”

我:“那您打电话给老同事们取消了吗?”

她:“我哪儿顾得上啊,就照顾他了,所以我让大儿子打的。我说我想不起来了呢!这一年我就照顾他了,每天是这件事儿,当然想不起来了,我就说我记性怎么突然差了……”

我沉重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家里的摆设等等都是两个人用的生活器具:杯子,脱鞋,老花镜……

她宽慰的看着我:“我没事儿,这些年我身体很好,现在照顾他也算还了人情了。当年在国外留学,我水土不服,都是他伺候我,我还特感动呢,没想到他到这时候要债来了。哈哈哈。”

聊了好一阵,她很自然的认为丈夫还活着,我尝试说明,但既没有好的时机,也没忍心开口。后来老太太说今年的41周年结婚纪念日,不打算请人了,自己家人过。

我:“阿姨,最近夜里您睡的好吗?”

她:“还行啊,最近都挺好的,一觉到天亮。平时我神经衰弱,有点儿动静就醒了。”

我:“叔叔呢?”

她:“他还那样,打雷都不醒的主儿,睡到天亮……最近也不半夜起来看书,倒是不会吵我了……他的一些书……这些天我找不到了,忘在医院了?医院……”

我:“叔叔跟您说话吗?”

她:“说啊,慢条斯理的,一句话的功夫都够我烧开一壶水了,哈哈哈……对了,我去给他续上水啊,你等一下。”

我:“嗯……我能看看吗?”

她站起身:“好啊,来,他习惯在卧室的大椅子那儿。”

我跟着她进去了,她所说的那把大椅子空荡荡的,椅子上放了一件外套,一本书。她对着空椅子介绍我,然后看着椅子开始说一些生活琐事,场面很诡异,于是我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种老式的两居室就两间房子加一个很小的门厅,我只能回另个房间。我留意到老太太刚才坐过的椅子旁放了厚厚的一叠卡片,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看样子都是老两口这些年互赠的,生日,新年,春节,结婚纪念日等等。就在我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我看到最上面那张,落款日期是去年写的。卡片上的文字迹娟秀、清丽,看来是患者的。看过后,我把那张卡片私自收了起来。

当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改主意了,闲聊了几句后起身告辞。

几天后我约了患者家属,尽可能把他们都找到一起,客观的说了所有情况和我的判断后,告诉他们我的想法:是否入院治疗的问题,我希望他们再考虑,我个人推荐休养为主。然后把那张卡片还给了他们。几个人传看后,都沉默了,只是点了点头。

当晚在家,我找出笔记本,又看了一遍我从卡片上抄下的那段文字。

自从我习惯于沉迷在逻辑分析与理性辨析后,从未觉得情感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我知道情感很渺小,既不辉煌,也不壮烈,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但是却让我动容。我也知道这篇看起来很无聊,很枯燥,很平淡,没有玄妙的世界和异彩纷呈的思想。但是我依旧偏执的尝试着用我拙劣的文字以及匮乏的词藻,任性的写下这一篇,谨此来纪念那对老人真挚的情感,并以卡片上的那段文字,作为这一篇的结尾。

原文:

指间的戒指不再闪亮
婚纱在衣柜早就尘封
我们的容颜都已慢慢的苍老
但那份心情,却依旧没有改变
感谢你带给我的每一天
正是因为你
我才有勇气说
“永远,永远”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8-31 20:23:00 +0800 CST  

第十五篇《真正的世界》

她:“这也是我不久前才想通的。你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面对一些很明显的事物却难以分析,不敢下定义吗?其实是思维影响了人的判断。所处思维状态导致了人看不清本质,干扰人判断的能力。”

我:“但是这跟你所做的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个患者身边的很多人形容她被 “附体”了。男友为此弃她而去,家人觉得她不可救药,朋友都开始远离她……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几年前她开始模仿别人。

最初她身边的人还觉得好玩儿,后来觉得很可怕,因为她几乎模仿的惟妙惟肖。除了生理特征外,眼神、动作、语气、习惯、行为、举止,没有一点儿不像的。这让她周围的人觉得很可怕。借用她前男友的描述:“那一阵她总是模仿老年人,不是做给别人看,是时刻都在模仿,我甚至觉得跟爸生活在一起。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看我的眼神……那不是她。我觉得她被附体了。我自以为胆子不小,但分手都是我趁她不在家,然后逃跑似得搬出了。搬出去后才打电话告诉她的……我觉得她接电话的声音,是个老头……。”

但我我所感兴趣的不是什么灵异内容,而是另一个问题:那些所谓“附她体”的,都是活人。

她:“有直接关系,我刚才说了,人怎么可能没有思维?”

我再次强调:“你看,是这样,我并没有接触你很久,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当然了,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一些,但是没亲身你接触,到目前为止,一个多小时。所以……”

她:“所以,你希望我说明白点儿?”

我:“对,这也对你有好处。”

她笑了:“对我?什么好处?”

我:“如果你不让我把事情弄明白了,你后面会面对一系列的测评和检查,耽误时间不说,对心理上……”

她:“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是个问题。不过,我尽可能从开始给你讲,如果你还不明白,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会尽力。”

我:“好,谢谢你。”

她是那种言辞很犀利的女人。

她:“嗯……从哪儿算开始呢?这样吧,我刚才的话你先放一边不想,我问你件事儿:你想没想过你看到的世界也许本身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话让我一惊,这个问题是长久以来一直困扰我的。

她:“说个简单的吧。你知道人类眼球的结构是球形对吧,球形晶体。根据透镜原理,景物投射给视网膜的是上下颠倒的图像,但是大脑自行处理了这个问题,左脑控制右手,右脑控制左手。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但本质上,我们眼中的世界是颠倒的。”

我:“嗯,是这样。”

她:“我是从这里出发想了很多,这是最初。下面我要跟你说的,需要你要尽可能的展开自己的想象。”

我:“……好吧我尽力而为……”

她:“咱们再进一步: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有思想的,所以在我们看待事物的时候,其实是加了自己的主观意识。也就是说,你认为的鲜艳,在我看来并不见得是鲜艳,你看到的红,我也许会觉得那偏黄;你尝到的甜,在我尝过后觉得偏酸;你认为的很远,我很可能觉得不是特远;你认为那很艺术,我却觉得很通俗。这样说明白吗?”

我:“你的意思是说:经历,造诣,学识,见识,知识,这些客观因素影响了我们看待事物的本质?”

她:“你想事情太绕了,看本质。你说的那些经历啊,知识啊,都是客观的,那些客观的影响了你,是你的思想,所以最终就是形成了你的主观。当你知道越来越多,你就和别人越来越不一样。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越来越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这样吗?”

她:“是这样,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世界,会偏差越来越大,但是会有所谓的集体价值观在均衡着我们的主观。”

我:“嗯……好像是……”

她:“后来我想到这个就开始好奇,别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我懂了,这就是你开始模仿别人的最初原因对吧?”

她:“没错,我开始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还是用这个最笨的办法,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换个角度看。不过,这个换角度,要复杂的多。因为要换角度看的不是一件事,而是整个世界!最开始我先是慢慢观察别人的细节,然后记住那些细节的特征,再然后开始试着模仿别人、体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说白了就是变成你模仿的那个人。模仿的时间久了,会了解被模仿者的心态,进一步,就会学会用对方的眼睛去看事物了,如果掌握的好,甚至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有点儿象演员……不过,知道对方想什么这个有点儿玄了。”

她:“一点儿都不,我知道很多朋友不怎么理我是觉得我可怕,所谓附体只是借口,其实更多的是我知道他们想些什么,所以他们觉得很可怕。不过那会儿我已经接近更高级别的模仿了。”

我:“是模仿的更像了?”

她:“不,是心灵模仿。不动声色的就知道对方的想法。因为模仿别人久了,对细节特征抓的很准,所以揣摩到对方的心态纯粹是下意识的。不用行为模仿就可以看透。你认为这是巫术或者魔法吗?”

我:“这么说过来,不觉得。”

她:“就是的啊,花几年的时间一直这么做过来会觉得很简单,无非就是对细节的注意、把握、体会,对眼神的领悟、对动作的目的性都熟悉了,习惯后不觉得怎么神奇。不过,做到心灵模仿,我觉得有天赋成分。就是说,如果你天生观察细致,并且很敏锐的话,会更快。”

我:“这样会很累啊。”

她:“不,这样很有趣,你开始用别人的眼光看的时候,你会看得更本质。你也就会更接近这个世界的本质所在。”

我:“但那只是用别人的眼光去看而,你不是说要看到真正的世界吗?”

她笑了:“没错,但是我说了,这是一个很笨的方法,实际是绕了个大圈,可我想不出更好的。我不打算走宗教信仰那条路、”

我:“你说你会知道别人的想什么,你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不知道,因为在跟你说清这件事儿,所以我一直在自己的思维中。不过……”她顿了一下。“不过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本质很困惑。”

我愣了。

她:“神奇?我不觉得,只是我刚才注意到了的你眼神轻微的变化而已。那个问题,困扰你很久吗?”

我点了下头后突然意识到:我和她的位置好像颠倒过来了:“你很厉害……”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1 23:01:00 +0800 CST  

她微笑:“没那么严重,我们再说回来吧?”

我:“OK,但是你既然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心灵模仿,为什么还要行为模仿呢?”

她:“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被称作‘附体’的吗?”

我:“这个他们没说。”

她:“在我开始模仿上了年纪的人那阵。”

我:“模仿上了年纪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民间传说中总是提到某种动物修炼多少年成了精对吧?事实上我认为不用修炼,活够年头直接成精了,是因为阅历。你发现没,活的越久,阅历越多,人的思维就越深、越远。”

我:“是吗?”

她:“想想看,一个动物,在野外那种弱肉强食的残酷自然环境下,活个几百年,不成精才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遇到过?什么不知道?没准真的就有,只是人类已经无法看到了,因为它们活的太久,经验太丰富了,过去说的什么山魈(音xiao)啊、山神啊,河神啊,没准就是那些活的很久的野生动物。人要是都能活个七八百年,肯定个个都是老妖精!我这么说不是宣扬封建迷信怪力乱神啊,我只是强调下阅历和经历的重要性。”

我:“所以你刻意模仿老人的行为举止?”

她:“嗯,是这样……你有烟吗?”

我找出烟递给她。

她点上烟深吸了一口:“不好意思,我轻易不抽烟的……”

事实上我很高兴她面对我能放松下来。

她:“我在模仿那些老人的时候,发现逐步接近我想知道的那些本质了。”

我:“你是说……”

她:“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我懂你的意思了。你选择这种兜圈子的方法去做目的其实不是为了揣摩别人或者单纯的用别人的眼光看世界,而是为了不带任何主观意识的去看这个世界,对吧。”

她笑了:“我花了好几年,被人说有病、附体,就是这么简单?我告诉你我明白的不是这样。”

我没笑,等着她继续。

她:“大多数老人很让我失望,因为他们阅历够了,经历也许不够,这样思维上还是没有我需要的那种超脱的态度。因为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会有很强烈的情绪,但是身体上又不允许有很强烈的反应,所以有时候他们的脾气就会很怪……我妈就是这样。不信你把身上所有关节都用绷带包上绷紧,这样过一周试试,你也会很郁闷的……可我要的不是这些,我需要的是脱离尘世的状态去看世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你是说,你陷入僵局了吗?”

她咬了下嘴唇:“没错,但是,没多久,我发现我又进了一步,因为就在我以为这几年白费功夫的时候,我突然懂了。”

我:“你得到超脱的状态了?”

她:“比这个还强大。”

我:“难道说,用完全不带思维和主观意识的眼光去看,还看不到真正的世界?”

她:“对啊,那不是真正的世界。”

我:“那究竟什么是?”

她掐了烟笑了:“如果你带着自我意识去看,根据我前面说的,你看到的其实是你自己,对吧?。你想过没有?真正要做的,不是什么都放弃了,不是无任何态度去看,那不是超脱,那是淡漠了,就是俗话说的:没人味了,那种状态根本看不到,顶多目中无人而已,差得远了。”

我:“可是你说了半天,到底是怎么能看到呢?”

她得意的笑了:“想看到真正的世界,就要用天的眼睛去看天,用云的眼睛去看云,用风的眼睛去看风,用花草树木的眼睛去看花草树木,用石头的眼睛去看石头,用大海的眼睛去看大海,用动物的眼睛去看动物,用人的眼睛去看人。”

我认真的听着,傻了似得的看着她,但大脑是沸腾的状态。

最后她又开了句著名的玩笑:“如果有天你看到我疯了,其实就是你疯了。”


那天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好像是那样,又好像不是那样。因为她说的太奇异了,都是闻所未闻的。我必须承认她的观点和逻辑极为完善,而且把我彻底颠覆了。我想,也许有一天,她会看到那个真正的世界吧?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1 23:02:00 +0800 CST  
第十六篇《时间的尽头—前篇》


某次和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聊天,因为他是驻院精神病医师,所以我说起了那位能看到“绝对四维生物”的少年,他听了后觉得很有意思,但同时也告诉我,他们院一个患者,简直就是仙了。那患者是个老头,当时六十多岁,在他们院已经十几年了。他们院都管他叫“镇院之宝”。这么说不光是他的想法很有趣,更多的是他会“传染”。

最初这个老头是跟好几个人一个病房,里面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问题:有整天在床上划船的(还一个帮忙挂帆抛锚的),有埋头写小说的(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还有半夜喜欢站在窗前等外星人老乡接自己走的(7年了,外星老乡也没来),有见谁都汇报自己工作的:“无妨,待我斩了华雄再来饮此酒不迟!” 就那种环境下,老头没事儿就拉着其他患者聊天,花了半年多,居然让那些各种病症的人统一了——都和自己一样的口径。大家经常聚在一起激烈的讨论问题——不是那种各说各的,而是真的讨论一些问题,但是很少有人医生护士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跟他聊过的其中少量患者很快出院了,这个很让人想不透。那些出院的人偶尔会回来看他,并且对老头很恭敬,还叫老师。不过有一些病情加重了……院方换了几次房都一样。后来医院受不了了,经过家属同意,让老头住单间。开始家属还常来看,可一来就被拉住说那些谁也听不明白的事儿,逐渐子女来的也少了。好在子女物质条件很不错,打款准时,平常基本不露面。照理说那么喜欢聊天的一人,自己住几天就扛不住了,但老头没事儿,一住就是十几年,有时候一个月不跟人说话都没所谓,也不自己嘀咕,每天乐呵呵的吃饭睡觉看报纸,要不在屋里溜达溜达。现在的状况,按照朋友的说法就是:“当我们院是养老院了,住的那叫一个滋润!按时管饭就成,自己收拾病房,自己照顾自己,连药都停了,很省心。不过每天散步得派人看着,不能让他跟人聊天,因为他一跟其他患者聊天,没一会就能把对方聊激动了,这个谁也受不了。”

在朋友的怂恿下,加上我的好奇,那次闲聊的两周后,我去拜访了“镇院之宝”。说实话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因篇幅较长,故拆分为前后两篇


《橘子空间》

进门后看到窗前站着个老人,个头不高,中等身材花白头发,听到开门回过头了,逆光,看不清。

医师:“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来看您了。”

这时候我看清了,一个慈眉善目的方脸老头。

老头溜达到床边坐下,很自然的盘着腿,我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颇有论经讲道的气氛。

朋友说还有事儿就走了,关门前对我坏笑了一下,我听见他锁门的声音后有点不安的看了一下眼前的老头。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很舒服,没压迫感:“你别怕,我没暴力倾向,呵呵。”

我:“那倒不至于……听说您有些想法很奇怪。”

他:“我只是说了好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没啥奇怪的啊?”

我:“您很喜欢聊天?”

他:“嗯,聊天比较有意思,而且很多东西在说出来后自己还能重新消化吸收一下。没准还能出新的观点。”

我觉得这点说的有道理。

我:“听说您‘治好’了一些患者?”

他:“哈哈,我哪儿会治病啊,我只是带他们去了另个世界。你想不想去啊?”

我盘算着老头要是目露凶光的扑过来,我就抄起椅子揍,还得喊。这会儿得靠自己,跑是没戏了。

他大笑:“你别紧张,我不是说那个意思。”

我:“您说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地方?”

他:“是时间的尽头。”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2 20:33:00 +0800 CST  

我:“时间的尽头?时间有尽头吗?” 当时的我已经具备了一些量子物理知识了。

他:“有。”

我:“在哪儿?”

他:“在重力扭曲造成的平衡当中。”

我觉得这就很无聊了,最初我以为是什么很有趣的东西,但现在貌似是纯粹的空扯。

我:“您说的那个扭曲是什么意思?”说话的同时我掏出手机准备短讯我朋友让他来开门。

他依旧不慌不忙的:“看来你这方面的知识不多啊,要不我给你讲细致点儿?”

我想了想,攥着手机决定再听几分钟。

他:“你知道我们生活在扭曲的空间吧?”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关系,打个比方说的话会觉得很简单。假如多找几个人,我们一起拿着很大的一张塑料薄膜,每人拉着一个边,把那张薄膜绷紧……这个可以想象的出吗?”

我:“这个没问题,但是绷紧薄膜干嘛?”

他:“我们来假设这个绷紧的薄膜就是就是宇宙空间好了。这时候你在上面放一个橘子,薄膜会怎么样?”

我:“薄膜会怎样?会陷下去一块吧?”

他:“对,没错,是有了一个弧形凹陷。那个弧形的凹陷,就是扭曲的空间。”

我:“弧形凹陷就是?我们说的是宇宙啊?空间怎么会凹陷呢?”

老头微笑着不说话。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呃,不好意思,我忘了,万有引力。”

他继续:“对,是万有引力。那个橘子造成了空间的扭曲,这时候你用一颗小钢珠滚过那个橘子凹陷,就会转着圈滑下去对吧?如果你的力度和角度掌握的很好,小钢珠路过在那个橘子造成的弧形的时候,橘子弧形凹陷和小钢珠移动向外甩出去的惯性达到了平衡,会怎么样?”

我:“围着橘子不停的在转?有那么巧吗?”

他:“当然了,太阳系就是这么巧,月亮围着地球也是这么巧的事儿啊?不对吗?”

我:“……嗯,是这样……原来这么巧……”

他:“现在明白扭曲空间了?我们生活的环境,就是扭曲的空间,对不对?”

我不得不承认。

他:“明白了就好说了。我们这时候再放上去一个很大的钢珠,是不是会出现一个更深的凹陷?”

我:“对,你想说那是太阳?”

他:“不仅仅是太阳,如果那个大钢珠够重,会怎么样?”

我:“薄膜会破?是黑洞吗?”

他:“没错,就是黑洞。这也就是科学界认为的‘黑洞质量够大,会撕裂空间’。如果薄膜没破,就会有个很深很深的凹陷,就是虫洞。”

我:“原来那就是虫洞啊……撕裂后……钢球……呃,我是说黑洞去哪儿了?”

他:“不知道,也许还在别的什么地方,也许很可能因为撕裂空间的时候自我损耗已经被中和了【注①】,不一定存在了,但是那个凹陷空间和撕裂空间还会存在一阵子。”

我:“这个我不明白,先不说它去哪儿了的问题。钢球都没有了怎么还会存在凹陷和撕裂的空间?”

他笑了:“这就是重力惯性。如果一个星球突然消失了,周围的扭曲空间还会存在一阵子,不会立刻消失。”

我:“科学依据呢?”

他:“土星光环就是啊,虽然原本那颗卫星被土星的重力和自身的运转惯性撕碎了,但是它残留的重力场还在,就是这个重力场,造成了土星光环还在轨道上。不过,也许几亿年之后就没了,也许几十万年吧?”

我:“不确定吗?”

他:“不确定,因为发现这种情况还没多久呢。”

我:“哦……那您开始说的那个什么平衡是指这个?”

他:“不完全是,但是跟这个有关。我们现在多放几个很大的钢球,这样薄膜上就有很多大的凹陷了,这点你是认可的。那么假如那些凹陷的位置都很好,在薄膜上会达成一个很平衡的区域,在那个区域的物体,受各方面重力的影响,自己本身无法造成凹陷,但是又达成了平衡,不会滑向任何一个重力凹陷。这个,就是重力扭曲造成的平衡。”

我努力想象着那个很奇妙的位置。

他:“如果有一颗行星在那个平衡点的话,那么受平衡重力影响,那颗行星既不自转,也不存在公转,同时也不会被各种引力场撕碎,就那么待在那里。而且它自己的重力场绝大部分已经被周围的大型重力场吃掉了,那个星球,就是时间的终点。”

我:“不懂为什么说这是时间的终点?”

他:“你不懂没关系,因为你不是学物理的。要是学物理的不懂,就该回学校再读几年了。那是广义相对论【注②】。有时间你看一下就懂了。而且,我为了让你明白一些故意没用‘时空’这个词,而用了空间。实际上,被扭曲的是时空。”

我:“嗯……可是,您怎么知道会有那种地方存在的?就是您说的那个时间的终点……呃,星球?”

老头笑的很自豪:“我去过!”



注1:关于“黑洞中和”的说法是患者假设,但是有些黑洞的确在逐渐消失。参考资料:“黑洞蒸发”——史蒂芬.霍金著。发表杂志就不推荐了,到处都能找到。
注2:质量极大或密度极高的物体可以使时空结构延长。——《广义相对论》。
患者的意思是:在几个大型重力场的扭曲平衡点,时空是被造成扭曲后达成的平衡,所以那个星球所处的时空本身就是被几个重力所延长的。说的更直白一点:几个重的物体已经把薄膜压陷、绷紧了,这时候在那个平衡点放一个质量相对很小的物体,那个物体则很难造成薄膜的凹陷,即便有也是很小很小,仅仅维持自身的停留。推荐读物:《广义相对论》——艾尔伯特.爱因斯坦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2 20:34:00 +0800 CST  

第十六篇《时间的尽头—前篇》


某次和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聊天,因为他是驻院精神病医师,所以我说起了那位能看到“绝对四维生物”的少年,他听了后觉得很有意思,但同时也告诉我,他们院一个患者,简直就是仙了。那患者是个老头,当时六十多岁,在他们院已经十几年了。他们院都管他叫“镇院之宝”。这么说不光是他的想法很有趣,更多的是他会“传染”。

最初这个老头是跟好几个人一个病房,里面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问题:有整天在床上划船的(还一个帮忙挂帆抛锚的),有埋头写小说的(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还有半夜喜欢站在窗前等外星人老乡接自己走的(7年了,外星老乡也没来),有见谁都汇报自己工作的:“无妨,待我斩了华雄再来饮此酒不迟!” 就那种环境下,老头没事儿就拉着其他患者聊天,花了半年多,居然让那些各种病症的人统一了——都和自己一样的口径。大家经常聚在一起激烈的讨论问题——不是那种各说各的,而是真的讨论一些问题,但是很少有人医生护士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跟他聊过的其中少量患者很快出院了,这个很让人想不透。那些出院的人偶尔会回来看他,并且对老头很恭敬,还叫老师。不过有一些病情加重了……院方换了几次房都一样。后来医院受不了了,经过家属同意,让老头住单间。开始家属还常来看,可一来就被拉住说那些谁也听不明白的事儿,逐渐子女来的也少了。好在子女物质条件都不错,打款准时,平常基本不露面。照理说那么喜欢聊天的一人,自己住几天就扛不住了,但老头没事儿,一住就是十几年,有时候一个月不跟人说话都没所谓,也不自己嘀咕,每天乐呵呵的吃饭睡觉看报纸,要不在屋里溜达溜达。现在的状况,按照朋友的说法就是:“当我们院是养老院了,住的那叫一个滋润!按时管饭就成,自己收拾病房,自己照顾自己,连药都停了,很省心。不过每天散步得派人看着,不能让他跟人聊天,因为他一跟其他患者聊天,没一会就能把对方聊激动了,这个谁也受不了。”

在朋友的怂恿下,加上我的好奇,那次闲聊的两周后,我去拜访了“镇院之宝”。说实话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因篇幅较长,故拆分为前后两篇


《橘子空间》

进门后看到窗前站着个老人,个头不高,中等身材花白头发,听到开门回过头了,逆光,看不清。

医师:“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来看您了。”

这时候我看清了,一个慈眉善目的方脸老头。

老头溜达到床边坐下,很自然的盘着腿,我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颇有论经讲道的气氛。

朋友说还有事儿就走了,关门前对我坏笑了一下,我听见他锁门的声音后有点不安的看了一下眼前的老头。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很舒服,没压迫感:“你别怕,我没暴力倾向,呵呵。”

我:“那倒不至于……听说您有些想法很奇怪。”

他:“我只是说了好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没啥奇怪的啊?”

我:“您很喜欢聊天?”

他:“嗯,聊天比较有意思,而且很多东西在说出来后自己还能重新消化吸收一下。没准还能出新的观点。”

我觉得这点说的有道理。

我:“听说您‘治好’了一些患者?”

他:“哈哈,我哪儿会治病啊,我只是带他们去了另个世界。你想不想去啊?”

我盘算着老头要是目露凶光的扑过来,我就抄起椅子揍,还得喊。这会儿得靠自己,跑是没戏了。

他大笑:“你别紧张,我不是说那个意思。”

我:“您说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地方?”

他:“是时间的尽头。”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2 20:43:00 +0800 CST  

第十七篇《时间的尽头—后篇》


看着患者那么自豪的声称去过时间的尽头,我一时懵了,因为前面他说的我还没完全消化,冷不丁这么离谱的事儿搞得我没反应过来。

《瞬间就是永恒》

我:“您……什么时候去过?”

他:“想去随时能去。”

我:“随时?”

他很坚定:“对。”

我:“现在能去吗?能让我看着您去吗?”

他:“现在就能去,但是你看不到。”

我:“我不是要去看,而是让我看到您不在这里去了就成。”

突然间他的眼睛神采奕奕:“我回来了。”

我:“啊?”

说实话我见过不少很夸张的患者,但是像夸张到这种程度的,我头一回见到。

他:“我说了,我去了你也看不到。”

我:“您是指神游吧?”

他:“不,不是精神上去了,而是彻底的去了。”

我对此表示严重的怀疑和茫然。

他:“我知道你觉得我有病,不过没关系,我习惯了。但是我真的去了。我说了,那里是时间的尽头,就是没有时间这个概念,所以即便我去了,你也看不到,因为不属于一个时间。在那里不占用这里一丝一毫的时间。”

我:“您的意思是:您去了,因为那里的时间是停滞的或者说没有时间,所以您在这里即使去了,在这个世界也发现不了,有两个时间的可能性。对吗?”

他:“不完全对,实际上时间有很多种。根据我们刚才说的‘质量扭曲时空’的那段话你就能接受了。”

我:“好吧,我们假设您真的去了。那么您怎么去的呢?”

他:“你必须先相信时间尽头的存在,你才可以去。”

我:“信则有之,不信则无?这就有点儿没意思了吧……”

他很严肃:“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你不相信并不能影响客观现实的存在,而且你也不能证实我所说的是错误的。至少,你无法在这个有时间的世界证实我是胡吹的。有个故事我想说给你:有个天生的盲人,很想知道什么是太阳。有人告诉他:你就站在太阳底下啊,感觉到热了吗?那就是太阳。盲人明白了:哦,太阳是热的。盲人有一次晚上路过一个火炉,觉得很热,就问周围的人:好热啊,是太阳吗?别人告诉他:这不是太阳,太阳是圆圆的。盲人明白了:原来又圆又热的是太阳啊。别人解释给他:不是的,太阳是摸不到的,太阳在天上,早上是红色的,中午是白色的,晚上又是红的了。太阳会发光,所以你觉得太阳是热的。盲人就问:天在哪儿?什么是红色?什么是黄色?什么是发光?没人能说清。于是盲人就说:你们都骗我,没有太阳的。”

我愣了一会儿,感觉似乎陷入了一个圈套或者什么的悖论,但是说不明白。不过我明白为什么他是“镇院之宝”了,同时我觉得这老头也有邪教教主的潜质。

我叹了口气:“好吧,您去了,真的存在。那么,时间的尽头是什么样的?”

他也叹了口气:“我可能没办法让你相信了。不过,我还是会告诉你。”

我:“嗯,您说。”

他:“时间的尽头是超出想象的,那个地方因为没有时间,很难理解。例如说,你向前走一步,同时你也就是向所有的方向走了一步。这个你理解吗?你可以闭上眼想象一下。”

我虽然有些抵触,还是尝试着闭上眼想象我同时往所有方向迈了一步的效果。很遗憾,眼前画面是盛开的菊花(注意区分)。

我睁开眼:“不好意思我想象不出来。”

他:“嗯,我理解,这很难……好吧,如果你非要跟有时间的世界比较的话,我可以尽可能例举给你。不过不指望你有什么概念了。就当我是在异想天开的胡说吧。时间的尽头,有没有空气无所谓,有没有重力无所谓,不吃不睡无所谓,肉体存在就存在了,可以存在于任何点——只要你愿意。而且关于迈一步的那个问题,看你的决定,如果你继续向前,也就是往所有方向前进前。同样,你可以同时看到所有的角度——是不是对你来说更困惑了?你亲眼看到自己的背影,很古怪吧?你也看到自己的正面或者侧面。你能看到,是因为三维还存在,但是第四维没了。”

我:“可怜的四维……”

他:“超出理解了吗?还有更夸张的,事实上,你连那一步都不用迈,只要你想走出那步,实际上你已经走出去了。没有时间的约束,就脱离了因果关系。你可以占满整个空间——那可是真正的空间,而不是时空。但是其实你就在某个点上。我知道你不能理解,实际上没几个人能理解,包括物理学家【注①】。”

说实话我脑袋有点儿大。

我:“那,之后呢?会有无数个自我?”

他:“不,只有一个。”

我:“为什么?”

他:“你的身体是具有三维特性的,所以你存在的点只有一个。但是没有了时间轴,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因为没有第四维的因果约束……四维时空这个概念估计你也不明白。”

我:“不,我明白。”突然间很感激说人类是四维虫子的那个少年。没他我今儿啥也听不懂。

他:“你明白?那好,我继续说。因为没有时间轴了,也就不存在过程了,在时间的尽头,所有的过程其实就是没有过程。因果关系需要有先有后。没有了时间,先后这个概念不存在了【注②】。”

我觉得有点儿明白了,但是由衷的感慨这一步迈的真难——我是指理解。

我:“好吧,那么您解释一下在没有时间的情况下,意识会怎么样?没有时间也就没时间思考了对吧?”

他:“谁说我们的意识和我们在一个时空了?意识是由我们的身体产生的。但是存在于相对来说比我们身体更多维地方。”

我觉得这句话比较提神。

我:“您等等啊,您是在否定物质世界对吧?”

他在笑:“不,我不否定物质世界。我有信仰不代表我必须就去否定物质世界或者宇宙的存在。上帝也好,佛祖也好,安拉也好,只是哲学思想。思想产生于意识,我说了,意识不属于这个四维世界。如果说,来自意识的思想促使了人类的进化,推动了人类发展和进化讲得通啊?不矛盾 。”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3 20:32:00 +0800 CST  

我:“嗯,这个可能有道理……为什么话题跑哲学来了?”

他:“你没发现吗?不管你说什么话题,说到最后全部都会涉及到哲学。”

我:“好像是这样……”

他:“我们的祖先曾经就从哲学的角度描述过不同的时间流:洞中七日,人间千年。只不过那会是一种从哲学角度的推测。”

我:“这个听说过……”

他:“对你来说时间的尽头让你很不理解,但是如果你把我们用薄膜假设的平面空间再好好想一下你就明白了。从唯物的角度确认不同的时间流存在没问题啊?达到了重力平衡,也就必定会有一个点属于时间的尽头。”

我:“这个我现在清楚多了,实际上我不理解的是怎么去。”

老头松开盘着的腿下地站了起来:“最开始没有生物,后来就有了;最开始没有地球,后来就有了;最开始没有太阳系,后来就有了,银河系也一样,宇宙也一样。所谓的凭空吗?凭空就违反了物质世界的物理法则。但是,真的是凭空吗?无线电你看不到,红外线呢看不到,X光你看不到。但是不管怎么难以理解或者不可思议,这一切的确存在着。一个唐朝的人来到我们的时代,看到有人拿着移动电话唠唠叨叨他会觉得这个时代都是神奇的,都是魔法的,是仙境。实际上呢?是吗?吃喝拉撒那样儿少了?这只是科技的进步对不对?假如那个唐朝人比较好学,努力学习我们这个时代的生活,等有一天他也拿着移动电话说话,手里按着电视机遥控的时候,你再把他放回唐朝,你认为他说的谁信?我们学习历史,可以认识到我们自己的文明发展,所以不觉得是什么魔法或者神奇。移动电话也好,电视也好,只是日常用品罢了。冷不丁把你扔1000年后,你就是刚才来过这个时代的唐朝人。”

我认真的看着他。

他:“唯物论也好,唯心论也好,其实不冲突,大家看待事物的角度不一样。只要不用自己所掌握的去祸害别人,那就算自我认识提高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像我前面说的:你不相信并不能影响客观现实的存在。时间的尽头存在,而且我也的确去了,你是否认同,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承认您是仙级的……您原来是做什么的?”

他笑了:“我只是个精神病人罢了,曾经是个哲学老师。。”

我:“……对了,我想问一下,之前有些患者好了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您跟那些患者说什么了?能把他们情绪调动起来?”

他:“我带他们去了时间的尽头。”

我无奈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前浮现出朋友锁上门离去前的坏笑。


然后我们的话题逐渐转入哲学,我发现了,哲学基础扎实的人差不多都是仙级的。对于时间的尽头,我理解了,但是对于他说去过,我不能理解。或者说,以我对物质世界的认识来说,我不能理解。

朋友开门接我的时候,依旧挂着一脸欠揍的坏笑。和他一起下班路上我问他:“你听过他的言论吗?”

朋友:“时间的尽头吧?我听过,听晕了,后来自己看书去了,勉强听懂了。”

我:“你信吗?”

他:“你先告诉我你信吗?”

我:“我不知道。”

他:“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好像明白点儿了。”

我:“什么话?”

他:“尝试着用唯物的角度去理解:瞬间就是永恒。”


注1:理查德.费因曼在1967年4月的一次采访中对记者解释量子物理时说:“谁也不理解量子理论。”
理查德.费因曼(Feynman.Richard Philips),20世纪伟大的物理学家。1918年5月11日生于美国纽约市。曾对量子聚变(核)物理、量子(电)动力学和低温超导做出过杰出贡献。1965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奖。1988年2月15日因癌症去世,享年69岁。

注2:参见《量子物理学:是幻想还是现实》——阿拉斯泰尔.雷著(剑桥出版社)。
参见《自然规律的特点》——理查德.费因曼著。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3 20:50:00 +0800 CST  

我:“嗯,这个可能有道理……为什么话题跑哲学来了?”

他:“你没发现吗?不管你说什么话题,说到最后全部都会涉及到哲学。”

我:“好像是这样……”

他:“我们的祖先曾经就从哲学的角度描述过不同的时间流:洞中七日,人间千年。只不过那会是一种从哲学角度的推测。”

我:“这个听说过……”

他:“对你来说时间的尽头让你很不理解,但是如果你把我们用薄膜假设的平面空间再好好想一下你就明白了。从唯物的角度确认不同的时间流存在没问题啊?达到了重力平衡,也就必定会有一个点属于时间的尽头。”

我:“这个我现在清楚多了,实际上我不理解的是怎么去。”

老头松开盘着的腿下地站了起来:“最开始没有生物,后来就有了;最开始没有地球,后来就有了;最开始没有太阳系,后来就有了,银河系也一样,宇宙也一样。所谓的凭空吗?凭空就违反了物质世界的物理法则。但是,真的是凭空吗?无线电你看不到,红外线呢看不到,X光你看不到。但是不管怎么难以理解或者不可思议,这一切的确存在着。一个唐朝的人来到我们的时代,看到有人拿着移动电话唠唠叨叨他会觉得这个时代都是神奇的,都是魔法的,是仙境。实际上呢?是吗?吃喝拉撒那样儿少了?这只是科技的进步对不对?假如那个唐朝人比较好学,努力学习我们这个时代的生活,等有一天他也拿着移动电话说话,手里按着电视机遥控的时候,你再把他放回唐朝,你认为他说的谁信?我们学习历史,可以认识到我们自己的文明发展,所以不觉得是什么魔法或者神奇。移动电话也好,电视也好,只是日常用品罢了。冷不丁把你扔1000年后,你就是刚才来过这个时代的唐朝人。”

我认真的看着他。

他:“唯物论也好,唯心论也好,其实不冲突,大家看待事物的角度不一样。只要不用自己所掌握的去祸害别人,那就算自我认识提高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像我前面说的:你不相信并不能影响客观现实的存在。时间的尽头存在,而且我也的确去了,你是否认同,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承认您是仙级的……您原来是做什么的?”

他笑了:“我只是个精神病人罢了,曾经是个哲学老师。。”

我:“……对了,我想问一下,之前有些患者好了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您跟那些患者说什么了?能把他们情绪调动起来?”

他:“我带他们去了时间的尽头。”

我无奈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前浮现出朋友锁上门离去前的坏笑。


然后我们的话题逐渐转入哲学,我发现了,哲学基础扎实的人差不多都是仙级的。对于时间的尽头,我理解了,但是对于他说去过,我不能理解。或者说,以我对物质世界的认识来说,我不能理解。

朋友开门接我的时候,依旧挂着一脸欠揍的坏笑。和他一起下班路上我问他:“你听过他的言论吗?”

朋友:“时间的尽头吧?我听过,听晕了,后来自己看书去了,勉强听懂了。”

我:“你信吗?”

他:“你先告诉我你信吗?”

我:“我不知道。”

他:“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好像明白点儿了。”

我:“什么话?”

他:“尝试着用唯物的角度去理解:瞬间就是永恒。”


注1:理查德.费因曼在1967年4月的一次采访中对记者解释量子物理时说:“谁也不理解量子理论。”
理查德.费因曼(Feynman.Richard Philips),20世纪伟大的物理学家。1918年5月11日生于美国纽约市。曾对量子聚变(核)物理、量子(电)动力学和低温超导做出过杰出贡献。1965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奖。1988年2月15日因癌症去世,享年69岁。

注2:参见《量子物理学:是幻想还是现实》——阿拉斯泰尔.雷著(剑桥出版社)。
参见《自然规律的特点》——理查德.费因曼著。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3 21:07:00 +0800 CST  

【更新时段说明】

听取一些朋友的建议,做一下更新时段说明:

每周一至周六晚上更新。

更新时间为19点45左右。

如果那个时间因个人原因没有更新,则更新时间推移至当晚21点30分后。晚上八点到九点半那个时段比较痛苦,请大家原谅我今后不会在那个时段更新了。

感谢大家对此篇以及我个人的支持、鼓励、赞许、夸奖、质疑、批评。同时欢迎大家今后继续支持、鼓励、赞许、夸奖、质疑、批评。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探讨成分——在不设计宗教、不违反版规的前提下。

谢谢大家。

——塔塔的死亡周刊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3 22:26:00 +0800 CST  

第十八篇《孤独的守望者》


他:“在我跟您说之前,能问个问题吗?”

我:“可以,不过,不要用‘您’这个称呼了,咱俩差不多大。”

他:“好的。我想知道,梦是真的吗?”

我十分小心谨慎的回答:“从现有的物理角度解释:不是真的。”

他:“那,梦是随机的吗?”

我:“呃……应该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他:“要是,梦里的事情跟白天的完全无关呢?”

我:“嗯……那应该是你的潜意识把一些现实扭曲后反应到梦里了。”

他:“我找您的原因是我从小到大,每隔几年就会做同一个梦。”

我:“每次一摸一样?”

他:“不,都是在一个地方,梦里我做的事情也差不多。但是我会觉得很真实,从第一次就觉得很真实,所以印象很深。我甚至都清醒的知道又是这个梦。努力想醒,但是醒不了。我快受不了了,每次做那个梦后都要好久才能缓过来。所以我通过朋友来找您,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疯了。”

我:“是不是疯了我也不能下判断,你需要做各种检查才能确定……你都梦见什么了?很恐怖的?”

他:“不,不是恐怖吓人的。”

我:“能告诉我吗?”

他:“好的。”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我醒了,睁开眼,周围是很模糊的光晕。我知道自己还在蛋壳里。需要伸手撕开包裹着我的软软的,象蛋壳一样的东西才能出来。蛋壳在一个方形的池子里,池子很简陋,盛了像水一样的液体泡着蛋壳。每次我醒来的时候,液体还剩一半。从池子里出来会觉得那种彻底睡足了的感觉。我总是找一身连体装穿上,比较厚,衣服已经很旧了。”

我:“你是在房子里吗?”

他:“是的,房子也很旧了。里面有好多陈旧的设备,我隐约记得其中一些,但是记不清都是做什么用的了。穿好衣服后我会到一个很旧很大的金属机器前,拉一个开关,机器里面会哗啦哗啦的响一阵,然后一个金属槽打开了,里面有一些类似猫粮狗粮的东西,颗粒很大,我知道那是吃的,就抓起来吃。我管那个叫食物槽。食物槽还会有水泡,水泡是软软的。捏着咬开后可以喝里面的水。水泡的皮也可以吃。”

我:“食物和你周围的东西都有色彩吗?”

他:“有,已经褪色了,机器很多带着锈迹……吃完后我会打开舱门到一个走廊上。那里所有门都是船上的舱门那种样子,但是比那个厚重,而且密封性很好。每次打开都会花很大力气。到了走廊我会挨个打开舱门的到别的房间看,每个房间都是和我醒来那间一样的,很大,很多机器。”

我:“其他房间有人吗?”

他:“没有活人,一共十个房间,另外9个我每次都看,他们的水池都干了,软软的蛋壳是干瘪的,里面包裹着干枯蜷缩的尸体。我不敢打开看。”

我:“害怕那些干枯的尸体?”

他:“我害怕的不是尸体,而是我接受不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的事实。”

我:“……嗯?只有你一个人?。”

他:“是的。所有的房间看完后,我都会重新关好舱门,同时会觉得很悲伤。我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在长廊尽头,我连续打开几个大的舱门,走到外面小平台。能看到我住的地方是高出海面的,海面上到处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天空很蓝,空气并不冷,是清新的那种凉。海面基本是静止的,在没有冰块的地方能看到水下很深,能看到我住的地方在水下是金字塔形状,但是没有生物。”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4 19:28:00 +0800 CST  

我:“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沿平台通向一个斜坡走廊,顺着台阶可以爬到最高处,那是这个建筑的房顶,最高点。四下看的话,会清晰的看到水下有其他金字塔,但都是坍塌的。在水面的只有我这个。每次到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会哭,无声的哭。眼泪止不住,我拼命擦,不想让眼泪模糊视线。哭完我就一直站在那里往四周看,看很久,想找任何一个活动的东西,但是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有点儿压抑:“一直这样看吗?”

他:“不是的,看一阵我会回去,到我居住那层的下面。那里有个空旷的大房间,里面有各种很大很旧的机器,有些还在运转,但是没有声音。我不记得那些机器都是做什么用的了,我只记得必须要把一些小显示窗的数字调整为零。做完这些我去房间的另一头找到一种方形的小盒子,拿着盒子回到房顶。象上发条一样拧开盒子的一个小开关,然后看着它在我手里慢慢的自动充气,变成一个气球后飞走了。”

我:“你尝试过做别的事情吗?”

他:“我不愿意去尝试,你不知道站在那个地方的心情。周围偶尔有轻微的水声,冰山慢慢的漂浮。那个时候我心里清楚,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觉得无比的孤独。在做完所有的事情后,我就坐在那里等着,我知道在等什么,但是我也知道可能等不来了。我想自杀,但是又不想放弃,我希望还有人活着,也许也在找我,象我在找他一样……我等的时候,忍不住会哭出来。那种孤独感紧紧的抓住我,甚至让我自言自语都没有勇气。我有时候想跳下去,向任何一个方向游,但是我知道会游不动死在某个地方……”

我:“你……结婚了吗?”

他:“嗯,有个孩子。”

我:“……生活不如意吗?”

他:“一切都很好,也许有人会羡慕我。但是,你知道吗,那个梦太真实了!那种绝望的孤独感很久都没办法消退。你能理解星球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感受吗?我想大声的哭,但是不敢,我甚至连大声哭的勇气都没有。孤独的感觉如影随形,即使我醒了,我还是会因此难过。我加倍的对家人好,对朋友好,不计代价不要任何回报,只要能消除掉那种孤独的感觉。但是不可能。就算我在人群中,那种孤独感就像影子一样,紧紧的抓住我不放。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到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他:“我宁愿自己是那些干枯的尸体,我宁愿在什么灾难中死去,我不愿意一个人那么孤独的等着……找着……但是在梦里我就那么等着,我总是带着那么一点点希望等着,可是,从来没有等到过。每次视线里的移动都只是冰山,每一次耳边的声音都只是海水,每一次……”

他已经泣不成声,我默默的看着,无能为力。

他:“我没办法逃脱掉,我曾经疯了似地在网上找各种冰山和海洋的图片,我知道那是梦,但是那种孤独感太真实了,没有办法让我安心。我宁愿做恐怖的梦,宁愿做可怕的梦,不想要这种孤独的梦。每次梦里我都在房顶上向远处望,拼命想找到任何可能的存在,我曾经翻遍了那里所有房间找望远镜,我想看更远的地方是不是还有同伴。如果有,不管是谁,我会付出我的一切,我只想不再孤独……那是刻骨铭心的悲哀,那是一个烙印,深深的烙在心上!我想尽所有办法,却挥之不去……”

他的绝望不是病态,发自心底的痛苦。我尽可能保持着冷静在脑子里搜索任何能帮助他的办法。

我:“试一下催眠吧?我目前能帮你的只有这样了。”


大约三周后,我找了个这方面比较可靠的朋友给他做催眠。

2个小时后,朋友出来了,我看到她的眼圈是红的。

我:“你,怎么了?”

她:“我不知道,也许我帮不了他,他的孤独感就是来自梦里的。”

我把患者送到院门口,看着他走远,心里莫名的觉得很悲哀。

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但是却只有他的存在。他承受着全部寂寞等待着,他是一个孤独的守望者。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4 20:21:00 +0800 CST  

第十九篇《雨默默的》

这个患者在我接触的病例中,让我头疼程度排第三,很痛苦。接触她太费劲,足足7个月。不是一个月去一次那种七个月,而是三、四天去一次那种七个月!

她的问题其实是精神病人比较普遍的问题:沉默。老实说我最喜欢那些东拉西扯的患者,虽然他们不是最简单的,但至少接触他们不复杂,慢慢聊呗,总能聊出来蛛丝马迹。非得按照百分比说的话,侃侃而谈那种类型最多只占30%;还有20%属于说什么谁也听不懂;沉默差不多也有30%?可能不到;剩下的类型就复杂了,不好归类。有时候只好笼统的划分为:幻听、幻视、妄想、癔症什么的。这也没办法,全国精神病医师+心理学家+各种相关能直接参与治疗的医师,全算上,差不多每人能摊上将近三位数的患者。这不是劳动强度问题,而是要进入患者的心灵,了解患者的世界观才能想办法治疗(强调:不是治愈,而是想办法治疗),这需要很多时间、很大精力的投入。跟正常人接触都要花好久,别说患者了。这行资深人士基本都有强大的逻辑思维和客观辨析本能。注意,我说的不是能力,而是本能。因为不本能化这些很容易被动摇。而且还得有点儿死心眼一根筋的心理特征,说好听了就是执着。没办法,不这样就危险了——也不是没见过精神病医师成了医师精神病的。所以有时候我很庆幸我不是一个精神病医师。

呃……跑题了……索性再多跑点儿……所谓沉默类型不是冷冷的或者阴郁的,他们只是不交谈,或者说:不屑于跟一般人交谈,自己跟自己玩儿的好着呢。沉默类型中大体可以分三种:一部分伴有自闭症;一部分是认为你思维跟不上他,没得聊;剩下的是那种很悲观很消沉的患者。实际上绝大多数精神病人都是复合类型,单一类型的大多不被划归为患者。特殊情况除外。

再插一句:沉默类型里面不是天才最多的。侃侃而谈那类里面才是天才最多的——当然,你能不能发现还是问题。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很狡猾,喜欢在装傻充愣中跟你斗智斗勇,不把你搞得抓耳挠腮鸡飞狗跳不算完,而他们把这当做乐趣。

我要说的她,属于沉默类型中的第一种特征+第二种特征。她的自闭症不算太严重,但是问题在于她性格很强烈,一句话没到位,今儿的会面基本就算废了。经过最初的接触失败以及连续失败后,我开始拿出了二皮脸精神,没事儿就去,有事儿办完绕道也去。我就当是谈恋爱追她了。

终于,她的心灵之门被我打开了。

……

我:“我一直就想问你,但是没敢问。”

她笑:“我不觉得你是那种胆子小的人。”

我:“嗯……可能吧。我能问问你为什么用那么多胶条把电视机封上吗?”

她:“因为他们(指她父母)在电视台工作。”

我:“不行你得把中间的过程解释清楚,我真的不懂。”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孩,老早就认字,奶奶教了一点儿,不清楚自己怎么领悟的。5岁就自己捧着报纸认真看,不是装的,是真看。幼儿园老师觉得好笑就问她报纸都说什么了,她能头也不抬的从头版标题一直读下去,是公认的神童。她父母都在电视台工作,基本从她出生父母就没带过,是奶奶带大的,所以她跟奶奶最亲。在她11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她拉着奶奶的手哭了一天一夜,拉她走就咬人,后来累的不行了昏过去了,醒了后大病一场。从此就不怎么跟人说话。父母没办法,也没时间,几个小保姆都被她轰走了。不过天才就是天才,一直到上大学父母都没操心过。毕业后父母安排她去电视台工作,死活不去。自己找了份美工的工作。每天沉默着进出家门,基本不说话。如果不是她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我猜她的父母依旧任由她这样了。会有这样的极品父母吗?我告诉你,有,是真的。

她皱了下眉:“他们做的是电视节目,我讨厌他们做的那些,所以把电视机封上了。”

我:“明白了,否则我会一直以为是什么古怪的理由呢,原来是这样啊。”

她:“嗯,我以为你会说我不正常,然后让我以后不这样呢。”

我:“封就封了呗,也不是我家电视,有啥好制止的。”

她笑了。

我:“那你把门锁换了,为什么就给你爸妈一把钥匙呢?”

她突然变得冷冷的:“反正每次他们就回来一个,一把够了。”

我:“哦……第二个愿望也得到满足了,最后一个我得好好想想。”

她再笑:“我不是灯神。”

我:“最后一个我先不问,我先假设吧:你总戴着这个黑镜架肯定不是为了好看,应该是为了有躲藏的感觉吧?”

她:“你猜错了,不是你想的那种心理上的安慰。”

我愣了下:“你读过心理学……”

她:“在你第一次找我之后,我就读了。”

原来她也在观察我。

我:“最后的愿望到底问不问镜架呢?这个真纠结啊……能多个愿望吗?”

她:“当然不行,只有三个。你要想好到底问不问镜架的问题。”看得出她很开心。

我凭着直觉认为镜架的问题很重要。

我:“……决定了: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个黑镜架?”

她:“被你发现了?”

说实话我没发现,但故作高深的点头。

她认真的想了想:“好吧,我告诉你为什么,这是我最大的秘密。”

我:“嗯,我不告诉别人。”

她:“我戴这个镜架,是为了不去看到每天的颜色。”

我:“每天的颜色?”

她:“你们都看不到,我能看到每天的颜色。”

我:“每天……是晴天、阴天的意思吗?”

她:“不,不是说天气。”

我:“天空的颜色?”

她:“不,每天我早上起来,我都会先看外面,在屋里看不出来,必须外面,是有颜色的。”

我:“是什么概念?”

她:“就是每天的颜色。”

我:“这个你必须细致的讲给我,不能跟前几个月似得。”

她:“嗯……我知道你是好意,是来帮我的,最初我不理你不是因为你的问题,而是你是他们(指她父母)找来的。不过我不是有病,我很正常,只是我不喜欢说话。”

我:“嗯,我能理解,而且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才会认为你不正常的。例如电视机的问题和你把鱼都放了的问题。”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5 19:32:00 +0800 CST  

她曾经把家里养的几条很名贵的鱼放了。基础动机不是放生,比较复杂:因为养鱼可以不像养猫狗那样定时喂或者特别的关注,养鱼现在啥都能自动,自动滤水,自动投食器,自动恒温,有电就可以几个月不管,看着就成了。她觉得鱼太悲哀了,连最起码的人为关注都没有,只是被用来看,所以放了。那是她不久前才告诉我的。

她:“嗯,不过……我能看到每天的颜色的事儿,我只跟奶奶说过,奶奶不觉得我不正常,但是你今后可能会觉得我不正常。”

我:“呃,不一定,我这人胆子不小,而且我见过的稀奇古怪人也不少。 ‘每天的颜色’是我的第三个愿望的解释,你不带反悔的。”

她:“……每天早上的时候我必须看外面,看到的是整个视野朦胧着有一种颜色。例如黑啊,黄啊,绿啊,蓝啊什么的,是从小就这样。比方说都笼罩着淡淡的灰色,那么这一天很平淡;是黄色这一天会有一些意外的事情,不是坏事,也不是好事。如果是蓝色的话,这一天肯定会有很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我喜欢蓝色;如果是黑色就会发生让我不高兴的事儿。”

我:“这么准?从来没失手过?”

她笑了:“失手……没有失手过。”

我:“明白了,你戴上这个镜架就看不见了对吗?”

她:“嗯,我上中学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戴上这种黑色的镜架就看不到每天的颜色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好像你刚才没说有粉色?对吧?”

她变得严肃了:“我不喜欢那颜色。”

她房间里一样粉色或者红的的东西都没有。

我:“为什么?”

她:“粉色是不好的颜色。”

我:“呃……你介意说吗?”

她:“如果是粉色,就会有人死。”

我:“你认识的人?”

她:“不是,是我看到一些消息。报纸上或者网上的天灾人祸,要不同事同学告诉我他们的亲戚朋友去世了。”

我:“原来是这样……原来粉色是最不好的颜色……”

她:“红色是最不好的。”

我:“哦?红色?很……很不好吗?”

她:“嗯。”

我:“能举例吗?如果不想说就说别的;对了有没有特复杂你不认识的颜色?”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她:“就是因为有不认识的颜色,所以我才学美术的……我只见过两次红色。”

我:“那么是……”

她:“一次是奶奶去世的时候,一次是跟我很好的高中同学去世的时候。”

我:“是这样……对了,你说的那种朦朦胧胧的笼罩是象雾那样吧?”

她:“是微微的发着光,除了那两次。”

我觉得她想说下去,就没再打岔。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阵:“奶奶去世那天,我早上起来就不舒服,拉开窗帘看被吓坏了,到处都是一片一片的血红,很刺眼。我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去,后来晚上听说奶奶在医院不行了,我妈带我去医院,我都是闭着眼哭着去的,路上摔了好多次,腿都磕破了。妈还骂我,说我不懂事……到了医院,见到奶奶身上是蓝色的光,可是周围都是血红的,我拉着奶奶不松手,只是哭……我怕……奶奶跟我说了好多……她说每天的颜色其实就是每天的颜色,不可怕。她还说她也能看到,所以她知道我没有撒谎。最后奶奶告诉我,她每天都会为我感到骄傲,因为我有别人所不具备的……最后奶奶说把蓝色留给我,不带走,然后就把蓝色印在我手心里了……每当我高兴的时候,颜色会很亮……我难过的时候,颜色会很暗……我知道奶奶守护着我……”

她红着眼圈看着自己右手手心。

我屏住呼吸默默的看着她,听着窗外的雨声。

过了好一阵,她身体慢慢放松了。

她:“谢谢你。”

我:“不,应该谢谢你告诉我你的秘密。”

她:“以后不是秘密了,我会说给别人的。不过这个镜架我还会戴着,不是因为怕,而是我不喜欢一些颜色。”

我:“那就戴着吧……我有颜色吗?”

她想了想着我的外套:“那看你穿什么了。”

我们都笑了。



作为平等的交换,我也说了一些我的秘密,她笑的前仰后合。

真正松一口气的其实是我。我知道她把心理上最沉重的东西放下了,虽然这只是一个开始。

临走的时候,我用那根蓝色的笔又换来她的一个秘密:她喜欢下雨,因为在她看来,雨的颜色都是淡淡的蓝,每一滴。

到楼下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她正扒着窗户露出半个小脑袋,手里挥动着那只蓝色的笔。

我好像笑了一下。

走在街上,我收起了伞,就那么淋着。

雨默默的。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5 19:34:00 +0800 CST  

周日休息不更新,大家周一见。

祝周末愉快……好像说晚了一天……

那啥,天天愉快。


————塔塔的死亡周刊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5 19:57:00 +0800 CST  

《最后的撒旦》


我:“我看到你在病房墙壁画的了。”

他:“嗯。”

我:“别的病患都被吓坏了。”

他:“嗯。”

我:“如果再画不仅仅被穿束身衣,睡觉的时候也会被固定在床上。”

他:“嗯。”

我:“你无所谓吗?”

他:“反正我住了一年精神病院了,怎么处置由你们呗。”

我:“是你家人主动要求的。”

他:“嗯。”

我:“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还成。”

我:“那你说点儿什么吧?”

眼前的他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男性,很帅,但是眉宇间带着一种邪气,我说不好那是什么。总之很不舒服——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他抬眼看着我:“能把束身衣解开一会儿吗?”

我:“恐怕不行,你有暴力倾向。”

他:“我只想抽根烟。”

我想了想,绕过去给他解开了。

他活动了下肩膀后接过我的烟点上,陶醉的深深吸着:“一会你在给我捆上,我不想为难你。”

我:“谢谢。”

他:“我能看看你那里都写了什么吗?”他指着我面前关于他的病例记录。

我举起来给他看,只有很少的一点观察记录,他笑了。

我:“一年来你几乎什么都没说过,空白很多。”

他:“我懒得说。”

我:“为什么?”

他:“这盒烟让我随便抽吧?”

我:“可以。”

他:“其实我没事儿,就是不想上学了,想待着,就像他们说的似得:好逸恶劳。”

我:“靠父母养着?”

他的父母信奉天主教,很虔诚的那种。从武威(甘肃境内,古称凉州)移居北京前N代都是。

他:“对,等他们死了我继承,活多久算多久。以后没钱了就杀人抢劫什么的。”

我:“这是你给自己设计的未来?”

他:“对。”

我:“很有意思吗?”

他:“还成。”

我:“为什么呢?”

他再次抬眼看我:“就是觉得没劲……其实我也没干嘛,除了不上学不工作就是乱画而已。”

我:“家里所有的墙壁都画满了恶魔形象,还在楼道里画,而且你女友的后背也被你强行刺了五芒星,还算没干嘛?”

他:“逆五芒星。”

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又拿出一根烟点上:“你有宗教信仰吗?”

我:“我是无神论者。”

他:“哦,那你属于中间派了?”

我:“中间派?”

他:“对啊,那些信仰神的是光明,你是中间,我是黑暗。”

他说的轻描淡写,一脸的不屑。

我:“你是说你信仰恶魔?”

他:“嗯,所有被人称为邪恶的我都信仰。”

我:“理由?”

他:“总得有人去信仰这些才能有对比。”

我:“对比什么?光明与黑暗?”

他:“嗯。”

我:“你不觉得那是很低幼的耍帅行为吗?。”

他抿了下嘴没说话。

我知道这个触及他了,决定冒险。

我:“小孩子都觉得崇拜恶魔很酷,买些狰狞图案的衣服穿着、弄个鬼怪骷髅纹在身上,或者故意打扮的与众不同,追求异类效果。其实为了掩饰自己的空虚和迷茫,一身为了反叛而反叛的做作气质。”

他依旧没搭腔,但是我看到他喉结动了一下。

我:“虽然你画功还不错,但是那也不能证明你多深邃,有些东西掩饰不了的,例如幼稚?”

他终于说话了:“少来教训我,你知道没多少。别以为自己什么都清楚,你不了解我。”

我:“现在你有机会让我了解你。”

他:“好啊,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就是肮脏的,所有人都一样。道貌岸然下面都是下流卑鄙的嘴脸。我早看透了,没有人的本质是纯洁的,都一样。你不认同也没关系,但我说的就是事实。”

我微笑着看着他。

他:“人天生就不是纯洁的,每个躯壳在一开始就被注入了两种特性:神的祝福和恶魔的诅咒,就像你买电脑预装系统一样。事先注入这两样后,才是轮到人的灵魂进入躯壳。然后灵魂就夹杂在这中间挣扎着。各种欲望促使你的灵魂堕落,各种告诫又让你拒绝堕落,人就只能这么挣扎着。有意义吗?没有,都是无奈的本性,逃不掉。等你某天明白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本质竟然有这么肮脏下流的东西,想去掉?哈哈哈,不可能!”

我:“但是你可以选择。”

他提高了嗓门:“选择?你错了!没有动力,永远是贪欲强于克制,卑鄙强于高尚。人就是这么下贱的东西。只有面对邪恶的时候,高尚的那一面才会被激发,因为那也是同时存在在体内的特质,神的意图就是这样的。当你面对暴行的时候,你会袒护弱小,当你面对邪恶的时候你才会正义,当你面对恐惧的时候你才会无畏。没有对比,人屁都不是,是蝼蚁、是蛆虫、是垃圾、是空气里的灰尘、是脚下的渣滓!”

我:“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呢,没有恶魔呢?”

他站了起来,几乎是对我大喊:“那才证明这都是人的本质问题,早就在心里了,代代相传,永远都是!只给两个婴儿一杯牛奶,你认为他们会谦让?胡扯!人类是竞争动物,跟自然竞争,跟生物竞争,然后和人类竞争,你能告诉我哪一天世上没有战争吗?那是天方夜谭吧?除非在人类出现之前!我幼稚?你真可笑!我信奉恶魔,那又怎么样?自甘堕落算什么?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光明的存在,我不存在,就没有对比,就没有光明。人的高尚情操也就永远不会被激发出来,就只能是卑微的、肮脏的、下流的!有人愿意选择神,有人愿意选择恶魔!如果这个世上只有恶魔,那就没有恶魔了,就像这个世界只有神就没有神一个道理。我的存在意义就在于此。!”

听见他的吼声,外面冲进来两个男护士,几乎是把他架走的。

走廊里回荡着他的咆哮:“你们都是神好了,我甘愿做恶魔,就算你们全部都选择光明,为了证实你们的光明,我将是最后一个撒旦。这!就是我的存在!”

听着他远去的声音,我面对着满屋的狼藉,呆呆的站在那里,第一次不知所措。


我必须承认,他的那些话让我想了很久,那段录音都快被我听烂了。

后来和他的父母聊过几次,他们告诉我患者曾经是如何的虔诚、如何的充满信仰,但是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而且他们说已经为他祈祷无数次了,他们希望他能回到原来的虔诚状态。

我本来打算说些什么,结果犹豫了好一阵还是没说。

我想,从某个角度讲,他很可能依旧还是虔诚的。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7 20:12:00 +0800 CST  

第二十篇《最后的撒旦》

我:“我看到你在病房墙壁画的了。”

他:“嗯。”

我:“别的病患都被吓坏了。”

他:“嗯。”

我:“如果再画不仅仅被穿束身衣,睡觉的时候也会被固定在床上。”

他:“嗯。”

我:“你无所谓吗?”

他:“反正我住了一年精神病院了,怎么处置由你们呗。”

我:“是你家人主动要求的。”

他:“嗯。”

我:“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还成。”

我:“那你说点儿什么吧?”

眼前的他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男性,很帅,但是眉宇间带着一种邪气,我说不好那是什么。总之很不舒服——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他抬眼看着我:“能把束身衣解开一会儿吗?”

我:“恐怕不行,你有暴力倾向。”

他:“我只想抽根烟。”

我想了想,绕过去给他解开了。

他活动了下肩膀后接过我的烟点上,陶醉的深深吸着:“一会你在给我捆上,我不想为难你。”

我:“谢谢。”

他:“我能看看你那里都写了什么吗?”他指着我面前关于他的病例记录。

我举起来给他看,只有很少的一点观察记录,他笑了。

我:“一年来你几乎什么都没说过,空白很多。”

他:“我懒得说。”

我:“为什么?”

他:“这盒烟让我随便抽吧?”

我:“可以。”

他:“其实我没事儿,就是不想上学了,想待着,就像他们说的似得:好逸恶劳。”

我:“靠父母养着?”

他的父母信奉天主教,很虔诚的那种。从武威(甘肃境内,古称凉州)移居北京前N代都是。

他:“对,等他们死了我继承,活多久算多久。以后没钱了就杀人抢劫什么的。”

我:“这是你给自己设计的未来?”

他:“对。”

我:“很有意思吗?”

他:“还成。”

我:“为什么呢?”

他再次抬眼看我:“就是觉得没劲……其实我也没干嘛,除了不上学不工作就是乱画而已。”

我:“家里所有的墙壁都画满了恶魔形象,还在楼道里画,而且你女友的后背也被你强行刺了五芒星,还算没干嘛?”

他:“逆五芒星。”

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又拿出一根烟点上:“你有宗教信仰吗?”

我:“我是无神论者。”

他:“哦,那你属于中间派了?”

我:“中间派?”

他:“对啊,那些信仰神的是光明,你是中间,我是黑暗。”

他说的轻描淡写,一脸的不屑。

我:“你是说你信仰恶魔?”

他:“嗯,所有被人称为邪恶的我都信仰。”

我:“理由?”

他:“总得有人去信仰这些才能有对比。”

我:“对比什么?光明与黑暗?”

他:“嗯。”

我:“你不觉得那是很低幼的耍帅行为吗?。”

他抿了下嘴没说话。

我知道这个触及他了,决定冒险。

我:“小孩子都觉得崇拜恶魔很酷,买些狰狞图案的衣服穿着、弄个鬼怪骷髅纹在身上,或者故意打扮的与众不同,追求异类效果。其实为了掩饰自己的空虚和迷茫,一身为了反叛而反叛的做作气质。”

他依旧没搭腔,但是我看到他喉结动了一下。

我:“虽然你画功还不错,但是那也不能证明你多深邃,有些东西掩饰不了的,例如幼稚?”

他终于说话了:“少来教训我,你知道没多少。别以为自己什么都清楚,你不了解我。”

我:“现在你有机会让我了解你。”

他:“好啊,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就是肮脏的,所有人都一样。道貌岸然下面都是下流卑鄙的嘴脸。我早看透了,没有人的本质是纯洁的,都一样。你不认同也没关系,但我说的就是事实。”

我微笑着看着他。

他:“人天生就不是纯洁的,每个躯壳在一开始就被注入了两种特性:神的祝福和恶魔的诅咒,就像你买电脑预装系统一样。事先注入这两样后,才是轮到人的灵魂进入躯壳。然后灵魂就夹杂在这中间挣扎着。各种欲望促使你的灵魂堕落,各种告诫又让你拒绝堕落,人就只能这么挣扎着。有意义吗?没有,都是无奈的本性,逃不掉。等你某天明白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本质竟然有这么肮脏下流的东西,想去掉?哈哈哈,不可能!”

我:“但是你可以选择。”

他提高了嗓门:“选择?你错了!没有动力,永远是贪欲强于克制,卑鄙强于高尚。人就是这么下贱的东西。只有面对邪恶的时候,高尚的那一面才会被激发,因为那也是同时存在在体内的特质,神的意图就是这样的。当你面对暴行的时候,你会袒护弱小,当你面对邪恶的时候你才会正义,当你面对恐惧的时候你才会无畏。没有对比,人屁都不是,是蝼蚁、是蛆虫、是垃圾、是空气里的灰尘、是脚下的渣滓!”

我:“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呢,没有恶魔呢?”

他站了起来,几乎是对我大喊:“那才证明这都是人的本质问题,早就在心里了,代代相传,永远都是!只给两个婴儿一杯牛奶,你认为他们会谦让?胡扯!人类是竞争动物,跟自然竞争,跟生物竞争,然后和人类竞争,你能告诉我哪一天世上没有战争吗?那是天方夜谭吧?除非在人类出现之前!我幼稚?你真可笑!我信奉恶魔,那又怎么样?自甘堕落算什么?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光明的存在,我不存在,就没有对比,就没有光明。人的高尚情操也就永远不会被激发出来,就只能是卑微的、肮脏的、下流的!有人愿意选择神,有人愿意选择恶魔!如果这个世上只有恶魔,那就没有恶魔了,就像这个世界只有神就没有神一个道理。我的存在意义就在于此。!”

听见他的吼声,外面冲进来两个男护士,几乎是把他架走的。

走廊里回荡着他的咆哮:“你们都是神好了,我甘愿做恶魔,就算你们全部都选择光明,为了证实你们的光明,我将是最后一个撒旦。这!就是我的存在!”

听着他远去的声音,我面对着满屋的狼藉,呆呆的站在那里,第一次不知所措。


我必须承认,他的那些话让我想了很久,那段录音都快被我听烂了。

后来和他的父母聊过几次,他们告诉我患者曾经是如何的虔诚、如何的充满信仰,但是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而且他们说已经为他祈祷无数次了,他们希望他能回到原来的虔诚状态。

我本来打算说些什么,犹豫了好一阵还是没说。

我想,从某个角度讲,他很可能依旧是虔诚的。

楼主 塔塔的死亡周刊  发布于 2009-09-07 20:13:00 +0800 CST  

楼主:塔塔的死亡周刊

字数:185379

发表时间:2009-08-17 11:35:3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03-09 12:18:51 +0800 CST

评论数:1167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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