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男人


八成新的途观车被阳光一照,反射出耀眼的红晕来。
刘雅男与李虹重新坐回到了车中,在李虹的建议下,两个人决定在前方再找个地方住下来,经过这两天晚上的折腾,两个人其实都有些身心疲惫,若不好好的休息一下,刘雅男的病情会很快复发的,行在路上,这是极其危险的。
重新上路,刘雅男感到心情放松了许多,虽然她知道,李虹对小武以及那笔钱的问题肯定还有怀疑,但护士的本能让她暂时忘掉了这一切。
但她总会有再次记起的那一刻,那时她会怎么办呢?刘雅男不再想了,想也没有用,管它呢!
前方是一个不错的小城,刘雅男将车拐了进去,她们找了一家条件不错但并不是很显眼的旅店住了下来,经过昨夜的事情,两个人都决定要小心行事。

一觉几乎睡到了下午,两个人这才醒了过来,刘雅男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看角落中的那个黑色皮包,完好地躺在那里,谁也想象不出来两个单身女子身上竟然藏着近两百万元的现金。
“你应该去买几件衣服。”刘雅男建议道,并且从挎包里拿出两千元现金来交给李虹。
李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没有一件合身的衣服,身上穿的还是刘雅男的那件。
“用我陪你去吗?”刘雅男随口问道。
李虹摇了摇头,接过了两千元钱。
看着李虹出了门,刘雅男突然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李虹为什么不让自己跟在身边呢?她会不会做出其它的决定,毕竟手头有了两千元的现金。
刘雅男有些紧张,她再次看了看角落中的那个黑色皮包,神经质地跑了过去,将皮包拿了起来,拉开拉锁,把包倒了过来,抓住底部,里面的钱全部掉落在床上。

李虹很快就买了几件合身的衣服,手里拿着不知来路的钱,这让李虹感到有些害怕,所以买起衣服来也有些畏手畏脚,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对衣服十分讲究的人,只要合身就可以了,但今天,在购物的时候,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注重了一下花色与款式。
这两天来,李虹发现刘雅男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合体,她一定是一个爱美的女人,而她的确长得也很美,虽然岁数有些大了,但美却以另一种形态散发了出来。
如果我到了三十五六岁,也能象刘雅男那样就好了!李虹感叹着,如果她死了,那么她的美丽就停留在这个岁数,其实也是女人的一种幸福。
有人常说,把美留驻,但很少有人真的去这么做,衰老是人生的必然规律,没有人能够改变,但留住美却是一种选择。刘雅男的人生也许是许多对美痴狂的人所羡慕的。
由刘雅男想到了小武,小武为什么会与刘雅男分手呢?李虹百思不得其解!小武在她面前也很少谈及刘雅男。

拿着衣服回到旅店,经过前台的时候,李虹突然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公用电话,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口袋中张队的名片似乎发出了轻脆的如电话铃般的声音。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09 11:30:00 +0800 CST  
第二六章:通话

小高跟据张队的指示,将刘雅男李虹的肖像以及那辆红色途观发给了前往云南沿途的各个刑警队,如果发现线索,将进行秘密监视。与此同时,指派人手在全市范围内寻找秃头长毛以及那辆雪铁龙的下落,尤其是老板的酒吧附近,更要严密监控。
但事情的发展还是超乎了张队的想象。
第一个坏消息传来,秃头与长毛开着那辆雪铁龙离开了本市,张队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这两个人的离开意味着刘雅男与李虹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第二个坏消息是上午传来的,在离本市不足一天路程的一个小镇上发生一起凶杀案,镇上最高级的宏运酒店403号房间内发现一具男尸,当地警方立即调动了酒店的监控,将整个事件还原了七七八八。
傍晚时分,该名男子入住403号房间,二十分钟后,一名年轻的女子进入该房,再后来,两名男子闯入房间,夜里十一点钟左右,两名男子将女子扛在肩上离开了房间。男子被捆绑在椅子上浸入浴盆中淹死。
这是一起恶性的绑架杀人案,接着,小镇的刑警发现离酒店大约两公里的地方有车祸的痕迹,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雪铁龙车身上的碎片,旁边的电线杆子上有被剧烈撞击过的痕迹,肇事的车辆全部消失了。
正当小镇刑警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张队发来的传真,通过照片比对,小镇刑警可以确认被绑架的女孩正是李虹,同时,复查监控,他们又发现了那辆红色的大众途观以及刘雅男。
小镇刑警立即将这个消息反馈给了张队。

所有的迹象表明,刘雅男与李虹确实驾着一辆红色的大众途观前往云南,而秃头与长毛则尾随着追踪了下去,他们在小镇的宏运酒店不期相遇。
但令张队感到奇怪的是,刘雅男为什么与李虹并不在一起,而后来发生的那起交通事故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经过对酒店人员的询问,各种信息也都及时地传达了回来,死者是一名经常出差的销售,他每次都要落脚在宏运酒店,但此人与小武一案并没有直接关系,极有可能是由于李虹的原因让此人遭受到了意外。
如果李虹落在了秃头两人的手中,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小高与张队都非常着急,小高甚至询问张队,是不是先全力辑拿秃头二人。
正当张队犹豫不决的时候,李虹的电话来了。

张队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虹会来电话,他下意识地记住了来电显示,然后问道:“你们在哪里?”
李虹在电话那一头显得很犹豫:“我也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你没有被秃头他们抓住?”张队继续追问道,他以此表明自己知道的情况远比李虹以为得要多。
李虹并没有隐瞒,将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张队做了交代,经过一天,她显然不再那么害怕了,但说到最后,李虹的语气变得有些担心:“你们说小武是拿着一笔赃款失踪的,那笔钱大概有多少?”
“我们不得而知!”张队老实地承认道,“但数目不会很少,应该有上百万之多,刘雅男是不是换过车?”
李虹嗯了一声,虽然打着电话,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这个电话的具体目的她也不是很清楚。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10 10:01:00 +0800 CST  

“刘雅男换车的那笔钱极有可能就是赃款,她很有可能知道小武的下落,那么你们现在的处境就很危险了,我希望能和刘雅男直接对话,你能办得到吗?”张队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李虹愣了一下:“她并不在我身边,我是偷偷地打这个电话的。”
“你们去云南是打算与小武汇合吗?”张队继续询问案情。
李虹没有直接回答,她有些哽咽地问道:“其实……你们认为小武还活着吗?”
张队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虹会问出这句话,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小武绝不能死,这件案子中最重要的线索便是小武。
“我们想会的,你是想起什么了吗?”张队小心翼翼地说,他觉得从李虹身上找到突破口的可能性非常大。
李虹沮丧地说道:“没有,对于失忆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认为小武极有可能死了!”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张队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放松,也许这样可以给李虹一个更充足的思考时间。
但事实远不是张队所想象的那样,李虹站在电话机的另一头,她犹豫着,“我怀疑刘雅男杀了小武”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来。而这句话正是李虹要与张队通话的主要原因。
拨通了张队的号码后,不知为什么,李虹似乎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她幻想着小武还活着,还在云南等着自己,而刘雅男只不过要将她送到了小武的手中。但这种幻想其实是很幼稚的,刘雅男即便不阻止自己和小武的交往,也不可能亲自送自己去见小武。
电话的那一头,张队又跟了一句:“现在的情况看,如果小武真的遭到不幸,那么刘雅男的嫌疑是最大的!”
张队以为这么一说就会将李虹吓到,对于李虹这样的弱女子,她真的不应该卷入这个案件中,但他错了。

李虹经历了生死的两天,远不是当初那个被小武圈养在家里的弱小女子了。
被刘雅男劫持着离开那座城市时,李虹感到自己很无辜,也很可怜,尤其肚子里的孩子,让她觉得生不如死,所有一切好象都是一场梦,梦虽然曾经美好过,现在却变得很恐怖,这其实是个噩梦。
寻求帮助,依靠别人,自怨自艾,这是昨天的李虹,但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却让她彻底地改变了。
恶果是挥之不去的,仿佛有一条不知时务的狗,无论你把那恶果丢得多远,这条狗总要把它衔回来,而且还得意洋洋地冲着你笑。
李虹在寻找帮助的时候险些被那个过路的年轻人非礼,更险些被秃头两人劫走,但这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李虹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如今的自己竟然还能够平平安安地站在电话机前与张队通着话。
如果小武真的死了呢?而凶手就是刘雅男,那么我应该怎么做呢?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毕竟刘雅男两次把自己救出虎口,难道真的为了小武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出卖吗?
李虹没有想好,现在她的脑子很乱,所以索性挂掉了电话。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12 09:04:00 +0800 CST  

李虹的来电对于张队来说既是一件好事,又令他有些担心。
是的,李虹与刘雅男现在并没有遭受到意外,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个与案情无关的年轻人死去,虽然没有人知道当时403号房间里发生了什么,秃头长毛以及李虹都有嫌疑,但张队相信李虹的描述,他几乎可以肯定,杀人者一定是那两个人。以这种手法杀人,从容而阴狠,这绝不是莽撞的秃头所为,凶手肯定是那个留着长发的小个子。
如果刘雅男与李虹再被他们追到,那么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另外一点,刘雅男竟然能够用撞车的手段救下李虹,说明这个女人的确不同凡响,绝不能用普通女人的标准来衡量,但从材料上看,刘雅男绝不可能是这样一个充满了勇气的女性。
这个女人似乎一直被爱情所困扰,为了爱,她离开了云南跟随着小武,在这里安家立业,直到一年前。
张队想起了那份离婚起诉的文件,她很理解刘雅男所遇到的一切,除了离婚,她没有其它的选择。但既然离婚了,她又是怎么得到的那笔赃款呢?难道真如李虹猜测的那样,小武已死,而凶手就是刘雅男?
办案多年,张队并不在意把人性想得多么恶毒,但不知为什么,这个猜测刚刚闪现出来,他便拼命地遏止住了,不愿意再追寻下去。
人老了,心也善了!张队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时,小高把李虹所用电话的地理位置查找出来了,交给张队。
“她们改了路线!”小高满怀期待地问道:“这不是去云南的路,咱们是不是通知当地警方干脆把这两个女的控制起来吧!”
张队摇了摇头,淡然地说道:“也许咱们想通过这两个女人找到小武的这个思路根本就不正确!”
“什么?”小高纳闷地瞪着张队,“可是那笔赃款?”
张队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转身离开了,留下莫名其妙的小高呆在那里。

第二七章:初识

离开了前台,李虹心中有些忐忑,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叛徒,刚才那次通话实在对不起刘雅男似的。
李虹对自己这个念头有点吃惊,但又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一股呛人的烟气顿时从门内冲了出来,令李虹一时没有适应,拼命地咳了几声。烟雾中,刘雅男正半倚在床头。
“你不应该抽烟!”李虹说道,完全出于一个护士对病人的口吻。
刘雅男笑了笑,站起身来将窗户打开:“抽不抽烟对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倒是你,的确不该吸二手烟,我刚才没有忍住,对不起。”
李虹立不好再说什么,她进了屋子,关上门,这才看到刘雅男的床头烟缸里已经有了不少烟头,想必她刚才一直在琢磨着什么事情:“其实危害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大,我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刘雅男将手中的半只烟掐灭了:“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衣服!”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13 09:11:00 +0800 CST  

女人,无论关系如何,说到衣服的时候总是会有共同话题的。
李虹换上自己新买的几件衣服,然后从浴室走了出来。刘雅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从见到李虹的第一面开始,刘雅男就知道李虹是一个美人胚子,但这两天的李虹显然没有展现出应有的容颜来,由于自杀失血过多,整个人显得提不起精神,脸色一直苍白着,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因为只有那身病号服,所以只好换上刘雅男的衣服,但并不合身,自然显现不出来她的美貌来。
而此时,一切都变了,李虹穿上了艳丽的服装,简直就象重新浇过水的鲜花一样。
“你真的很漂亮!”刘雅男由衷地说道。
李虹的脸一红,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十分自信:“可惜我有一条从家乡一直带在身边的裙子,可能落在家里了。”
说起那条裙子,李虹愣了一下,她记不清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穿的,似乎时间并不久远,但现在已经快入冬了,怎么可能在不太久之前还穿过裙子呢?
刘雅男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几样化妆品递给李虹:“你还没有恢复好,脸色有些难看!”
李虹感激地接过了化妆品,然后走进了浴室。

刘雅男再一次躺倒在床上,刚才那一幕令她想起了许多往事。
24岁,自己在24岁的时候也是如此美丽,身著着色彩艳丽的服装,快乐地生活着,但三年后,自己却因为美丽而遇到了改变自己人生的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在那以后,刘雅男因为这件事而无奈地活着,倔强与自怨让她固执地拒绝一切,她不再美丽了,也认为自己不可能再会美丽,这辈子就将在丑陋中度过,这种想法一直伴随着她,直到七年前的那个雨天,小武的出现。
生命不应该为一件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而枯萎,于是,刘雅男重拾了信心,从小武的眼中,她又寻回了美丽,于是便义无返顾地离开了家乡,离开了自己所有的亲人。
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说法,当它发生的时候,没有人会认为什么是本不应该发生的,但当后果出现了,那么你可以追悔未及地说那是本不应该发生的。
也许这就是宿命,无法改变的!

第二次从浴室中出来的李虹仿佛一个天使一样,而这个天使在几天前还曾试图用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刘雅男暗暗地叹了口气,坐起身子来,建议李虹一起上街吃饭。
两个漂亮的女人走出了旅店,坐进了一家干净的饭店,引起许多男士的侧目。
这是她们第一次正式坐下来吃饭,刘雅男点了自己喜欢的辣味,而李虹并不太能吃辣的,也点了自己喜欢的素食。
“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走吧!”李虹建议道,她知道,刘雅男的病最怕的就是劳累与紧张。

这个建议与刘雅男的想法不谋而合。刚才李虹买衣服的时候,刘雅男想了许多,既然已经改道,那么就不如好好地玩上一圈,想到那西北的风景,刘雅男也有种向望。
云南有山,刘雅男是看着山长大的,云南也有水,刘雅男也是涉着水长大的,但如今身在西北,她看到的是更为广阔的平原,极目远眺的时候,那种开阔与壮美让人心旷神怡!
古人有乐山乐水之说,大多是为了修身养性,但凡说到一马平川,不禁就和沙场联系上了,月色如血,刀光如歌,肃杀的意境带出来是苍凉与悲苦。
刘雅男说不好自己现在的心情,但她相信,多少肯定也会带点悲怆感,正迎合了即将遇到的风景,倒不是为了自怨自艾,而是能够看到生命的渺小。
只有领略到了生命的渺小,才会知道自己那点悲怆感是多么不值一提。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14 09:00:00 +0800 CST  

两个女人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所以这顿晚饭吃得很香,并且要了一瓶红酒,颇有些小资小调的意味。
看着手中的红酒杯,刘雅男笑了:“以前小武追我的时候喝过红酒,嫁给他之后反倒没怎么喝过。”说完,她故意用挑衅的眼神望着李虹。
李虹立即接受了挑战,她说道:“我和小武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喝红酒,我是东北人,能喝点白的。”
“那喝点?肯定不会少喝的,我知道小武的酒量很好!”刘雅男回忆道。
李虹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酒量不如我。”说到这里,她愣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说道,“我觉得这顿饭好奇怪!”
“怎么?”
李虹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和你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就象两个老朋友似的喝着酒聊着天,而且聊的竟然是小武。”
刘雅男补充道:“一个和咱俩都上过床的男人!”
李虹的脸突然红了,她的表情显得十分尴尬:“这么说很难听,但我还不能否认。我认识他的时候,真的以为他是单身,我从来没有过一个做小三的思想准备!”
“小三?”刘雅男突然笑了起来。
李虹的脸色顿时变了:“你在嘲笑我?”

刘雅男急忙摆了摆手:“所有人都认为小三这个词是贬义词,其实你刚才说的时候也在有意无意地贬低自己,但你想过没有,一对夫妻没有了爱情,只有仇恨,你认为‘夫妻’这两个字就神圣吗?”
李虹细细地品味着刘雅男的这番话,鼓足了勇气终于问道:“你为什么恨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自杀?”刘雅男迅速地反问道,一双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斜斜地盯着李虹。
李虹尴尬地摇了摇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
“你早晚会记起来的!”刘雅男正色说道,“其实我很羡慕你,选择性失忆,真的能够这么选择吗?如果可以,我情愿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李虹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根本不同意刘雅男的说法。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只记得那些美好,岂不会变成一个傻子!更何况,没有经历这种失忆,刘雅男自然不会体会到由于缺失记忆而带来的痛苦。
李虹一直在拼命地回想着自杀前所发生的一切,按照医生的说法,这种非病理上的失忆完全是潜意识在做祟,既然能够进入到潜意识中,那么这些失去的记忆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它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自己无意中发现了小武是个罪犯,这个打击无疑是残酷的,但它真的能让自己为此而去自杀吗?意外怀孕?那更不可能,李虹知道自己其实是很喜欢小孩的,无论如何,她都觉得女人一生中一定要怀孕生子的,不是为了生命的延续,也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完美的女人,而是为了爱!

“你们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李虹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唐突,立即解释道,“当然我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
刘雅男惨然地说道:“没关系,事实上是我不想要,我不喜欢小孩!”最后六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李虹不敢继续问下去了,她突然想到,面前这个女人一定还有许多秘密。
“不要说这些了,你能喝酒,我会抽烟,我突然觉得不是小武把咱们凑到了这里,是上天的安排!”刘雅男已经有了些醉意,她的酒量并不好。
李虹尴尬地笑了笑,思忖着这家饭店到旅店间的距离。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16 09:26:00 +0800 CST  

第二八章:胎魇

斜月,天上黑云翻滚着,面前一片漆黑的沼泽地,几棵枯死的树从水塘中升出枝杈来,扭曲着身体,被剥落的树干上盖着一层蚊蝇,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蠕动着。
李虹展眼向四周望去,无边的恶水,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阴森森的世界中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似的,腐败的臭味弥漫在身边,她低头望去,双腿膝盖以下已经陷入了淤泥之中,脚上根本就没有了知觉。
这是什么地方?
李虹想着逃离却怎么也抬不起腿来,那恶臭的泥中仿佛有两只手在狠狠地拽着她,令她无法移动半步。
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呢?不,现实中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是梦!

李虹很清楚自己在做梦,摆脱梦境最好的方法就是即刻地醒来,虽然这样想着,但这个梦却显示出了它强大的控制力,令她根本无法苏醒。
梦魇的感觉让人感到恐惧。
而这恐惧却依然在继续,甚至扩大了它的力度。
前方不远处本来十分平静的水沼表面突然冒起了气泡,伴随着巨大的喘息声,气泡破裂又聚积,变得越来越大,终于,一条蛇状的东西从一个破裂的气泡中升了起来,浮在了水沼的表面,缓慢地游曳着,向李虹慢慢地逼近。
李虹只想快速地逃走,身体却根本无法动弹,双腿依旧被深深的嵌在淤泥中,她惊恐地看着那个浮在水沼表面的蛇状物,喘息声却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它就来到了李虹的身边,样子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不是蛇,是泥,仿佛有了生命的邪恶的泥浆,竟然如藤条一般缠向了李虹,然后沿着李虹的身躯慢慢地游了上来,从双腿之间,掠过了女人最为神秘的位置,然后是腰,胸,直至脖子。

李虹此时已不仅仅是恐惧,而是感到了羞辱,这泥蛇一样的东西在肆无忌惮地亲抚着她的身体,每一处敏感的部位,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狂叫着,那声音跌落在黑暗的沼泽中,立即变得无影无踪。她试图用手拽下这个可怖的生物,但当指尖触及到那个生物的时候,那种滑腻腻的感觉却令她感到更加恶心,那生命看似如泥做成的一般,但能够发出可怕的喘息声,随着这喘息声,这生命里却似乎有着强劲的血管在跳动。
李虹整个人被这个可怕的泥蛇紧紧地缠绕住了,整个身体更加无法运动,手臂也被束缚了起来,但这一切还没有结束,那东西慢慢地向李虹紧闭的朱唇侵去,挤开了她的双齿,滑进了喉管,沿着食道一下子坠进了她的肚子里。
李虹顿时感到肚子一阵疼痛,冷汗将自己浑身打透,她努力地想把这东西吐出来,但即便将手指伸到嗓子眼也是无济于事。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17 09:11:00 +0800 CST  

泥蛇安安稳稳地落在了李虹的肚腹内,它不再动弹,似乎盘踞了下来,沉重感油然而升,将李虹的身体向下坠着,也向下拽着。
李虹突然发现远处的一棵枯树慢慢地从沼泽的视平线上升了起来,但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向泥沼中陷下。她并没有挣扎,在这梦魇中,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泥沼慢慢地没过了李虹的双腿,然后是腰,胸,脖子,微凉的感觉并不舒服,李虹幻想着自己整个身体没入泥沼中无法呼息时的样子。很快,恶臭的沼水涌进了她的嘴中,她似乎失去了知觉,但只是一个瞬间,一切却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看似黑暗恐怖的沼泽下面却是一片纯洁的水,如血一般的纯洁,也许那就是血,血的池塘,没有腥臭的味道,似乎还可以自由地呼息着。
李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赤身裸体,在这片血水中自由地畅游着。而肚子中那沉重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梦让李虹的感觉很不好,醒来的时候,她的被子都湿了,浑身感到一阵的冰凉。
“你身体太虚了!”刘雅男关切地说道,她根本不知道李虹做的是多么可怕的梦。
李虹淡淡地笑了:“也许我还没有完全恢复!”
刘雅男的目光落在了李虹的肚子上:“你这样对孩子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要说他好吗?”李虹恳求道,那个梦便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关,李虹真不愿意将两个联系起来。孩子应该是纯洁的,但那个梦却是邪恶的。
刘雅男不知道是不是理解了李虹的想法,她只是笑了:“再过几个月,你还是要面对他的,其实,你现在就一直在面对他,你想过以后怎么跟孩子说吗?”
“这个问题太远了!”李虹摇了摇头。
刘雅男叹了口气,她也许根本见不到李虹的孩子。

李虹的身体其实比刘雅男想象得要好许多,虽然处于怀孕初期,但基本没有过于明显的妊娠反应。李虹的胃口也很不错,尤其在路过西安的时候,她走在小吃街上,显得十分地兴奋。
这是一次旅游,尤其对于刘雅男来说,也许这是她人生最后一次旅行了。李虹时时在提醒着自己,想着即将死去的刘雅男,李虹那护士的天性便油然而升,她想让刘雅男能够过好这最后的日子,也想为刘雅男做些什么,但她错了。
刘雅男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照顾,这个女人内心强大得令人咋舌。
李虹虽然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她见过许多濒临死亡的人,这些人无意识中表现出的无助与可怜让人感到同情的时候又无可奈何,只能感叹宿命的残忍。
但刘雅男则不同,如果不是看到刘雅男吃的那瓶药,李虹甚至根本不相信这个女人还有不足半年的生命了。她看上去很坚强,也很乐观,而且对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表现出极浓厚的兴趣。难道这不是对生命的留恋吗?
刘雅男却不这么认为,她说:“接触少的事情,我当然就感兴趣了,接触太多的事情你是不可能感兴趣的,只会觉得累,我都要死了,还让自己这么累干什么呢?”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18 09:27:00 +0800 CST  

也许每个人都有一种活法吧?李虹总在想,自己如果到了刘雅男这个地步,会不会如她一样乐观的面对死亡呢?
也许不会的,这种人生的态度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得来的。
如果没有小武,李虹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喜欢刘雅男的,至少从这个女人的身上,她学到了许多平时不可能学到的东西,比如如何成为一个成熟有魅力而且内心还强大的女人。
但李虹也很清楚,这种合谐的状态是不会长久的,因为到了云南,也许一切都会变了,那里可能会发生什么呢?
小武到底在不在云南呢?他是不是还活在世上?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当这些问题摆在面前的时候,刘雅男这个女人还如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乐观与坚强吗?

李虹与刘雅男都极力避免谈论起小武的事情,这个男人成为两个女人友谊中的定时炸弹。
那笔钱也没有人会主动提及,两个女人只是很随意地使用着它,根本不考虑它的来处,也不考虑它所潜藏的危险。
刘雅男的决定是正确的,自从改了道,一路上就再也没有任何危险,那个凶巴巴的秃头与邪恶的长毛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虹突然有种感觉,这次旅行仿佛将自己置身在了另一个世界,所有的烦恼都远离着,只是一味的享受大自然所带来的快感,虽然秋末冬初,这自然的脾气有时会令人很难堪,但它只是那么明明白白的,不带有任何邪恶的色彩,不带有任何针对性。
李虹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些,不知为什么,她已经不太关心小武的事情了,但当她意识到自己有了这种想法的时候,她却十分吃惊。
为什么一定要见到小武?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那份爱情?还是为了曾经的那段岁月?李虹迷茫了!
在迷茫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所看到的刘雅男的乐观与坚强其实更是自己所希望拥有的。
这些就是一个成熟女人所具有的岁月品质。

第二九章:青色的夜

也许刘雅男很坚强,她可以平静地面对死亡,但她却绝不是李虹所想象的那样乐观。
刘雅男很清楚这次旅行对她意味着什么,更清楚这次旅行后她将面对的是一项多么艰巨的任务。
如果一切正如自己安排的那样,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了断的,死亡是不可逃脱的,但有些事却可以避免。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自己到底能不能够完成,刘雅男心里并没有底,当旅行结束,到达云南的时候,只有尽力去做,能否成功,只看天命了。
想明白了这层道理,刘雅男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享受这次意外到来的旅行,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在李虹的眼中,她不但坚强,而且乐观。
刘雅男过得很快乐,一路上似乎努力地在补偿着自己这几年失去的岁月,一个人如果因为爱情而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那么这个人一定很蠢。
刘雅男只希望李虹不会重蹈自己的覆辙。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19 10:38:00 +0800 CST  
在千年古都西安,刘雅男不但吃到了便宜而又驰名中外的西安小吃,而且也看到了著名的兵马俑,面对那成排的古代骑士,她想起了张艺谋的电影《古今大战秦俑情》,蒙天放的痴情也许会羡煞每一个纯情少女,但事实上,这个世界更多的女人如同朱莉莉一样,虚荣而自以为是。
走在敦煌莫高窟的壁画飞天前,刘雅男幻想着自己死后的样子。
据说佛教中的飞天是乾闼婆和紧那罗。乾闼婆的任务是在佛国里散发香气,为佛献花、供宝,栖身于花丛,飞翔于天宫。紧那罗的任务是在佛国里奏乐、歌舞,但不能飞翔于云霄。后来,乾闼婆和紧那罗相混合,男女不分,职能不分,合为一体,变为飞天。
刘雅男回忆起自己能歌善舞的日子,但那个可怕的日子将这一切都毁了,她本以为爱情能够拯救自己,然而还是错了。
一个女人不能没有爱情,但爱情真的不是一个女人的全部。
刘雅男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享受爱情了。

秋末冬初的西北远不是旅游的季节,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会领略到西北那独有的望天地悠悠独怆然而泣下的自然风景。
西安往西,景色其实便已经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人烟与树木变得越来越稀少,苍茫大地变得越来越坚硬,无论是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还是彪悍雄壮的戈壁都会让人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可以望见山峰上的雪,纯净地与天色相惜。
在这样的景色中,大路是唯一的,象河一样,淡青色伏在茫茫大地的正中,蜿蜒曲折地通向远方,是看不到尽头的,仿佛那一边就是天堂,而刘雅男所驾驶的红色途观却显得十分醒目,如一点圣火,留下一抹迷人的醉影,带着光晕。
而令刘雅男与李虹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青海湖的夜景。

经过青海湖的时候,刘雅男突然说道:“咱们可以在这里露宿一晚。”
李虹吓了一跳,虽然刘雅男的样子象是临时起意,但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她早就有了预谋。于是,李虹也便答应了。
果然,刘雅男将车停在了青海湖畔后从后备箱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帐篷支了起来。李虹甚至不知道她何时买的。
李虹与刘雅男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将帐篷支好,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湖边,此时,天已寒,湖边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刘雅男点起一根烟来:“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露宿一晚吗?”
李虹摇了摇头,现在是傍晚,蓝湛湛的湖水映着霞云,触手可及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海。”刘雅男解释道,“以前,我以为我一定能见到海的,但却没有机会了,这个其实并不算很奢侈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了。你见过海吗?”
李虹略有些同情地回答:“我见过,海是……”
“不要告诉我。”刘雅男摆了摆手打断了李虹的话,“其实我并不想知道真正的海到底什么样子,在我看来,这里就是一片海,它一望无际,它很蓝,它也会起浪,这就足够了。”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0 09:32:00 +0800 CST  
即便是内陆最大的湖,和海的感觉也永远不会一样的,尤其到了夜里,这种区别便更加明显了。
这是初冬里最宁静的一个夜晚,微风,天边有一弯月,淡青色,一束银光洒在湖面上,水与冰反射着这层光,显得异常地晶莹。极远处有山,在弯月的映衬下能够显现出一个极淡的轮廓来,起伏着,那曲线令人迷醉。
刘雅男拿出一瓶青稞酒来,递给身旁的李虹:“喝一点,暧暧身。”
“你有话要说?”李虹终于忍不住提出了问题,其实在刘雅男准备在青海湖畔过夜的那一刻开始,李虹就有这个疑问。
“没有。”刘雅男意外地回答道,“你知道吗?一会就要下雪了。”
李虹看了看天空中的那弯明月,有些不相信。
刘雅男笑了:“我家乡的天象和这里差不多,我很小的时候就会看。”
李虹惊讶地转头看着刘雅男:“我以为你住云南某个城市,昆明或大理。”
刘雅男摇了摇头:“迪庆,确切地说是香格里拉,我从来没有说过吗?”
李虹点了点头,她的眼光中充满了向往:“那一定是很美的。”
刘雅男看了一眼李虹,然后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向了湖中,石子并没有落到湖里,在近水边的地方滚动了几下:“全世界的人都认为香格里拉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是天堂,是圣地。”
“它不美吗?”
“美,你能见到许多美景,但美又能代表什么呢?人不能因为美而活着。”刘雅男缓缓地说道,然后目光落在了李虹的身上。
李虹皱了一下眉头,犹豫地问道:“你还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刘雅男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发表一下感概。”

当女人已过了而立之年,对美的看法便有了新的含义,刘雅男已经濒临死亡,她心中的美丽是李虹根本无法理解的,更不会理解美对生命的意义。
李虹不再说话,两个女人静静地看着前方。
逃离那座城市时的紧张,旅行途中的快乐此时都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一份宁静,静得出奇,静得让这个世界变慢了,那弯明月似乎也在柔和地述说着千古的宁静。
雪,如期而飘,不大,也不纷扬。
李虹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点凉意,她意识到下雪了,抬头看,月还在,淡青色,雪如尘,只是静静地在下着,转眼看了看刘雅男,她的眼角似乎变得晶莹了。
这是李虹第一次注意到刘雅男的眼睛,很亮,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雪化后的晶珠,显得异常的美丽。眼神凝视着远方,那静静的湖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李虹不敢惊动刘雅男,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种冲动来得很突然却毫无理由,这令李虹很惊奇,她只好忍住然后也这么静静地坐着。
“下雪了!”刘雅男突然说道,她似乎有意识地破坏着自己期待以久的这份宁静。
李虹点了点头。
刘雅男突然站起了身子,拍了一下李虹的肩头:“进帐篷吧,别冻坏了。”
李虹抬起头来看着刘雅男,轻轻地问道:“明天要起风了,是吗?”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1 10:05:00 +0800 CST  
第三十章:搭车人

风卷残雪如尘暴一般。

昨夜弯月悬于天空,湖水宁静得让人深思,虽然飘了雪,但雪片很小,也没有风,更增加了几份幽雅的恬静感。
雪一直在下,早晨,刘雅男与李虹早早地便出发了,刘雅男预判,要变天了。果然,到了中午的时候,风突然变得大了起来,雪片子也更大了。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变成一片苍白,人置身其中如入冰柜。
刘雅男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前方的道路被风雪遮得并不是很清楚:“这样的天气是不宜出行的,在青藏高原上总是出事故,咱们到前面如果有个小镇就先住下吧!”
李虹有些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刘雅男斜眼看了看李虹,发现她的脸色十分不好:“你怎么了?”
“好象有些不舒服。”李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刘雅男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懊悔地说道:“我忘了,咱们现在行进在海拔最高的路段上,旁边就是唐古拉山脉,你该不是高原反应吧?”
“高原反应?”
刘雅男解释道:“低海拔的人到高海拔的地方总会感觉不适应的,胸闷气短,恶心等等,这和身体素质并没有多大关系,是因人而宜的。”她有些后悔,立即换了档,车速明显比刚才更快了,她想尽快地找到一个小镇可以歇息。
李虹忙说道:“别,还是慢慢开吧,路不好走。”
红色途观飞驰在茫茫的风雪中,色彩极为醒目。
刘雅男集中全力地盯着前方,风雪白茫,透过前挡风玻璃,只能看到十几米远的距离。这样的天气的确应该慢些开车。

突然,一条黑影猛地出现在刘雅男的视线中。
在几乎有些视觉疲劳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一条黑影,让刘雅男颇有些意外,她急忙踩下了刹车,红色途观滑行了几米后终于停了下来,那条黑影也立即清晰了起来。
一个年轻人,手扶着一辆山地车站在路边,他的一只手伸出来做着拦车的手势。
紧急刹车让李虹也是一惊,当她明白了怎么回事的时候,刘雅男已经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人的?”刘雅男走到年轻人的面前咆哮着。
这是一个与李虹岁数相当的年轻人,清瘦的面庞竟然还有些稚气,样子却很英俊。看到面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年轻人的脸立即红了,他急忙解释道:“实在对不起,大姐,我出了点状态,所以想搭个顺风车,没想到吓着你们了,实在不好意思。”
刘雅男看了看面前这个年轻人,从装束以及肩上的行囊来看,这是一个独自旅游的背包族,她的目光落在了年轻人手边扶着的那辆自行车上,车链向下耷拉着。
在这么一个天气中遇到了这样倒霉的事情,也难怪年轻人要拦车求帮呢。

刘雅男长出了口气,缓了缓心绪:“你是旅行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诚恳地微笑道:“如果不是车坏了,我也不想麻烦你们,您看这天……”
“行了,行了,真想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自己找罪受,上车吧!”
年轻人高兴地将自己的山地车折叠了起来,在刘雅男的帮助下放进了途观车的后备箱,然后打开了后车门。
李虹显然已经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年轻人要上车,忙说道:“你坐前面来吧,我坐后面,我想躺一下。”
这句话仿佛提醒了刘雅男,她不等年轻人坐到副驾驶的位置,立即问道:“你会开车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
“那你来开。”刘雅男用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命令道。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2 09:12:00 +0800 CST  

红色的途观再次踏上了征程,年轻人开车的技术很不错,这令刘雅男感到十分地放松。终于可以歇一下了,这一路上,她一直开着车,简直都要累坏了。
李虹的身体状态的确有些不好,倒卧在后排,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睡着了。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车外面传来的风声,呼啸着。
刘雅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年轻人在开车,她不甘寂寞,于是打破尴尬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北京!”年轻人回答道。
刘雅男有些纳闷地问道:“怎么选这么一个季节啊,人家去拉萨都是在七八月份,天好景美,这都十一月份了,多招罪啊!”
年轻人笑了笑,看了一眼刘雅男:“我不是来旅游的,也不是去拉萨,我去玉树!”
刘雅男惊讶地看了看年轻人,近两年的新闻中常常会提到玉树,去那里意味着什么,她当然很清楚。
“你怎么自己去啊?”刘雅男疑惑地问道,“不是都有组织的吗?”
“其实也是一时冲动……”顿了一下,年轻人自嘲地笑了,“到了那边人家要不要我还不一定呢!”
“一时冲动,一时冲动。”刘雅男默默地在心里重复着年轻人说的这四个字。

人们总是会做出一时冲动的事情,但结果呢?刘雅男就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了代价,她深知,这几个字虽然象征着勇气,却十分盲目,而且常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时冲动可不好,不过……”刘雅男感概地说道,“年轻,可以理解。”
“大姐,您们这是要去哪里?”年轻人随口问道。
刘雅男沉下了脸:“别叫我大姐,叫我刘姐,我叫刘雅男,后面那个叫李虹,大姐听上去跟叫大妈差不多!”
年轻人尴尬地脸红了,那受窘的样子令刘雅男感到好笑,她急忙回答着年轻人的问题:“我们去云南,办点事!我说了我们的名字,你叫什么?”
“林川,森林的林,山川的川。”年轻人说出自己的名字感到一阵的轻松,刚才被刘雅男抢白的尴尬也随之消失了。
“林川?”刘雅男点了点头,“这名字听起来还不错。”说完这句话,刘雅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前方隐约的出现了一个乡镇,刘雅男终于又找到了话题:“我这个朋友有些不舒服,这天也不好,我们就落脚在这里了,你呢?”
林川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也得在这里,先把车修好再说。”
刘雅男点了点头:“这是藏区,也没有什么正劲的旅馆,你就开着车找吧,咱们一起住下就是了。”说完这句话,刘雅男总觉得有些不妥贴,好在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立即答应着。
途观驶进了乡镇,这里的确没有什么正式的旅馆,但家庭式的住店还是有的,他们把车停在了一户藏人家的院外,与藏人沟通后,立即住了进去。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3 09:28:00 +0800 CST  

那户藏人并不太懂汉语,刘雅男却能够说得一口流利的藏语,所以沟通起来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令李虹以及林川都感到十分地惊诧。
搬行李到房间后,李虹随口问道:“那个人明天还跟咱们走吗?”
刘雅男摇了摇头:“他今天把车修好了,明天就自己走了,他去玉树。”
李虹点了点头,由于身体不舒服,便直接躺在了床上。
刘雅男将东西收拾好了,看着沉沉睡去的李虹,觉得一个人呆着真是无聊。正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林川站在门口,这令刘雅男十分不高兴,她想到那些旅途中期望艳遇的男人们,于是沉着脸问道:“有事?”
林川满脸通红,从刘雅男的语气以及表情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姐,不,刘姐,我想管这家借几样工具修我的车,可……”
刘雅男笑了,她知道自己有些误会了,反而也不太好意思,于是立即走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地关好,跟着林川来到这户人家所住的房间担当起翻译的工作来。

第三一章:修车

在刘雅男的帮助下,林川顺利地从主人家里借到了所需要的工具。刘雅男觉得回到屋里也是闲得无聊,而且会影响李虹休息,于是便跟着林川进了他的房间,她要看看林川是怎样修车的。

折叠的山地车已经被打开了,两个辘轱朝上地放在地上。
刘雅男坐在了旁边,看了看林川的行李,硕大的包裹被扔在了一边,外衣也很随意地扔在床上,看来这是一个并不太拘于小节的男人。
“你这屋里可以抽烟吗?”刘雅男突然问道,由于李虹怀孕了,在车内的时候,她已经很少抽烟。
林川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地点了点头:“没事,您抽吧!刘姐,您是藏人?”
刘雅男笑了:“不是的,我打小就生活在藏民区,所以会藏语。”
“怪不得呢!”林川低声说道,然后继续修着自己的车链。其实山地车的问题并不是很大,变速器的牵引线断了,所以车链耷拉了下来。
林川将自己的行李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许多东西来,有些东西是刘雅男根本没有见过的,对于现代年轻人的装备,她并不熟悉,于是非常好奇地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
直到翻到了最底层,林川终于从里面拿出一包牵引线,然后撕开包装,抽出线来走到了山地车的旁边。

“很麻烦吗?”刘雅男好奇地问道,在她的生活中,山地车这种东西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玩艺,代表着时尚与青春,只是见过,却从来没有骑过,更别说考虑它与普通自行车的区别了。
林川笑了笑,他一边用借来的钳子拧开镙丝,一边解释道:“不麻烦,把这个旧的牵引换上就好,这一路骑过来都是上坡,弦绷得太紧了。”
刘雅男点了点头,抽着烟凑了过去,这样看得更清楚一些:“你真是从北京骑过来的吗?”
林川脸红了,点了点头:“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这得多长时间啊?”刘雅男啧啧地感叹道。
林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似乎在掐指计算着:“我骑得慢,走走停停地,主要也是一路玩过来的,四十多天了吧!”
“一个人?”
“也不是,开始有两个朋友一起,后来天冷了,他们骑不动了,到西安就回去了!”林川将旧的牵引线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4 08:44:00 +0800 CST  
孤独的一个人从西安一直骑到这里,刘雅男思忖着自己是否能够办到,在这样的天气里,完成这样的事情的确很有难度,面前的林川虽然年轻,却显得与都市中其它的年轻人很不相同,至少有一份让人敬佩的毅力。在家乡的时候,刘雅男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人,当时还没有觉得如何,但现在仔细一想,这种坚持的确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刘雅男突然对面前这个也许比自己能小上十几岁的年轻人有了一丝好感:“你怎么想到要去玉树的?”
林川低下头来将新的牵引线仔细地穿过车把上的闸口:“那边不是受灾了吗,一直在重建,希望进一份力量。”顿了一下,他笑了:“其实我也没那么公益,更多的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有些事能不能做到!所以就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难题。”
“现在的感觉呢?”刘雅男好奇地问道,她觉得这个小男人是一个很实在也肯定有故事的人。
“现在?”林川愣了一下,似乎想了想,说道,“你是想问我后悔过吗?”
刘雅男点了点头。
林川接着说道:“肯定后悔,而且还不止一次,但挺过来了,现在就好了。”
在刘雅男看来,林川做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但趁着青春年少时挑战自我,锻炼了自己,而且保有一份善良之心,比起那些旅途中只想捡艳遇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倍,但即便是这件被许多人敬羡的事情,林川也曾后悔过。

后悔这件事很奇怪,并不是你一定做错了才会后悔,有时,你即便做了正确的事情,当困难摆在眼前的时候,你也会后悔。但只要你忍住,那么这后悔其实便无法动摇你的决心了。
后悔永远是坚持的大敌。
刘雅男在琢磨着自己的事情,这一路走来,她有时也会有后悔的念头,原因却是多种的,后悔在那个废弃的鱼塘边没有杀死李虹,后悔把小武的情人带着一起上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老家,而不是自由地享受那两百万后再去迎接死亡,也后悔自己选择了放弃对绝症的医治。
但不知为什么,刘雅男却觉得自己每次做出来的选择其实都没有错,她没有杀死李虹,没有把李虹扔给小武的那帮朋友,更没有过度地荒废这两百万……

一个人年轻,是不是还有后悔的机会呢?刘雅男不禁有些羡慕起林川来:“现在肯这样锻炼自己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林川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这么做也有许多人不理解。”他的语调中含着一种莫名的愁闷与担心。
刘雅男立即意识到了林川语气的变化,于是半开玩笑半小心地问道:“不理解?是不是你女朋友?”
林川使劲地拧着镙丝,点了点头:“是啊,她觉得我辞了工作去玉树是神经病。”
“但你还是坚持了你的想法,”刘雅男顿了一下,鼓励地说道,“因为你认为这是正确的,而且你觉得你女朋友太现实了,是吗?”
林川愣了一下,看着刘雅男,似乎思索了片刻,终于肯定地回答道:“是的,我不想和别人一样,上班下班,家里,总之,生活得过于轨迹了。”
刘雅男叹了口气,理解地说道:“男人吗?总是要多见识见识,多体验一下的,你的想法没有错,你女朋友的想法也没有错,难道就不能相互体谅吗?”
林川苦笑了一下,把修好的车翻了过来:“如果能相互体谅她就不会跟我分手了。”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5 10:30:00 +0800 CST  

分手对于现代年轻人来说似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刘雅男突然感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所以才度过了那段黑暗的日子。
“你是因为分手出来还是因为出来才分的手?”刘雅男突然问道。
林川愣了一下,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他坐在了一边,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刘姐,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说真的,我们其实已经到了分手的边缘,那个时候,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挽救,却提出了要去玉树,我想,我这个决定其实是加速了我们之间的分手。”
刘雅男又点起一根烟来,并且递给了林川一根:“这么说你一直认为是她提出的分手,但事实上却是你促成了这次分手?”
林川尴尬地点了点头:“我不应该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至少提出分手这件事不是她的错。”
“你后悔吗?”
这是刘雅男第二次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林川皱了皱眉头,此时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刘雅男笑了笑,她突然觉得自己竟然无意中充当了这个年轻人的爱情指导老师:“姐比你大几岁,想听听姐给你的建议吗?”
林川点了点头。
刘雅男继续说道:“姐是一个女人,一直认为爱情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后来随着岁数大了,姐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但其实呢,我这么说并不是认为你和你女朋友分手是正确的,恰恰相反,你应该了解,一个女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对爱情充满了幻想的,如果一个男人不能满足她的这种幻想,她其实是很失落的。”
“您的意思是让我与她复合?”林川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雅男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想叫你具体去做什么,我只是说这种心态,你肯定有自己的答案,但无论你决定要怎么做,都意味着你会为此付出代价,也许你会幸福一生,也许你会后半生在悔恨中度过,这些都是也许,所以你的任何选择都没有错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川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辆刚刚修好的山地车,刘雅男的话好象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象说了许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一个成熟女人怎么可能没有故事呢?

第三二章:信仰

藏人的热情好客闻名已久,夜色临近的时候,主人便张罗着饭菜请三位不速之客一起品尝。
外面的风雪已经小了很多,李虹睡过一觉,浑身的倦意也淡了,也不象白天时那么难受了,于是便理所当然地也入了席。但一贯口味素淡的她显然接受不了过于油性的牦牛肉,只有酥油茶还能勉强地喝上几口。
“你不能一点都不吃的,一方水土一方人。只有吃了高原上的东西才会减轻高原反应。”刘雅男看着李虹劝说道。
林川看了一眼两个人:“李姐进藏之前没有服用红鼎天吗?”
李虹有些疑惑,她并不知道红鼎天是什么东西。
刘雅男急忙解释道:“她怀孕了,还是少吃点药。”
怀孕了还来藏区,而且在这么一个恶劣的天气,林川有些疑惑,但终于还是没有问出来。从修车时接触刘雅男,林川就觉得这两个女人一定有秘密,但事不关己,他也无心探究。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6 10:36:00 +0800 CST  

李虹终于明白了红鼎天大概是可以预防高原反应的药,临时起意才走的西北路线,怎么可能会做预防呢,她心里清楚,也就顺着刘雅男的话点了点头。只是当着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的面说自己怀孕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觉查到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李虹心中一惊,对于这个名叫林川的旅友,她并没有任何好感,那么这不好意思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太年轻?24岁,对于许多女人来说,怀孕生子并不是一件很出格的事情,那为什么还会不好意思呢?
否定,是的,这是一种潜意识中的否定,至少认为自己不应该怀孕。
李虹突然发现自己也许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爱着小武。
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爱小武,李虹有些闷闷不乐,只是勉强地吃完了晚饭。回到房间的时候,刘雅男还在叨唠着责备李虹应该多吃一些。

天色还早,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下了,一片银灰色从窗外透进来,有些亮堂,让人一时很难入睡,于是两个女人各自躺在床上聊起天来。
这一段日子,两个女人一同行路一同吃住,睡前也一同聊天。两个女人俨然就是一对好友,天南地北的聊,关于沿途的风景,关于对美丽服饰的喜好还有关于各种吃的口味。
女人在一起,话题会很多的,但两个人都很自觉地抛开了有关爱情与男人的讨论,因为她们心理很清楚,涉及到这类话题的时候,小武便会象个幽灵一样冒出头来。
今天的话题是有关信仰的,完全是因为林川才引出来的话题。

“我从来就不认识这样生活的人,放弃一切来到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李虹评价着林川的行为。
刘雅男笑了:“我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你知道在香格里拉,还有大理等地,有许多人都是放弃了一切,然后住在了那里,他们喜欢那里的风景,也喜欢那里的生活节奏,舒适……”顿了一下,她郑重地说,“还有懒惰。”
“懒惰?”李虹对这个词并没有好印象,不明白刘雅男为什么想到这个词。
刘雅男很认真地说:“这是我听一名旅友说的,他对那种生活的总结,但懒惰这个词在他那里绝不是贬义的,而是一种生活方式,他说懒惰是浪漫主义的温床。”
“浪漫主义,浪漫主义……”李虹默默地心里念叨着,她在想自己一时冲动与小武私奔的行为算不算浪漫主义。

“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太快了,我以前不知道,但这几年是深有体会。”刘雅男有些悲哀地说道,她怀疑自己的绝症其实就是不适应城市的快节奏。
“你有信仰吗?”李虹突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刘雅男转头看着李虹。
李虹解释道:“你看,藏民基本都信藏传佛教,那个林川想去玉树做点什么,你说的那个人信仰浪漫主义,那你呢?”
刘雅男想了想,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从小生活在藏民区,但我并没有任何信仰,你知道,其实香格里拉并不完全是藏民,有许多少数民族,信仰也很多,佛教,基督教,回教,还有萨满教,但我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另外,刚才所说的浪漫主义我并不认为是一种信仰,它只是一种生活方式。”
“那什么是信仰?”
“应该是很崇高的,应该是能够让人为其一生而奋斗的事情。”
李虹叹了口气,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很渺小:“这么说我也没有信仰,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自己为其一生而奋斗。”
“咱们都没有什么信仰,只是希望能够按照自己所需要的方式活着,就足够了,所以我说,我信的只有我自己。”
“自己也不可信,会走错路的。”李虹有些悲观。
刘雅男笑了,摇了摇头:“人生是没有错路的,做了就不能后悔,后悔了就说明你已经做了,那其实后悔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7 09:28:00 +0800 CST  
李虹点了点头,她突然敏感地盯着刘雅男:“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后悔?”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李虹从鼻子里嗯了一下,终于没有反驳刘雅男,而是转移了话题:“你说林川和女朋友分手了,才决定去玉树,才决定远离都市?”
刘雅男急忙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这么说,其实他也说不清是因为想来玉树才跟女朋友分的手还是由于和女朋友分手才要去玉树。”
“我想是后者。”李虹自信地判断着。
“为什么?”
“一个人在情感失落的时候总会想着离开伤心地的。”
刘雅男叹了口气:“也许是前者呢,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放弃情感。”
对于刘雅男的这种说法,李虹只能点头,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把爱情情感当成最根本的需求,尤其男人,在理想与情感之间的选择往往偏重于前者。

“其实根本不重要,无论什么原因,分手了,要去玉树,这两件事都是事实。”刘雅男补充道。
“也许真的不重要……”李虹喃喃地说道。
刘雅男突然笑了:“唉,你不会是看上这个小伙子了吧?”
这句话问得突如其来,让李虹有些措不及防,她睁大了眼睛,然后失笑道:“怎么可能,我几乎跟他都没怎么说过话,别看他和我岁数差不多,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小孩,也许我更喜欢成熟些的男人。”
说到这里,李虹突然闭上了嘴。
小武是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呢?答案是肯定的,成熟得让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是一种城府,是经历过许多故事的男人才拥有的一种魅力,但这种魅力对于许多女人来说也许就是一剂致命的毒药。
至少现在看来,屋里的两个女人都被这剂毒药伤害过。

刘雅男叹了口气,笑了起来,有些爽朗,但看得出这是故意做出来的样子:“我在跟你开玩笑,一见钟情的事是不可信的,尤其处于咱俩这种境况。”顿了一下,刘雅男的语调颇有些自嘲,“如果有机会让我重来一次,我也许会喜欢小男生,至少不用太费心。”
李虹看着刘雅男,仿佛看到了一团火在燃烧着,但那火苗却飘忽不定。

第三三章:母亲的电话

一觉醒来,天光已大亮了。
告别藏民一家的时候,刘雅男要留下一些钱,这户藏民显得很朴实,执意不要。

出了院门也就到了与林川分手的时候。晨光中,林川显得精神饱满,对于前往玉树的行程他是充满了信心。
“谢谢你们。”林川真诚地说道。
刘雅男一笑:“不用客气了,祝你好运吧!”
没有过多的话,其实陌路相逢,临别祝福就是最真诚的问候了。
坐在车子中,李虹透过后视镜看着骑在车上的林川,年轻的朝气令人艳羡。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得太累了,这个岁数,应该和林川一样,富有朝气。但现在呢?仿佛只能背负着一身的创伤继续前行,而前行的路却还是迷茫的。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8 09:37:00 +0800 CST  

李虹在静静地沉思,刘雅男却打开了话匣子。
这一年来的时间里,刘雅男很少与旁人接触,所以话说得很少,如今与李虹在一起,她终于可以找到一个说话的人了,虽然由于小武的原因,她与李虹心中总是存在芥蒂的,但这并不影响她本性的表露。
刘雅男本来就是一个性情随意的人,谁又能想到,正是经历的许多事情让她变了许多,而这次云南之行,却似乎让她找回到了本色。

一路南下,行车比较顺利,没有遇到任何事情,刘雅男大概是心情好的原因,病几乎没有再犯过,这让李虹省了不少事。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李虹的妊娠反应似乎变得有些强烈了,胃口不够好,吃过的东西比吐出来的还要少一些,整个人似乎又有些削瘦了。一度让刘雅男有些担心,但可以看出,李虹的精神状态却没有什么问题,体力也没有任何不支的迹象。
如果只是这么一路走下去,两个女人似乎都感到这种生活很惬意,但云南却越来越近了。
随着目的地的离近,两个人女人终于从路途的美好中清醒过来,她们知道,到了云南将要面对的事情是根本无法预料的。于是,两个女人的话变得少了,相互之间的不信任感又在慢慢地滋长着。
进入云南地界,刘雅男的车子直奔昆明,她对李虹说:“来云南不去春城转一圈就不算到了云南。”
李虹也便同意了,她虽然急切地希望见到小武,但那毕竟只是一种猜测,谁也不能保证小武就真的在云南。但刘雅男已经将近生命的终点,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所以,李虹对刘雅男的提议总是顺从地应承着。

在距离昆明还有百十来里路的时候,刘雅男将途观驶进了一个加油站。
这是高速路上的一个休息站,李虹的肠胃又有些不适了,于是她急忙向厕所奔去。
虽然已经入冬了,但云南终究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尤其是昆明又有春城之称,所以前往的车辆还是不少,在休息区停驻的人更是很多。
李虹排了很长的队伍终于进了厕所的单间,一进去,她便再也忍不住了,胃里的东西一古脑地倒了出来,伴随着眼泪,过了好半天,她才直起身子来,感觉好受了一些,于是她走了出来。
来到了休息区,李虹远远地望见那辆红色途观已经停在了停车场内,显然刘雅男加油的工作已经完成,走近一看,车内空空的,刘雅男并不在里面。
难道她也上厕所了,李虹转过身来又在冗长的队伍中寻找了一番,没有刘雅男的身影,于是她便向超市走去。
未近超市的时候,李虹便看到了刘雅男,正在收银台的边上打着电话。

李虹被光头等人劫持,兜里只有身份证,没有手机,而刘雅男为了防止张队的追踪把手机扔掉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找公用电话。
拨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安静慈祥:“你找谁?”
刘雅男似乎有些发呆,这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亲切,却又是如此遥远,几年在外的生涯中,她一直渴望着听到这个声音,却始终没有勇气打这个电话,今天,眼看就要回到家里了,她不得不鼓起勇气。
电话中的女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也沉静了片刻,然后静静地问道:“雅男?是你吗?”
刘雅男咬了咬嘴唇,终于说出话来:“妈--”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这句称谓突然变得是如此艰难。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29 09:49:00 +0800 CST  

看到刘雅男在打电话,李虹立即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她在猜测着电话那一头是谁,会不会是小武,也许是家人。
但是,李虹更希望电话是打给小武的。
还没有到昆明,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了,本以为这一路对小武的思念已经淡了许多,但此时,看到刘雅男打电话,那思念之情就一下子冒了出来。
咬了咬牙,李虹还是转过身去了,她回到了途观车的旁边,静静地等待着。
该说的,刘雅男一定会说,不该说的,问了她也不会说的。虽然李虹这么想着,但还是心中渴望着那个电话是打给小武的。

过了一会儿,刘雅男回来了,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但见到了李虹,她立即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等了很久吧?”
李虹摇了摇头:“没有,就一会儿。”
“好点没有?”
“好多了,咱们走吧!”李虹说着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刚才这四句话让她感到十分地不舒服,觉得仿佛是过场戏一样,过于机械,没有丝毫的情感在里面。
进入云南地界,正如预料的一样,两个女人之间的芥蒂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机械的谈话,相互的戒备,这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红色的途观驶出了加油站,一路向昆明方向驶去。
一名加油的小工看着刘雅男与李虹离去,拿出纸笔来,将车牌号抄了下来。

两个人坐在车中都没有说话,刘雅男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通话中,一时情绪并没有转过来,李虹心中却仿佛种下了种子似的,它要发芽,已经不可遏止地破土了。
“你家还有什么人?”李虹终于策略性地打破了僵局。
刘雅男愣了一下,问题有些突然却在情理之中:“只有我母亲。”
“你刚才电话打给老人家的?”
“噢,你刚才看见了?”刘雅男问道。
李虹点了点头,她不打算隐瞒。
刘雅男很清楚李虹在想什么,所以她笑了:“给我母亲打的电话,离开云南后,我从来没有打过电话,这是第一次。”说完,她自嘲地摇了摇头。
李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不应该这么问的。但说到母亲,她也开始想起自己的亲人,是的,自从离开了那个东北小城,她也从来没有和家里人打过电话,不知道父母还好吗?

父母,这个好象很久远的思念在前不久似乎曾被想起过,因为什么呢?
“如果你觉得可以,不防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刘雅男劝慰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无论做了什么,父母都是惦记你的。”
“包括这个孩子吗?”李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刘雅男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虹却冷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父亲那种人,他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这样回去,没名没份地却有个孩子,他能杀了我。”
刘雅男叹了口气,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她相信绝大多数父母都是疼爱自己孩子的,但她却不能否认有些人更怕所谓的丢人。
女人未婚先孕在许多地方还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刘雅男想到了那段让她几乎无法见人的岁月,是的,即便在这个相较其它地方性观念更为开放些的地方,未婚先孕的事情依旧不能让人接受,至少几年前是这样的。
女人,能够生孩子,说是繁衍生命,伟大崇高,这都是屁话,在许多情况下,这是一种耻辱,甚至是一种罪行。
楼主 韩兮  发布于 2015-01-30 10:13:00 +0800 CST  

楼主:韩兮

字数:104501

发表时间:2014-11-12 18:12:2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04 09:34:5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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