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城鋕之绝境 (暂名)

只见殿顶一条金龙正在盘旋游走,此刻龙头正对着他开口说话。他惊呆了,这传说中的龙竟是真的!
金龙却继续道:“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你没见过的奇境啊?”
赵王此时呆呆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只是一伸手,他人就已骑在龙背上。
金龙驮着他穿透大殿,飞跃云层,直接飞到九天之上。只见这上面是琼楼仙阁,灵乐飘飘,一团光亮祥和,就是看不见一个人。
他正是奇怪刚要发问,就听金龙突然道:“抱稳了!”
他还没弄懂什么事,就见一浑白巨虎突然窜至金龙身前,开口就咬,金龙立时反击,一时间一龙一虎就斗成了一团。
这可苦了抱着龙身的赵王,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翻江倒海,被颠的是七荤八素。这时金龙突然立直身体,用后爪向巨虎猛地抓去。
而此时的赵王却再也抱不住了,手一滑身子就往云层直坠而去。
他还听见金龙在说:“谁叫你抱不住了!”那声音越来越远,身子越坠越快,他马上就要喘不过来气了。
他想排出胸中的憋闷之感,用尽力气大叫了一声“啊”,再狠喘几口气,接着猛地一睁眼。梦又醒了。
这个梦虽然古怪惊悚,但赵王还是不大相信,战场捷报频传,就算是梦中自己经历了恶斗,但现实上赵军不还是步步取胜吗?
直到昨晚的第三个梦,又是大捷大宴后,还是醉着睡着,依旧先在睡榻上惊醒,醒来殿上仍然空空荡荡。
他此时觉得酒后头痛,想叫人给自己上茶,可长了半天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大骇,试着起身,可身体却似粘在榻上般动弹不得。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就见两侧的立柱上突然向他射来几道黑影,那些黑影疾速缠到了他的脖子上。
等他仔细看才发现,那些黑影是一束束头发,而每个束端都有一个小脑袋,那些头发在他颈上越缠越紧,而脑袋却立着不阴不阳地看着他。
他心胆欲裂,一急之下却已能动弹。就忙伸手去抓那些头发。
却听那些小脑袋叽叽喳喳地道:“别费力了,解不开的!你就死了算了!现在死还痛快点儿!以后更惨!”那些小脑袋边说边嘿嘿地冷笑,让他透骨生寒。
那些头发把他凭空拉起,越拉越高,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觉得气闷地要发炸。
而就在他要被拉到殿顶之时,凭空突然掉下了一个龙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虎头又忽地落下。
还没等他思维转换,那些有小脑袋的头发突然凭空消失,而他却蹴然坠了下来,当然是在梦里。
等传话者把这三个梦一一讲完,那尖声就问道:“颜钟,你来卜梦吧!”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5 19:16:44 +0800 CST  
跟朋友们说说话:
关于更新,本部线索非常复杂,如果延续每日更片段,很可能让朋友们看起来混淆,所以小切断完整线索一次发比较合适。
当然也是我对自己,能够完整铺陈多线索能力的小小考量。
关于本部,实际是大系列的第一部,但单列就可以完整成书。
有非常严谨的逻辑构架,反复考量,虚实结合,悬疑惊悚,力求写一部战国非兵家法家主旋律的作品,能够好看且不违背现在的出版要求。
比如彼时
上部因为签约较早,按合同受限,没法全部发完,尚余近八十万字四十余章。
当然我会在合同要求期过全部发完,那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还是请大家期待捍城鋕,小切口,大铺陈,身处其中仍难明其境,跟着一起体验完全不同的故事体验吧,会完结,多谢。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5 20:59:12 +0800 CST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5 21:01:09 +0800 CST  
关于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呢,我明天问问。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5 21:01:39 +0800 CST  
朋友们,更新来啦!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6 20:03:39 +0800 CST  
第三章 幻假实迷


颜樱听父亲讲到这里,不禁瞪圆了杏眼急切地道:“爹爹,这三个听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梦,那您是怎么给卜的?”
颜钟叹口气,有似有欣慰地摸摸女儿的头道:“瞧,连我的樱儿都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梦!”
“可惜呀!大王竟浑浑噩噩,还要找人来解来卜!这是要听出啥?不就是宽心话嘛!”
“爹爹学这解梦啊,跟的师父据说是庄周嫡传,有不传之秘,号称一梦能卜万事!”
“可爹爹跟他学了三年,却发现他在当地只在一个区域居住,也只为此区域中人卜梦。”
“而且师父每有闲暇,定在此区内到处走访,遇人就闲聊家长里短,逢人就听苦乐酸甜,久而久之这区域内所有人家的大事小情都了如指掌!”
“而且他还到处打听达官贵人的轶事秘闻,四下询问国家争端大事,说他是个百事通都不足过!”
“渐渐地我就明白了,怪不得他能在此区域里卜梦十拿九稳,几乎百卜不爽,那靠的就是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了解的透彻!”
“而且但凡有显贵请他过去,他也能给出满意答案,更是出于对他们家事的了解。”
颜樱似有不解问道:“可爹爹,这跟卜梦有什么关系吗?”
颜钟苦笑一下道:“知道爹爹为何不教你卜梦?”
“你不是说这本事接触的人多人杂,是男子学的,女娃学多有不便。”
“那只是搪塞你罢了!”颜钟顺口。
“你……爹爹竟然骗我?”颜樱气鼓鼓嘟起小嘴。
颜钟有些歉意道:“不是爹爹不教你!因为本就没什么卜梦之法,周公秘籍!”颜樱听罢顿时狐疑地看着爹爹。
颜钟长叹道:“之前我师父白使唤了我三年,而我也渐渐看出了些门道。他更渐知瞒我不住,也就讲了实话。”
“其实所谓的日思夜梦,就是白天有些烦心的过不去的事,总在困扰着一个人,他时时想着,有空就想,想呢也解决不了,于是越想越纠缠,就把这想法带到了梦里。”
“就像是樱儿你,单纯少艾,没什么心思也没什么想法,都没怎么做过梦,是吧?”樱儿想想颇以为然的点点头。
“梦实际就是人的痴念在睡着后的继续,他想着想着成习性了,就算人睡了,可脑子里的想法不停,于是就做梦了。”
“可为什么我看那些找爹爹解梦的人,那些梦怎么都那么离奇古怪?再说这大王的梦,更加是不着边际,这又与现实有何关系呢?”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人睁眼清醒时,看着的都是周遭熟悉的一切,想法也自然就围绕着这一切。”
“可梦里不同啊!人自以为睡着了,可想法还在那里不停,又漆黑一片,所以呀,以前害怕过的,向往过的,种种就都蹦出来了,充斥在梦中。”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6 20:04:06 +0800 CST  
颜樱点着头,却转念又问道:“那爹爹,我也不是没做过梦,可就是醒来都不怎么记得了。”
“那就对了!你心思单纯,想法少。是以梦里想念动的就少,想法就短,自然就模模糊糊记不得了。”
“刚才说的是梦是怎么回事,那就来说说这梦该怎么卜。”
“实际上也繁杂也简单,繁杂在于前期的铺垫,简单在于求卜者上门。”
见女儿有是一脸迷惑,颜钟索性不买关子道:“既然梦只是人白天所想的延续,那只要知道他白天想的都是什么事,就能大概清楚他梦中的延续是什么了。”
“咱们爷俩儿来邯郸城也有五六年了,可爹爹是三年前才开始,在这南城平民区给人家解梦,还记得吧?”
樱儿点头,那时她已经记事了。
“爹爹可是足足做了两年短工,这才开门做了梦卜师,这下明白了吧?”
颜樱眼珠一转,忽然茅塞顿开道:“我明白了爹爹,您在做短工时就是在了解这南城的人和事还有这邯郸城的大事小情!”
颜钟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丫头不笨,只是自己从未点拨过,想到这点他又有些后悔,就想多说些。
“樱儿聪明,爹爹并不是多懂他们的梦,而是知道他们现在苦恼什么,欢乐什么,期待什么,恐惧什么,所以卜梦时就可以一一靠上,貌似奇准无比。”
颜樱迅速反应过来:“好像总听人说有个叫什么孙武的大将军,写的兵法里就说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这个意思吧?”
颜钟满意地点点头,暗想以前只想着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嫁了,从未想好好教教她。眼见她如此伶俐,看来要在不多的时间里多教他些识人辨事的本事。
他接着道:“对呀!就像上次来的赵车夫,他家女人就要生产,而我日间见她女人总是疲惫不堪,就料想可能会难产。”
“是以他来卜梦,不管他做的什么梦,只要能合情理地靠上可能难产,让他提前落实稳婆就对了。”
“再好比半年多前过来的屠户宋的发妻,宋屠户觉得邯郸城郊肉贵,自己杀猪卖肉不赚钱,就想到上党去收猪。”
“我当时打听到那里几国正在角力,很是凶险。就通过那个糊涂的怪梦告诉她回去劝自家汉子不要以身犯险,平安是好。”
“结果怎样?没过多久那里就打翻天了,竟把赵国整个拖进了火坑里。”
颜樱双目炯炯地听着,没有一丝走神。
颜钟见状暗自嘉许,这才是孺子可教,可惜自己固化守旧,竟没发现!
他接着说道:“就好比大王这三个梦,都是发生在前线捷报传来的当晚。”
“一个多月前好长一段时间,天天在我们南门,都能见到飞驰的战马载着兵丁进城,据传都是前线请求增粮增兵的急报。”
“可那段时间大王并没有怪梦入觉,这是为何?”他有意激发女儿思索。
颜樱想想道:“莫非是大王那时来不及想别的,每天都被愁得睡不着?”
“对了!樱儿冰雪聪明!那时大王每天都被这些琐事烦心,定然睡眠不稳,哪里做得了梦?”
“可捷报一来,大王就宽心了,心思就活份了,就开始幻想着打了胜仗后如何如何,战况如何惨烈,战死的孤魂怎样,等等……”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6 20:04:27 +0800 CST  
看着樱儿连连点头,他接着说道:“这第一个梦,是他想在功业上超过先祖,也就是那位赵襄子赵毋恤!这位谋了代国,在晋阳力抗三族围功,终于保下了赵氏一族,最终为赵国奠基的先人功业,是赵氏后代君王无可超越的!”
“在第一份捷报来后,大王就幻想着自己的武功能够超过先祖。梦里还看出他对赵括得胜后居功自傲的担忧。”
樱儿不住地点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再说第二个梦,”他接着道,“龙虎恶战,是他对秦军战力的担忧,大战已将近三个月,龙争虎斗已经炽热,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所以他梦到自己掉了下来。”
“第三个梦,就是他对战场上死掉的大量亡魂的恐惧,赵国举全国精兵四十万抗秦,秦军必然也少不了多少。”
“大战结束,不知战场上要生出多少孤魂野鬼,大王是在担心这个。”
“而最后龙虎头俱掉落,他方才解困,也可暗示他心里希望双方主将全部战死,也解了他的后顾之忧。这你懂吗?”
樱儿顽皮一笑道:“当然懂了,赵括将军如活着回来,难免功高盖主。赵将军若死了可对方主将要还活着,那大王还有大战之忧,。是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双方齐齐战死。”
颜钟不禁对自己的女儿刮目相看,没成想她竟能想到此层!
他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大王在三次捷报后的所思所想,八九不离十。所以我的卜梦就是让大王对这些隐忧放宽心,讲些奉承话。”
“所以爹爹就说大王在位,赵国文治武功均已达极盛,这是赵国百姓未有过之福。”
“两军恶战皆因秦国不仁,兴残暴之师,犯我疆域。我赵军全军将士一心抵御外侵,就算战死沙场,但能击溃秦军,可比英烈永存。”
“而且如此大战,两方主将必将亲自斗个不死不休,可惜了赵将军……”
“大王只要在休了刀兵后,亲赴祭奠,即可告慰英魂云云……”
颜樱听到此疑惑道:“爹爹说的大王肯定爱听,要不也不会赏赐二十金呐!”
“那爹爹的担忧又是因为什么呢?”
颜钟长叹一声道:“得了赏金,我高高兴兴准备出宫回家。可刚才在王驾前吓得不轻,要急着如厕。”
“刚在漆黑的厕间蹲下,我就听到有人急匆而入,一人说‘你说刚才爷爷好像一直在和泥,似乎什么正经话都没说,到底是何道理?’”
“而另一个却赶忙嘘声道‘爷爷说过了这兵事绝不可乱言,猜准了无功,说错了大过,难道像那个卜梦的那样信口胡言?’……”
“我吓的一声没吭,等那二人走得没声了,才敢溜出来,一路抹黑赶回家中。”
“那他们说的是万一吗?”颜樱目光中现出急切。
“万一我卜错了,大战败了,那大王势必迁怒于他人,到时咱爷俩就在劫难逃了!”
“那不如我们赶快就走……”樱儿一挺身就站了起来。
不过刚说道这里,她又迟疑地缓缓坐下,眼中似有留恋不舍之情。
“现在结局难测,而且是捷报连连,也许是爹爹多虑了!”
“是以咱们先不急,静观其变,先把值钱的家当收拾好,以备不时!”
“不过现时爹爹要跟你说的是另一件应该告诉你的事。其实咱们爷俩根本不是……”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6 20:04:53 +0800 CST  
以前是鸡鸣开城,可自从孟尝君玩了一把鸡鸣狗盗之后,各国开城便以时辰为主。
可未及辰时,郭城南门已经被南城卫打开。
按理说,辰时正刻才是税吏目丁吏目入岗的时间,届时入城人丁货物皆要纳税,可南城卫却每每会提前开门。
很简单,当他们在城头上看到城门聚集进城的人货达到一定规模后,一般都会这么干。
不是怕城门拥堵,而是为了提前收私钱。
因为一旦邯郸属吏到岗,这城门税就与南城卫没有半点关系了。
邯郸城繁盛日久,每日城门税都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城防卫一直眼红,可是并无办法,因为他们只有守城之责,而无开门之权。
可这三个月来,城内属吏锐减,缉捕署已经早晚忙碌应接不暇,于是早开门这职权就暂时交付于南城卫。
如此大好的机会可是平常难逢,于是现在他们只要看到城外聚集人数一够,就立刻开城门,收钱放人进城。
而那些做小生意糊口的百姓小贩,嗅觉更是极为敏锐,发现这般省钱空档焉能不钻?
所以这段时间,但凡是听闻到能提前进城少交税的百姓,都不惜起早摸黑在城门口等着。
不要鄙视百姓贪图小利,丁目吏税目吏进城每人收两钱,一推车货物收十钱,一大车货物收三十钱,而一推车货也就能赚个三五十钱,除去开销所剩无几。
可南城卫不一样,所有税价一律减半,那知道信的还不趋之若鹜?
于是每每就会有不少小商贩,披星戴月地等在城门口,就为剩下点糊口钱。
今日南门一开,人群几如蜂拥而入。
卫兵五人一队,分三队持着长戈大戟,维护着秩序,检查着人货,有三个百夫长在分别收着钱。
当然由于时间有限,人群又挤,所以检查的标准低了些,只要是人货中目测没有长剑以上的兵器或粗摸起来没有弓弩的即可。
南城卫卫尉章寻在城墙上偶尔看看在拥挤进城的百姓,面色十分冷漠。
他们这样操作了快两个月,每天都有三百钱以上的进项,这几日尤其多,都能超过五百钱。
不过他漠不关心,让这样做的是上级,收上来的也不能进自己口袋,随它去吧。
每日里不过就是不一样多的人头攒动,其它有甚区别?
不过就在他的冷眼之下,有一群看似松散的步行百姓,他们约摸有几十个,各个都挎着包袱,神色紧张地交了钱进城。
到了城中他们似乎集体茫然了一阵,而后又似悄声交流了半晌,随后才分成小拨着向城中各个方向而去。
可是奇就奇在,他们每个去的方向都不是郭城内的闹市,而且都是几转之下就不见了踪影。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6 20:13:50 +0800 CST  
日上三竿,邯郸城的南门口渐渐热闹起来,骑马驾车推车的和往来的行人渐趋错落交织,这是一天繁忙的开始,也是大城繁华的景象。
虽然人人都听说几百里外的长平,赵秦两国几乎上百万大军在那里鏖战不休,却根本没有影响到百姓的日常生活。
诸唯步伐沉重地向着南门走去,昨夜带人侯缉了半夜的大贼,不但一无所获,反而把几个都快累散架了。
他这缉捕署城尉,听着很有气势,像个武官,实际则是邯郸大夫治下的郭城属吏。主要职责还有巡守南门的日常安全,协助税吏目、丁吏目等胥吏的琐碎工作,当然更重要的职责就是缉盗拿凶。
而守卫南城呢?则是南城卫的职责。
南城卫隶属城防卫,卫尉是军官,不受地方属官节制。而诸唯这城尉则是地方属吏,见官都要行礼。这地位是天差地别了。
当初诸唯是在阏与之战中积累战功被破格提升的,当时他有继续从军当个卫尉,和到县郡治下做个城尉两种选择。
很多人都劝他选卫尉,很简单武官也是个官,见人高一头,吃喝也不愁。
可他毫不犹豫地选了城尉,还费劲力气调回了邯郸,而且专门挑了这最为混乱繁杂的郭城南门。不是别的,就是为了一个人,一个让他魂牵梦系的人。
经过南门附近重光街与单阏道与相交辛寅里的一处小院时,他不禁收住脚步,定定地向里面张望。
虽然门户紧闭,什么也看不到。但每经此处,他还会驻足痴痴地看上一阵。
当年从军前,他还是个市井青痞,在南城一带靠拳脚,还颇打出几分声威。
可当时就在这门外与人斗殴时,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
当时混战中少女被裹挟进了人群,尖叫着挣扎着,他奋不顾身硬是挨了几刀把少女救了出来。
而后少女把他带回家中清洗包扎伤口,那时她眼中的温柔让诸唯永世难忘。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也是最后一次。
此后诸唯便毅然改过从军,等他立了战功回来,再辗转当上了这个南门城尉,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而那个少女,却再也与他无缘。
或许人生本就如此,你历尽千辛,待荣归博得佳人青睐。却发现际遇不由人,天意总弄人。
不过他还是在这南门呆下来了,就为能偶尔看看她的靓影,能经常在她家门外驻足。只要她在这里一天,就要护她周全。
诸唯到现在也不明白,明明她家不过就是个中等百姓,为何偏要选择在这靠近嘈杂不堪的歌寮区的辛寅里居住。
不过要不是她住在这闹市,他又如何能见到她,从此便有了一生无望的牵挂?
正在他思绪神游间,似乎里面有歌声传来,那么悦耳,那么净魂,那么……
正在他陶醉只是,就听有人在大声叫他:“诸城尉,留步,有事紧急……”
他思维被打断,回头就见一人疾跑着奔来,正是新来的手下区既。
等他跑至近前,还没等诸唯发问,区既就喘着道:“诸头儿,辛酉里云来客栈发生一起命案!……”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6 20:14:19 +0800 CST  
朋友们,我来更新!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7 20:39:01 +0800 CST  
上章街南及壬涒滩道以东一带,是各地过往小商贩们,在邯郸城中最便宜实惠的居所。
这里几乎家家都是小客栈,甚至还有大车店,房间里几乎都是大铺,每铺最多能睡十人。
小贩们就是看着邯郸繁华,商业发达,偶尔来往各地贩些稀罕货,小本小利,睡个觉也没什么讲究的。
可这云来客栈在这里算是个例外,它有在南城低廉客栈中罕见的二层木楼。
据说这楼是鲁班的徒孙亲建的,坚固异常,建筑精致,视野开阔。在南城里也算很有名气。
所以二层楼上都是单间,要比周遭住店贵上一大截。
而且因为二楼是全木质,入了冬没法生火取暖,是以进入十月便不再待客直到来年春暖。
可现在这桩命案,就发生在云来栈的一间二楼客房中。
等诸唯带人赶到时,客栈内外已经围了不少赶热闹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伸头探脑。
也是平时日出做工,日落熄灯的日子太寡淡了,偶尔左近死个人也是种不错的佐味,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和亲人就好。
此刻楼外守着两名衙差隔开百姓,吵吵嚷嚷。
诸唯忙令手下人喝退百姓,自己带着区既腾腾大步上楼。
就见一间房门敞着,两名衙差向他施礼,而一边的店家则惶恐地朝他们作揖。
诸唯快步上前,朝门里一看,顿时双眉紧蹙。
只见一名死者仰倒在地上,一名医吏正俯身背着门,拿根大银针插着死者的下腹。
死者的死状有些骇人,就见此人的头顶脸上一片血肉模糊,而双手被齐腕切断,不见双手,地上流了好大滩血。
诸唯只是侧脸皱眉,而区既却一阵阵干呕,诸唯强打起精神,迈步进了屋。
这是间小屋,单人卧榻靠着墙角,屋内有个铜盆架子,盆里还有半盆水。
而一边还有个小案,上面有一个陶壶两个陶碗,地上放着两个毡垫。
屋子看起来还算整齐,并未见什么明显打斗痕迹。
再看看医吏,又拿了两根大针分别插进了死者的上腹部和咽喉部。
诸唯道:“医吏,这是什么状况?”
那医吏一回头,诸唯一看还认识,正是县属医吏陈施。
他不禁促狭一笑道:“陈老头,你来得倒快呀?”
“够慢了!”,陈施没什么好气,“人都死了一夜了,还快吗?”
“你怎么知道的?”诸唯皱眉。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7 20:39:07 +0800 CST  
陈施沙哑道:“你看看这血,都凝成坨了!这才九月初,如果是白天死的,至于血凝地这么快?”
“这算什么?当时在战场,我都见过血比煮过的血肠凝的还快的!”诸唯撇嘴不以为然。
“就知道你会不信,所以早做了准备。”陈施一哼,把最先插进下腹的那根大针拔了出来。
“现在死者皮肉都凉了,室内也仅仅尚温而已。我这针是被特制的药材浸过,倘若插进身体,遇热会变色,你看看这颜色,跟之前一个模样。”
“啥意思?”一边的区既不解道。
“人体内比表要热上几分,且就算是人死表凉,内热还不是那么容易很快散发的,现在从这针上就看出,这人死了很久了,至少是昨夜就死了!”
诸唯早想通这点,只是盯着后插进去那两根针问道:“为看个死的时候,至于连插三针,糟蹋死者尸身?”
“这可是为你们方便了!”陈施一副小子不识好歹的模样。
他依次拔出两根针,那两根针上下颜色并无二致。他擦擦针放回木盒道:“这是试毒的!此人并非是中毒后失去意识,被人切下手剥了脸皮和前半头皮的!”
“剥脸皮头皮?”区既看着那血肉一团的脸,止住呕吐惊疑道。
“的确是剥皮!从脑中部发髻底开始下的刀,只是刀法太不娴熟,手法一塌糊涂,才把个脸切成了肉泥!”这回是诸唯凝着眉回答。
医吏起身,敲着已经蹲麻了的腿,背着衣箱一瘸一拐就向外走。
诸唯叫道:“陈老头,你干嘛去?”
“我的事完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
陈施回头冷冷地涮了他一眼道:“老夫才年过四旬,你这混球就老头老头叫我,实属不敬!信不信下次你病重受伤,我不给你诊治!”
诸唯戏谑道:“你都自称老夫了,我还不能叫你老头?你不自己打脸吗?”
陈施是个老邯郸南城人,知这货色自幼泼皮,自己嘴上是万万斗不过他,气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实际上当时人均寿未及五十,还是在和平年月。要是赶上战乱,青壮能成家生子都是谢天谢地了,是以男子四十左右就是可以自称老夫了。
区既正没头没脑,诸唯厉声叫道:“店家何在,进来!”
门口一直恭谨候着的男子连忙进屋,深鞠一躬道:“小老申吾见过大人!”
“说说这间的客人情形,从见到的第一面说起,不准有遗漏!”
问完诸唯倒是一屁股坐在榻上,转而支臂半倚着。
他见区既仍在那里愣头愣脑地,说了声:“你去看看柜中可有此人的随身之物,再摸摸尸体身上有什么东西!”
区既是本地士人子弟,托了人情才干上这小吏,别说上战场,就是死人都没见过几个,更别提这死状恐怖血腥,让胃里翻江倒海的了。
他指指自己惊道:“城尉,你说我?”
“废话,不是你还是我不成!”诸唯训斥着。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7 20:39:37 +0800 CST  
听了店家诚惶诚恐地叙述,诸唯倒是渐渐皱起眉头来。
简单地说,此人是三无据,此案是三无头。
说三无据,一是此人无名。店家递上的竹简上记着此人叫吴名,吴名无名,不就是没名吗?
诸唯当时就想问:‘难道你没看他的路引城门引就放他住店?’可是转念就闭嘴了。
这东西他记得小时候见过,但现在他就管着城门,哪里还有。
究其原因一是邯郸城这一二十年实在是太繁华,每日入城外国者太多,早已发不过来了。
二也是根源性的,这是一个国家要经过变法才能形成的制度。
自秦国商鞅变法后,各国眼见曾疲弱不堪的土秦日益强盛,也纷纷开始变法,但无一例外失败。
因为秦国的变法自上而下,根除了贵族世家的积弊,才能让法制真的得以传承,并坚定不移地施实。
而其余诸国,皆是贵族朝堂,看看各国哪个不是以王亲为相为君?权贵掌握着一国的命脉,自上而下变法不是要变着法削弱自家的势力?
所以没有强有力的国君支持,没有坚定破除一切利益群体的雄心,变法根本就进行下去。
举个例子,食盐在当时是税收支柱之一,由官府统售,这个染指的贵族倒不多。
可灯油、菜油呢,也是百姓必需,却被权贵牢牢控制着,且不纳税。甚至贵族的田地、产业都不纳税。
前些年在阏与之战中建立赫赫战功的赵奢将军,曾经做过执法一丝不苟的田部吏,为了收税曾经杀了平原君赵胜的九名门吏。
但后来平原君反而因其严谨,向国君推荐了他,这还被传为了一段美谈。
可这种事情实在是万中无一,空前绝后。等他一死,一切都照旧了。
试若真的像秦国般全面变法,那贵族子弟哪里来的钱养数千门客,世家子弟又哪能天天恣意放荡?
所以当时除了秦国有行之有效的完整法制,其余各国都是凑个热闹,谁都没有认真下去,包括变法的初始国—魏国也是一样的。
这些道理诸唯曾听一位坊间奇人,也是一位好友说过,自然明白其理。
倘若此人在秦国死了,凭着入关时的路引检查核实换来官引,再在入城时检查换来城门引,而入住客栈要登记经核实的城门引,或本国人的户引,这人身份便一目了然。可在赵国显然不成。
再说到第二无据,就是此人长相,据店家描述,就是黑面庞蓄须,这在当时走脚的商贩中是标准长相,几乎贴到哪个脸上都几乎一致,没法分辨。
不过这倒是让诸唯起了疑惑,这人的脸皮被剥切了个稀烂到底因为什么?
而第三无据,则是此人没有任何随身的车马,只是孤身一人,而且据说此人身上竟没有佩剑,甚至没看到类似短刀的东西,只有个小小的包袱。
而且不出意外,区既在遍查了屋子后,并未发现任何包袱的踪迹。
这就是说,仅凭对此人此人的描述,没法知道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说到这时店家颤声插嘴道:“大人,你看这是不是此前城中盛传的妖怪杀人的事端呀……”
“闭嘴!是谁干的,自有本城尉判断抓捕!你只需接着讲他入住后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7 20:40:01 +0800 CST  
而根据店家的接下来的描述,本案的三无头就浮现了。
这第一嘛,此间二楼只有八间客房,死者很是痛快,入住时就付了房资,用的就是赵国的布币。
当时七大国,燕齐用的是刀币,秦国流通的是圆钱,楚国则是蚁鼻钱,。
而赵魏韩用的都是布币,只是文字不同,由于体量大小相仿,所以三国间经常混用。
各国间百姓只得根据钱币的重量,日常换算买卖。
此人用的是赵布币,只能判断出他大抵是在赵魏韩三国经常走动,其余无他。
第二无头是此人进店,一共就说了‘店家,开间楼上客房。’这八个字。
以店家见识过走南闯北的各色人等的经验,愣是听不出是哪国口音。
不过这也平常,很多常年游走在外的,早就练出了一副南腔北调音,东高西沉嗓,外人根本也听不出原始口音了。
这第三无头则是,据店家侍奉讲,此人自打傍晚入住后,就再没出过门,而死尸也是侍奉早上敲门,要给倒夜壶时发现的。
区既搜查到夜壶里有半壶尿,也证实了这一点。
至于晚上楼上上去过什么人,店家可就说不上了。
邯郸城的夜迷幻多彩,正是很多外人流连忘返的地方,甚至包括很多外国的公子哥都经常在此纸醉金迷。
是以店家根本就不管客人带什么人上楼回房,只管在下面应承着各种吩咐,提供酒食等一用。
至于死掉的那位,由于从没吩咐过什么,加上侍奉每次上楼端酒送饭,都见此房门一直是关着的,就判断他一晚都是孤身一人在店里。
听完了店家的陈述,诸唯从榻上起身,挥手屏退了店家,而后在这屋里四处走动起来。
他先看看窗,这是连体窗框,不能打开,但可通过交错的窗棂看到外面的景致,而窗上则挂着一道已经掀开的布帘。
他从未到过云来客栈二楼,见到此景便暗嘲,还说什么鲁班嫡传后代建造,连个木窗都打不开,这店家也是玩个噱头招揽生意罢了。
不过这窗倒是杜绝了人从此处进来的可能,所以行凶者一定是跟别的住客混上楼的。
他再走到那副几案前,见两个陶碗里都有水留存,不禁皱了下眉头,再看看两边的毡垫,眼睛眨了眨。
接着他回头问道:“从身上搜出什么了?”
这一回头,差点没被气笑了,就见区既正皱着眉头半侧着脸,一手抓着袖子掩着口鼻,一手用剑尖挑着死者的衣裳。
他立刻上去一脚把区既踹倒,不巧的是胆小鬼偏偏倒在了血泊里,双手一撑,粘如浓浆的黯血糊了一手,顿时吓得他哇哇大叫。
诸唯知他背景底细,不禁冷笑骂道:“这点胆子,还敢来干缉捕吏?找你爹活动一番,调回衙门里清闲去吧!”
言毕,他用随身的胡刀几下就把死者的衣服挑开了。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7 20:48:37 +0800 CST  
这死者外罩一件缇袍,没什么特别的,内里粗布短衣长裤,都没什么特殊的。
此人不仅脸黑,而且身上也黑,不仅是被晒得那种黝黑,更是一身油泥般的黑。粗布短衣对襟除了颈边的血迹外,就是被蹭地油黑。
再仔细看看死者污血一片的颈项,隐隐还露着一条粗粗地勒痕。
诸唯边用刀挑着,边随口说道:“无名尸,被熟人勒死后,剥皮砍手。”
区既此刻已经把手洗净擦干,捂着口鼻,凑上来好奇地问道:“城尉何以这般认定?”
“窗不能进人,门闩完好,说明行凶者是被死者放进来的。”
“案上两个陶碗皆有余水,坐毡都有被坐过动过的痕迹,说明两人还对坐饮水聊过天。”
“再加上全店上下,并未听到此间有任何呼喊打斗声音,屋内痕迹也没有。显然死者是被熟人不经意间从背后勒住颈项而死。”
“你看死者未着履,袜跟磨黑损烂不少,显然是挣扎时留下的,这木地板上的痕迹嘛,多半留在这滩血下面。”
他看着迷茫瞪大双目的区既嗤笑道:“要不你把这血擦干净了,看看下面有没有蹭痕?”
区既忙摇头似筛,诸唯也摇头道:“你明明就不是胆大之人,真不知你为何明明能在衙里做份闲差,却要来这里受罪!”
区既倒是跟喝了鸡血般毅然道:“小的早知城尉是缉盗擒凶的好手,特来此向大人学习的!”
诸唯也是无言,此时他挑开死者长裤,见大腿内缝了个足有盘大的口袋,只是里面空空如也。
他皱着眉命令区既道:“你去仔细翻翻卧榻里外上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区既翻了半晌突然叫道:“城尉,你看这是什么?”
诸唯欺身过去,却见区既手上拿着个下颚骨,上面的牙齿森森然,牙床上的肉还是粉嘟嘟的。
“这人随身带着个羊下颚骨,莫不是什么邪术一族?”区既可听说现在天下乱哄哄,不少邪门歪道全出来了,大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头。
“这不是羊骨!”诸唯断言道。
“那难道是牛颚骨?”
“是人的下颚骨!更清楚点说,是刚死不久,被烫剥掉了皮肉的人的下颚骨!”
区既闻听此言一把就把骨头扔在了榻上,而后双手不住地在身上蹭着,口中惊惶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诸唯却是满腹怀疑,这颚骨定是死者白日里放在裤子内里的,到了店中实在太硌就藏到了塌下,所以没被行凶者搜出来。
不过,此人随身带着个人的下颚骨干什么?
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阏与之战时的场景,那些凶神恶煞般的秦军,每人腰上都挂着数量不一的人头,不少还是骷髅头,那样子对战时真吓得人肝胆俱裂。
后来他知道了秦军是按人头数来算战功,累爵位的,人头必须要一路带着,直到凯旋班师。
他忙从那恐怖的噩梦中回过神来,莫非这下颚骨也是……
正这时,一个衙差呼哧带喘窜进门叫道:“城尉,又发现梁缺的踪迹了!”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7 20:49:07 +0800 CST  
朋友们,我来更新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8 19:39:59 +0800 CST  
第四章 荼蘼纷纷


一听到梁缺这个名字,诸唯一下就窜到了门口,急切问道:“在哪儿?谁看到了?”
“就刚才一个兄弟来报,说是在辛巳里看见了,进了一间歌寮。”
梁缺这名字区既不熟悉,可辛巳里周遭却是名动南城,他问道:“谁呀?这么早跑那歌寮遍布的地方干嘛去了?”
诸唯没理他,昨夜的事说出来丢人,所以他严令随行三个不要说出去。
但此刻他心道:这混蛋贼人昨夜就在那里和我们缠斗了一番,今天还敢去,真不把我们缉捕署放在眼里吗?
他怒上心头,眼睛冒火继续问:“这事其他人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他见到人就直接奔回来了!”
诸唯眼珠一转道:“这样,你找几个兄弟在暗处盯着,如有变故,随时到南门通报,等到了晚上,我们再拉网捕大鱼!”
那人得令去了,区既却是纳闷了。
为何城尉一听有了这叫梁缺的踪迹,兴奋地两眼直冒光,不停地摩拳擦掌,却好像全然忘了他们是在一处命案现场。
于是他试探问道:“城尉,这梁缺是谁?很重要吗?”
诸唯扫了他一眼道:“你确实想在缉捕署做下去?不是我唬你,在这里像这般血腥日日常见!”
“今天这小阵仗你就衰了,以后遇上开膛破肚、大卸八块的死人,还不得当场把你吓背过气去?”
区既一挺胸,慨然道:“在下就是你来此跟城尉学本事的!决计不会反悔!”
“谁都有第一次,日后呕呕我就习惯了!”
见他说得一本正经,诸唯倒是被都得哭笑不得,只是想着新人嘛,给个机会看看吧,下次擒凶的时候要被吓破胆,再赶不迟。
于是他点头:“有心气儿是好事,别一遇险境掉头就跑才行!”
“这梁缺可是城里最有名的飞贼了,全城乱窜,几年间作案无数,却始终未曾落网。”
“现在好了,他白天就在南城抓到影了,等我回南门叫齐人好好布置一番,今夜定将他一举拿下,再不能放他跑了!”说罢他攥着刀,雄赳赳地就要下楼。
身后区既忙叫道:“城尉,我们走了,这里的杀人案怎么办?”
“一个没头尾的杀人案哪有梁缺重要!况且谁说我们走?我一个人回去!”
“那我呢?……”区既瞟一眼死尸心里发毛。
“你留在这,找个竹简把刚才这些案由和我说过的全记下来!”
“还要看看有什么可查缺补漏,都记下来!”
“再去找敛房收尸!嗯,还要记得把那下颚骨带回去!”
“可就我一个人,能行嘛?”区既冲到楼口时,哪里还见得到诸唯的踪影?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8 19:40:18 +0800 CST  
折腾了小半日,等诸唯接近南门时,已过午时,远远地就看见几十个胥吏和衙差正端着碗围着两口大镬。
有眼尖的看到城尉回来了,忙给他递过碗。
他拿衣襟随手擦了擦,碗一伸,两大勺菜汤被盛到碗里,他随手从簸萁里拿了两张浅棕色的大饼,不管胥吏们让着木墩子,一屁股就坐到了一边的木堆上。
一众下属都围着他坐定,那几个胥吏则坐到木墩上。
诸唯吸溜了一口汤,哎了一声道:“今天还是肉汤啊?”
“可不是!不是昨天大捷到了,大王高兴。咱们吃不上肉,总能混口汤喝吧?”
他又咬了口饼道:“今天这饼里麦粉可没少加!”以前的饼主要都是黑豆大豆,这次麦粉居然占多。
又一个手下不忿道:“我可听说大王赏咱们的都是麦饼!都被上头那帮孙子们给贪了!”
诸唯轻声一笑道:“别不知足!咱这南城的百姓,多少家连黑豆都得省着吃呢!像咱们这样,能拿着王粮三顿有饱就不错了!”
“你们知不知道,当初我们在阏与打仗那会天天吃的是黑面硬饼,吃完几天都屙不出,那才叫惨呢!”
“我听说马服君赵奢大人不是不贪不占,爱兵如子吗?怎么给将士吃这个?”一个手下疑惑道。
“那也是由不得他,军粮供的是什么,大家吃的只能是什么,据说他也跟我们一起吃黑面饼,也是几天都没屙屎!”
众人听了都大笑,下面又有人咒骂朝堂上那些孙子。
诸唯没接话,却突然说道:“哎,牛傻圣呢?那个大肚肠,吃饭时不来不应该呀?不会又有劲儿没处使,去举城门大杠了吧?”
众人又是大乐,一位笑的汤从鼻孔喷了出来。
牛傻圣原名叫牛拾,生得是一副天生饭桶的傻大憨粗相,但力气大得惊人,所以专事上城门闩一类不动脑的重活。
不过自打他听说了,儒家学子口中的孔圣人在年轻时,就整天拿闩城门的大杠练气力后,整个人就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原来要除他一头外,另一端还要两个人才能扛起的大杠,他一人就包圆了。
其实这闩城门的大杠与寻常人家的大有不同,这简直就是一根殿宇用的大梁。
大杠长八尺,一抱见方,实心硬木,超两百斤重,可是等闲的一人就能举起来的?
可是在孔圣的感召下,他愣是一个人就完成了每日上下闩的常务。
要说这城门闩与寻常人家还是不同,家里的门是把门闩插在两个卡槽里。
而城门则是在左右各嵌入一个铸铜打造的特大号的闩托,将大杠举起卡在里面就坚实无比了。
要是每次都要对孔,那牛拾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且每日里他说话,还总要引用些圣人言辞,虽然说的总是驴唇不对马嘴,但听起来总是冒着傻气般的可笑,所以就有了‘牛傻圣’这么个称呼。
好比现在,就听一句憨声憨气的:“谁说不吃饭了?子曰,饭是一日力气,岂有不吃之理?”
大家回头,就见他一手攥着一摞饼,一臂抱着个大镬走了过来。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8 19:40:35 +0800 CST  
这牛傻圣面不改色地把大镬往地上一蹲,抄起大勺就去捞汤喝。
这一个镬有大几十斤重,他却举重若轻,面不改色。
诸唯就是看重他这膀子力气,才把他留下的。
他很快就吃完了手中饼,干掉了碗内汤,而后叫众人聚头过来,小声道:“今晚有一个算一个,咱们去拿个大贼!”
“谁呀?谁呀?……”众人交头接耳。
“梁缺!”“啊?竟然是他!”
一人叫道:“就是那个悬赏五十金的梁……”
牛傻圣却愣头愣脑道:“昨夜我们不是……”
诸唯忙瞪眼做狠让他住口,一位昨夜参与缉捕的也立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傻圣算明白了,当即吃饼不语。
“想想咱们五十个兄弟,拿到贼人一人分一金,够不错了吧?还能立功,搞不准你们还能升迁为吏呢?”
“那就咱们这些人去不成吗?还能多分点儿?”有人问。
现在还有不少兄弟在外面另有事物,没赶回来吃饭。
“哎!咱们南城卫都是兄弟,有好事当然一起上! 平分赏钱,谁也不差!”诸唯颇为义气云干。
众人都齐赞,还是咱们头仗义,这可是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云云。
其实诸唯除了义气外,当然还有另一层考虑。
昨夜让此贼跑路,盖因人手不足。所以此次他要带齐人马,织成个天罗地网,让这小贼插翅难逃。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城墙上,南城卫卫尉章寻恰巧也在城上冷冷地看着他。
手下人见状,有人呸道:“这帮兵蛋子,每日就在城上耀武扬威的,自己造饭吃得比咱们好多了!”
“而且到了晚上,他们经常收受贿赂,给晚来消遣的公子哥们开门放行,一群黑崽子!”“对对!没错!够黑……”
诸唯嗯了一声:“别说别人啊!我还不知道,你们每日都能从入城放行中收点钱,谁也别说谁!”
此言一出,众人倒是无语了,不过刚才说话的还辩道:“城尉那也不能怪我们啊?我们这也不得已啊!年俸才五十石,一家人喝稀的都不够吃,老的小的总不能饿死吧?”
诸唯闻言也是心酸,他年俸一百五十石,自己孤家寡人,除去经常周济弟兄,剩下的也不过将将够个温饱,更别说这些小的了。
所以日常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都不会干涉。
不过他转而说道:“所以呀,这种有赏金的贼,咱们遇上就要把他擒住换赏钱!这才是正道!大伙说对不对?”一众齐齐点头。
“今天关了城门,咱们就去庚辰巷汇合,别太显眼,别漏口风,到时谁都别落下!听懂没?”众人齐齐点头。
诸唯一抬头,对着还在挂着镬底的牛傻圣道:“傻圣,闩好城门后跟着田奎走,听见没有?”
“嗯,子曰,抓坏人,不亦乐乎。我去。”牛傻圣傻呵呵地乐着。
听他冒出这么一句,诸唯直怀疑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充愣。
楼主 鲜于冶銋  发布于 2020-07-08 19:41:00 +0800 CST  

楼主:鲜于冶銋

字数:122954

发表时间:2020-07-02 00:38:3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16 23:46:44 +0800 CST

评论数:346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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