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只眼

展长让开身来,对我笑道,“你别急,进来,坐下慢慢说。”
我瞄了眼落院里的繁花锦簇,咬紧牙走进去。
铁门,在身后吱哟哟的关上,发出呯的一声轻响。
我猛然回过头去,展长正站在花树下对我笑。那笑,不仅有熟捻,还带着一丝宠溺。
“你,”我上下打量他,“到底是谁?”
展长走上回廊,身影照在绰绰花影下,“释南是不是被我带走了,和我是谁,这两个问题,我只回答你一个。你想听哪个?”
“有意思吗?”我跟在展长身后,“就不能给句痛快话?”
我想知道他是谁,更想知道释南是不是被他带走了。
“你看,”展长坐到竹椅上,拎起茶壶斟茶,“如今是你走到我的地方来问我一些事情。身为主人,我有权决定说或是不说,又或是,说多少。当然,你要是非让我全告诉你,我会告诉。没办法,不忍看你失望。”
展长抬头,对我笑道,“可两个答案中,必定有一个是假的。现在的区别就是,你选择一个,我告诉你真的。不选择,你自己判断哪一个是真的。”
我咬牙,心中如压了块巨石,“长先生,你装逼装过分了吧?我和你说,你要是把我惹急了,我……”
“杀了我?没关系,我可以把答案带到六道中去。”
我深吸一口气,在竹椅上坐下。
展长用扁尺把一只装着琥珀色的玲珑茶杯移到我面前,“这茶清火,不苦不甜,有些涩。要慢品,不可过急……小柠,你太浮躁,心不静。”
我冷笑,拿起茶杯往嘴边送。
展长用尺子点在我手腕上,微凉,“烫,要细品,不能牛饮!”
我扬手把茶杯摔在地上,瞪圆了眼睛对展长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么了解我,又好似对我这么关心?!”
“所以,”展长把尺收回,没因我的火气升起半分气恼。他低头轻抿了口茶,风轻云淡的道,“你想知道的是我是谁。”
我一愣,摇头,“不,我要知道他是不是被你带走了?你把他带去哪了?是不是,在那个结界里?”
“不是我带走的。”展长道,“释南不是我带走的。”
我扬眉,等展长说下去。语气笃定,他一定知道释南在哪里。
可,直到他把一杯茶喝净,也没再开口。眼瞅着他又要斟茶,我伸手拦住,“说下去。”
展长笑了,“我不是和你说了,问题两选一?你想知道释南是不是我带走的,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我的耐心被磨光,扬手一挥,把他手中的茶壶砸了!
“当我好糊弄?”我对展长磨牙,双眸烧的火热,“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折了这个院子!”
展行一笑,“那你折吧。”
话罢,人坐在竹椅上,竟然在眨眼间后退出三米有余的距离,“这个院子,有一半在结界里。你,慢慢玩。”
怕他跑,我连忙伸手去抓。
结果,只抓到空气,他的人影凭空消失不见。
我转身四处寻找展长时,他的声音淡淡传出,“小柠,有些东西,不能改变。就像,我明知道你注定会死,可还是费尽心思给你解毒,让唐念引你到这里来……”
我顿住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唐念?”
唐念不是那个养蛟的女人的手下?怎么会和展长混在一起?
展长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手掌上缠着一条张长的小蛇。那蛇在它的手心里磨蹭,蜿蜒,俨然一幅欢喜模样。
我抬起左手,手腕上空空如也,小北……
小北什么时候到展长那里去的?
展长用手指逗弄小北的脖颈,笑了,“我老板,就是唐念的老板。”
“你的老板?”我盯着他手上的小北,“不是庄堇的老板?”
“肉体凡胎,他也配?”展长站直身子,“他不过是我老板的下属之一而已,像他这样的,还有无数。庄堇那样的,更是数不胜数。”
我舔舔嘴唇,细想这之间的联系。
越想,越心惊。明明娇阳似火,我却如浸在十一月的映月湖湖水中一样。
“所以,庄堇的老板这些年来都是在为你老板做事?而他同释行合作,也是你老板授意的。而你们的目的,就是找那些眼睛,再一只只种到释南的身上……”
展长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在我看来是默认。
“那,和陆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我问,“听你这意思,你老板不是凡人。她本事那么大,又是设结界又是养黑蛟,哪用得着不择手段的去找那些她用一只手指就能捻死的凡人的麻烦?遇到什么难事,你老板弹弹手指不就成了?”
展长附身看我,回道,“猎人放出十几二十只猎狗的目的是猎物,怎么解决麻烦把猎物带回来,是狗的事……”
明白了。
庄堇老板这样的人不只一个,展长的老板,只在乎那些人能不能找她所要的东西。
至于怎么找,如何找,用什么手段,生或是死,全都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所以,展长接手这些事后,并没有对萧晓怎么样,也没对陆明露出什么恶意。
因为那些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属于庄堇和她老板,而不属于展长和展长的老板。
释南说的没错,释行这些年来,一直在被利用。庄堇的老板,也只是一颗可以随意被舍弃的棋子。庄堇,更是连蝼蚁都不如。
这些事的幕后黑手,是那个养蛟的女人,所有人都是她手中的牵线木偶。
我把所想说完,展长摇头,“释南不是,他不受控制。至于你……”展长一笑,转身,“小柠,今天,我说的太多了。你累了,休息吧……”
二楼上,展长再次消失不见。声音,却留了下来,“这个院子你随便走,不要想着出去,上次我告诉你的口诀,不做数了。”
我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脑子里乱轰轰的,全是刚刚的对话。
清风扬过,粉嫩的花瓣伴着花香飞落在身上时,我对空荡荡的四周喊,“展长,你把小北还给我!”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5 21:36:00 +0800 CST  
小北是在日暮降临时,被展长送回给我的。
此时,我心中的怒气减轻不少。也利用一下午,把院子大致转了转。
上次来时,只略略坐坐,和展长说几句话就进到结界里去了,并没有四处转。如今一转,才惊觉它的深!
小楼下那条古香古色的回廊走不到尽头,明明看着那画着迎客松的墙面就在眼前,可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
后院的那看似只有十几米见方的翠绿色竹林更是。
在转的同时,也想了很多。
想和展长的谈话。
那会被他告诉我的事震住,并没有往深思。如今静下,把他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往一起理了理。
一,我会死。
在展长的认知里,我会死,而且不可逆转。
二,他对我无害。
虽然我还是想不起他是谁,可他话中对我的关心不是假的。最近心绪是乱,真假我却能分清。
三,他给我解毒,让唐念把我引到这里来,他的老板不知道。
从展长的语气中,不难听说他对他的老板怕大过敬。他现在的所做所为要是让他老板知道,他就不能把逼装的这么清新脱俗了。
四,他老板是一切事件的主谋,一众人尽在他老板的掌握之中。而,释南不在其中,因为他的特殊。
至于我……
我心瓦凉,忍不住阵阵冷笑。
我或许不是谁手中的牵线木偶,可,我定是一颗棋子,无止真人手中,用来寻找眼睛的棋子。
其实,我不比庄堇强多少。在这件事上,我和她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唯一的区别是她老板手下多,不差人儿,所以不在乎她的死活。而无止真人,只有我这么一个傻徒弟,用没再找不到……
那,无止真人在这场以释南为目标的阴谋中,占了什么样的地位呢?
它,是同展长的老板在一个层面?还是和释行,庄堇的老板在一个层面?
讨回小北,我摸着它冰凉的蛇身,对展长撂狠话。
把释南还给我,不然,我就把他救我,让唐念引我到这里来的事告诉给他老板。到时,他和唐念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威胁很卑鄙很无耻很烂很不要脸。
可在百思不知释南去向的情况下,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别管死不死的,死,我也要和释南死一起。
展长脸上笑意不减,看向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顽童一样,“小柠,那会儿我忘记告诉你,我也会死。而且,不能改变……所以你对我的威胁,不起作用。”
我咬牙,在展长静气凝神的开始煮茶时,转身往它养蛇的地方走!
我要进结界!
就在展长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反应过来他是在和我玩文字游戏。
他说不是他带释南走的,却没说释南不在结界里。
很轻易就进去,首先看到的,是满天的火烧云。
红的似火,像是把整个天空烧着了一样。
结界说不出的大,我迎着风,踏着草,在里面没有方向没有尽头的跑,想看到我心心念念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天色变的昏暗,脚下草原变成细软的沙滩时,我就地坐下。
跑不动,迷路了。
上次从结界里出去,是释南想的办法。如今只有我自己,想出去,有些难。
茫然四顾中,挂满星星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过时,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炸开。
我一惊,站起来就跑。
几步,天雷劈下。
目的却不是我,而是不知何时进来,距离我不远的展长。
展长没躲,挺身接下后几步走到我身边,在天际滚来浓浓烈火时,拉着我闪身出了结界。
呛人的烟味瞬间消失,宁静的院落展现在眼前。天色已晚,一轮血色圆月挂在半空之中。
“看到释南不在那里了?”展长坐回到竹椅上继续煮茶,神色不变,就像刚才的天雷没有劈到他身上一样,“看到了,以后就不要再进去了。那个结界和院子里的不同,那里的时间有些乱,外面的一天,可以是那里的转瞬,几个小时,几天,一年,甚至是十年……是,专用于我修行的。我在里面,待了数不清的岁月……”
“按你所说。”我在他对面坐下,“再长的时间,也不过是外面的一天罢了。”
“是啊。”展长道,“一天,就和一辈子那么长。”
我没心情听他感叹,牛饮一杯涩中带甜的茶汗汁,让展长放我出院子。
既然释南不在那个结界里,展长嘴又和个葫芦一样问不出什么,那我没有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是,我知道展长引我到这里的出发点肯定是为我好。可,不是他认为对我好就是好!
展长不放,那个由几只盆栽摆成的八卦阵,出奇的难缠。我在里面走了许久,费劲心思,硬是没找到出去的诀窍。
最后气的我,把整个前院都砸了。
展长就那么看着,一边给花浇水,一边对我笑。
在我砸完开始放火烧时,他轻飘飘的说了句,“小柠,你心太浮躁。静下来,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就这样,我在展长的院子里住了十几天的时间。
越和展长往久相处,越觉得他对我熟悉。可我,对他依旧是一无所知!
偶尔,我甚至在想,丫的,这货不是会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的爱慕者吧。
念头一起,迅速掐死!
展长的确是对我笑,可那笑里却没有一丝杂念或是暧昧情愫。
在这期间,和陆明他们的电话一直没断。虽没让他们同行,可,最起码要让他们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人是安全的。
一天晚上,九安电话打进来。
自释南第一次失踪回来的早上,九安挂了我电话后就再没有打过来。如今这么积极,肯定是有事。
九安嘀嘀咕咕说了许许多废话,当我心中烦躁想要挂掉时,九安问道,“师姐,你还记得鬼婴吗?那个,它在成都的哪儿?”
“鬼婴?”我对着电话里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神思一顿,我对九安问道,“是不是师父让你问的?”
九安在那边辩解,“不是,真不是,是我自己想知道,师姐……”
把电话挂断,我心惊了好一会。想清楚后,对着院落大喊,“展长,你放我出去!”
释南肯定在无止真人那里!
我们试婚纱那天,释南见到过无止真人。而无止真人问鬼婴的目的,无疑是要让释南睁眼。
展长站在二楼,对我摇头。
我怒从心升,扭头就往前院走。展长在后面轻叹一声,“你又走不出去。”
“出不去?”
我冷笑,走过穿堂,来到几盆盆栽面前。看了眼天上的血月,竟直往铁门那里走。
不同于往天走进迷宫里一样,这次很轻易,就走到铁门的前面。伸手抓住大门猛的拉开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我回头,见展长站在回廊上,嘴角是斑斑血迹。
他拿出一块方帕擦掉,道,“小柠,何苦?人生苦短,安宁一顿日子不好吗?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累?”
我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走进夜色。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5 21:39:00 +0800 CST  
心底,最柔软的那一角被触碰。
这么多年来出生入死,从来没有人问我过累不累。
累不累?
累!很累很累,累到无数次我都在想,去他妈的,我什么也不管不看了。爱生生,爱死死,爱谁谁!
可每一次,都咬碎牙撑着往前走。
因为,心中有放不下的人,有走下去的理由。
飞机,第两天下午我站在了成都的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暗自回想几个月前谢宏众带我走过的路,对我说过的话,从中辨别鬼婴主人可能在的地方。
不知为何,记忆有些模糊。无论是谢宏众的身影相貌还是一言一行,都在脑海里慢慢消退。
不仅如此,有时看着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会茫然。
看着清水,柳叶青,秦楚这样的字眼,迷茫的厉害。
知道和他们很熟悉,却硬是想不起他们的模样和与我之间的牵连……
在陌生的街头晃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当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时,我信步走近一家偏避小街上的宠物店。
装修很别致,里面有无数的猫狗。
一个年纪看上去和我相仿的男人盘腿坐在靠窗的地上,正在给一只半大的金毛梳毛。
理成板寸的头发纯白色,斜照进窗口的光束下,有些耀眼。
他抬头看我一眼,笑了,“看猫?”随手往猫区一指,“都很温驯,不会咬人。绝育和驱虫都做了,有看上的,不要钱,你买猫粮,我送你。”
我放眼望过去时,他又道,“里面有两只白色的,不送。”
“卖?”白色的猫显眼,我一眼就看到。一只右眼是玻璃蓝,一只左眼是玻璃蓝,品相很好。
“也不卖。”男人回道,“我自己养的。大汪小汪……”
男人拍拍手,那两只白猫极有灵性的窜到群猫之中,不见了。
“我不买猫。”
“买狗?”男人又回手指向狗区,“同样,有看上的,送你。”
我歪头看他,“张行,我要鬼婴,你也送吗?”
张行的手微微顿住,过了好一会儿,抬头正视我,“原来,是同路人。”浅笑一声,张行轻吁,“你,来晚一步,鬼婴死了。几年前,死在了云南大山里。”
我走到张行面前席坐下,“然后呢。”
“然后……原本要化魔的张行活了下来,顶着一头白发。”他摸摸满头银丝,拿出手机递给我,“在这里,满心糊涂的,等一个不知去向的挚友,一个生死不明的爱人,和一个可能永远也没有人能解答的答案。”
我接过来,看到一张照片。
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站在中间的,是眼前的张行。彼时,还是黑色的头发,抱着双肩,笑的很阳光。左侧的男人手臂搭在张行的肩膀上,嘴里叨着一只烟,眼眸微垂,正拿着火机点。右边那个女孩子很好看,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弯着眉眼笑,嘴角的灿烂,点亮了整张照片。
“兰诺……”
我一眼认出,这个女孩是兰诺。虽然只见过一面,而且装着不一样,可这就是兰诺,那个找她族中指骨,救了我和释南的兰诺。
“你知道兰诺?”张行神色一怔,对我问道,“你见过她?在哪里?”
我点头,“见过,她救过我。在哪里我不知道,可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有一只很漂亮的狐狸,她,不是人……”
我可以肯定,兰诺不是人。可又不懂,眼前的张行和兰诺怎么会是恋人关系。
张行看着眼前的金毛,有一瞬的失神。然后,笑了,“那只狐狸是点雪,你看到的兰诺,是丫头……”他闭上眼,眉头轻皱一下,“……她不会回来了。”
很淡很淡的话,却听的我心慌意乱,“会回来,一定会。”
“你也在等,不,”张行睁开眼看我,双眼明亮,“你也在找一个人……当找不到,没有任何消息后,找就变成了等……这个剜心撒肺的阶段过去后,你会慢慢静下来,重归平淡,安于过日子。直到有一天,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出现在像我一样的你面前,告诉你一些蛛丝马迹。让你知道,你所想念那个人,还活着。可,她不会回来了……”
“我一定会找到他。”我眨掉眼中的泪,无比肯定的对张行道,“我一定会找到他,无论用什么办法,付出多大代价!”
张行轻笑,“祝你好运。”伸出手,揉捏金毛的脖子。
我没再说话,他也没,许久。
窗外光线变迁,屋子里的视线变的昏暗。路灯亮起时,一轮血月挂在天空。
我抬头去看,双眼被那月亮照的生痛,“你会不会忘了他们?我怕我找着找着,就忘记了他的模样,忘记了他是谁,忘记我在干什么。”
张行返问,“刻到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忘?”拍拍金毛,他起身,“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动了,我这里可以给你歇歇脚……”
“谢谢。”
“不用客气,”张行抬手按亮灯,在一室光明中,道,“两个人一起等,日子可能会好过些。”
在张行这里住了下来,为等无止真人。
张行不是魔,鬼婴已死的事无止真人不知道。它想让释南睁眼,就一定会带释南找到这里来。
在这期间,我和张行显少说话。他对他的事绝口不提,我对我的事闭口不言。很有默契的坐在窗口,从烈日当空坐到血月高悬。
不知道是第几天,我等来的不是无止真人和释南,而是陆明,慕容和九安。
盯着三个人看了许久,神思恍惚的厉害。当清明回到脑中,我已经坐在回东北的飞机上。
陆明看我,眼中全是担忧,“人都出去了,一定会把释南找回来。你和我回家等……不要让大家担心。”
“师父回来过一次。”另一侧,九安道,“师姐,师父让你不要乱跑,它几天就回来。”
“师父?”
听到这两个字,我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眼泪滚落而出。
这些天来,我脑子一直处于混沌状态,无数个记忆碎片没有章法的四处乱飞。
一些熟知的,滑入黑暗,任我怎么不舍也留不住。一些完全陌生的,则从不知名的地方浮现而出,越来越清晰。
无止真人,曾想杀了我,不止一次。
我杀过人,也不止一次……
这些记忆,如此深刻!我仿佛体会感觉到无止真人身上的杀意,和我让厉鬼杀死刘唯暖时心头滑过的滔天怒气……
可,无止真人把它们从我脑子里抹去了。
还有许多,我现在混乱着理不清的记忆片断。它们在我脑子里叫嚣着要占有一席之地,可我胆怯的根本不想面对它们。
我一直心疼释南,觉得他的一辈子就是个笑话。其实,我还不如释南!释行那样算计释南,也没有让释南和个傻子一样糊涂的活这么多年!
我不是无止真人的徒弟,我是它手上的棋子!可以随意拿取,随意舍弃,随意生死。
如果此时无止真人能站在我眼前,我也想问问它:师父,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在对我百般算计利用时,心中可曾有过一丝丝不忍?在我出生入死时,可曾有过,有过那么一点点心疼。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23 11:12:00 +0800 CST  

是不是,这些年来全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所贪恋的,怀念的,依赖的,全都是你刻意给我的假象?!
飞机在天上飞时,还月朗云稀。降落没一会,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龚叔和纪浩然来接机,看到我时,虽没说什么,却能感觉他们松了口气。
我坐在车里,把额头抵在车窗上。窗外的雨滴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有些吵,却又达到了助眠的效果。
我合着眼,意识随着车身轻晃,慢慢变的恍惚。
最开始,能听到陆明打电话,了解找人的进展。后来,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被雨声彻底盖了过去。
我在一片黑暗中静走,向着远处那抹耀眼的光亮。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走到它面前。
那一抹荧光,我曾在梦境中见过无数次。也,许久没在梦境中见过它。
我没像以往那样坐下来和它对看,而是对它伸出手去。
这是我的,一直是我的。我,竟然把它留在这里,藏匿这么久。
手心一凉,那抹荧光被我握在手中。
心中暮然一震,升起一丝异样。我睁开眼,坐直身子。
车还在暴雨中行驶,龚叔正在和陆明小声说话。
“停车。”我道。
开车的纪浩然回过头来,道,“你有什么事?这里不能停车。”
“停车。”我抬眼看他,“马上。”
“等两分钟,就两分钟,”车一打弯,开进收费站。交完费,纪浩然把车停在路旁,“我记得这里有卫生间,就在……”
我下车,把九安和龚叔从商务的后座里拉下去。在陆明惊讶的看我时,把他和慕容也拽出去。
伸手去拉纪浩然时,陆明伸手拦我,“小柠,你干什么?”
“去找释南。”扫开陆明的手,把纪浩然拉出,我进驾驶坐。
陆明架住车门不让我关,“小柠,你冷静一下,我一定能帮你把他找回来,别再闹了,和我回家。爸……”
“我没闹,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去接他回家。”我知道,虽然没有人告诉我,可我,就是知道释南身在何处。我能感应得到他……
“你知道?”陆明一顿,去拉后车门,“我和你一起去。”
我把车门落锁,“不用,我们自己事,我们自己解决。”一脚油门踩下,我驶进雨中,把他们甩在身后。
一路急驰,在到达升财山庄时,已经又一个日月轮回过去。我看着晨阳笼罩下的院落,心中出奇的平静。
转身,我向山谷下急行。在第二天夜幕降临时,来到映月湖边上。
旧影新颜,一轮圆圆的血月挂在半空,映红了湖面。湖面上,一面深,一面浅,俨然是一个阴阳鱼的图案。
光线并不明亮的堤岸上,无止真人飘然飞来,“小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快和我回去,这事要从长计议。”
我看着它有一瞬的怔,在无数问题涌出口前,回道,“我来找释南。”
“在湖里?”无止真人问道。
“不在湖里。”我抬头看天上的月亮,道,“在画里。”准确的说,是在结界里。
这回,轮到无止真人怔住。过了会儿,它飘到我身侧,“我教你破倒反阴阳,这事宜早不宜迟……”
我摇头,对无止真人轻声道,“我终于明白,这些年来你为什么不教我那些基础的东西。明白,你说我学那些没用。因为,那些我根本不放在眼中,就像现在,你在我眼中和蝼蚁没有区别一样。倒反阴阳,”我冷笑出声,“这么低级的东西,当初竟然能把我封在湖底……你看,”
我纵身一跃,跳到湖水之中。游到阳极处,用刀划破手指用力一拍!
似拍到冰面上一般,阳极的水被血色划开,出现龟裂一样的痕迹。转瞬,那痕迹布满整个湖面。
我扬起手再次打下,倒反阴阳轰然而破!
看,就这么简单,用不咒,不用符,就是点滴血,随手一拍。
我没有再看湖岸,而是向走蛟的巢穴游去。
半年的修养,走蛟的身体已经恢复大伴。没了束缚,它一跃冲出湖面,划过血月,发出一声蛟呤。
砸到水中,我攀到它后背之上。
当它再次跃出湖面,让它上了湖岸。
湖岸上,不见了无止真人的身影,却多了一些熟悉人的影子。
陆明,龚叔,纪浩然,慕容,马开心等人全在,其中,竟然还跟着茫然不知,抱着女王大人的清水。
龚叔昂头看蛟,啧啧出声,“这是,小龙啊!”清水瞪大眼睛,“蟒?”
走蛟侧过头去,一个喷嚏打在清水脸上。
清水啊呀一声,“落苏。”落苏护着清水往后走了两步,没有说话。
我回头看陆明,似被冻住的心有一丝回暖,“你们不用……”
“来都来了,”陆明深吸一口气,“只是没想到,会有……龙?”
“走蛟。”马开心纠正。
慕容晃了晃缺珠子的算盘,四顾一眼,“接下来干什么?咱们去哪找南哥?”
去哪?去生财山庄的画里,去那个手腕上带着一颗红痣的女人布下的结界中。
话刚想说出口,一声蛟鸣呤在耳侧。
我身下的走蛟猛然一动,跃在半空之中怒吼了回去。
众人被两声蛟鸣震的东倒西歪,惊呼声此起彼伏。
我抓住走蛟的肉须稳住身子,抬头时,听到马开心惊叫出声,“血月!”
“今天不是十五,怎么会有圆月?”龚叔掐指,神情凝重,“而且还是血色的。”
不是十五就不能有圆月了?这轮血月,我看了足足一个多月。
“你,你们没发现这里不对吗?”清水小声道,“这,不是咱们刚刚来的地方。”
的确不是。
湖虽然还在,树林却不在了。而且,光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亮,当我抬头四望时,已经身处一片草原。
我滑下走蛟,迎着风,爬上一个山坡。
站稳之时,见天际之处翻滚着的乌云。不过片刻时间,那云便涌到了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不屑细看,就能辨出那并不是云,而是数不尽的士兵。
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兵。
它们身形高大,相貌奇特,手中皆拿着怪异的武器。
我深吸一口气,对停在山坡下不远地方的怪物们高声道,“所以,我要先通过你们才行,是吗?”把那口气呼出,我道,“来吧,我送你们去轮回。”
话刚落,那些怪物的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蛟呤。
刹那,一条黑色的走蛟腾空而起,盘旋在那群士兵的头顶之上。
黑蛟上面,坐着一个人。逆着光,我半眯着眼睛看不清。
在身后传来脚步声时,那人纵着黑蛟悬到我上空,对我伸出手来,道,“给我。”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说的声音,却寒入骨髓。
我看着他,眼泪滑下,“释南,我是苏青柠。你忘了回家的路,我来接你回家。”
“给我。”他对我垂下和我同样手纹的手,“再废话,我就杀了你。”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24 08:23:00 +0800 CST  
我抬起手,放在他手心,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冰凉,他的手心没有一丝温度。
“释南,”我对他轻声道,“他们,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和我是只他们手中的棋子。你醒醒,和我回家。”
他弯着腰,冰冷的目光看向我们叠放在一起的手,没有说话。
“我们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带着小北。”我扬起左手,把怕蛟怕到挣扎乱动的小北递到他面前,“我们的小北,安静的过日子。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小北扭动几下,缠在释南的手腕上。它微微昂头,在我们相叠的手上蹭了两蹭。
“感觉到了吗?”我眨眼,忍眼泪滚落,“小北,在叫爸爸。我们说好,七月送小北投胎。释南我后悔了,我不想送走它了。我们就一直在一起怎么样,就这么在一起……反正……”
“不是这个。”
释南打断我的话,一扬手,我的手被甩出,向后踉跄倒退。撞到一堵胸膛,停住。
“不是这个。”释南在黑蛟上坐直身子,把手中长剑指向我,“拿来。”
身后,陆明问,“小柠,释南,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认识咱们,他和你要什么?”
语气,是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凝重,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慌乱。
“小柠。”龚叔凑到我身前,“虽然叔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可他要,你给他……好好说,不要……”
“妈的……纪浩然,”慕容道,“我出门时好像没锁门,你回去关一下。”
我无视指向鼻前的剑,对他们道,“你们走吧,我送你们离开……”
一转身,长剑横在脖下,拦住我的去向。身后,熟悉的人,用熟悉的声音,说最陌生的话,“给我。”
我长呼出口气,盯着闪着寒光的剑刃,回头对下了黑蛟的释南道,“这事和他们无关,让他们离开……”
不远处,马开心几步走到阵前,横扫一眼,冷声道,“出来,我知道你在。”
片刻,一只豹大的黑狗从那群士兵后走出。它站在距离马开心十几步远的距离,声音比马开心的还要冷,“我在又如何?”
马开心哑言,看着唐念好一会儿,道,“这事结束了,和我走。”
“和你走?”唐念在马开心面前踱步,身上的怒气不可抑制,“你当你是谁?!你不过是我养的一只玩意!马开心!我好心养你一世,你却这么害我!”唐念咆哮一声,“我原以为,你毁了几百年的修行给我塑人身是为我好!直到我死过一次再活过来,我才明白你拦了我转世的路,让我没了再次进入六道轮回的可能。我活着只能为妖,死后再生,也是妖魄,被天理所不容!你就是这么对待养你一世的主人的?”唐念越说越怒,身形眼见着变大一倍,“马开心!我不想当妖!不想当人类眼中的异类!不想被那些自允为正义的阴阳先生杀了再杀!这些,你能给我吗!”
马开心转瞬变为虎大的白猫,虎啸一声站到唐念面前,“天道轮回,你要的,没人能给!”
女王大人跳出清水怀抱,变成原来两倍大,拦在马开心身前对唐念低吼嘶鸣。
“你不能!”唐念上前两步,一爪子把女王大人拍在爪下,“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能!”
虎大的白猫咆哮,纵身一跃,把豹大的黑狗撞到一侧,把女王大人护在身躯下,“不要碰它!”
马开心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唐念。她身形一顿,咆哮一声转瞬向马开心扑了回去,“我不会和你走!它,也别想走!”
随着唐念动,唐念身后数不清的士兵一起动。不过是眨眼之间,两黑一白就被那些并不是人类的士兵给淹没。
清水离的最近,她害怕的踉跄后退,对落苏惊声叫道,“帮忙,落苏,去帮忙……去……”
一支奇形怪状的兵器穿过落苏飞扑过来的身体,径直刺进清水的胸膛。
清水止声,低头看胸前的血色,惨白的脸上是震惊,是不解,是迷茫。
兵器拔出,清水的身体像布娃娃一样被甩出,砸到我面前的地上。落苏身子一僵,向那个收回兵器的士兵反扑回去。
马上,一抹黑雾同无数个士兵纠缠到一起。
我心猛的一揪,推开眼前的剑,蹲跪清水身前。想碰她,伸出的手却抖的落不下去。
她睫毛轻颤,渐渐失色的眼眸中映了天空上的黄昏。血从嘴角留下时,用很小声很小声的道,“……好红的月亮……姐,我,我可不可以,写到书里?我,我……”
“可以,”我握住清水垂下的手,眼前的景物被她胸前的血色染红,“你写什么都可以……”
抬起头,我看四周。
一片混战,慕容护着纪浩然边打边退。袁可和柳叶青并肩而站,一撒手扔出无数的纸猫纸狗。可,那些纸猫纸狗在那些士兵眼中不起任何作用。
龚叔护在陆明面前,“要有一个人回去……”陆明从怀中掏出枪,把龚叔拦到了身后,扬手就是一枪。
‘呯’的一声枪响,我耳中一瞬的失聪,天地之间一片寂然。
我看着眼前笑了,仰头对提剑指着我的释南道,“让你的妖魔鬼怪住手,我和你打。”
“凭你?”释南看向我,语气是无尽的轻蔑,“也想打过我?”他对我伸过手,“给我,我留你一条性命。”
看着他无名指上那一抹红,我大笑出声,“释南,你从哪里来的自信?你,真要和我打?就凭你?你有什么?你不就是人比我多吗?你看,我的,比你还多!”
咬紧牙,寒着心,我把还流着血的左手拍在清水身侧,“开!”
原本绿黄色的草地瞬的一下变黑,向我身后延伸到不见天际。
站起身,我举起右手。掌心那抹荧光映着血月,说不出的妖冶。
“我命令你们,出来!”
身侧,沼泽一样的地面翻滚冒泡。片刻,无数的厉鬼,魔煞窜跃而出,加入到一旁的战场。
我转身跃上走蛟,扫眼身后一望无际的鬼兵,对站在黑蛟旁边的释南低头道,“如果,你给我我想要的,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我要力量!
那力量,可以阻止眼前一切,可以跨跃生死,可以让我把地狱的缺口撕的更大,放出更多的阴兵鬼将……
一道黑影从天而落,砸在我们面前的地上。
唐念变回原来大小,嘴里,死死咬着血肉模糊的女王大人。
毛发上染了鲜血的虎大白猫从混战中冲出,站定,仰天一声长啸。
那声音,说不出的愤怒和——哀伤!
我身下的走蛟躁动不安,跃到半空中高呤一声。对面的黑蛟,马上吼回一声。
震耳的轰鸣中,马开心向释南扑过去,“它们都死了!全是!因!为!你!”
释南后退一步,手中带着寒光的剑,狠准的插进马开心的心脏。
血喷涌而出,洒了释南一身。
马开心惨叫一声,由虎变猫,挂在他的剑上。
我有一瞬的失神。
仿佛看到了火,看到了暗色的海。
眼前的男人,嘴角挑着笑,把一个白色的毛球拎在手中甩了几甩,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的衣服里取暖……
胸口一沉,马开心被甩到我怀里。
心脏上是个窟窿,下半身血肉模糊。明亮的眼中映着血月,脸被血色染污。
他道,“早,早知道要看着它们死在我眼前,我,我应该让你吃了我。”
我低头,一滴泪落在他脸上,“马开心,我,又一次看到你死在我眼前。”
“没,没,没有下次了……”
我抱紧马开心,闭上眼轻声道,“马开心你听,蹦擦,擦擦,蹦擦擦……”
马开心,没再说话。
对面一声蛟鸣,耳侧刮过呼啸风声。身下走蛟猛的一动,我睁眼去抓它的肉须,马开心从我怀中滑落。
定眸间,长剑已经带着刺骨寒气刮到眼前。
我纵蛟跃到半空之中,闪过一击。
低头间,释南已经骑着黑蛟向我缠了过来。
我拍拍走蛟脖侧,向下面正在酣战的鬼怪冲了过去。气流一冲,冲出一块空地。
柳叶青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旁边是胸膛被剖开,血色染身的袁可。
他们合着眼,像是累极,睡着了一样。
无数撕成猫狗模样的黄裱纸在风中飘起,围绕在他们身边。
走蛟贴地而过,我伸手捞起一只长枪一样的兵器。不知道材质,很韧,枪头无比锋利,还带着倒钩。
扭头间,慕容拖着纪浩然在无数阴兵的护送下后退。突然,一队士兵冲过去,在同阴兵打斗的同时,把两个人围绕其中。
短兵相交之中,纪浩然突然闪身挡在慕容身前。长刀从他后背扎入,前胸刺出……
我纵蛟过去,举起手中长矛去帮慕容。挥下的一刻,被长剑架住。
走蛟怒叫相撞中,我们跃到半空中分开。
再向下瞄,龚叔飞到半空。不远处,陆明向他飞奔过去。刹那,淹在鬼阴绰绰间消失不见。
“你,”我抬头,看向对面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心中升起毁天灭地的怒气,“要给他们,陪命!”
说罢,扬起手中的长枪,让走蛟向他冲了过去。
身下走蛟长呤一声,在黑蛟转身时,用头顶在了黑蛟的命门处。
黑蛟哀嚎一声,庞大的身躯向下飞降。看准时机,我把长枪向他后背刺过去。
释南闪身躲开,挥剑拦我。
小北从他手腕上甩飞,向地面摔落。我心一震,挡开他的剑,纵蛟去追。
晚了,小北快速滑落,掉到两队人马混战之中消失不见。
走蛟长尾扫翻一众鬼怪时,我左肩上猛的传来刺痛。我回身,一道寒光划过。
我伏身躲开,回手把长枪向身后刺过去。
中!
抽手回头。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25 09:39:00 +0800 CST  

枪尖上是衣料血肉,释南的左下腹了染了鲜红。
他低头扫了一眼,看向我的眼神更加阴冷,“是我轻敌了!”言罢,纵着黑蛟后退,飞到半空之中。
一扬手,他把染血的手拍黑蛟额上。
作时,黑蛟怒吼翻腾,他身上的戾气更浓,面孔被遮挡的看不清分毫。
一挥手,天际涌来滚滚黑云。片刻,血月被挡,天地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纵蛟飞起,把手中血拍在身下走蛟额头。在它发出气势汹汹的怒吼时,我冷笑,“雕虫小技!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你,要拿什么和我斗?”
举起右手,展开。
一抹荧光在手心中缓缓变大,照亮了四周。
随着光亮变大,周围的一切都在变。绿树,百花,山川,河流……
我的光,能照亮一切,却独独照不亮释南。他被笼罩在黑雾之中,成了天地间最特殊的存在。
我咬牙,顶着能将我碾碎的压力纵着走蛟上前。
终于,荧光撒开黑雾,露出了释南的面孔。
惨白。
他抬头,冷眸看我,抬手擦掉嘴角渗出的血色,“有点本事。”
突然,纵着黑蛟转身。就在我以为他认输时,他那面的天空骤然变成漆黑一片。
释南转身,带着那半面黑向我冲了过来。
身下走蛟躁动,被那股力道带的连连后退。我咬牙稳住,在他冲到眼前时,将手挥下!
释南,我们去死!
我们是怪物,是棋子,是器皿!
该死的,一直都是我们!
天际,划过一道闪电。伴随着轰轰巨响和震耳蛟鸣,他冲到我面前。
两只蛟在天空相撞,尾部死死相缠。
蛟头相错间,他手中长剑刺向我喉咙,我手中长矛直点他左肩……
天雷轰然劈下,闪电照亮世间。
震耳雷声中,两只蛟发出凄声惨叫。我只觉头上一沉,耳侧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可,我还能看到东西,什么都能看到。
我看到我和释南同时被天雷从走蛟身上劈飞,看到两走缠在一起的走蛟嘶吼着垂落在地,看着天雷的力量荡在地面,扫清一切妖魔鬼怪。
看……
看斗转星移,几个日出日落眨眼而过。
我砸落在地,左肩上的痛,让我翻身而起。
放眼望去,遍地血污,全是那些怪物的尸体。
不,也有不是的。
我站起身,向我熟悉的身影走过去。
陆明坐在树下,头微仰。血,从他鼻下,手尖点点滴落。眼合的紧紧,脸上是睡着一样的宁静。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仿佛他下一秒能抬起头对我笑。
可,不会了。他死了,他……
我站起身,抖着唇,连连后退。
脚下踉跄一绊,看到微睁着眼睛的龚叔。神情定格在死那一瞬间,带着惊讶和惶恐。
“哎呀,我得去看看我小丫蛋……昨天崩出一个爸字,你婶非说是粑……”
在离龚叔不远的地方,是跪坐在地上,抱着纪浩然的慕容。奇形怪状的兵器,从慕容前后插入,穿到身前……
——我不想还没成亲就丧偶。
——这话,似乎应该我来说。
我看着他们突然大笑出声。
如果,他们不认识苏青柠和释南,他们不会死。
笑够,我垂下头,静站一会,抬步向血月高挂的地方走去。
一个山坡上,我找到了释南。
他跪坐在一堆残肢上,右手持剑拄地,脸上没一丝血色。头微垂,身上戾气全无。
风吹过,鼻侧是浓重的血腥味。
我在他面前蹲下时,他抬头。眼睛缓缓睁开,闪现一抹亮光。许久,薄唇轻动,吐出一个字,“柠。”
我扔掉长枪跪下,捧起他脸对他道,“南,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苏青柠,”释南缓缓出声,“我,不能和你到白头了。”
我摇头,“你不能扔下我,你说过不扔下我。”
释南抬手摸在我脸上,轻声道,“我们,下辈子,再见……下辈子,咱们不当棋子了。也不捉鬼了,就当普通人,好好过一辈子。”
我抬眼看他,摇头,“咱们这辈子还没过完……你还差我个婚礼,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听话。”
“不听,你答应我的……”
释南抬头,看向我身后,“龚叔……麻烦你了。”
我抬头,见所有人都围在我们身边。
龚叔,陆明,慕容,纪浩然,柳叶青,袁可,清水,马开心,女王大人。
龚叔抬起手挠了下头,像生前那样笑道,“叔一辈子没当过证婚人,没想到死后成了。哎呀,叔只会冥婚的路数!”
陆明拍手,“来,来,来,分下伴郎伴娘,我是娘家大舅子。”
清水吐吐舌头靠在我身边,“第一次当伴娘,你,你们不会和我抢吧,可就我一个女的……”
慕容和纪浩然为谁是伴郎争执不休时,柳叶青道,“这事,得我来,你们有家有口,就我老哥儿一个。”
“那马开心和女王大人就是花童了!”陆明再次拍手,道,“就位就位……”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大哭,眼泪滚滚而落,“你们,不怪我们?”
如果他们不认识我们,不会死,不会死!
“这,我们怪你也打不过你们啊。”慕容笑,甩甩头,长叹,“我们这一族,是真败在我手上了。你出去后,记得帮我把姻缘迟和断缘剪还回去……”
“萧晓怀孕了,”陆明轻拍我肩膀,“你回去后告诉她,如果是女儿,就叫安然,安然无恙的安然。如果是儿子,就叫安琰,一个王带两个火字那个……”
“行了行了,这里咱们不能留久。”柳叶青站在释南那侧,“开始开始。”
没有喜堂,没有鲜花,没有婚纱礼服。
残肢上,龚叔声音高昂的念着我没听过的祝词,身侧,马开心和女王大人跳跃追逐。
我和释南手牵手。
在龚叔一声一拜天地声中,我和他跪齐,对着天上的血月拜下去。
二拜高堂。
我扶着他转身,拜向天际一片红霞。
夫妻对拜。
我和释南额头相抵,依在一起……
“礼成!”龚叔嗓声有些哑,“祝新人百年好合,生同衾,死同穴……”
“姐,姐夫,”清水道,“亲一个,亲一个。”
我捧住释南的脸,亲上去。
冰凉。
血味,萦绕舌尖。
释南缓缓垂头,靠在我肩窝,本握在我双臂的手垂到身侧。
左手无名指暮然一松……
我抬手去看,枚戒指断了绳索,滑落在掌心。红玉,冰凉。
心,在跌入谷底后,又掉进了深渊。
我紧紧攥住戒指,抱着释南的身体轻晃,对他们道,“谢谢。你们,走吧。我还有没走完的路……”
几人没再说话,片刻,结伴消失在我眼前。
我跪坐一会,擦干眼泪把释南放在残肢上。掀开衣服,露出他后背。
西藏,释行死后在我耳侧说。
“小柠,如果有一天释南不认识你了。你就把他后背上的眼睛全挖出来……不是救他,而是救云云众生……”
我不想救什么狗屁的众生!
我要他后背上的眼睛,我要所有的力量,然后,去找那个,在后面操控这一切的女人!
欠我的,都还给我!
所有的眼睛都是紧闭的,我咬着牙,抖着心,从肩膀上那颗开始,一颗一颗挖出来,放到释南的衬衫上。
大脑一片空白,泪无声留下。血,好多血,整个天地都是红的……
挖到最后,我已经麻木。
满手鲜血的捧着那些似真实假的眼球似圆球,我抑制不住大笑出声。
一直以来,所有人找的就是这个,是吧。现在,全在我手中了!
笑过后,我细数。
一颗,二颗,三颗……十二颗。
不对,应该是十三个。
我摸了一遍释南血呼呼的后背,再数挖下来的眼睛。
依旧,是十二只,没有第十三只眼。
“释南,等我。”
整理好释南的衣服,我亲他脸侧一下起身。
十二只,足够了。没有它们,我也有信心杀了那个女人。有,事半功倍。
拎着包裹着十二只眼的衬衫,我茫然四顾。
突然,四周景物变化。眼前,是一座高入云顶的大山,一条羊肠小路横在面前。
我挺直胸膛,走上去。
不过是百步距离,看到一座凉亭立在路侧。
凉亭上,一个穿着一身儒白色长袍的男人坐在其中。手侧,小炉,点点火光。桌上,茶壶,雾气腾腾。脚下,蛇群,蚰蜒盘绕。
我止步,那男人抬头,笑了,“小柠,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
我走上凉亭,趟过蛇群坐在他对面,“等着杀我?”我拿起茶喝,滚烫,砸在胃里却冰凉,“常老四,时候到了,是不是?”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27 11:40:00 +0800 CST  
展长提壶的手微微一顿,看着我轻笑出声,“你知道了。”
我接过壶自己倒茶,“知道了,所以,你是死个明白,还是让我糊涂着上山。”
伴随身体里那股力量觉醒,我的感知较平常灵敏无数倍。一走近展长,就感觉到他的灵魂曾和我相依。
联想到他对我种种,不难得出答案。
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成为人,又为什么,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去。
展长按住我血染的手,拿起一块白毛巾,帮我细擦,“烫,不要急饮。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告诉我,你知道的。”我把手抽回,道,“全部!”
展长把染了血红的毛巾放下,再次提起小壶,缓缓道来,“我所知道的,从很久……”一顿,道,“按外面的算数,是从二十几年前开始。身为屡次被坏了修行的小妖,我为了能找到一个安身之所,听命于我老板。她许诺,只要我找到一样她想要的东西,她会给我一个不用再担心被追杀,受治于天命的地方。为了能不担惊受怕的活着,我答应她的条件,为她四处寻宝。”
“你抛了坟,宝物灵气外泄,我一路追寻而来。到了后,才知道原来找这宝的除了我老板外,还有别人。也就是,释南的师父释行和付之龙。同时,还有一个守着宝物千年不去的老鬼——你师父。”
师父两字,扎的我千疮百孔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们,不是和释行一伙是一起的?”
“当时还不是。”展长把茶杯送过来,“可以喝了……你们一家人来的正是时候,刚好我把付之龙打回原型撵走,只留下几只小鼠,否则……当时我正在缓力,想如何对付你师父把东西带走,正巧,你掉到了棺材里。”
记忆,随着展长的话拉回到那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
我吓的惊叫连连,连哭带喊的要爬上去,却又一次次的滑下去……
“你看着我,吐了……”曾经的心结,我长的那么对不起社会吗?竟然看着我吐了。
展长笑了,“刚吃了那么多东西,你一次又一次往我胃上砸。还好我修行,目的是宝,不伤人命……”
略略解释完,展长继续前话。
蛇身被剥离后,展长和我师父藏在我身体里,肉身就留在了棺材里。
时隔不久,他的肉身被他老板找到。从打斗的痕迹中,她看出宝物已经出世,目标,锁在了付之龙的身上。
找过去后,发现释行和付之龙手中已经找到了两个宝物,而且,正在培养承载的器皿——释南。
将计就计,‘正气凛然’‘心存大义’的庄堇老板横空出世。不仅给了释行三颗宝物,还拿出一本古书,详细的讲解了要如何获得力量,让这些宝物活过来……
两年之内,释行和付之龙又先后找到了七颗眼睛。其实,全是展长老板暗中安排,为的是不被怀疑。
我静静的听,听到最后听明白了……
这种似真实假,眼睛一亲的宝物有十三颗。所以,释南的后背上排了十三只眼睛的位置。
只是,第十三只眼在我身上,所以,我只从他身上挖出了十二颗。
“为什么?”我把那血呼呼的一包宝物抱在怀中,问,“你老板既然有能力找到十二颗了,为什么不直撞来找我?她能力那么大,又为什么假借释行之手种眼?”
“不找你,是因为那只眼藏在你身体里,被人阳,鬼气,妖气所遮掩,她找不到。”展行看向我,道,“至于找释行种眼……小柠,这些宝物是阳世之物,在没有活过来前,到她手上没用。而且,前面十二只聚集在一起,会和第十三只相互感应……小柠,你和释南之间打打闹闹,分分合合这么多年,和这不无关系。最后,也是释南后背上的十二只眼全部睁开,彻底唤醒你,让你到这里来……”
是啊,释南唤醒了我。我找了他那么久都找不到,可突然之间,我感应到他所在的地方。
“我只有一只,释南有十二只。”我抬眸,看向展长,“为什么他打不过我?”
一样有蛟,一样有千军万马,一样有藐视天地的气势。
可,他被我引下的天雷劈中,丢了性命。
我一样被天雷劈飞,却完好无损。
展长略略沉默,道,“释南的十二只眼,是活。而你那只,是醒。”
“什么意思?”
“释南这些年来出生入死,是借助外力,让那些宝物活过来有灵识,并没有过多动用宝物自身的力量。而你,”展长轻声一叹,“这些年来你师父对你的历练,是在激发那件宝物苏醒,渐渐和你融合,为你所用。所以,释南的眼,是有形的。而你的……”
我伸出右手细看。
我的,只有一道荧光。
没有形的眼,谁会找得到?更准确点来说,我,就是他们展长他老板和释行遍寻十几年都找不到的,第十三只眼。
我深吸一口气,对展长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你的老板?让她白白做了这么多年的无用功?”
早说了,这一切不就早结束了?
最坏的结果,也就无非一个死字。
不同时,只有死我一个,最多再加上一个释南。而不是所有,所有我们认识的人!
“小柠,我也是离开你后,回到结界中自己的身体里后想出这一切的。按着外面的时间来算,也就比你早知道几个月。”他一顿,道,“至于不和我老板提支言片语……我虽不是人,可,也不是草木。我改变不了你会死的命运,却也不会让它因为我而提前。”
我垂下头,心底划过一丝酸涩,“最后一个问题,他们费劲心思想要找到的这些宝物,到底有什么用?是长生不老,还是起死回生?”
展长摇头,“小柠,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问的,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我点头,手攥的紧紧的,“然后呢,你现在是要阻止我上山,杀了我吗?”
“我曾经说过,”展长坐在石凳上没动,身形却后退出几丈远的距离,“我本人,是不会和你为敌的。可,我老板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她把我肉身带回结界,我在从你身体里剥离那一刻就魂飞魄散了。”
凉亭不见,我站在一片树木茂密的森林之中。
“我不想和你动手。”我对展长摇头,“你不是我对手。”
从小到大,他看着我一点点成长,救了我无数次命,无数次!
“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展长说罢,脚下的蛇群向我汹涌扑来。有几只一看便是剧毒的,吐着腥红的舌信露出尖牙!
我站起身,控住群蛇,“我也会。”
几丈外,展长的身影消失不见。声音,从空中传来,“我知道,我教的。”
话一落,被我控住的蛇群突然躁动,不听我控制。
眨眼间,结成一个直径近两米的硕大的蛇球。
我后退两步,举起右手,“常老四,你在哪里?”
蛇球向我滚动,越逼越近,带着轰轰之势。
“你出来!”我看着四周大喊,“你在哪里!你这些蛇对我没用!”
蛇球一跃飞到天空,砸断几颗大树,向我碾压过来。
我闭上眼,把右手挥下,“去死!”
荧光似剑,从蛇球划过!
轰然一声,无数的蛇尸,似雨点一样从天而落。
我站在原地,任蛇血淋的全身都是。抬头间,见一个巨大的蛇身在空中蜿蜒几下,发出一声哀鸣砸落在地。
重重一下,似砸在我心头之上。
我走过去,俯身看它。
青黄色,带着蓝色斑纹,三角形的蛇头上长着坚硬的鳞片。琥珀色的眼睛上,带着一层蒙蒙之色。
突然,那些蒙色划开,琥珀色的眼睛变的清明。
它看我一眼,吐着蛇信,道,“小柠,这次,我兜不住了……”
——常老四,这事能兜得住不?
——放心,交给我。
——常老四,快出来救命。
——小柠,快闪开!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28 10:13:00 +0800 CST  
眼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我跪下,轻晃它,“常老四,你醒醒,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师父会打死我的。”
“常老四,你看,你不讲理。”我跪坐在它身边,有些失神,“你每次让我活,我都活了过来。一次,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
“就算你不杀它,”一个清冷的女声从空中传来,“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明知道你会死,还是把它的胆汗喂给你喝……”
我抬头看向天空。
圆圆的血月旁,是一只极为漂亮的眼眸。
“对你所看到的,”我站起来,心中涌出杀意,“还满意吗?”
我亲手,杀了释南和常老四。亲眼,看着我所重视的人一个个在眼前死去!
全都是因为这只眼睛的主人!
美眸轻转,声音里带了笑意,“你的力量,我很满意!上来吧,我们在等你。”
我大笑出声,“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翻身而起,我拎着十二只眼睛,咬着牙,踏在无数蛇尸向山顶走去。
越走,树越密。越走,天越暗。
山风阵阵,寒意四起。
最后,穿过一片几近是墨色的森林,来到一个占地颇广,被云雾萦绕的石台上。
青山细水,繁花粉蝶,美的似天上仙境。
侧耳细听,还有泉水叮咚。
不远处的石桌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像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女人。正是,天上那只眼的主人。
女人对面,坐着长发长须,一副道风仙骨的老者。赫然,是无止真人。
两人正在下棋。
女人抬手落棋间,手腕上那颗红痣显露而出,“没想到会输的那样痛快……可惜了。”
“是释行的心血,又不是你的。”无止真人轻笑,“你这样可惜,为的哪般?”
“我,”女人向我撇来一眼,媚眼间尽是风情,“就是在为释行可惜……这些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无止真人手中棋子轻落,长吁一声,“如果千年之前我们能相识,会少浪费多少时间?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都达到了。”
“谁说不是呢?”女人的脸上一直挂着适宜的弧度,她柳眉轻挑,道,“不过,现在也还不晚。你徒弟,已经上来了。”
无止真人没有抬头,对我摆摆手,道,“小柠,你到为师身边坐。”
我走过去,没坐到无止真人身旁,而是坐在和他们相隔最远的那个石凳上。
把被血浸透的衬衫往石桌上一放,我道,“你们认识。”
无止真人扫了一眼,“没多久。”
“现在认识也不算晚,我叫,”女人回头看向我,微微偏头,“……鱼雀。很久没对别人提过自己名字,我已经快要忘记了。”
“无碍,”我对她道,“下次再忘,回头看看墓志铭,就全都想起来了。”
“小柠,”无止真人抬头,对我轻喝,“不得无礼。”
我看着无止真人,打心底冷笑道,“在她,杀了那么多人后,你和我说不要对她无礼。呵呵,那我,可不可以在杀了她之后,再对她尊敬?”
无止真人落棋的手往回一抬,没再说话。
“没有关系。”鱼雀道,“我不会和她一般计较。”扭头看我,道,“你伤心那些人的生死,是不是?我,有办法让他们全回到你身边……你看,怎么样?”
我歪头看鱼雀,“回来?让他们起死回生?”
“差不多,”鱼雀回头看无止真人,轻笑,“你看,这个条件算是附送给你徒弟的了。咱们,可以继续往下谈了吗?”
无止真人点头,棋子轻移,“……我走后,随便你要做什么。”
鱼雀眉头轻颦,沉思片刻,笑了,“你答应的这么痛快,我倒是有些犹豫了。”
我扬手拍在石桌上,在棋盘龟裂成几块后,对他们冷声道,“我坐下来,不是为了听你们说废话!要么,告诉我怎么救活他们,要么,都去死!”
“你这徒弟,”鱼雀大笑出声,“脾气不……”
我的耐心被彻底磨没,挥起右手对鱼雀横扫过去。荧光掀落棋盘上的棋子,眨眼间割到鱼雀面前。
鱼雀向后一跃闪开,再看向我时,脸上没了笑意,“不知好歹。”
我刚要起身,被无止真人按住肩膀,“……是时候告诉你了。”
“亲师父,晚不晚?”事情走到这一步,人都死干净了,和我说时机到了?
那我能不能把它打的魂飞魄散,再跪下涕泪横流的说师父我真的错了呢?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无止真人反问,“不想知道你手中的东西到底有何用处?”
我甩开它的手,重新坐下。
虽然对我来说一切都晚了,可,我想知道。
“这事说来话长,要从很多年前……”
“长话短说,”我冷眼瞄向无止真人,“说我想知道的。”
“简单点说,”鱼雀走回到石桌前,看向我的目光如刀似剑,“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人,鬼,神,仙,妖。还有我们这些,活在另一个空间的‘人’。比你们来说,我们更强大,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都远在你们之上,而且,我们一生下来生命就没有尽头,也天生就拥有很强的力量。”她扬手再落,石桌无声息的化为一堆粉末,“可,我们拥有的地方太小了……”
“所以,你是过来扩张地盘的。”我打断她的打篇大论。
只会生不会死,人口必然过剩。又人人都有强大的力量,必定会因为日渐减少的资源而争斗……
鱼雀点头。
她能在结界里找空子弄过些人来,可数量太少,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最快的方法,就是把门打开。
我扭头看无止真人,“你也不是人?”不对,如果它不是人,它不会死。“你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无止真人,“为师不想再入六道,不想再为生死所困。”
“所以这些宝物的作用是……”
“你所拥有的那只眼,能打开任何一道门,”无止真人爽快回道,“无论是鬼门,天门,还是妖门,又或是,通向别的空间……”一顿,道,“你曾问过我鬼将军为什么时而能砍到你,时而砍不到你。这,就和你身上那只眼有关。它时强时弱,强时护主,弱时自护。不过,它不会让你死,所以你能在水下来去自由……你和鬼亲近,能控鬼……”
以前心心念念想知道的答案,我已经没有兴趣。总之,我生或死,强或弱,都和这只眼有关。
打断无止真人,我问,“我要做什么?你们又怎么让死了的人,起死回生?”
“打破了六道轮回,这世间就不会再有人鬼妖之分。”鱼雀道,“那时,他们就会永远在你身边。想重生有肉体也容易,等到我们过来,我会在我的族人中给他们找寻强壮的肉体。那时,他们就是不会死的上等人……你要做的,就是,打开链接我那个世界的门,让我们顺利过来。”
打开那道门,打破六道轮回……
那这个世界会变的何等混乱?
我看向无止真人,“这,是行恶。你从小教导我要分善恶明是非……”
“为师对你说过,死物无善恶。”无止真人正色道,“同样,活物也没有。我问你,人吃兽,人善吗?兽吃人,兽恶吗?不过是,所站的角度不同……”
看着无止真人的面孔,我突然明白释行所说的话。
何为善恶?在人鬼神面前,对人不好的,在人来说是恶,对神不好的对神来说是恶,而对鬼不好的,对鬼来说就是恶。
在这种大恶面前,无所谓人性,道德,天理。
他们杀个把人怎么了?不比天地混乱,所有人都成为俎上肉要强?
如此看来,释行一伙人真是他妈的天地之间的极善!
“你不想他们活过来?”鱼雀问。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29 09:02:00 +0800 CST  
是的,曲曲折折,终究快完了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29 09:03:00 +0800 CST  
我抬头看鱼雀,“你故意让他们死的……为了做这笔交易,是不是?”回头看向无止真人,“你们一起算计的。你在湖岸出现不是偶然……”
无止真人没有否认,“小柠,一举三得,我们都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你不想让他们活过来?”
我对它点头,“我想。”
“这就对了。”
无止真人起身,让鱼雀从我手上取血,和衬衫上的血混成阴阳血。点在旁边空地上,一个极其复杂的阵形中。
点罢,无止真人回头对我道,“就现在。”
我拎着血衬衫里的东西走到阵心盘腿坐下,脑子,有片刻的木然。
“这个世界,有神。”看着眼前的云雾,我问鱼雀,“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被天上的神仙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人,不怕他们?”
“门开在结界里。”鱼雀道,“等他们知道,已经晚了……至于我们怕不怕,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哦了声,那就是怕。
在无止真人的催促声中,我再次问,“师父,真的能打开?所有的门,都能?只要我想着打开那扇门,就可以?”
“都能。”无止真人肯定的道,“你不是已经开了鬼门了吗?现在,和那个一样,为师画阵,是为了时间能久一点。你先开为师要去的……”
我手心向下,将那抹荧光对准阵心。刚想动手,止住,鼻子酸涩的问,“师父,这些年来你对我百般算计,可曾有过一丝丝的不忍?”
“小柠,为师这些年来虽……”
“不用说了。”我决然打断,咬牙把手向阵心拍去,“开!”
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不然,我会心生不忍,我会……
轰然一声,风云变色,狂风乍起。
片刻时间,我们四周的云雾被刮在,天际之端出现一个深蓝色的漩涡。
我昂起头看时,无止真人眼中带着一丝欣喜向前一步。
突然,它后退,回头看向我,“小柠,你开的是……”
“天门。”我疯了一样笑出声来,“我开的是天门,师父,你不是不想再入六界吗?不是不想再被生死所困吗?你看徒儿对你多孝顺,直接开了天门,送你上去当神仙。”
“你!”无止真人盛怒,反身向我扑来,“你这孽徒!”
“你竟然开了天门!”身后传来凌冽之风,鱼雀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在耳侧,“既然你不想他们活过来了,那就陪他们去死!”
我拍地跃起,抓住无止真人攻到面前的手,侧身躲过鱼雀一击。
后退两步,我猛的一甩,把无止真人向天际那个正在深蓝色的洞甩去。
鬼无重量,在飞到半空中时,被那道卷风卷着进了天门。
“死?”我回头看她扭曲的面孔,“我早就不想活了!我问你,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心?嗯?”
鱼雀勃然大怒,抬手向我脑门打来,“你竟然敢开天门,你……”
“真没心?”我仰头躲过,回手间,打在了她后腰之上。
鱼雀一个踉跄,身形一抖,立马变成青面怪人。嘴间咬着獠牙,再不见刚刚柔情似水,倾国倾城的模样!
她回头看我,眼中是滔天怒气。半个头大的厚爪,直直向我脑袋拍来。
我挥起右手向她砸去,她瞬间被震飞出去砸在地上。
我走过去一脚踩在她肚子上,没给她再爬起来的机会。
鱼雀死死抱着我脚,想要挪开。我则一咬牙,又用力了几分。
鱼雀一声闷哼,叫嚣道,“不要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我……”
我蹲下身,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刀。在鱼雀惊恐的眼神中,插入她胸口,“不要怕,”我安慰她“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心……”
刀横向一割,碰到骨头停下。
血,喷溅而出,迸了我一脸。我揉揉发痒的鼻下,把本就染满了血的手插进去。
一抓,已经半死的鱼雀痉挛一下,本已经合上的双眼猛的睁开。
我无视她,一用力,把那颗心脏从她的胸膛之中拽了出来。
“竟然,有!”我看着掌上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心中升起惊讶,“不是,应该没有吗?”
身下,鱼雀大张着嘴,没了气息。
“既然没有……”我扔掉那颗心,抓起鱼雀的脚把她向天上甩过去,“那你也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重!
鱼雀的尸体抛在半空,猛然砸落下来。
我拎起来再抛,又一次砸下。
当我第三次要抛时,天上传来淡淡的声音,“天,一直在看。”
我停下手中动作,仰头看天。
除了那个漩涡外,什么也没有。
可我肯定,那不是幻听。把鱼雀的尸体再一次抛向天空时,我问,“所以呢?如果我不强行开了天门,你们是不是一直看下去?”
在鱼雀尸体落下时,那声音缓缓道,“如果开的不是天门,这个结界,将不复存在。包括里面的一切。”
鱼雀的尸体呯的砸在地上,脑浆迸裂而出。
“然后呢?”我原地坐下,“你们既然出现,那一定做好了打算。说吧……”
“十三只眼,我们要收回。”
我把那团血衬衫抱在怀里,等了许久不听再有声音,疑惑的问道,“就这样,就完了?”
“那你说如何?”那声音里带了不耐,“不可过分。”
“过分?”我冷笑出声,质问道,“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提点要求算过份?”
半天不等回答,我道,“做个交易吧!如果你答应我,我把十三只眼交回。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我所能打开的门全都打开!”抬头看天,我道,“然后,我就去掀了天!我说到做到!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光脚的怕你们穿鞋的?!”
别他妈的让我耍无赖,我一无赖起来连自己都怕!
“……你说!”
我吸吸鼻子,我把血衬衫打开。从里面抹出一只眼,对天道,“用这只眼,换陆明的命。他本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是无辜的。让他活过来,一辈子顺遂,去过平静的生活。”
须臾,天回道,“好。”
我松手,那只眼缓缓升起,闪着荧光,向那个深蓝色的漩涡飞去。
抹出第二只,我道,“龚叔。他上半辈子虽然为恶,可这几年来,行好事,积善德……反正,我要他活。你不同意我就掀天。”
那声音有了笑意,“好。”
第二只眼紧跟在第一只后,发出微弱的光飞到天上。
我低头,把那些眼睛一字排开,念脑海中闪过的一张张面孔,“慕容,纪浩然,马开心,女王大人,常老四,柳叶青,袁可,清水,小北……我要他们都活过来,一辈子顺风顺水。”手中还剩下一颗,我想了下,“还有那只走蛟!”
上千年的修行不容易,这两年总被我揍不说,还被我引下天雷劈死了。
我欠它一命。
“马开心是妖。”那声音道,“虽过了五雷劫,可杀戮太重。所以它只能还为妖,慢慢修行。女王大人修行不够,也不能为人……展长助恶,打回原型,修行减半。”
我点头,可以可以,活过来就成。
“小北杀人,是为护母。虽有错,却不失孝道。它下世会有个好人家。”
我眼湿了,“好。”
“那只蛟……”
“大方点!”我道,“它一点错也没有!你连妖都能答应我活过来了,还差一条一点罪行没有的蛟?”
“入海吧。”
我一愣,过了好一会,笑出声来。
入海为龙。
走蛟的修行,圆满了!
十只眼,在我面前缓缓升起,飞上天际。
我仰头看时,那声音道,“第十三只眼,也要收回。”
“我知道。”我点头,“我说话算话,给你。”
“你,要什么?”
“我,”我闭眼,想了会,回道,“我要释南完好无损的活过来。”
“答应你。”
“让他忘了我。”
“……为什么?”
“给他个好女孩儿,相爱一生。”我睁眼看天,眼泪流下来,“我有没有下一世?”
“有。”
“那我,能不能贪心些再提个要求?”我爬在地上,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的戒指,抖着声音道,“下辈子,我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他的姻缘线上牵了别人,就让我投胎做他女儿……”
红玉似血,发出耀眼的光。
“……好。”那声音道,“还有别的要求吗?”
我摇头,坐的端正,闭眼笑道,“没有了,带我走吧。我就是第十三只眼。”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30 14:10:00 +0800 CST  
2015倒计时了,明天有加更。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30 14:11:00 +0800 CST  
-----喜欢悲情结局的,就是上一往篇啦。喜欢欢喜的,就继续看这一篇。---------
话说出口那一瞬,心中说不出的轻松。
放下了,什么都放下了。
不管这一生是好是坏,是甜是苦,都过去了……
身子在慢慢上升时,我把思想放空,迎接即将来临的死亡。
不知,我会不会进地府。能不能,在七天后回阳世间再看最后一眼。
不回去了。
我怕,看着他们我舍不得走。
就这样吧,要是有缘,那就下一世再见。
突然,我身子一沉,向下降去。我心忽悠一下,还没在那失重感中体会出害怕,便觉得自己落在了地上。
我猛的睁开眼。
入眼的是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蓝天,干净的连丝云彩都没有。
那个深蓝色的漩涡没了,一切归于平静。
风,吹在耳侧,夹着阵阵鸟鸣。鼻前,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我翻身坐起,看向四周。
我在悬崖边上,对面,是深青色的山峦,脚下,是翻涌着的云海。
身后,鱼雀的尸体不见了,几个石凳不见了,地上的血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
心中正糊涂,云海中缓缓走来一直雪狐。雪狐背上坐着的,赫然是许久前在云南古墓中救过我一命的兰诺。
雪狐走在云海上,如行走在平地。巨大的白色爪子每次踏下,都会让云海如水面一样荡起一圈圈涟漪。
兰诺微微仰头,看天。侧脸被云海边际照过来的阳光渡上一层金光,美丽而又圣洁。
明明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雪狐也走的很慢。可不过是眨眼间,他们就来到了我面前。
兰诺从雪狐后背滑下,无声息的坐在我身边。
我侧头看兰诺,“是你救了我?”
我明明感觉到天已经在收我了,可,我却又掉了下来。我自认自己没有再和天谈条件的资格,身为第十三只眼,天更不可能会放过我。
现在还能喘气,唯一能解释通的理由,就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兰诺。
“我说过咱们还会再见。”兰诺回头和我对视,不答反问,“上次一别,过的还好吗?”
我苦笑出声,“后悔了,我当时不应该求你救我。”
当时兰诺说,以后的日子会很苦。可我没想到,会苦到这种程度。
舔舔干裂的嘴唇,我道,“其实,这次你也不会救我,我,注定要被天收。你这是在白费力气。”
“不是我救你。”兰诺看向远处,淡淡出声,“你的最后一笔买卖,天没答应。”
我心猛的一震,“什么意思?刚才,它明明答应了!”
答应我让释南活过来,让释南忘了我,让我,下辈子和释南在一起。
我用命去换,把第十三只眼还回去,天为什么要反悔?
我从地上翻身而起,走到悬崖边上指天大骂,“身为天,你怎么能出而反而!你要第十三只眼,我给你。那,你他艰的把答应我的事都做到!”
天如碧洗,没有漩涡出现,也没有声音回我。
我心中大怒,回到刚才画阵,如今什么也没有地方,蹲下身把左手拍了下去,“开!”
天门开!
不管是神还是仙,给我出来一个!既然答应我了,就要说到做到!
手心硌在石砾上,生痛!伤口撕裂,血染在地面上。
一丝动静也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
明明,我的力量还旋绕在掌心,明明,我想把天撕开一个洞的想法那样强烈……
“别费力气了。”兰诺背对着我,淡然出声,“天,不会让你造次第二次。它不收你的命,就是不收你的命。你还真当你能掀了天?”
我抬头看兰诺的后背,“为什么,明明答应我了。”就算我的力量不足够掀天,可它既然答应我了,就不应该出而反而。
兰诺沉默须臾,侧身看向我,“你被改了命……”
我抖了抖嘴唇,右手握拳,狠狠往地上一砸。
没错,我命格空的不是因为阴差疏忽,而是被无止真人改了命。
十四时,我爸和陆明妈有了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我闹到不可开交,和他们吵闹叫骂,砸了家,在漆黑无人的夜里,跑到我妈和我弟被打捞上来的地方,跳河自杀。
我差点就死了。
我出魂飘在水中,看着自己的身体沉到河地被暗流冲走。
无止真人拦了我的路,没有让我继续走下去。常老四把我从河底捞起,引一路追来的陆明找到……
当我在医院醒过来时,只记得自己跳了河,可对自己为什么跳河一点记忆也没有。
出院后不久,我爸离家务工,成年不归,对我更是不闻不问。
现在,我把那段被抹去的日子想起来了。
因为我跳河,陆明妈拿掉了那个快足三个月的孩子。
病房里,我被我爸狠打一顿。绝望下,我剪断了手背上的输液管,差点放光全身的血。
那段时间我神思恍惚,一心求死。无止真人守在我床前,不停的陪我说话聊天。
——小柠,你看,我给你变个戏法。你看到那个蓝色的影子了吗,它能变成蛇。
——小柠,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
——小柠,这些不开心的,就别记着了。
我垂着头,牙关紧咬。许久,出声道,“无止真人说,这只眼睛会护着我不死。那为什么,它们还屡次舍命来救……”
“为了不让第十三只眼太快苏醒。”兰诺淡淡出声,“如果你师父不顾忌你会入了魔道被天理所不容,那它的目的,早就达成了……”
我握紧拳头狠捶一下地面,眼泪无声滴下。
为,无止真人。
想起这些年来它对我的悉心教导;想起它把我从映月湖中捞起,背着在雪地中蹒跚而行;想起我伤重脑力不支,它像个父亲一样捂在我额头,让我能安心入睡。
它对释南说,释行对释南的感情真假掺杂,它对我又何尝不是。
它是有目的,可它,也是真心疼我。
为了给我出气,它冒着被打的魂飞魄散的危险和释南揪斗。小北滑掉时,它为了把人魂付在蛇身上,几乎费尽全身功力。
我,我把它送到天门里去了。
生生世世,不会再见。
心中说不出的痛,我抬起头,再次对天大喊,“你答应我了!不能说话不算话!你不要我的命就不要?我倒要看看,这第十三只眼你收是不收!”
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我爬起来两步走到悬崖边上,想也不想的纵身跳了下去。
还没等风在耳边刮起,手腕一紧,被拽住了。
我抬头去看,见兰诺趴在悬崖边上,纤细的手指扣在我手腕上。
“放开我?”我对兰诺道,“我不想活了。你不是一直劝我死吗?现在我去死,你别拦着我!”
“你不是想知道天为什么不收你的命吗?”
“为什么?”
“因为,你肚子里,有条新生命。”兰诺道,“天,怎么会收一个没有任何罪过也没有任何功德的灵魂上去?”
“新,新生命……”
我左手放在小腹上,被兰诺的话惊到了。
我怀孕了,我有孩子了,我和释南的……
“你还想死吗?”兰诺问道,“在天给了你一次生的机会后,你,还想死吗?”
我对她坚决摇头。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31 08:23:00 +0800 CST  
大家好,我是加更.




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要把我和释南的孩子生下来。
“求我。”
“求你。”我对兰诺祈求,“拉我上去。”
我是有力量,可我不会飞檐走壁。就算有宝物护身我不一定会死,可我不敢保证肚子里的孩子会一点事也没有。
兰诺看我片刻,道,“帮我给他带句话。”
“谁?”我恍然大悟,“张行?”
“话带到,作为回报,我答应你的条件……”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和张行说,他一直在等你和,和魏楠……”感觉到身子向下微微一沉,我心发慌,“快拉我上去,我不想死……”
兰诺淡淡开口,“忘了一切,从头开始……”
我看着她摇头,“不要!”
我不会忘了释南,我要记住我孩子的爸爸,我要……
手腕一松,我从悬崖之上跌落……
-------------
呯的一声爆竹响,我心猛的翻了一个个儿,从夜色中惊醒。
暖气不算热,我却出了一身虚汗。扶着酸胀的后腰艰难坐起,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台灯昏暗,我看着眼前缓了好一会儿的神。
又梦到了释南离开我那天,又梦到了兰诺松开了我的手。
每每梦到,我都会惊醒,然后,破口大骂!
兰诺你个脑子有坑的!你让我给张行带‘忘了一切,从头开始’这句话,倒是他妈的说清楚了!
那种情况下不说清,我哪分得清你是在对我说还是让我给张行带?
结果,才一摇头你丫就把我给扔出来了!
还好我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没出事。不然,我非得和她撕逼去!
神仙怎么了,神仙就行草菅人命了?天都放我一条生路,凭什么断送在她的手上?
真丫不应该跑去告诉张行!
骂完街后,是浓浓的悔意。
如果那天我不把释南留在最后和天做交易,他已经像其他人一样起死回生,回到我的身边……
再后悔也没用,我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而且,还不能过度伤心,因为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快九个月,正月底的预产期,现在正月初,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
胎动,小家伙儿精神气儿十足的在肚子里练了套全武行。
一脚,踹在膀胱上。
嘶~
在那只小手在发亮有肚皮上滑过时,我和它击掌,“耶,恭喜你小兔崽子,你又欠老娘一顿打!等你蹦出来,老娘不把你屁股削青就不叫苏青柠!”
放完狠话,我酸着脸,捧着肚子去卫生间放水。
萧晓预产期比我晚十几天,可那对双胞胎明显是觉得小一室住着有点憋屈,所以在大年初三的早上,投奔新生。
伴随着孩子的新生,是萧晓直达云霄的怒气!
一天里,她能和陆明分早中晚吵三架。
这架还没法劝。
因为陆明死了心让哥哥叫陆安琰,妹妹叫陆安然。他坚称,在看到测孕试纸上那两条红杠时,安然(琰)两字就浮上心头。
这么好的名字,说什么也不能放弃了。
名是不错,可叫出去的音听着太相似。
这别说萧晓不愿意,我爸也跟着不愿意。
在因为名字的事闹了几天后,没念过几天书的他把我们一家人齐集在病房里,开了大会,“要不,安(琰)然算是小名儿吧,我给起个大名。男孩儿叫陆成龙,女孩儿叫陆成凤,儿媳妇你看这名字咋样?”
我小声对陆明道,“真心的,还不如男孩儿叫陆锤子,女孩儿叫陆二饼,反正也不会更土了。”
陆明刷的一下从眼睛里飞过两把小叶弯叶,透心凉,心飞扬!
萧晓安静一会儿后,特别平静的道,“爸,我觉得都叫安然(琰)挺好的。叫出去,一听就是一家的,而且是双胞胎。”
陆明挑起嘴角,心满意足的笑了。
我爸眼瞅着孙子孙女的名儿不让他起,转而来残害我,“你这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这样,如果是男娃……”
“小贝。”不等我爸把话说完,我坚定的道,“不管是男是女,都叫小贝。你女婿早就起好了……”
虽然和小北谐了音,可到底是释南亲口取的。再说,总比成龙成凤强!
我爸收起从新华书店花五块钱买来的字典,嘟囔道,“你都快生了,你那口子咋还不回来?这都出门快一年了,连个人影都不见。”转而,又翻字典琢磨,“要不我给你孩子起个小名儿?”
“对,”陆明添油加火,“爸,你给小柠的孩子取个小名。”
我狠剜陆明一眼,暗骂一句禽兽后落荒而逃。
陆明,慕容,纪浩然他们的记忆,停留在我在高速上抢车的那一刻。
其余的,全忘了。
忘了他们跟我去了映月湖,进了结界,和一些不是人的怪物殊死搏战。
也忘了得他们的灵魂给我和弥留之际的释南举行了婚礼。
所以,所有人都相信我所说的,释南是有事出门,过两三个月回来。
他们都在等,只有我不等。
我独自给孩子装婴儿房、独自给孩子选小衣服、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胎检、请保姆、找月嫂……
手机永远放在身边两米远的地方。不会没电不会欠费,120急救电话输在键盘1,手指一碰就可以按出去。
我一改二十几年来所有不好的习惯,努力的活着,很用心很用心的爱自己,爱孩子,守护着释南再也不会回来的家……
小贝这破孩子还没降世就好的不学学坏的,他不学人家成龙成凤在肚子里时多乖多听话,偏偏学人家早产。
正月十五,慕容带纪浩然回家。两个人过来和我告别,走还不到两个小时,我肚子就痛上了。
先是一下一下的,我以为是小贝踢我。他越长越大,踢的也越来越痛。
直到羊水破了,我才他妈的联想到那一下一下的痛叫阵痛!
保姆出去买菜,我马上按了120。然后,又给陆明打电话。
打完电话,拎出包靠在门口等人来。
做这些时,肚子虽痛,人还是清醒的。等到上了救护车就不行了。
随着那狗逼大夫的按压,肚子越来越痛,大脑也越来越混沌。
入了医院,一系统的检查。又是测肚围又是查胎心……
每隔几分钟,就有护士问乱七八糟的问题。我痛的连连吸气,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痛把时间拉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护士在我身边问,“产妇家属呢,马上进产房,要产妇家属签字……”
我痛的话说不利落,半天,吸着冷气问,“我家人还没来?”
“没有,没见人来,手续先不办行,字得先签了,不然……”
“我来。”这事儿我太有经验了,我对她伸出手,“我自己签,我能给自己和孩子的生命负责。”
“这……”
“这种时候别谈程序了。”我道,“你们还能让我把孩子憋回去不生?”
护士松口,把笔递过来,“那,那……什么,来了?”护士一路小跑出去,“产妇家属,签下字……”
我长松出一口气,把全是汗的手抓在床单上。
片刻,护士回来,把签了字的同意书给大夫看。我抬眼瞄过去,在扫到签字栏时愣住。
痛,从身体里抽离。不仅是痛,连思想都抽离了。
移动病床被推出病房,我推进走廊。看着扶在床前那个熟悉的人影,仿佛是在坐梦一样。
眼泪从眼角滚落,流到头发里。
释南紧紧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别哭……”
我看着他,哭出声来,“字真他妈丑!”
“我练。”释南轻笑,伏在我耳侧,“我说过,我不会回家的路。柠,我回来了。”
我哽咽,肚子上的痛再次袭来时,皱眉问,“为什么?”
天不是不和我做交易吗,为什么会把释南还给我。
“是兰诺。”一顿,释南眯眼磨牙,边随着病床快速行走,边用极小的声音道,“她说你和天做了笔交易,要在下辈子给我当女儿。如果天不同意,你就掀了天。苏青柠,你皮痒?生完孩子咱们谈一谈!”
产房门合上那一刻,我痛骂出声,“兰诺你大爷!”
这么坑我,还能不能让我专心生孩子了!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31 15:06:00 +0800 CST  
是的,完结了。
1年很短,感谢相伴。
有缘下本见。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31 15:12:00 +0800 CST  
开始放番外,上传图片好麻烦,嘤嘤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8-03-10 12:45:56 +0800 CST  
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后面男人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
下午二十八分钟。
距离下一个预约患者,还有二分钟的时间。
他松松领带,拿起助理送起来的资料扫了一眼。
所咨询问题是……
从业近十年,在行内颇有名气的严医生坐直了子,凝在文字上的目光微微一动。
门被敲响,助理的声音传进来,“严医生,释先生到了。”严医生出声许可,门打开,助理带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五观刚毅,眉眼很浓。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定在了严医生的身上。
严医生背脊一凉,像是被这目光看穿了一样。他稳稳心神,轻咳一声站起身,男人去一侧的会客室。会客室布置的很简单。
东墙一排书架,西墙处一张治疗椅,正中间是两张单人沙发一张茶几。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大件家具。色调很柔和,午后阳光洒进来,说不出的温馨静谧。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右侧摆着一只小小的沙漏,和两只装着风景照片的相框。
两人坐定后,助理送上两杯温水。
透明的水在透明的杯中轻晃,把光束反射到书架的玻璃上。
严医生拿起资料又瞄一眼,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的释南轻声道,“释先生所咨询的问题……”
声音一顿,没有继续下去。
“我……”释南放下水杯,略略停顿。抬起头正式眼前带着金丝眼镜,周身带着平合气息严医生,“我强暴了我深爱的女人,我要怎样做,才能让她不害怕我,躲着我?”
严医生盯着手中那页纸,挑眉,“你确定你所说属实?”
释南点头,眼中带着肯定,“我来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会说谎。”
“虽然,我们这一行业有为咨询人保密的条例。可,”严医生道,“释先生,你所做所为是犯罪。我有权……”
释南眉头深皱,从兜里摸出烟叨在唇上。‘咔嚓’一声,香烟味四处飘散开来,“你身后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十五六岁。它来和你要一个答案……不信?她耳下有一颗痣,左脸,”释南在自己左脸上指了下,“有一道细细的疤。”
严医生脸色因释南寥寥几句话而微变。他靠在沙发上,半天没有说话。
释南身子微微前倾,把手中的烟盒从茶几上滑过去,道,“做个交易。你,解决我的问题。我,解决你的问题……它这么缠着你你倒是不会死,只是,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后。”
严医生看茶几上滑过来的烟盒,喉结动了两动。
“不强求。”释南起身,用手扫了扫衣襟,“我的问题,换个医生就行。至于你的……”
严医生抬抬手,指着对面的沙发,笑了,“释先生,请坐。这买卖,我做。”
释南重新坐下,“从今天开始,这只鬼不会再缠着你不放。”
严医生拿出一只录音笔放在茶几上,让释南把烟掐死,道,“释先生,我们现在开始……你所深爱的人,叫什么名字?”
释南抬眼,停顿两秒,“我不会告诉你她的名字,我不想让她的名字和强暴两个字连在一起,出现在任何地方。”
他受不了,每每想起,恨不得把自己凌迟。在这种心态下,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放在嘴边去说?
严医生看了释南,下定语,“你很爱她。那,事情是怎么发生……”话说一半,严医生把手中的笔放下,轻笑,“这样,我们随意聊聊。你,和你所爱的人,是怎么认识的?释先生,如果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又要怎么帮你?”
释南靠在沙发上,〸十指互插,“六年前,一个雨天……”
“六年前?”严医生看了眼资料,“同学?”“不,我比她大两岁。当时她在念高中,我们
在医院相遇……”释南不再说话,一直冷的眼眸,有了丝丝温度。
暴雨中,那个头发短的像是狗啃的一样的女孩,踮着脚对一个快速飘远的鬼魂大叫等等我。
当即,他眼中一亮。
阴阳眼。
他以为,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没想到,能遇到一个同类……
“一见钟情?”严医生适时出声,“她,一定是个非常优秀,很漂亮的女孩。”
释南笑出声来,“一见钟情?没有,我们相遇并不好,当时她给我的感觉是,嗯,这姑娘是个傻逼,我得离她远点,不然会被传染。”
严医生被逗笑,“你对她的第一印象,让我挺意外。”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8-03-10 12:48:20 +0800 CST  
“她和优秀不沾边,身边总是大麻烦小麻烦不断。”释南喝口水,继续说下去,“我初次帮她,是想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我的同类,可千万别死了。”
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写下符,放到她身上,避免她被鬼缠。“同类?死……”严医生嚼了嚼这三个字。
“至于漂亮。”释南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手机上,笑了,“是很漂亮。特别是眼睛,笑的时候会发光。一转,一个主意。而且,大多是正常人想不出来却很有效的损招儿……”
手机屏幕上,女孩站在浮桥上。滚滚浪花涌在脚下,和天上的海鸥白云相映。
轻笑,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照亮了一整条海岸线。
那天,在阵阵海鸥鸣叫,女孩突然回头对他挥了下手,叫道,释南,你来看鱼。
他收起手机走过去,轻轻抱住,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怀中人一僵,他心慌,一伸手,把她推到了海水中。
女孩砸在海面上那一瞬,大骂出声,释南你大爷五六七八条腿!
严医生在档案上写下‘同类’、‘死’三个字,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的?嗯,就是不觉得她是个……”
“对她印象有所改观,是在第二次见面。出乎我意料的坚强,遇事虽惊,却不慌乱。”
又是厉鬼又是变态,换做别的女孩,早吓的不知做什么了。她却能在身上带伤的情况下给他打下手,还能在被从楼上扔下去的一刻,喊出真正凶手的名字……
“二见倾心?”严医生问,“你对她的感情从这里开始?”
释南摇头,“当时发生很多事,我们中间有两年多没见。那期间,我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再见她。”
“她惹到你?”释南攥着水杯的手微微用力。
死过一次,他才知道,自己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怪胎。而是,后背能睁出眼的怪物。
而这一切,全都拜她所赐。
如果不是拍他肩膀那一桌子,如果不是殡仪馆里那片带血的姨妈巾……
严医生靠在沙发上,抬头瞄了眼面带戾气的男人,换了问题,“那再相遇,是怎么,对她又改观的呢?你都那么不想见她了……”
释南眉头轻挑,呼出一口气笑了,“因为,她为我哭。”
两年半的时间,他如同行尸走肉。哪里危险往哪里走,只求能让眼睛快点睁开。
听说那所学校有只百人煞,提着铜钱剑就去了。
楼顶上,意外相遇。
他没想到,他当年的东西,她还留着。而且,有模有样的和煞打了一架,竟然还活着!
更没想到的是,她以为自己死了,把自己放在心里念了两年,连纸都多烧一份。
被人放在心中挂念的感觉……冰封的心,有一角慢慢解封。
“后来,”释南继续说下去,“偶然接到她的电话,她误拨出来的。听到,她过的并不好,她男朋友的妈妈对她百般刁难,她男朋友又为她放弃很多……我就想,帮帮她。她缺钱,而我不在乎,所以让她帮我工作。”
“她有男朋友?”严医生拿笔写下,“我以为她和你一样……”
“她男朋友很优秀,也很爱她。”“那你是从什么时候,”严医生放下笔,道,“对她的感情有所变化的?”
“……我对她慢慢放下心防,是在她知道我的秘密后。”释南轻声道。
书房中,她几番要掀开他的衬衣他都知道。
他心中忐忑。
怕被她知道后,唯一的朋友也没了。最后,他赌上了不薄的勇气任她去看。在她恍惚出门后,他心中已是绝望。
直到,两天后她出现在百鬼林,看向自己的目光和平时没有丝毫不同。
她不怕自己,她还认自己这个朋友。这,足矣让他为她做许多事。
“至于对她的感情发生变化……”释南笑了,“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我那时对她有期待,有依赖,有担心,有害怕……”
山谷中那声枪响,他以为她已经死在枪口之下了。
当她活着,完好无缺的从树上跳下,扑到他怀里时,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她劫后余生的轻笑,声声砸在他心门,生出丝丝甘甜。
“至于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不再单纯,是在她气的我想掐死她时……然后,我生了自己很久的气。”
那个塞到手里的套套和那番什么黑色皮衣很配的话,气的他想一巴掌把她拍死,再补上一张符咒打得她不能进入六道转回!
可,下不去手。
站在细雨蒙蒙的院子里平息怒火时,他猛然惊觉,自己对她的心境变了。
“气,竟然喜欢上她?”严医生再一次笑了。
释南摇头,眼眸中划过伤痛,“气,我不能给她未来;气,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家和正常人的幸福;气,我注定是她生命里的过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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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8-03-10 12:48:41 +0800 CST  

楼主:慵阳懒昩

字数:1380408

发表时间:2014-10-28 01:04:0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5-26 13:22:0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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