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只眼

虽然,虽然我知道,有落苏在的地方肯定会有清水。可当清水的脸展现在我面前时,我心中还是响起了晴天霹雳。
大爷!你丫一个写小说的软妹子,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干什么?怎么着,嫌死的慢吗?
等看到慕容身后黑影一晃,一只纯黑色的小猫纵身从厉鬼身上穿过,挂在慕容的胳膊上时,我眉心不由自主的抽了两抽。
女王大人是猫妖没错,可它的修行也才堪堪几年。用马开心的话来说,都不用天雷,一巴掌就灭了。
就这样,也来凑这个热闹?更何况,几天前,它刚给我喝过血,正是要恢复休养的时候……
瞄了眼慕容,我把视线放到他身后,想看到别人。龚叔都赶来了是吧,陆明那边应该是没问题了,那曾经定下的七个人,再加上曾叔,应该都能赶过来了。
打架这玩意,单挑时比技术,群殴时比人数,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算。
没等看清,慕容直言回道,“别看了,就我们几个。龚叔,清水,女王大人。”
说罢,手中棍子一轮,把横到我们面前的两只厉鬼抽的魂飞魄散。一侧头,把嗓子里带着嘶吼的女王大人给扔了出去。
女王大人眼睛里闪着妖冶的精光,身姿如豹,一抬爪子干掉一只厉鬼。
我心抖了。
他们能赶过来,我心中很感激。可,这里厉鬼数以几千计,再加上释行,付耗子几人……
这,真的不是他们几个人加入就能摆平的。
倒不如就让我和释南死磕,最起码能少些伤亡。
显然,释南和我想的一样。挥起铜钱剑劈向身侧厉鬼,把无止真人护在身后时,对龚叔道,“龚叔,你带慕容清水走,我给你们断后。”
女王大人在干掉两只厉鬼后,一跃跳到了清水的怀里。
清水猛一哆嗦,闭上眼睛尖声一叫,“慕,慕容,我身边有鬼,女王大人往我身上扑,往我身上扑。”
“你身边全是鬼,还是厉鬼。”慕容回头道,“正要吃了你。”
清水往地上一跌,捂着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落苏,落苏,救命,救命……”
落苏抬起一脚把慕容踹飞出去,盘旋在清水头上不让众鬼靠近,“别怕,我在。”
慕容砸在地上,喘息道,“落苏你大爷。”
龚叔笑了,对释南问道,“你看,叔杀你一次,现在帮帮你是应该的。至于慕容和清水他们,你不用担心。有落苏在,谁也伤不到。”
脸色一正,迎向了缠上他的厉鬼。
释南没再说话,本阴沉着的脸色稍稍缓合,嘴角甚至有了丝笑意。
在把我护向身后不让一只厉鬼靠近时,轻声道,“现在看来,那次,我死的很值。”
我嗓子一梗,眼角有些湿。
虽然时候不对,可真的很窝心。为龚叔,为慕容,为清水,为那些没有赶来,却在心中挂着我们的人。
龚叔的本事在慕容和清水之上。可他打鬼的家伙什儿却不便宜。几只纸猫纸狗在除去几只厉鬼的同时,被别的厉鬼撕成碎片。
几次三番后,他一咬牙,从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一袋子黄豆。
摸出一粒弹向一只厉鬼的命门,那只厉鬼马上消失不见。
释南把我护在身后,提剑杀鬼,“你这是什么?”
“尸油。”龚叔轻飘飘的回道,“家底。就当卖你了,你得给我加价。”
“三倍。”
“小气。”龚叔哈哈一笑,道,“五倍,给我闺女买几罐好奶粉。”
不想在释南身后当累赘,我握着引魂索靠近龚叔。
释南用黄豆杀鬼有特殊的技巧,我学不会。用浸了尸油的黄豆打鬼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我能成。
突然发现,我一直以来炼的本事才是众人之中最没用的。在不能控鬼的情况下,废物一个。
我们几人一猫一字魔配合,说话间,把身边的厉鬼毒杀殆尽。
在眼前变得清明时,落苏往我们头顶一飘,远处的厉鬼不敢再往前靠。
清水坐在地上,把脸藏在膝中小心缀泣,“完,完事了吗?咱们能带苏姐和姐夫走了吗?”
“完事?”众鬼之后,鬼鸣之中,释行声音不善的道,“这才刚刚开始!”
声音一落,木鱼急促的轻响两声。
眼前众鬼归寂,一团黑雾从树林深处腾空而起。片刻,飞到我们上空,向落苏缠了过去。
落苏闪身躲过,一纵身向慕容冲了过去。一拎慕容肩膀把慕容扔到清水身边,反身迎向把阴刀向它砍过去的鬼将军。
直接用右手去接,在握住阴刀的刀刃后,一拳砸向了鬼将军的胸膛。
鬼将军被砸的身上黑气一荡,鬼鸣出声。
在它出声的时候,周围数不清的厉鬼竟然同时发出刺耳尖叫。
我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不用手去捂耳朵。
落苏被那声音震的在天上后退一步时,鬼将军依旧鸣叫,众鬼和被关了开关一样,也止住了声音。
我耳中噏噏鸣响,一回头,一只狗大的天鼠,带着无数只红眼天鼠向我们冲了过来。
“大家小心,”我心惊大叫,“不要让它们咬到!”
龚叔后步两步,啐了口,“这帮小畜生!”
我肩上一痛,女王大上跳了上来。它站在我耳侧在喉咙里低吼两声,闪着蓝光的眼睛瞄向了天鼠群。
在那些老鼠就要靠近时,纵身一跃,拦到了我们身前。
猫叫一声后,天鼠群骤然停止前行。甚至有一部分天鼠不顾付耗子发出的吱吱声,向树林深处逃窜。
“小小猫妖,”付耗子冷笑出声,“也敢来拦我的路。你才几天修行,就不怕我打的你神形惧灭?”
女王大人的回答,是浑身毛发炸起,一抖,变成了原来两倍大小的黑猫。
它高扬半截尾巴,脚在地上一踏,对面的天鼠群再次后退近一米距离。本来混在天鼠群中的付耗子,突显在前。
“就这点本事?”付耗子笑了,“我今天送你归西!”
我心抖,上前一步,对女王大人道,“回来,我来。”
反正我身上鼠毒没清,再被付耗子咬也就这么回事。与其让女王大人和它拼命,倒不如我来。
麻痹的!不怕咬了,我还弄不死它?
“我来。”释南握住我的手分外用力,他挡在我面前,扬起铜钱剑,“女王大人,你回来。我来……”
“仁南。”付耗子似平日时那样语气温和的叫释南,“你,当真要和我动手?我自认这二十几年来,对你不薄。”
释南握着我的手微微发抖,“都是假的。”
“我教你认字是假的?我帮你除鬼是假的?”付耗子问,“你小时有病,我背着你跑了一夜去看大夫是假的?你浑身是伤回来,我为你治伤耗尽精气,也是假的?仁南……”
“不过是,”释南的手越攥越紧,从牙缝里挤道,“不让我死罢了。”
“仁南,你知道这些不假。”
释南的手,渐渐放松。
“你的意思是,”龚叔接话,“你会放过这两孩子?让他们走出这里,去过几天安静日子。”
付耗子一顿,不再说话。
释南把头垂下,手再一次攥紧。
我忍着手上的痛,眼泪汹涌而下。我不知道我手上的痛,及不及他心上的万分之一。
女王大人一声咆哮,向付耗子扑了过去。大小虽有差异,本事也不相当,可凭着天生相克,付耗子硬是让女王大人给扑了个跟头。
也只是一瞬,付耗子就反身站了上风,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把女王大人按在了爪下。
女王大人不敌,高声惨叫。
龚叔脚下一顿,冲了过去。一抬脚,把付耗子从女王大人身上踹了下去。
随后,一把黄豆向付耗子打了过去!
没用!
不仅没起到作用,付耗子反而捡起几粒黄豆吃了。吃过后,精力似乎更为饱满。
吱的一叫,那些停住不前的天鼠再一次动了起来。它们闪着红眼,在付耗子的授意下向我们渐渐逼近。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07 20:49:00 +0800 CST  
我躲避一只再次扑过来的厉鬼,对龚叔道,“龚叔,这是天鼠,以吃尸体为生。尸油对它不起作用!”
付耗子的口粮是尸体,尸油对它来说就是浓缩了的精华!
龚叔恍然道,“行,叔心里有数了。”
说完,又一把豆子扔了出去。
无止真人在半空中喊道,“撤退。”
远处,落苏在和鬼将军打斗之中抽出身来,一把把清水拎到大后方。返回身去,和鬼将军越战越远。
慕容站起身来,边用棍子打鬼边后退,“失误,应该带两斤耗子药来。”
我看着着急,在释南的呼呼剑声和纵横在眼前的鬼影中对龚叔喊,“你怎么还扔豆子?”
看,看,付耗子又开始吃豆子了!
“叔,你是来帮我们忙的,还是来喂耗子的?”
“你懂什么……”龚叔一笑,“叔想着,杀你一只猫妖,陪你个鼠妖玩儿。”
“大言不惭!”吃了两粒豆子的付耗子怒声道,“就凭……你扔的什么?”
付耗子身子一顿,不动了。
“朱砂。”龚叔笑问,“好吃吗?裹在尸油里闻不出来吧?”
付耗子一声高叫,怒气骤然大涨,“你竟然给我吃朱砂!”身形大涨一倍后,向龚叔扑了过去,“我要吃了你的魂!”
龚叔后退一步,被付耗子扑倒在地。女王大人一声尖叫,纵身就往付耗子身上扑。
对准付耗子的后背一嘴咬下去,付耗子停下了咬向龚叔脖子的厉齿。
“释南!”我大叫,“快去帮忙!不用管我……”
晚了!
付耗子回身一甩,把女王大人甩在了地上。一爪子按下,女王大人发出一声低鸣。
慕容从远处飞身跑过,“操,纪浩然得杀了我!”一棍子抽过去,没能打动付耗子分毫。
显然,慕容的棍子只对鬼有效,奈何不了妖。
就在此时,一声猫叫平起而起。
刹那间,鬼影绰绰间亮起了无数双蓝幽幽的眼睛。片刻,无数只猫从树林的四面八方显现而出,见到天鼠就扑,扑到就咬,咬完就扔。
一只虎大的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带着阵阵山风向付耗子冲了过去。
一声虎啸炸地而起,付耗子身子抖了三抖。一爪子拍过去,付耗子被掀飞出去。
虎大的白猫低下头,对恢复原来大小的女王大人问道,“我不是说搞不定就叫我?你耳朵是摆设?”比女王大人头还大的爪子往女王大人身上一拍,“谁让你自做主张了!这点修为不要你明说,为师亲自送你一程!”
女王大人低鸣一声,把眼睛闭上了。
为师?
我瞠目,结巴半天,道,“马开心,你收女王大人当徒弟了?”
马开心回过头来,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你们身后有鬼。”
释南把剑向身后一扫,在几声鬼叫声中回道,“我知道。”
马开心把女王大人叨起甩在后背上,扭头对上了一抖身,变成和它同样大小的付耗子,“你伤我朋友的帐我还没和你算,现在,又来伤我徒儿。你是自行了断,还是我来取你贱命?”
付耗子眼神闪烁,道,“你我同类,何必相伤……”
“同类?”马开心斗大的爪子在地上一踏,回道,“猫鼠世代天敌,你们,在我们的眼中只配做口粮。”
“我们天鼠……”
“连口粮都不配做。”马开心逼进一步,“这样一想,你们这一支,连最起码存在的必要都没有了!”
“你别欺人太甚!”付耗子怒声咆哮,“看你修为年限并不比我多,别以为你一定能赢!”
“一只耗子精,也敢妄自称人!”马开心纵身扑去,一爪子拍向付耗子,“我修行年头是不多,可我过了五雷劫,你过了吗?”
“五雷……”付耗子翻身一滚躲开,“不可能!”
站起身后,付耗子不再恋战,向树林深处跑去。
“你别跑。”马开心一跃追去,高声道,“我和你详细说说。”
一灰一白两道身影在鬼影中先后一纵,消失不见。
我咬咬舌尖,深吸一口气对震剑打没几只鬼的释南道,“他,这是不生我气了吧?”
虽然我刚才和他说话他没理我,可他看了我一眼。而且,和付耗子对话时,还认我是朋友。
许久,释南沉声道,“他会说,他是为女王大人来的。”
我嘴角微挑,没错,马开心是这样别扭的性格。
身侧,慕容把手中的木棍抽的簌簌生响,“现在,还不是聊天的时候。你们看……”
我回头,顺着慕容所说的方向看过去。
隐隐木鱼声响中,厉鬼变化,不再乱飞,而是分成组向我们夹击。
释南松开我的手刚要迎上去,无止真人在半空中道,“释南,你想好了吗?”
释南脚步一顿,没有说话。
“师父。”我对无止真人道,“不急,眼下咱们……”
别逼释南,别逼他……
“小柠,咱们还没有占上风,”无止真人沉声道,“你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决定权在莲花台上那个人的手里。就算,今天你们能侥幸出去,以后呢?他在暗,你们在明,他对释南的一切了如指掌,你们防不胜防。”
我握紧手中的引魂索,深吸了口气。
没错,释行知道释南的一切,他想对付我们有的是办法。可我们想对付他,错过今天,再难寻到机会。
“我去。”我回手,忍着肩膀上的痛用引魂索抽飞一直向我扑过来的厉鬼,道,“师父,我去有几分把握?”
既然一定要解决,那,我来。
我宁愿释南以后回想起来,恨我,而不是恨他自己。
无止真人沉吟片刻,“试了有机会,不试一点机会也没有。你按为师说的做,许是有……”
释南身子一僵,声音干涩的道,“我去。”
说罢,把铜剑钱扔给我。
我没接,伸手紧紧抓住释南的衣服,急声道,“别去,我不去,你也别去。”我错了,我不应该说我去。我的话,才是真正在逼他出手,“我们出去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
释南掰开我手,决然向莲花台走过去。期间,十数只厉鬼一同向他扑去,被他一震,四散飞了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心情沉的无以复加。挥动左手打飞两只厉鬼,弯腰从地上把铜钱剑捡了起来。
一抬头,见鬼相的谢宏众从鬼影之中闪身出来。
他对我一声冷笑,声音如刀划在玻璃上一样难听,“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没那么容易了。”
右手一甩,甩出一条长鞭,“今天,我送你归西。”
慕容横到我身前,我推了他一把,“去照片清水,这里有我和龚叔。”
落苏大战鬼将军,清水那里不能落了空。
“忘记她了!”慕容提着棍子在众鬼中杀出一条小路,在满地的猫鼠间一路小跑。
我用铜钱剑把扑过来的几只鬼抽飞,向刚才龚叔被付耗子扑倒的地方大声道,“龚叔,来搭把手。”
一声,没人答应。
两声,还没人答应。
谢宏众嘿嘿笑了,手中长鞭子‘啪’的一甩,道,“那个一身妖气的后生晚辈吗?”
后生晚辈?
按谢宏众和龚叔的年纪来说,倒也能这么说。
我心一沉,眯起双眼,“怎么,你杀了他?”什么时候的事?这里虽然鬼多,视线不佳,可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一点异常也发现不了!
“想知道?”谢宏众把长鞭向我抽来,“你死了我再告诉你!”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07 20:50:00 +0800 CST  
我一闪躲过那一鞭,把牙咬紧了!
妈的,难道龚叔真栽在这个老帮菜手里了?
后退一步,我忍着右肩上的痛把铜钱剑向谢宏众挥过去,“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脱了!”
剑太短,不仅没打过,反而在回手时被谢宏众的鞭子抽到了胳膊上。
炎剌剌的痛。
来不急去看,又一鞭已经横在眼前。
我身后一退堪堪闪过,心思一转,反身就往树后跑。
‘啪’的一声,那一鞭落空。
谢宏众在我身后喊道,“不是要杀我?你跑什么?”
我藏身树后,一边挥动铜钱剑打鬼,一边回头去看。
虽然谢宏众丢了一只手身上还带着伤,可我们之间的能力还是太过悬殊。
他会金钢不坏之身不怕打,会布阵,会甩鞭,还有吐虫子。
我会什么?我唯二能拿得出手的,一是控鬼二是控蛇。
此时此地,蛇是肯定没有了。鬼倒不少,可这些鬼全都听释行的。我根本控不了它们。
暗色中,谢宏众绕过无视他的众鬼,一鞭子向树后的我抽来,我连忙用铜钱剑去挡。
鞭子缠在铜钱剑绕了两圈,卡住了。
谢宏众用力,想把铜钱剑从我手里夺过去。我双手握住剑身,咬牙不让。
我手里的铜钱剑对谢宏众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主要是用来抽厉鬼的。
没了它,前有谢宏众追杀,后有无数厉鬼包抄,我哪来的胜算可言?
谢宏众力道不小,我身上还带着伤。僵持了没多久,我身上就出了一层细汗。
阴风一刮,透心凉。
在谢宏众张开嘴,呸的一口吐出一个虫子时,我心惊,侧身躲开。
手上力道一松,铜钱剑脱手而出,被鞭子卷着向谢宏众飞去。
谢宏众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松手,没防备,被迎面向他飞过去的铜钱剑砸在了脸上。
他捂着脸后退两步,再放下来,本来烧黑的皮肤上流出不少血色。
谢宏众勃然大怒,“好啊!好啊!!没了铜钱剑,我看你还怎么和我斗!”
长鞭一甩时,呸的又是一口吐沫吐了过来。
我用左手打飞一直掐向我脖子的厉鬼,堪堪躲过那一鞭,却被飞虫叮在了右胳膊上的鞭伤上。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向痛处看去。
那让人火大的小东西,竟然奋力钻到了皮肉之中。
低头间,一鞭抽来,正好打在我左颊上。我刚抬手去捂,十数只厉鬼便把我围了起来。
个个怨气爆棚,只只张牙舞牙。
我用左手打没一只瞬间缠上十只,没几下便被厉鬼扼住了喉咙。
在双脚离地被拎起,脖子上传来剧痛之时,谢宏众狰狞笑道,“认我为师有什么不好?等他们都归了天命,你将会是所有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人里,除去我外,唯一活下来的人……偏偏,你不识好歹,硬是以卵击石!”
厉鬼手越收越紧,我呼吸不上来,肺憋的生痛,耳朵里嗡嗡鸣响,谢宏众和鬼叫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抬起左手用力砸在面前那只厉鬼,却被谢宏众甩过鞭子缠住。
谢宏众冷笑两声,“别挣扎了,今天,就算仁南能赢了他师父,你的朋友们能赢了老耗子,我也不会放了你。你就安安心心的,去死吧。”
说罢用力一拽鞭子,我被他拉着从半空中砸在地上。几只厉鬼没有松手,就那样掐在我的脖子上一起跌落下来。
眼前阵阵发黑时,我闭上眼一咬眼,把掐在我脖子上的几只厉鬼控住。
妈的,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不如不要命的拼一下!
就算会被释行控鬼累死,也得把谢宏众拉着陪我下地狱!
算计失误,本来只想控住掐住我脖子的厉鬼,却不想意念一出,出乎意料的控住了一大片。
脑子里沉甸甸的,根本估计不出有多少只。
远处木鱼轻敲,这些鬼压的我躺在地上,连地方都动不动。
即便是这样,我也咬着牙用力,把缠在我身边的几只厉鬼向谢宏众扔了过去!
谢宏众神色一变,闪身躲开。甩鞭把那几只厉鬼打的魂飞魄散后,对我道,“又让我刮目一分!这些鬼,你竟然还能控!这可是那老和尚数十年的心血……你这本事,又有进步。”
我咬牙冷笑,“姑奶奶要是把本事全亮出来,你刮目哪够,必须得剜眼才行!”
已是极限,我能让这些鬼不过来伤我,却没有能力再让它们去做什么。
而且,也仅仅是我控住的这些鬼。远处正在飞扑过来的,我无能为力。
谢宏众轻哼一声,“嘴硬的本事也见涨,可惜,我已经对你没兴趣了。”一舔舌头,他从嘴里吐出一只虫子。
绿色的,发着淡淡的红色荧光。
这是谢宏众的本命虫。虫子的命和谢宏众的连在一起,在虫子不死的情况下,无论谢宏众受多严重的伤,都会被它慢慢调养补给回来。
可如果这只本命虫死了,那谢宏众也就翘辫子了。
眼见谢宏众的本命虫在十数只厉鬼的伴随下向我飞扑过来,我心中升起一丝绝望。
妈的,难道最后的最后,我还是要喂了虫子?
一回想起谢金被虫子反噬而死,袁可刹那间被虫子吃到了一只手的场景,我心中就阵阵发寒。
在虫子离我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时,我心一横,把意识能到达的所有地方的厉鬼全都控住了!
本命虫只吃活物,我宁愿被释行的厉鬼累死,也不要给谢宏众的本命虫当口粮!
控住众鬼那一瞬,我脑子里嗡的一下,炸了。
那种感觉,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一个痛字去形容。
意识被彻底抽空,整个脑子像是风干的沙漠。风声呼啸中,扬起漫天黄沙。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08 20:32:00 +0800 CST  
看着越飞越近的虫子,我在心中给自己数秒。
一,我怎么还不死?
二,快点,它就要到跟前了。
三,如冻在冰块里的后脑,居然有一点点发热。
四,一股缓流在脑海深处涌出,瞬间充斥到大脑的每一个角落。
我闷哼一声,感觉整个灵魂都在颤抖。脑子里冷热交织,难受的我紧紧合上双眼,尽量稳住自己不动。
意识,沉进了深渊。
我想,我这回的确是要死了……
感觉那只虫子轻飘飘的落在我左脸上时,我抬起手把它捉住。
深吸一口气,我睁开双眼,看向脸色略惊的谢宏众。
谢宏众盯着我的左手,道,“不可能,你明明已经快死了,怎么可能……”
“死?”我看着他大笑出声,“我吗?凭你?你算什么东西?”
从地上坐起,我轻晃了下头。
说不出的轻松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是甘泉流进沙漠,瞬间浇灌出来一片绿州。
谢宏众后退一步,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你不是苏青柠,你是谁?”
“怎么着?”我撑地一跃而起,握着手中的虫子向谢宏众靠近,“死之前最后的心愿是看看我身份证?可惜,你狗眼不配。”
“你不是……”谢宏众后退一步,把鞭子向我甩来,“苏青柠已经死了,说,你是谁。”
我抬手接住他的长鞭,握在手心中用力一甩。在他被那股力道掀翻在地时,道,“我没有时间和你抽疯,谢大爷,你岁数也不小了,是时候去陪陪你那倒霉的侄儿谢金去了。”
“想杀我,没……”
我皱眉,不等他把话说完,抬起右手用力拍在左手手心上。
‘啪’的一声,那只绿色的本命虫不再挣扎乱动。
谢宏众脸色大变,指着我道,“你,你……”
我再次用力一拍……
绿色的本命虫爆出一股白浆,弹弹后腿,不动了。
谢宏众跌倒在地,面如菜色。他嘴里呐语道,“你,你竟然杀了我,你……”
“我说过。”嫌弃的把那只死虫子扔在地上踩一脚,我对他道,“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脱了!”
不是虫子死人就死?为什么它还能在我眼前和我费话?
正想着,谢宏众如焦炭一样的脸皮爆裂开来。血水中,无数飞虫在里面翻滚涌动。
我忍住恶心扭头时,他的嘴角眼眶已经被虫子爬满。
头皮阵阵发麻,后背像是背了块冰一样。
过了许久,在木鱼声重新回到耳侧,那些被我控住的厉鬼挣了几挣时,我再次回过头去。
谢宏众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无数只虫子在它身上飞舞盘旋。
和,当年谢金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把铜钱剑捡了起来,正往跑来的小路上走,马开心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快走!你会丢命!”
随之,是女王大人的凄声猫叫。
“我不用你管,”马开心继续大叫,“快走!”
我快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
一块平地之上,身形庞大的马开心和付耗子对峙在一起。在它们的身旁,是暴躁不安的女王大人。
马开心回头间看到我,大喊道,“苏青柠,你抱着它快走,别回头!”
我一句为什么没有问出口,不远处的昏暗之中传来龚叔一声,“急急如律令,起!”
刹那间,天空之上乌云遮月,狂风骤起。
又是一声喝阵,两道闪电劈过噼啪闪过天空。天地之间骤亮之时,付耗子瑟瑟发抖的对马开心大声喊道,“你不要命了?你当你过了五雷劫,今天的天雷就不会劈你?”
没错,这是五雷阵!当年,马开心就是死在了这个上面,也是龚叔引下来的。
当年,马开心在废弃的院落里对我说,小柠,快跑,别回头。
一切的一切,都和几年前复合在一起。
马开心拦在躁动不安的付耗子身前一动不动,“劈我没关系,重要的是你!你不知道猫有九命?”
“天雷之下,哪有九命之说。”付耗子急声道,“快放我过……”
话末说完,天上电闪劈鸣。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向马开心和付耗子劈了过去!
与此同时,龚叔大喊道,“马开心,快跑!”
女王大人一纵身,向马开心扑过去,拦在了天雷之前。马开心爪子一拔,恢复原来大小,把女王大人护在了身下。
轰鸣雷声中,我扔掉铜钱剑,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向马开心和女王大人跑了过去!
“小柠!”龚叔在另一侧声嘶力竭的大叫,“你在干什么!快跑!”
马开心回过头来,大惊道,“你快走,我有修行在身,你受不了天雷。”
我跪在地上把马开心和女王大人护在怀里,把后背留给了天雷,“马开心,上次我救不了你,这次,一定能。我不会看着你在我眼前死第二次。”
身后,天雷‘轰’的一声劈下。
我闭紧双眼抱紧怀里的两只猫,耳中嗡的一下天地归寂,后背似被重锤砸了一下。
一口气憋在胸口,缓缓吐出去刚听到付耗子的惨叫声,第二道天雷便劈了下来。
感觉到怀中两只猫在挣扎,我伴随着‘轰轰’雷鸣大吼,“不许动!”
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08 20:34:00 +0800 CST  
‘轰隆隆’三声,接二连三的砸在我的后背上。
我跪在地上,笔直上身,紧合着双眼一动不动。
思想是空的,在天雷过后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身上疼痛与否,更不知道周围事物。
在那一瞬,好像,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
许是过了无数个日月,又许是只过了弹指一瞬,耳侧传来轻唤。
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似是死了一遍又活了过来。抬头,见龚叔蹲在我面前叫我名字,“小柠,小柠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叔……”
我咽下口吐沫,对他轻轻摇头。
意识,慢慢回归,一切感观重新回来。能看清月光下的树林和空旷无鬼的四周,能闻到空气里毛发烧焦的味道。
身上发木,不敢轻易动。
不痛,就是木,还有些微酸,让人牙痒痒的那种麻。
“你!你怎么就跑过来了!”龚叔霍的一下站直身子,指着我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在天雷下!你怀里还抱着两只猫妖……你当你有渡仙之体?”
妖……
我低下头,看被我护在怀里的马开心和女王大人。
马开心仰头看我,净如清水的眼睛里,映出了整个星空。女王大人在他怀里,半截尾巴露在外面,在瑟瑟的摇晃。
心喜的想哭。
当年,我弱的和渣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开心死在天雷之下,看着它的双眼失去颜色,被细沙沾污。
而今天,我终于,保护住了我想保护的猫。
在我吸了下鼻子要落泪时,马开心扬起爪子挠在我左脸上。
我感觉到利爪划开皮肤的凉,却木木的没感觉到任何痛意。马开心从我怀里跳出去,化为虎大的大猫站在我面前,浑身毛发炸起,怒声咆哮道,“谁让你来救我了!”
一爪子,我被他拍在地上。
女王大人跳在我胸口,从喉咙里发出低鸣和马开心对峙。
马开心转身,一尾巴把女王大人扫到一旁,回头对我继续吼道,“我能跑!我过了一次五雷劫,这个我能跑!”
“跑你大爷!”我无视它的怒气,看着头顶上那轮清冷的圆月,道,“你明明护住了女王大人,跑不了。”深吸一口气,我对马开心问道,“不是,马开心,你是猫妖,它是鼠妖,它明明怕你,你们为什么还要引天雷?”
当时情况虽然混乱,我却听出是龚叔和马开心设计好引天雷劈付耗子的。
“我能杀了它肉身毁了它修行不错,”马开心上前一步,傲气的道,“可它的灵魂和意识还在,跑到别的天鼠身体里修行个三二十年还是妖。虽然达不到现在这样的水平,可四处为害却足够了。怎么着,难道你挨过一次咬不够,还想你儿女也和天鼠精玩命?”
“马开心的意思是,”龚叔在一旁接话,“一劳永逸,引下天雷直接劈的它神形俱灭,六界无存,让它再没有和你们做对的机会。”
“妈的,死猫崽子!你大爷!”我对马开心破口大骂,“然后你就自己也往五雷阵里跳!”
一命搭一命,根本不值!
“谁让你烂好心!”马开心继续咆哮,“我说了我能跑,你和这只猫崽子就那么扑过来!”尾巴一甩,女王大人被他甩到我身边,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烂好心?”我撑地坐起来,抱住浑身发抖的女王大人对马开心道,“不错,不错,咱们这辈子是没法好好相处了。友尽,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轿,你不是说你不想看到我吗?现在我更不想看到你……啊!马开心你大爷!”
马开心这个禽兽,竟然一口向我咬了过来!我眼前一花,一下子被他甩到了后背上。
紧接着,从我怀中掉在地上的女王大人也被他甩了上来。
“坐稳了。”马开心哼了一声,道,“抓痛我我就把你甩下去。”
我忍不住笑,抱着女王大人,伸手揉了揉马开心毛绒绒的毛发,“马开心,我给你剪剪毛吧。”
“滚!”马开心一声怒喝,略略停顿,出声道,“别以为你给我挡了天雷我就不生气了,我今天是为了女王大人来的,才不是为了你。”
我还想说话,马开心已是走到了付耗子身前。
神形俱灭,肉身焦黑,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烤肉香。
龚叔在后面走过来,笑呵呵的道,“我看了,第二道天雷时它就归西了……也亏是它死的早,不然天雷不会减了力道,小柠你也挺不下来。”一顿,龚叔对我问道,“小柠,你怎么会没事呢?”
没等我回答,龚叔又哈哈一笑,“算了算了,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只当眼瞎,不问了不问了。”
我抿紧嘴唇,没做反应。
虽然不知道为何五道天雷劈下我没死,可我却觉得这是应该的。我没那么容易死,这不过是小意思。
而且……
我抬头四顾,看那些飘在树林里的厉鬼。
在从释行那个阵里走出来看到这些鬼时,我心中十分忌惮它们。而现在,它们在我眼中也不过如此。
想除掉,只是,动动念头那么简单。
思及此处,我当真动了动念头。围在我们身边不敢靠前的几只厉鬼,作时化做星星点点。
我轻眯起眼眸,笑了。
如此不堪一击,我刚刚怕它们干什么?
把视线收回时,龚叔一弯腰,在付耗子身前蹲下。手中闪着寒光的小刀轻轻一晃,插进了付耗子的胸膛。
一剜,剜出一颗红通通的心脏。
龚叔手起刀落,在那颗心脏上切下一块肉包好放起,回头对我道,“你这毒,三种治法。一,猫妖的脑;二,蛇妖的胆;三,鼠妖的心尖肉。”
我心一紧,样样都是要命的东西。
就这,付耗子怎么会给我治毒?他怎么可能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
“怎么着?觉得恶心吃不下?”马开心语气冷冰冰的问,“你吃了七只猫的时候,怎么咽下去了?”
“这事过不去了是不是?”我咬牙,一巴掌拍在马开心的后背上,“是不是要打一架才行?嗯?”
马开心身子一僵,半天,回道,“……不打,这事过去了。”
我摸摸他毛发,笑了,“这才对……走,去找释南。”
谢宏众死了,付耗子死了,现在,就差鬼将军和释行那里。
马开心纵身一跃,跳出三米多远冲进众鬼之中。我抱着女王大人,尽量在他身上坐稳。身后,龚叔喊道,“我去看落苏,给它帮把手。”
风在耳边肆虐,把龚叔的话吹散。众鬼听命闪开,给我们让出一条路来。
片刻,耳侧传来木鱼。那些闪在路侧的鬼刚想动,便被我控着向木鱼来的方向砸了过去!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09 20:55:00 +0800 CST  
老秃驴!刚才我受鬼所累,现在,换你受鬼所累!
几乎是马上,木鱼声停止。可也不过是片刻,木鱼便再次响起。
所有的鬼,都在木鱼声的控制下向我飞扑而来。马开心驮着我,转身就要跑。
我轻拍马开心一下让他停下,看着四周鬼鸣不止的无数厉鬼冷声道,“都去死!”
那老秃驴除了鬼就没别的本事了吗?
偏偏,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这些厉鬼。
刹那间,众鬼在阵阵鬼鸣之中被震到半空之中消失不见。没死的鬼四散而逃,清风一送,银色的月光洒在树木之中。
莲花台,就在眼前的几颗壮树之后。
马开心一闪身,带我来到台下。
一送目,我扬眉笑了。
释行高坐在莲花台上,手里拿着一根引魂索,引魂索的另一头,绑在无止真人身上。
庄堇站在释行身边,手中的枪,顶着坐于释行身前的释南的太阳穴。
“还笑得出,”释行也笑了,“说明你不把我放在眼中……小柠啊,你身后还有什么高人,一起叫出来吧?能破了我的万鬼阵,是能人中的能人了。”
“区区万鬼阵,还需要什么能人吗?”我轻抚女王大人油黑的毛发,对释行冷笑道,“你没用,便当所有人都没用?”
“你破的?”庄堇侧过头来,对我挑眉,“你有这本事?”
“我有没有这本事,庄小姐要不要试试?”我看着庄堇顶在释南头上的枪,道,“你以为你的枪能伤到释南?”
“不能?”庄堇回我冷笑,“他上次能活,是因为他师父救命。这次……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枪口微微下移,顶在了释南的后背上。
我轻眯双眼,盛怒攻心,“你敢伤了他,我就杀了你。”
“我不伤他,你也会杀我。”庄堇围着释南走动两步,啧啧两声,笑了,“我以前,怎么会鬼迷心窍的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我为你背叛了我老板,一次次放你离开,甚至不惜违背命令,在你身上装跟踪器,怕你有危险,顶着压力到僵尸洞去找你……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一个没有尊严的跳梁小丑?”把枪往释南的背上顶了顶,庄堇眼中露出一丝狠色,“现在,我想通了。你,根本不值得我为你做那么多,你和我永远不是一条路上的。因为,我是人,而你,不过是释叔养的,见不得人的怪物而已……你别动!”庄堇看着我,咬牙切齿的道,“你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我轻抚女王大人的手停在半空之中,抬眼向庄堇扫了过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要怎么让你死,才能解我心头恨。”
释南是怪物?
就是怪物,怎么了!我他妈的喜欢,谁说我杀谁!
“小柠。”无止真人轻声道,“不可……”
“仁南不会死,”释行出声,打断我的话,“你师父也不会有事,只是,你们,要放我们走。”
我轻揉女王大人的脖子,低下头细细考虑。
释行这个人对释南来说非同一般,付耗子已经死在天雷之下,如果释行再死……
似乎,答应释行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让释行走,他要是来找麻烦不让我和释南过安宁日子,我再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挫骨扬灰……
“走后呢?”莲花台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释南出声问道,“没事儿,炼个煞养个魔,然后悄无声息的扔给我,又或是,把我八字交到地府中去……只要你活着,你就会一直不停的想法设法让我睁眼……师父,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师父。你告诉我,你看着我长大,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的心软?”
“这,”释行闭上眼,手中木锤垂下,敲在木鱼上发出一声轻响,“是你的命。你现在或许不理解,可当你顺了天命应了劫,你会发现,你这一辈子是做了何等的善事。”
“善事?”我闻言大笑出声,“炼鬼是善事?驱魔是善事?杀人是善事?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一样工具是善事?如果这是善事,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恶事?”
“恶事?”释行淡淡的笑了,“恶事就是……”
“恶事就是,”无止真人接话道,“你们坏事做尽却不知悔改!不仅不收手弥补,反而信口狡辩!小柠!”无止真人怒声道,“为师这条千年的老命不要了!现在,你就杀了这妖人,为冥冥众生讨一个公道!”
说罢,无止真人一跃而起,硬生生从缠在它腰上的引魂索中挣脱出来。
“师父!”
我大惊,从马开心身上纵一跃,跳上莲花台。
身侧,释南一侧身,抬手去抓庄堇的手腕。
‘呯’的一声枪鸣,莲花台上散开一道刺眼的血色。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09 20:58:00 +0800 CST  
时间,在这一瞬静止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木槌在释行手中垂落,无力的在木鱼上敲出了后一声声响。
释行,心口一道血色。他脸上带着一丝诧异的低头去看,须臾,笑了,淡淡出声道,“我,输了……”
释南松开庄堇,蹲跪在释行身前。伸出的手抖的厉害,半天,落在释行的肩膀上,“师父……”
“仁南,”释行抬头,看着释南道,“为师此生,就你一个徒儿。你问为师多番算计你,可有过一丝不忍。为师告诉你,为师本不是僧人,自收养了你,才出家为僧,吃斋念佛。为师渡不了你今世,只想,能为你来世多积福德,少些磨难……”
“师父。”释南双膝落地,红了眼眶,“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跟在释南身侧跪下。
释行的灵魂从肉体之中飘出,浮在半空之中。它俯视释南,慈笑道,“如果为师没输,会将此事告知你听。可,为师输了。既已出局,就再没有对这事谈论的必要了……仁南,你我师徒缘尽于此。今日一别,再不相见。你……珍重!”
说罢,转身。
“师父……”我喊住他,看着飘到我身侧,鬼元虚弱的无止真人对释行道,“你还没有说,什么是恶。”
释行扭过头来,看着我笑了。它对我摆摆手,道,“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小柠。”无止真人道,“小心有诈。”
“师父,”我仰头,对无止真人问道,“我会怕一只鬼?”
无止真人一顿,嘴唇动了几动,长叹一声,“罢……它伤不了你,你去吧。”
我从地上站起来向释行走过去,在无止真人想飘过来时,控它站在原地不动。
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无止真人是故意不让释行把话说完。如果它不突然挣脱引魂索,释行不会死在庄堇的枪下。
释行想告诉我们的,正是无止真人瞒着我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的。这,许是解开所有谜题的关键。
走到释行身侧,释行微微弯身,浮在我耳侧,细语出声。
我倒吸一口凉气,被定在原地。
眼前,距离我三米远的无止真人看着这边,神情微顿;释南跪在释行的尸身前,垂着头,紧握着双手一动不动;庄堇握着枪发愣,反应过来后,转身跳下莲花台;马开心一跃,一爪子把庄堇按在地上,枪,掉落到一旁……
“……我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一定要记住,关键时刻,不要有任何迟疑!”释行在我耳侧轻声道,“至于什么是恶。小柠,三界之中,对神不好的,在神来说是恶;对人不好的,在人来说是恶;对鬼不好的,在鬼来说是恶。在这种大恶前,没有所谓的道德,人性,天理……言尽,于此。”
释行站直身子一笑,转身走了。淡淡的灵魂,在银色的月光下飘渺的似一层纱雾一般。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回头去看,见龚叔,慕容,清水和苏落跑了过来。
清水脸色发白,结巴道,“我,我们听到枪声……”
“你们没事吧?”慕容问,“苏青柠,释南,伤的不是你们俩吧?”
我没说话,还在沉思释行所说的那几句话。
“他们没事。”马开心出声道,“死的是那个和尚。”
龚叔走到马开心身旁蹲下,看着庄堇嘿嘿笑了,“庄小姐,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来,握个手,好久不见。”
庄堇……
我一跃跳下莲花台,从地上捡起枪对准庄堇,“陆明两枪,释南一枪,师父一枪,总共,四枪。我给你打个折,只要一枪……庄堇,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你!”
没给庄堇说话的机会,我对准她的额头扣动扳机。
‘呯’的一声,子弹打出,给庄堇额头添了一朵梅红。
扔掉枪,我把庄堇还在朦胧期的灵魂扔到落苏面前,道,“你的了。”
落苏伸手接住,打了个饱嗝,“刚吃了鬼将军,有点撑……”我一眼横过去,它道,“……没事,还吃的下。”
龚叔揉揉耳朵站起来,对我道,“你看你虎口都震裂了,给马开心,他的猫能吃魂……”
“过了五雷劫后,”马开心一晃身形,变成一只小猫,站到女王大人身侧,“我就不杀人了。”
龚叔一顿,恍然大悟的指着马开心道,“怪不得你让我引天雷,原来你是不想犯杀戒!”
马开心一昂头,回道,“我都不计较你杀我了,你还计较我算计你?再说,你杀妖是积功德的事,没准过两年能添个儿子。”
龚叔被马开心说的一愣,须臾,笑了。抬起手摸摸花白的头发,扭头看向慕容,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有这个可能?”
慕容没回话,而是看向我,“苏青柠,南哥……”
“你们先走吧。”我对他们道,“让他,单独待会儿。”
慕容点头,招招手,叫清水和龚叔走人,落苏紧跟其上。马开心站起身,把女王大人叨在嘴里,晃荡着走进树林。
无止真人长声一叹,在一群人两只妖消失在黑暗中后,轻声道,“为师,同他们先行一步。”
身形一闪,飘向慕容他们消失的方向。
莲花台上,释行的尸身还坐在桌前,垂着头,和生前一般模样。就是,他的手已经拿不起木槌,敲不响木鱼,控不了万鬼。
我走上莲花台,从背后紧紧抱住释南,闭上眼睛。
许久许久,释南出声,“我没想他死。”
“我知道。”
“我也不想你死。”
“我知道。”
“是不是,应该死的是我?”释南道,“师父说,我是应劫的。如果我顺应天命不去抗争,你们就都不会有事。”
“释南,”我心堵的厉害,把额头顶在他胳膊上,道,“你哭出来。”
“为什么是我?”
“释南,我求你……”
释南盘腿坐在莲花台上,拉我手坐在他身边。看了释行的尸身,和我道,“苏青柠,小时我贪睡,最不愿做早课,每每都被师父训斥。离开师父独自出去捉鬼后,就把这些东西全扔了……你,今天和我一起做次早课。”
我看着漆黑的天边,点头,“好。”
释南伸手拿过掉落在地的木槌,把木鱼放到了面前。轻敲一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我张张嘴,跟不上。侧头去看释南,见他垂着头,双眸紧合,眼泪滴在手背上。
我低头,不忍去看。
释南声音清准,诵完一顿经文后,敲下木鱼,把木槌整齐的放在木鱼旁边,轻声道,“师父,徒儿今日的早课做完了。”
我咬牙,眼泪汹涌而出。
释南伸过手来擦掉,抱起我跳下莲花台。站稳后松开,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莲花台。
细木易燃,夜风一送,释行的尸身笼罩在火光之中。
“别看。”我拉释南走,“我们走。”
释南不动,语气说不出的平静,“送他最后一程。”
我和释南站在那里,看着莲花台在火中轰然坍塌,释行的尸身随之不见。在大火借着风势向树林里蔓延时,释南拉着我走出树林,回到帐篷所在的地方。
一把火,火光燃起,和下面相互交应,映红了半边夜空。
远处响起一声车笛,随之,车灯亮起。龚叔站在车门处,轻声道,“陆明那边一天没联系上,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你们是先回去,还是跟着一起去看看。”
“一起去。”释南沉声道,“会会庄堇的老板,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0 20:29:00 +0800 CST  
开车到拉萨,买的最早的机票飞昆明。
当飞机在以四季如风的春城降落时,是当天的下午一点半。
一路上,释南一句话没说。很平静,平静到我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情绪。
而他,正在睁眼。
在这种力量爆涨的时候,他不应该是这种状态。
释行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而我,无能到不知道要如何劝慰,更找不到让他把心中悲伤发泄出来的方式。
飞机落地,慕容和马开心去取行礼,释南去卫生间,我找个背人的地方给九安打电话。
七日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他那里如何了。
机场很吵,电话里声音听的不是很清。
九安说已经找到破解的办法,至于怎么破,扔过一句现在讲电话不方便,没有多说。
隐约中,我听到对面有女人破口大骂的声音。想捂住一边耳朵细听时,电话被九安挂了。
收起手机时,龚叔在旁边轻声道,“破‘呼’,最快的办法是一命换一命。”
我掐着手机,扬眉,“什么意思?”
“不管是里呼还是外呼,收的都是七条命。”龚叔道,“外呼破起来比较麻烦,应呼的人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没有规律。里呼,全是族里人,想救下这个应呼的人,那就要用另一个族里的人去换,数凑够了,呼也就过去了。”
“那和没破有什么区别?”破的目的不是不死人?用命去换,算什么破?
“我还没说完。”龚叔道,“我说用另一个族里的人去换,没说是用活人。是用,距离起呼,死的最近的那个人的鬼魂去换。大致,就是把那个死人的生辰八字挂在应呼人的身上,用死人凑数,把这事糊弄过去……”
“操作起来麻烦吗?”九安能不能搞定?
“不轻松。”龚叔继续道,“第一,要正好死的那个人的灵魂还没有去投胎。第二,要和鬼差打通关系,把那个人的灵魂从地府里提上来。第三,不仅要那个人自己同意,那个人的家人也要同意。第四……”
不等龚叔把话说完,我打断了。
用不着说第四了,单前三条就不容易做到。
第一条要碰运气。人间一天,地下一年,不是在人世间犯了大罪过的人,不会在地府留住三年甚至是比三年更久的时间。第二条,九安做不到,他还不是地府正式挂名的阴阳先生,和鬼差说不上话。就是说的上,想提个鬼魂也不是小事,他今年才十五,说到底还是个孩子。第三条是找死,没有谁会愿意做替身,鬼不会同意,鬼的家人更不会同意……
“你再担心,也不能急于一时。”龚叔看着提着猫笼走过来的马开心,道,“今天晚上找地方落脚,先把你的鼠毒解了,明天一早,你和释南回去弄这事,陆明这里……”
“龚叔,”我长呼出一口气,道,“别说,什么也别说……”
别说让释南和我回东北去破呼的话。
他执意要到这里来,为的是会了会庄堇的老板。这一路上,是这个念头一直在支撑着他。
更别说,治我身上的鼠毒要用鼠妖的心尖肉。
释南对付之龙的感情不比对释行的少,我不知道他知道后,能不能接受得了……
龚叔一顿,转而,长叹一声,“这都是什么事儿!”
我昂头眨眨眼睛,在释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对龚叔道,“这边是怎么回事,你一直没说你怎么突然去西藏,还有慕容和清水……”
清水就站在我身侧看手机,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回过神来,“苏姐,你叫我什么事?”
“你怎么会和慕容去西藏?”我回头问。
清水拧紧眉头,道,“慕容说上段时间我们之间闹不快乐,要带我四处逛逛。落苏没反对,我又想到处走走找灵感,就同意了……”
虽然不是时候,我却忍不住笑了。龚叔也呵呵笑出声来,对走近的慕容飞起就是一脚,“落苏怎么没打死你!连清水你也骗,怎么和陆明一样不学好?”
这边,清水继续说道,“……其实开车去机场时我就知道慕容在说假话了,可我想帮你们。反正落苏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清水低下头,看着电脑屏幕,“好人,都不会死。”
慕容闪开龚叔踹过去的一脚,道,“我能怎么办?知道苏青柠把小北扔给浩然,我就知道她和释南送机是回不来了。在所有人都被你们带走的情况下,我想帮他们,只能借助落苏……飞机上我把话和清水说清楚了,她不想,我不会强求。”
飞机上……
我怎么突然发现慕容这么不要脸呢?都上飞机了,还说个屁?!
不过,我听出门道来了,龚叔和慕容他们不是一路的。
问龚叔,龚叔点头,说了句不是。然后,把他这方面的情况简略的说了下。
那天他们一行人下了飞机后,陆明把所有人都分散支开,独自去赴庄堇的约。谁知到了指定的地方,发现等他的人不是庄堇,而是一个拿不上台的小喽罗。
那小喽啰说他们老大约陆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换另一个地方小聚。而他们老大,不是庄堇,是个男人。
那个小喽啰话有点多,没用陆明问,就吐出庄堇去了西藏。陆明再一套话,那人吐出庄堇一直和一个和尚在一起……
陆明脑子多快,稍一联系,就想到庄堇是和释行一伙儿的。他猜到绑萧晓是一计,为的是把人手从我和释南身边调开。
可,又不敢确定。因为这消息来的太过容易,好像是有人故意说出来给他听的一样。
“……他乱。”龚叔道,“一时间分不清,是带着人来这里是中了庄堇的计。还是,把人分去西藏才是中了别人的计。最后,决定让我带两个人去西藏看看,我比另两个人先行一步,出了机场,正好接到慕容的电话……”
“也就是说。”释南一边擦手,一边说出了几个小时来的第一句话,声音冰冷,“萧晓没救回来,陆明又丢了……”把纸巾精准的扔到垃圾桶,释南道,“陆明遇到对手了,两个计他都中了。那个人算计好了,我们和他之间,必要除去一个。”
龚叔低头细思片刻,猛的一拍额头,“是这样!陆明乱了,乱了,他怎么没想到。”
“他想到了,”释南抬头,长叹一声,“只是,这计必须要上。就像我师父,被利用了一辈子。”
我抬头看释南,释行被利用?
这话,从何而来?
“这一路,我想了很多事。”释南拉着我手往外走,“我师父或许有他的目的,可他一已力量,不足以找到……”一顿,略过,“找到那么多。庄堇他们那么多年,才找到多少?这后面,有一只手,这只手,或许是庄堇身后的老板。或许,连庄堇身后的老板,都在那只手的操控之下。苏青柠,既然我逃不过,那就,会一会。就算死,我也要看看,背后那个人的真正面目。”
“在说什么?”慕容两步跑过来,“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用不着听懂,”龚叔呵呵一笑,对马开心招手,“马开心,你还没说你怎么去西藏的?”
“行你们坐飞机,”马开心拎着女王大人脖子晃荡,像是拎一个黑色的布偶玩具,“就不行我坐?陆明给我办身份证了,我也有钱。”
清水在后面叫道,“那个,马开心,把女王大人给我吧,我抱着,我抱着……”
嘈杂的人群中,我跟在释南身后急走,心中细思他所说的那几句话。
没错,这后面有一只手。所有人,都是那只手中的牵线木偶。无论是释行,付耗子,谢宏众还是庄堇。
不知为何,我觉得无止真人知道这所有一切的答案。
是时候和无止真人好好谈一谈了,他不是说过,我是到了知道一切的时候吗?
龚叔一直在打电话联系,许久,他对催动引路符的释南点点头,道,“柳叶青那边给了消息,在盘龙区。”
一行人,两辆车,直接向盘龙区开去。
一个小时后,在一处古香古色的大院前停下。门是精致的铁艺门,两侧围墙,爬满了三色梅。院落里种满花树,在靠近一处亭台的地方,还架了一个滕制的秋千。
我们几个的车刚停稳,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迎面开过,同我们错车而过。后面的车窗半降,一只纤细的从夹着一颗细烟伸出来。
一枚红痣长在脉门处,尤为显眼。
我神思一顿,刚想让司机追上去,就被释南按住了。
刹那间,那辆车拐弯,不见。
“哟,”坐在副驾驶的龚叔笑了,“看,知道咱们来。”
我回头去看。
可不是,院门打开了。一个年纪穿着黑色唐装的人走了出来,年纪不大,眉目清秀,眼神很锐利。他往两辆车上轻扫一眼,走过来,打开释南那侧车门,“朋友,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淡茶吧。你们要找的人,都在。”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0 20:34:00 +0800 CST  
一行人下车,进院。
这个看似儒雅,身上带着一丝清冷之气的男人十分看重释南,似是把释南当成了我们这一行人的头目。
释南在正常时,在面对外人话也少。就更不用说他现在正在睁眼,在短短一天内又经历过这么多事了。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是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
我压后一步跟在他们后面,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皱眉深思。
那个脉门上带着一颗红痣的女人出现了,而且,是在陆明所在的地方。
这不是巧合。
难道,庄堇的老板就是那个手腕上有颗红痣的女人?
可昨天晚上在帐篷时,听释行和付叔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个和他们合作,共同寻找‘眼睛’的人,同是个精通阴阳之道,而且年纪不小的男人。
那个女人我虽没看到过庐山真面目,可从当年画中看到的那只眼和后面听别人所描述的相貌,的确是个女人,而且年龄不比我大多少。
沉思中,慕容走到我身侧,轻声道,“想什么呢?”
我看了眼繁华锦簇的院落,用不大的音量和他胡扯,“在想这么个精致的院子,买下来得多少钱。”
前面那个男人脚下一顿,回头轻笑道,“你要是喜欢的话,送给你了。全当给你哥压惊赔罪了。”
我看他,笑了,“哟,把我们调查的门清儿啊!”
也是,有庄堇在,他什么不知道。
那男人一笑没有说话,转身前面引路,带我们走过穿堂,来到了后院。
后院相较于前院,树木更盛。郁郁葱葱的树冠遮天避日的,挡住午后似火骄阳。
在靠近房子的一颗大树下,摆放着古香古色的竹桌竹椅。竹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空气里,满是茶香。
那男人请我们落坐后,把手中一直捏着的一串佛珠放下,亲自斟了茶,移到我们几个面前。
加上他自己,正好六小杯。
茶香四溢,沁人脾肺。
轮到马开心时,那男人倒了一杯净水在马开心面前。语气里带着两分似真似假的歉意,“马先生不喜茶类,展某,只好以水薄待。还希望,马先生不要介意才好。”
我瞄了眼这个姓展的。
马开心是猫,当然不喜欢茶。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庄堇可不知道这个。
马开心把水接过,嗅了两下,回道,“无所谓。”
姓展的男人笑了,在让茶之时,道,“我对几位闻名于耳,几位,对我应该是闻所末闻。我姓展,单名一个长字,是,这个院子的主人。能请到几位来我这里来做客,是展某的荣幸。”
“展长?”我握着茶杯,嘴贱的笑道,“长(zhang)长(chang)?展先生的名字有些意思。”喝了口茶,抬眸四顾间,把话挑开了,“长先生不是说我们要找的人都在吗?那,人呢?”
递目中,看到了我进迈进后院就感觉到的一群小东西。
站起来走过去,我笑了。
这姓展的,玩蛇。
建了个玻璃房,里面的蛇五颜六色,有毒的无毒的,大的小有,什么品种的都有。
有的单独隔了小间,有的则混养在一起。
我看着那些蛇,暗暗尝试了下。
能控住!我让它们干什么,它们干什么。
心中不由得暗笑一声,庄堇难道没有对这姓展的说,我能控蛇吗?
这,简直就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一会如果出现什么意外,随便放出一条都能要了这姓展的性命。
“挺有意思的是不是?”展长站在我身边,道,“我平时兴趣不多,养它们是其中之一。苏小姐要是有看上的,我送你。”
“长先生挺大方。”我歪头看他,“又是送院子又是送蛇的,我,好似和你不熟。”
其实,感觉有点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念头刚起,我连忙打住。
这个展长一看就是南方人士,而且看起来是那种出身书香世家,显少外出的清居之人。
我自小长在东北,这两年虽然跑过几次云南,可都是往深山里钻。如果遇到这么个,怎么说呢,算是出众的男人,不可能会一点印象没有。
“苏小姐比较合我的眼缘。”展长笑了下,一顿,问道,“不知为何,总感觉和苏小姐在哪里见过。”
我扬眉。
真见过?在哪里?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不过,应该是没有。”展长回身在竹桌前坐下,持起茶壶自顾说下去,“我已经很久没过这个院子了。”
“很久没出去?”我暗暗磨牙,没见过说个屁。坐回去,问道,“那长先生平日里怎么打发时间?”
“学习。”展长淡然出声,“学做人,学煮茶……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为人,是一种修行。”
呵,这是装上逼了?也不怕天上‘咔嚓’劈下一道雷,把他轰顶了?
释南把展长斟的第二杯茶喝下,把话接过去,“茶喝了,天聊了,展先生开门见山的说吧,要怎样,你才会放了我朋友?”
“放?”展长抬头,扫了我们一眼,笑了,“释先生说笑,不是我不放,实在是,萧小姐,不走。”
龚叔在一旁嘿嘿笑了,“说的和真事似的。我们来这里不是来和你绕圈子的,你痛快说吧。”
展长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扬眉道,“我一向不耻庄堇所为。所以,在她把萧小姐带到我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让萧小姐回去找你们。只是,萧小姐似乎不愿意。我怕她去别处再有危险,只能把她留下,再让人给陆先生传个话,让他到这里来把人带走。不过,”展长一顿,轻笑,“陆先生似乎带不走萧小姐。刚好,你们来了,一起想想办法吧。说真的,我这人清净惯了,萧小姐不走,那,只能我走了……”
最后一句,说的很是风趣。
清水握着她那杯一口末动的茶,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谁信!”
“不信?”展长抬头看向二楼,扬声唤道,“陆先生,你朋友们都到了,你不下来坐坐?”
我心一沉,顺着展长的手往上看。这个道貌岸然的卑鄙之人,不知道对陆明和萧晓做了什么……
本以为会看到有人押着陆明萧晓在二楼出现,或是别的他们被控制的景像。
谁知,只有一个爬满三色梅的阳台。
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后,陆明在阳台上出现。气色红润,精神很好,就是眉间带着温怒。他看着我们微微点头,对展长客气一笑,“我马上下去。”
我愣了下。
这是怎么回事?眼下,是什么情况?
“你们慢聚。”展长放下茶杯起身,拿起桌上的佛珠,“我就不打扰了……”走到树阴之下,又停下,“今日几位留下,让展某略尽地主之宜,如何?”
话,是看着释南说的。虽然是商量,语气里却带着不容拒绝。
释南沉吟片刻,点头,“那就麻烦展先生了。”
“释先生客气,说起麻烦,是庄堇给你们添麻烦了。”展长道,“不过,我想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所以,我也不再许诺如何惩处她了。”
说完,转身走到小楼。
陆明和他擦肩,相视一笑,走到竹桌前面坐下。没说话,拿过慕容面前没动过的茶一口喝尽。皱皱眉,额头拧成一个川字。
没了展长在场,气氛不再那么诡异凝重。在陆明提壶倒茶时,龚叔率先张了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明挑起嘴角,一声冷笑,“她不和我走。”
“为什么?”清水道,“她不是被绑架了吗?现在,人家不绑她了,她怎么还不走了?”
陆明没回答,把茶壶往竹桌上一放,扭头看向我和释南,“你们没事就好,不用管她……”
二楼阳台,萧晓冷冷出声,“解虫毒的办法找到后,我会让表姐代为转告。这算是我给你中情蛊还你的,从此我们两清,再无瓜葛。”
说完,转身离开。
陆明脸色一沉,把手中茶杯扔在桌子上,怒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过了会儿,释南对陆明问,“吵架了?”
陆明没否认。
“一天联系不到。”释南继续问,“是因为把手机摔了?”
陆明继续沉默。
释南把茶杯扶正,把茶给陆明续满后轻描淡写的道,“合好简单,揍她一顿就好了。”
“南哥,你这是经验之谈?”慕容一脸震惊,看看我又看看释南,“管用吗?”
我伸出手,在释南腰侧狠狠拧了一把。
释南身子一僵,面色不改的道,“十有九灵,不灵那次揍的轻。”
我咬咬牙,继续拧。
对面,陆明终于说话。他把眼镜摘下,捏捏鼻梁,长叹一声,“……打不过。”
笑点被戳中,我侧头憋笑,拧释南的手用不上力气。
释南一本正经的问,“要不要帮忙,举手之劳。”
“不用。”陆明把眼镜重新戴上,“打老婆这种事,我自己来。”
清水不可思议的道,“商量打女人,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陆明眼中怒气退下,转而闪露精明,“行了,谈正事。咱们,要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我昨天找了半个晚上,没找到门在哪里。”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1 22:01:00 +0800 CST  
找不到门?
我下意识的往小楼那里看。
空旷的穿堂,透过精致的镂刻雕花窗隐隐能看到前院的花树,以及花树后面的铁艺门。
陆明喝口茶,扶扶眼镜继续说了下去。
他前天来到这里时天色已晚,是和拧上脾气的萧晓生气。可手机摔了,也不能一个消息也不往出传让外面的人担心。
无奈,这个地方修建的古香古色,除了基本照明外,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施。
遍寻一圈没看到电话也没看到展长后,陆明就想着到院子外去找个公话,哪管遇到个过路人呢,只要能摸到手机把消息传出去就行。
谁知道,就这么个看着不大,一眼望穿的院子,陆明竟然走到月上树稍都没走出去。
缠缠绕绕,像是鬼打墙。可随手做下的记号,又从来没有重复遇到过。
放弃出去后,很轻易的就回到了展长给他安排的房间。
昨天白天,陆明特意在院子里转了转。没有看到他前一天晚上走不出去时做下的记号,就好像他前天晚上折腾那么久,不过是一个并不存在的梦。
白天时,能清楚的看到大门杵在花树之后。只是,一样出不去……
“我想着往出走。”陆明道,“可一走到前院,不知为何走了回来。几次都是一样,意识一直清楚,没有迷糊或是断片儿的时候……”
抿口茶,陆明看向龚叔和释南,“你们两个是行家,说下,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沉默。
轻风微送,阳光透过树叶打下的斑驳,乱在眼前烦乱人心。
许久,龚叔出去转悠一圈,回来后往竹椅上一靠,道,“那些花树是个阵,想往出走得算方向。”抬起手扫扫头发,道,“这是个精细活儿,我不是很精通,要慢慢排。”
释南没说话。
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这种东西他不懂。听也是白听,不过,他想走出去不成问题。
我含口茶在嘴里,道,“没事,让我师父带咱们出去。”
无止真人对奇门遁甲最精通,昨天晚上释行用来困我和释南的阵,不仅有奇门遁甲和五行八卦,里面还掺夹了轮回六道。
眼下这个,在它眼中是小意思。
想到无止真人,我心中微沉,把手握紧了。
它昨天被引魂索伤的不轻,却没有像以往那在藏到我身体里休养。下飞机时还能感觉到它,现在,感觉不到了……
“不用。”释南突然出声,语气似数九寒风,“这里,我会会。”
捏在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轻响,裂出一道细痕。
本来在讨论的龚叔和慕容一愣,停下话头同时看向我。清水吓的一哆嗦,小脸刷的变白。
陆明问道,“怎么了?”
我对陆明摇头,示意他们离开,“我和释南,单独坐会儿。”
要是以往,我一定骂一句这该死的力量,这该死的力量下,心性不定的释南。
可现在,我竟隐隐觉得,这样的释南才是正常的。反而刚刚那个和陆明说笑,谈论打老婆的让我无限忧心。
龚叔率先起身,带走陆明,轻声道,“我和你说说昨天的事……”
一行人随龚叔陆明离开,转眼间,竹桌前就剩下了我们两个。
我伸手握住他的,“说真的,你这脾气也就我受的了。换别人,早跑了。”
“跑?”
释南别过头来,眼中冰凉,没一丝温度。他伸出左手握住我后脑,搂过去含在我唇上,不让我后退半分。
我天,一句玩笑话,用得着当真吗?
闭上眼,顺从他,回应他,安抚他。
快要窒息时,他微微离开,在我唇边喘息道,“吃了心尖肉。没用,我就杀了走蛟。再没用,我就杀了马开心。”
“释南,”我睁开眼,轻声道,“我不会有事……”
释南竟然知道怎么治鼠毒,也知道心尖肉的事……
“苏青柠,我要你和我同生共死。”他放在我后脑上的手收紧,“敢早一步,我打的你魂飞魄散……”
这个姿势别扭,我要抗议时,他猛的松开,起身就走。我要跟过去,他头也不回的道,“别过来,我会伤了你。”
我深吸一口气,停下没跟上去。
没事没事,他现在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就会变回原来那个释南。
看着眼前的杯具,我发呆。
十一只眼了啊,再有两只,释南的十三只眼就全部睁开。
不对,不知道还有多少只。因为这些年来,庄堇的老板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也就是说,这‘眼睛’,不止十三只,可能是十四只甚至是更多。
我揉揉发紧的太阳穴,爬在桌子上。
这条路,我们还要走多久?我和释南两个人的路,还有多长?
释南走了没一会儿,展长出现,给我们安排了住处。然后,再次隐身而退,整个院落里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直到傍晚,展长再次出现,尽地主之宜。
说白了就是一起吃顿饭,没拘泥于形势,也没拘泥于菜品,那样子不像是在款待客人,反而像是三五老友聚在一起,随意的吃喝叙旧。
只是,我们和他有什么旧可叙的?要是展长是个能说爱笑的人也行,偏偏这人从头到脚都是装逼范儿。
东西也不好吃,不知为何,我吃什么都是苦的。我这人吃东西不算挑,这次可算是挑战我极限了。所以没动几筷子,我就出去,坐到竹桌前乘凉。
没过一会儿,萧晓出来,坐在我对面。说里面已经散了,大家各自回屋。
我拿起凉茶喝,漱尽口中苦涩,我抱怨道,“这菜太苦了,你们没吃出来?”我看慕容和龚叔吃的很开心。
“还好。”萧晓有些心不在焉,“没吃出味道。”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我对萧晓道,“和陆明有关?”
萧晓舔舔嘴唇,凑近我,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知道这次的事我错了,不应该听别人挑拨,可一气之下狠话放出去了……”
“别人挑拨?”我放下茶杯,“你往细说说。”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1 22:03:00 +0800 CST  
萧晓有了气闷,干巴巴的道,“庄堇,她走前和我说,陆明已经带着人去西藏了,不会管我死活。我说我不信,她说我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所以,就算后来展长放你走,你也没走。”庄堇死简单了,落苏能不能把她肮脏的灵魂吐出来让我再虐一遍?
萧晓点头,“一方面吧,另一方面我看出庄堇对展长的态度很是不屑。我感觉我在展长这里是安全的,如果出了这里再撞到庄堇那一伙儿人手里,怕是情况会更遭。”
“那你怎么不和陆明说?”陆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说了,他不可能会生气。
萧晓突然暴躁,“说他大爷说!他来了听展长说放我走我不走,马上沉了脸子。剩下我俩时,说我无理取闹,拿生命当儿戏。还说如果你出了事,他不会原谅我……”
嗯,可以想像,就是这句话惹祸了。本来萧晓就卡到这个劲儿上,陆明再这么说,两人不翻脸才怪。
不是,陆明一向稳重,怎么和个愣头青一样把话给吐出来了?萧晓在他心中份量要是轻,他能不远万里,只身闯虎穴?
“我知道这事我不应该问你,”萧晓眼中有些乱,“可我除了你不知道要问谁,现在,要怎么办?我狠话放出去了,陆明也……”
我突然起了坏心眼,凑近萧晓,“我和你说,陆明这种人,你说不过他。他一张嘴,八百条大道理在那里等着你。对于他,你得揍,揍老实了就好了。”见萧晓不信,我加了一句,“这是心得……”
“能行?”
“不行是你揍的轻。”我道,“十有九灵……怎么,你打不过他?”
萧晓拿起一杯凉茶灌下,转身进了小楼,“苏青柠,你准备打120吧。”
我倒杯凉茶继续喝,呵呵,让他们坐在一起商量打老婆。我打不过释南没关系,萧晓能打的过陆明就行!
片刻,楼上传来萧晓一声尖叫,“陆明,你混蛋!”
我一愣,什么情况,怎么听着挨打的是萧晓。
罢了罢了,陆明那心眼多的的莲蓬似的……
看了眼天上圆月,我站起身往前院走。
走不出去,不是鬼打墙……
释南不让我靠近他,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
刚走过穿堂,来到前院,便听回廊上传来一声轻笑。
我侧身看过去,见昏暗中闪着一点火星。走过去,见展长坐在一张竹椅上,正在用小炉煮茶。
见我走近,笑了,“要出去转转?坤五坎七,进三。回来时,我接你进来。”
我停在他面前,不动。
展长把手中蒲扇放下,拿起一块白毛巾擦手,看向我道,“这个地方是挺闷的,呆久了,像是连空气都会静止……明天你们走了,我就又要自己一个人苦守了。苏小姐,闲来无事时,你们要是能抽空来坐坐就好了……”
“长先生。”我摸摸鼻子,道,“你,有点意思。”
让人,看不透。
按理说,庄堇是我们一行人的死敌了。展长和庄堇同一个老板,站在同一条线上,理应也和我们是死敌。
可他现在的所做所为……
怎么着,难道因为释行那边出事,展长和庄堇的老板打算换套路和我们玩了?
目的是释南背后的眼睛,因为知道硬来胜不了,所以打算打温情牌?
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夹杂了人命在里面后,我们会二逼的相信他们伸过来的橄榄枝?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应该算是褒奖了吧?”展长把毛巾搭回原处,“你们本事在身,还在意区区一个我?再说,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说罢,提起小壶,倒了杯茶递给我,“嗯,这个,只代表我个人。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小心,有些烫。”
我接过茶,“长先生还真坦诚。”
“自然,”展长指指他又指指我,温和笑道,“关系摆在明面上,我说不是,你能信?既然黑的变不成白的,那就一直黑下去。还好,这抹黑,不耽搁我表明自己的意愿。只是意愿不代表立场……”
“所以,你的意愿对改变两边关系并没有什么用。”我把他的话接下去。
然并卵!
这长篇大论就是一堆废话!
展长点头,夜色中,清明无波的深眸微微一眯,扬眉道,“是这样没错。不过,多少还是有一点用处的。比如,在我老板没有表明意思的情况下,我对你们是友善的。”
“你有点意思。”坦诚到这种程度,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感觉茶并不是很热,我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打算结束话题离开这里。
只是,好苦!
我借着月色往茶杯里一看,见里面的茶水不是认知里的琥珀色,而是偏绿。
这是什么茶。
“这茶,清热解火。”展长对我扬扬手,让道,“第一口是苦的,第二口是甜的。要细品,你再试试。”
我挑眉,半信半疑,“不会是毒吧。”
展长神色微微一顿,笑了,起身向我走过来,“原来你胆子这么小,罢,你还是放下,别浪费了好东西。我找了很久,来之不易。”
说的和我不知好歹一样,品品舌尖,我把那杯茶倒嘴里。
什么第二口是甜的?!苦到舌头根都木了,而且里面有东西!
我刚想吐回茶杯里,展长抬手在我后背轻轻一拍。我嗓子眼一开,把那苦的要命的茶汁和不明物咽了下去。
我转身伏在栏杆上干呕,鼻涕眼泪齐流,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吃下去了就吐不出来了。”展长递过来一盏白水,笑出声来。
“你大爷。”我站直身子对他大骂,“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展长笑意不减,不答,反道,“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即使是最亲密的人。”手指往我额头上轻轻一弹,正了声色,“如果茶水有毒,你已经死了一次。要长记性,引以为戒。”
我一怔,僵住。这举动,这语气……
一顿,他又笑,“小柠,你觉不觉得晕?”
“我……”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1 22:17:00 +0800 CST  
不知黑暗中沉了多久,当意识慢慢回归,第一个感觉就是累。
说不出的累,那种无力,从骨头缝里渗出,流经四肢百骸……
我想深吸一口气,把胸口的憋闷感吐出去。却不想,吸到口腔里的不是空气,反而是水……
动动手指,我睁开眼睛。
光线很暗,勉强能看清眼前。
黑雾一样的头发盘旋在身侧,无数条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蛇在眼前游来游过。
身体,随着蛇群的碰撞而起起伏伏。水流,从指缝,发间缓缓流过……
反应好一会儿,木然的大脑反应过来,我是在水里。不仅在水里,而且这水里有数不清的,有毒没毒的蛇。
闭上眼静静(现在讨厌这两字)想了会儿,晕过去前的一切记忆回归。
我被展长阴了。
那杯茶或许没有能要我命的毒,可,他妈的他把我扔蛇窝里,不是一样是要我的命?
不过,这也间接证明,展长不知道我会控蛇,也不知道,我在水中不用呼吸也能来去自如。
心中微痛。
常老四走了,可这个在水中闭气的本事它却给我留下了。即便是,它不在了,它也在守着我不让我死。
一声闷响,隐隐传入耳中。
我动动手指,细听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呯,呯!
更多的闷响,似从天上地下传来,围绕在我身边。
水波震荡,蛇群被惊动,在水中乱舞。我被它们撞的沉沉伏伏,像个木偶娃娃一样。
沉下心静了片刻,我控住群蛇。让它们退避两侧,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释南站在我前方不远的地方,板着脸,右手握拳,抵在一个荡起的水纹上。
释南的身旁,一只虎大的白猫炸毛而立。突然,向我冲了过来。
我定眼之时,它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玛嘎然而止停。
紧接着,释南抬拳,再次向那个‘水纹’砸了上去。
一声闷响后,‘水纹’似蛛网一样,慢慢变大。
我猛然间明白,我同释南,马开心之间隔着一层玻璃。释南和马开心,正想把这层玻璃给打碎。
我举目向四周看。
全是蛇!密密麻麻,全在我身边游荡。
除了释南和马开心所在的那个方向有光亮能看清东西外,其余的地方全是黑暗,看不到尽头。
我动动有些僵硬的手脚,向释南他们游过去。看着玻璃上那一抹血色,示意释南和马开心别砸了,闪开!
他们这样砸到砸到什么时候去?不如我控蛇从里面砸,比他们要省力气。
释南的手抵在玻璃上,与我的重合在一起。
突然,他抬起手,砸下重重一拳头。力道,带着愤怒通过玻璃传到我掌心,震的我心尖发麻。
本就有了裂纹的玻璃,以我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随着两声刺耳的‘咔咔’声,玻璃轰的破碎。
我,被身后强劲的水流冲的向前扑。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大叫闪开。可嘴才一张开,就被水涌进口腔,呛的说不出话来。
前伸的右手手腕突然一紧,被释南抓住。他拉我到他怀里,一个转身,把后背交了出去。
在那一瞬,水,玻璃,无数的蛇一股脑的全都砸了过来。
我心惊,连忙伸手去挡他的后背。
挣了几下都没能挣动释南的双臂,直到水潮涌过,四周归于一归寂静,他才微微放松。
我又惊又气又恼,抬起头就想对释南吼,“你不要命了?!”
费劲全身力气喊出的声音软棉无力,不像生气,便像是撒娇。
释南盯着我看,抬起双手捧住了我脖子。手心温度滚烫,烙在我冰凉的皮肤上,引的我一阵阵颤栗。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还记得吗?”
我点头,“记得。”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话,久到仿佛是上个世纪。
海边,他自卑敏感,对即将面对的未知恐惧不知所措。
我安慰他,别怕,我会陪着你走到最后,不会离开。
“再说一次。”释南道,“那时你是苏青柠,可你不是我的。”
“我不会离开你,”我闭上眼,不忍看他眼眸中滑过的痛楚和害怕,“永远不会,死也不会。”
“记住你说的话。”身子一轻,我被释南抱起,“不要再离开我视线。”
我环住他脖子,点头。深吸两口气后,举目四顾。
像是一个山洞,而且不小。光线很暗,勉强能看清远处的石壁。
地上全是水,还有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蛇。
离我们不远处,浑身湿透,恢复到原来本身大小的马开心站在几只毒蛇中间,抬着前爪举步不前。
我刚想控住蛇让它们给马开心让路,便见马开心低吼一声,骤然变得虎大。
那几条拦在马开心面前的蛇身子一僵,高高昂起的头伏下去,抵在地上不动。
马开心又是一声虎啸,那些蛇簌簌而动,给马开心让出一条小路通过。
我挑起嘴角一笑,跃过释南的肩膀往后面看。
一个洞中洞,我刚刚就是从那里出来。
标准的蛇窝,没了水,更显蛇多。密密麻麻的一地,纠缠在一起上下涌动……
我看着那里愣愣的发呆,突然,眼泪没有预料的滚落下来。
刚刚在半昏半醒之间,我好像听到常老四在我耳边轻唤。似以前无数次那样,说,小柠,你不能死,不然老杂毛会找我拼命。
我知道,那是烙在脑海深处的回忆,并不是真的。
“伤到了?”释南问。
“释南。”我抱紧他脖子,哽咽出声,“我有一个长辈,叫常老四……和我师父一样,只是一屡残魂。它跟在我身后,看着我长大,救了我无数次命,我想你知道它存在过。”
知道常老四对我来说很重要,曾经在我的生命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份量。
这些日子太过忙碌,脑子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直到此时,看着满地的蛇,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常老四。
它在我的生命里剔除了。
我甚至想不起来,它最后一次好好和我说话是什么时候,更想不起,我们聊了些什么。
“……我知道。”释南淡淡回道,“蓝色的,你从困住陈淼的八卦阵中破阵出来时,它在你身侧。我以为你被它缠住,所以打了你一剑……后来你从楼顶跳下去,它拦腰接住了你。其实,它当时已经被铜钱剑的剑气伤到了……还有很多次,在海底,在古墓……一直以来你不说,所以我不问。原来,它叫常老四。”
我抓紧释南的衣服,哭出声来,“我想它。”
想再见那条蓝色的影子一次……
强光突然撒下,晃的我睁不开眼。清风抚面,鸟鸣入耳时,释南道,“想我。”
我抬头,睁眼看释南。
他微微低头,回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弹指一瞬在身边闪过的人,连过客都算不上。”
二十年的相伴,弹指,一瞬?
我在释南身边站稳,握着他灼热的掌心,“释南,你……”
他觉得自己能活多久?与天地同存吗?
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又有多大,能带给他这样猖狂,藐视天地的心境?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释南抬起头,把视线看向远方。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2 20:06:00 +0800 CST  
此时的释南不正常,我没有往下接话。握紧他的手,我顺着他视线往远看。
我们站在一处悬崖上,眼前是一望无边的大海,身后是望不到顶的高山。
左侧,一条山谷横在眼前。右侧,是漫天黄沙,热气灼人的沙漠。
“这是,什么地方?”在我的认知里,这些地貌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马开心缓步从山洞里迈步出来。灼灼热气中,他的身影一走出山洞,山洞口消失不见。
随之,身后整座高山消失不见,左侧的峡谷和右侧的沙漠在同时隐去身影。
惊涛拍岸,海风带着湿气打在脸上时,我惊觉我们现在站在大海中间的一块独世而立的孤石上。
“结界。”马开心由虎变猫,孤石上的空间立马变的宽敞,“随时在变。”
果真,马开心说话间,天上太阳隐去,一轮圆月挂在天空。
闪闪星辰映在如墨的海水中,说不出的漂亮。
我彻底糊涂,“……发生了什么事?”
释南松开我手,在涯边蹲下,用手去摸地面。
马开心长话短说,把事情的经过大概缕了一遍。
那天吃完饭后不久,大家伙儿突然发现我和展长消失不见。大家历时一天,把院子翻遍了也没能找到我们的身影。
直到释南无意中找到了这个结界。
我们人不少,可能进到结界里的人只有释南和马开心。落苏倒也能进来,可它不会离开清水太远距离。
于是,释南和马开心强行闯到结界找我。
“我们进来时不是这个样子的。”马开心道,“当时这里就是那个院子的翻版,没有两样。可当我们走到一个房间,看到你沉在蛇池中,开始砸玻璃想救你出来时,周围的景物就开始变动。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捂着额头细思片刻,暗暗咬牙,“特么的,我成了饵。”
引释南进到这个结界里的饵。
心中哀伤退下,烦躁升起。原地转了两圈,我在心里把展长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相比于庄堇来说,他手段真是高啊!
兵不血刃,就达到了困住释南的目的。别人制造出来的地盘,想怎么收拾我们,还不是别人说了算?
我也是猪,那杯茶我怎么就喝下去了呢?我当时应该把茶杯摔了转身就走啊,干屁装着不在意的把那苦的要命的茶一口吞了?
想到那茶,我脸上发寒,胃里一阵翻腾。
那茶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眼瞅着我身上的鼠毒,虫毒没解,这又添了一样……
释南在涯边还没站起来,景色又变。四周的海没有了,我们站在一处池塘的边上。
释南站在池塘里,蹲下的身子半淹在水中。
他微微扬眉,站起身把手拿出来。一只绿黄皮肤的青蛙‘咕呱’一声从他手心里跳出,砸到水里流远了。
释南甩甩手上的水,抬腿上岸,“看来,这是打定主意把我们困在这里了。”
马开心一跃跳起,扑下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不算寂寞。”
声音末落,那只蝴蝶在他爪下消失不见。他抬起头,高高跳起,又扑向了一只蜻蜓。
“再修炼一千年,你也改变不了你的本性。”释南出声道。
马开心脑袋微晃,明亮的大眼因一只落在它鼻尖上的蜜蜂对在了一起,“为什么要变?成妖,不是我本意,我也没打算修炼当人。反正,不死就活着呗……”
天边乌云滚动,一道天雷轰然劈下!
释南手急眼快,不,脚快。一脚飞起,把马开心跳出五六米远。反手拉住我后退,捂住我耳朵。
‘噼啪’一声炸响,一道亮光闪过后,马开心原来所在的地方被劈出一个近半米大小,十厘米左右深的坑。
“看来,妖在哪里都挨劈。”释南道,“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结界里。”
马开心嗷的一声大吼,变得虎大向我和释南扑了过来。
我大叫,“马开心你恩将仇报!”
话没喊完,马开心已是把我和释南扑到在地。‘噼啪’一声炸响,我和释南刚刚站着的地方,也出现了一个半米左右的坑。
马开心骄傲的一扬头,“你们不是也挨劈?不欠你的,扯清了。”
释南拉着我坐起,回问,“我一天能杀你八百次,你说怎么扯清?”
马开心一爪踏在地上,“姓释的你别太过分。”
释南没再搭话,而是向那个被天雷劈出的坑走去。蹲下用手摸了两下,嘴角挑起一丝笑,“找到了……”
话刚落,炸雷再落,正是释南所在的地方。
马开心扑过去把释南撞开,自己堪堪躲过。而被天雷劈过的地方,大火骤起。风一送,带着灼人热流向我们蔓延过来。
马开心一转身,急声道,“快上来。”
释南翻身跳到马开心后背上,回手把我捞了上去。我撞在释南怀里还没坐稳,马开心已经一跃跳出五六米远。
风在耳侧呼啸,周围的景色从田间池塘变成了树林,眨眼间,又变成原始森林。
白天黑夜也是转瞬几变。
唯一不变的是跟在我们身后映红了天空的大火,它从天际滚滚而来,带着不把我们吞噬绝不罢休的架势。
眼见大海出现在眼前,释南大声道,“跳!”
“老子不会水!”
马开心一声大吼,脚下却没停。纵身一跃,在银盘一般的圆月中间滑过,扎入海水之中。
瞬间,冰凉苦涩的海水涌入口鼻。我身子向下沉了片刻,停了下来寻找马开心和释南的身影。
释南抓住我手腕时,我一把握住在水中挣扎,变回原来大小的马开心。
浮到水面时,我把马开心举过头顶,“马开心,你没事吧。”
毛被水打湿,身形小了一半还要多。眼睛显的更大,更亮。身子瑟瑟发抖,搭在我胳膊上的爪子分外用力,爪钩钩在皮肤里。
“冷?”释南把马开心拿过去,用力甩了一下,在一声惨烈的猫叫声中,挑挑嘴角,道,“甩甩毛儿就好了。”
“释南!”我对释南大叫,“你大爷!”什么叫甩甩毛,有这么甩毛的吗?
释南又甩了两下,在马开心强烈抗议时,把它顺着领口顺到衣服里,“敢挠我,听我心,我们吃的就有着落了。”
马开心从释南下巴处露出头,打了个哆嗦,道,“谁愿意听似的……你现在在想怎么出去,怎么救苏青柠,怎么杀展长,怎么……喵!”
释南一个脑瓜蹦弹在马开心额头上,“还有怎么揍死你!”
马开心头一缩,眼一眯,闭嘴。
我揉揉马开心的脖子,轻笑出声。回头看一眼把整片海都围绕起来的大火,笑意退下。
释南道,“不急,等它再变。”
我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反正,变的很快。用瞬息万变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可惜,想错了!
我们在海水里泡了整整两个正常的日升日落,周围的环境都没有变化,海岸上的大火也没有收势的意思。
马开心蹲在我肩膀上,紧闭着双眼,时不时干呕一声,很是虚弱。
嗯,这死猫崽子不仅怕水,还晕海,这两天吐的和孕妇似的。
烈日再一次沉下海平面,释南再一次在探寻海底回来,道,“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当然不是办法。
这样下去,不用别人来收拾我们,我们自己就脱水饿死了。
“海里找不到出路,我们想出去,还是得上岸。”说着,拉着我手往岸边游。
在接近那片火海时,一直处于迷糊状态的马开心半睁开眼,没了精神的黑眸被火光映红,“你们这对禽兽,到底还是要把我烤了吃,是不是?”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2 20:08:00 +0800 CST  
释南拎起马开心放到海水里涮了两涮,放回到我肩膀上后,“醒醒,我喜欢吃活的。”
马开心一声惨叫,抓住我肩膀站稳。尾马一甩,水点扬的到处都是。
释南在水中徘徊许久,突然,翻身上岸,踏到半人高的火苗中。在我目瞪口呆之时,他对我伸手,“这火阴阳交替。”
我顺间明白,拉着释南的手上岸。原来不是结界没变,而是变的我们没看出来!
果真,火虽烧着,却没任何温度,不灼人,也伤不到人。
马开心‘嗷’的惨叫一声,尾巴上的毛被烧掉一块。
它是妖,身上阴气重。
释南抱着马开心转身入海,把外套浸透海水裹在马开心身上又上岸。往我怀里一送,道,“不知多久变化一次,咱们快走。”
我点头,抱紧马开心跟在释南身后快跑。
不知方向的跑了许久,释南停下脚步,半蹲在火海之中。
他在火海之中探寻之时,我感觉到了火的温度。马开心在我怀中大喊道,“别找了,快走,火变了!”
我伸手去拉释南,“别找了,快走!”
周围温度越来越高,扬起层层热浪。连着,释南身上的温度也异常灼人。
释南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水气被蒸发,鞋已经烧起火苗,发出橡胶的味道。
我脚烫的生痛,忍不住在地上乱蹦。回身间,闻到毛发烧焦的味道。
把长发揽在胸前一看,果然,烤焦了不少。
那天在西藏挡天雷时我这头发就糟过一次难了,还好,损失不多。这要是再烧,就得全剪了。
眼瞅着释南的衣服被烧着,我弯腰用手去打。再起身,后背已是传来灼痛。
不用想,肯定是衣服烧着了。
“找到!”释南把额前火苗用手拍灭,眼眸一紧,把划破流血的右手往他摸准的那个地方猛拍下去。
一掌,四周的火苗晃了两晃。似有思维一样,稳住后,猛的向我们反扑。
释南马上拍下第二掌。
天地一晃,我抱着马开心跌倒在地。
被火缠身之际,释南对我伸出左手,“抓紧我!”我一把握住,释南拍下第三掌,“破!”
‘轰隆’一声,天地变色。我和释南被排山倒海的热流扬起,飞到半空之中。
裂风割面,无法呼吸之时,我和释南猛的摔向笼罩了一层黑雾的地面。
失重感还没达到心底,我左肩已是着地。
‘呯’的一声,释南落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再后,是马开心。
我眼前发黑,脑子晕的看不清事物,感觉身上的零件被摔散架了。马开心在旁边干呕一声,道,“……终于,出来了。”
释南伸手拉我,“怎么样?”
“没事。”我坐起身来,抬眼往四周看。
白天,阳光很好,还是展长的院落。我和释南,马开心跌在蛇窝旁边。
院落里一片生机盎然,繁花锦簇的景象。竹桌上,摆放着一只茶壶,三只茶杯。
热气在茶壶上方萦绕,仿佛在候客。
没人。
释南扶我起来走到竹桌前面。两杯茶一杯水,显然,是准给我们的。
茶壶旁,还有一只手机。
“长先生。”我望向小楼,高声道,“既然知道我们出来了,那就一起坐坐吧。”
无人应答。
马开心身形晃了两晃,站稳后窜进小楼。过了一会儿,回来对我和释南摇头,“没人,没看到姓展的,也没看到陆明他们。”
我舔舔发干的嘴唇,拿起那只手机拨通了陆明的电话。马上,被接起,陆明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展先生,终于肯打电话……”
“是我。你们在哪里?”看着释南和马开心,我开了外放。
电话里,陆明长松一口气,“我们没事,出来了,你们呢?”
“怎么出去的?”
“不知道,突然就在外面了。”陆明道,“你们还在里面,等我想办法。”
“不用,”释南道,“我们马上出去。”
说罢,拉着我手往前院走。我知道他要硬闯,想了下,道,“展长告诉了我出去的走法,试试?”
试成了省些力气,试不成再闯,没搭什么。
释南没反对,按着‘坤五坎七,进三’迈步下来,我们三个已经站在铁门之外。
我挺意外,展长,竟然没骗我。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我和释南回过头去,见铁门内,展长正提着一只喷壶给一盆阔叶盆栽浇水。
细密的水流声中,他抬头看向我们,轻声道,“时间真是短暂,一闪即逝。我,还恍惚在你们刚来那天。”
我转身正视展长,咬牙道,“你别说的我们和你很熟一样!就好像给我下毒,把我扔到蛇窝喂蛇的不是你一样!”
释南握着我的手猛然一紧,对展长道,“你还下了毒?”
“毒?”展长把喷壶放在地上,掸了掸衣袖,笑了,“小柠,我那是给你解毒。吃的是虫王,喝的是蛇精胆汁……把你喂蛇?不把你扔到蛇池,以你的体质,能受得住蛇精胆的力道?”
我怔住。
“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看。”展长微微抬手,指了下自己的手臂。
我满心疑惑时,释南把胳膊上两只袖子卷起。
左胳膊上那条青线已经消失不见,右胳膊上尸鼠咬的齿痕褪了青黑,呈现正常的粉红。
“为什么?”我抬头看向展长,“我和你不熟。”
“我说了,你合我眼缘。”展长在回廊下的竹椅上坐下,道,“再说,我不是一点报酬没取。”
手腕一抖,从小桌上拿起一只小碟,里面赫然是一声血肉。
他拿到鼻侧轻嗅一下,笑道,“鼠妖的心尖肉……正好治我心病。”
“救我不会明说?”我看着他,眯眼道,“救都救了,为什么又把我们困在结界里?”
真要救我的话,会转个身就用天雷轰,大火烧?
“明说你会让救?”展长回问,不等我回答,又道,“那结界是我老板设下,平时用于我静修,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谁说我救你就不可以杀你?现在不杀,是因为我还不想杀。不过,试试深浅还是可以有的。你太过依赖于释南,自己本事全废……”
我拍了两下额头,彻底懵,完全搞不明白展长在做什么,想什么。
揉揉眉心,我对他道,“长先生你不会是神经病吧,你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从你来到现在,我对你所说的话里只有一句是假。”展长放下碟子,笑道,“假话不用多,能达到目的就成。”拿起茶杯向我轻轻一敬,道,“小柠,这茶,第二口是甜的。”
“你认识我,你是谁?”
他对我太过了解,深知我的脾气秉性。
“你们应该走了。”展长道,“起呼七日,今天是第六日,你们在结界里浪费了太多时间。”
我心猛的一沉,淡了和展长纠缠下去的心思。思量半片,我拉起释南的手转身,“我们走。”
释南没动,突然握住我腰,低头吻了下来。我惊呆之际,他回头对铁门内的展长道,“不管你是谁,她是我的。不管你杀不杀她,我都会杀了你。”
展长一怔,转而笑了,吐出两个字,“静候。”(我去存稿)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2 20:08:00 +0800 CST  
暴雨,接连下了一天一夜,飞机停运。
当我们一行人降落在熟悉的土地上时,是起呼的第八天凌晨。
飞机降落在地面上的那一瞬,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手机开机给九安打电话。
关机,一直关机。
这两天来,我就没打通他的电话过。
飞机前座,陆明也在打电话,打给他妈。
周围的人都在收拾东西,乱糟糟的说话声中,我听不清陆明在对电话说什么。只睁大眼睛,去看他侧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眉毛轻挑,眼睑微动,薄唇抿紧,喉结一动,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在我从中分辨这些动作所代表的含意时,陆明回头,对我微点下头,“我妈说,爸没事。”
我紧握着释南的手,一下子瘫在座椅上。脑子里嗡嗡直响,自两天前提起的心,至此才缓缓落下。
过了起呼第七天,什么病都不成问题。好好调养,总会有好的一天。
只是不知,我们老苏家是另有人应了这个呼,还是九安真的把呼给破了。
深吸几口气把心绪平下,我对陆明伸出手,“我想,和爸……”
话说一半,停下,把手缩回。
“算了,就这样吧。”没事就好。我盼望的,也不过是他没事而已。这就够了,至于别的……
陆明看着我,双眸眯起。
飞机停稳,空姐示意可以下机。陆明拉起萧晓,混到向前涌动的人群中。
我像是刚跑完八百米一样,浑身上下一点力气没有。直到机舱里的人走净,才拉着释南起身。
纪浩然,柳叶青,袁可几人来接机。一群人在三辆商务中七七八八的坐好,陆明突然从他那辆车上下来,大步走过来,拉开了我这侧的车门。
“苏青柠你下来,我和你说几句话。”语气里,带着难忍的怒火。
我心猛的一紧,从小到大,陆明叫我全名的次数有限。每一次,都是他极其恼怒的时候。
我细想,这一路上我虽然混沌,可自认并没惹到他。难道他知道我让萧晓揍他了,可吃亏的是萧晓,他没道理因为这事和我发这么大脾气。
胡思乱想中,萧晓跑过来把陆明拉住,“陆明,有话不差这一时。”
纪浩然刚把小北还给我,听出不好,打圆场,“什么事,不能回去睡一觉,清醒了再说?你们出去折腾这么多天,还不累?”
清水睡一路,迷糊着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落苏道,“和你没关,你继续睡。”
清水哦了一声,马开心暴躁出声,“不要把我当枕头,你都枕一路了。”
“下车。”陆明伸手拉我胳膊。
我踉跄下车,在陆明面前站稳。夜风虽冷,却冷不过陆明眼中的寒意。
“怎么了……”我看着陆明道,“你抽什么疯,欠揍了?”
陆明咬牙切齿,“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再见爸了?是不是知道他不会死了,你就和他划清楚河汉界,老死不相往来?”
“你因为这个和我生气?”我仰头看陆明,“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和他来往?对,没错,我担心他,怕他出事……”
“担心他就去见他,现在,马上。”
“不可能,我没法原谅他,这辈子都没办法。”我对陆明摇头,担心是一回事,原谅是另一回事,“想我去见他,除非我死或是……”
陆明突然对我扬起手。
我一缩脖子,把眼睛闭上,等耳光打下。
心颤了两颤,涌出无数委屈。
从小到大,陆明没对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没动手打过我。
半天,没有等到。飞机轰鸣起飞声中,我睁眼去看。
陆明的手停在半空,狠狠握成一个拳头,神色,说不出的愤怒。
龚叔从远处跑过来,“怎么了,这怎么好好的就动上手了。陆明,小柠哪惹你生气了?”
释南下车,握住我肩膀,把我揽在他怀里,“有话,好好说。”
“苏青柠,我从小到大都站在你这面,无论你怎么无理取闹,做错什么,我都尽我最大能力惯着你宠着你。包括在对待父母的态度上,”陆明红着眼眸,咬牙道,“我知道你过不去那道坎,你失去太多吃的苦也太多。可,你已经长大了,在对待这件事上,你能不能睁睁眼,别只看你想看的,把别人送到你面前的好都当成垃圾一样扔掉!”
“好?”我磨牙,对陆明问,“他,除了给我两张死亡证明外,还有什么?”
“他给了你命。”陆明伸出两只手指,“两次,他给了你两次生命。第一次,他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让你成为一个人。第二次,在他死还是你死上,他选择他死。起呼第五天,当他知道你们两个人中要有一个人去应呼时,他支走我妈,自杀……”
我定在原地,脑子木了。
“苏青柠,他欠你的,在用命还。是不是在你的心里,他的命一纹不值?嗯?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你爸,他是错了,可他一直在试图弥补。”
陆明的声音轰隆在耳侧。
你知道他多大年纪了吗?
你知道你无视的一条条短信,他要戴着花镜摸多久发出来吗?
你知道他每逢年节和你生日,会满怀期待的做一桌子菜等你回家吗?
你知道当他侧面打听你的消息时,是怎样的小心翼翼吗?
你知道你一个冷冰冰的电话,他会为之雀跃几天吗?
你知道,当你打电话通知他你结婚了却没说让他出席婚礼,他放下电话后哭的像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孩子吗?
苏青柠,你什么都不知道。不,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根本不想知道!!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时,太阳正好冒头。医院旁边的早点街,人来人往正是忙碌的时候。
释南伸手过来,用纸巾擦掉我眼泪,拉我下车去吃东西。
一口也咽不下,到了探视时间,我们按着陆明给的病房号找去。
站在门前,我抬起手,敲不下门。
——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他自杀?因为他醒后不让。他说他怕你知道担心,身体不好还强撑着去看他。其实他是怕,怕你即使是知道了,也不会去看他一眼!
——我这几天看你,以为你终于明白过来了。结果,我看错你了!
“释南。”我无力的垂下手,问,“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其实,他的关心我都感受的到……”
就像陆明所说,我是刻意无视。
“苏青柠,我是孤儿,对这个不懂。”释南道,“可我想,如果小北是个正常孩子,他长大后不理我,和我老死不相往来,我会气恼,愤怒,恨不得骂它打它……会在没人的时候,难受的想哭。”
“所以,我错了?”我抬头看他。
没等释南回答,病房门从里面打开。
陆明妈从里面出来,先是一愣,后是眼前一亮,“你来啦?”
说着,闪到一旁,“你爸昨天晚上发一夜烧,早上刚好点,吃了东西才睡。你进来,进来,别在外面站着……”
见我不动,她尴尬一笑,低头出来,“你进去陪你爸一会儿,我出去买点东西。药要是没了,你按铃让护士进来换。”想想,加了一句,“不会太久,我一会儿就回来,就一会儿……”
说完,回头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低头走了。
释南拥着我进去,把病房门轻轻合上。
走到床前,一眼,心酸,眼泪掉下来。
头发全白了,上次见时,还是半白。人瘦的不成样子,两颊深深的塌下去,能放进半颗鸡蛋。只有鼻子依旧坚挺,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长了老年斑,脸色暗淡无光。
右手上扎着吊针,左手放在身侧,手腕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
我低头去看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她瞄了眼病房里,对释南道,“你是病人的儿子陆明吧?”不等释南说话,她带着情绪道,“我和你说,你这当儿子的太不称职!家中老人病成这样,怎么只能顾着工作不来看一眼?现在他心理很脆弱,要是再自杀可不一定有这次这么幸运了……”
释南也不辩解,“是,是,我的错,我爸现在情况怎么样?”
“病情稳定下来了,可这养病重要的是心情。”护士拿着记录本,道,“你妈呢,那会儿给你爸夹了根体温表,到时间了……”
我走过去,从他腋下把体温计拿出来给护士。
护士横在发前瞄了眼,“体温正常了,小心观察着点,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就按铃。”从兜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这刀收起来,别再到处乱放,也别再让病人摸到了。”
我接过那把小刀目送护士出去,释南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回过头,见我爸醒了。因为瘦,眼睛出奇的大。瞄了我两眼,满是皱子的脸往下一沉,“哭!哭!哭!我还没死呢哭什么丧!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给我个笑模样。”
我心中的火噌的一下就窜了上来,握紧刀,磨了两下牙,“我走了!”
释南拦住我,对我身后笑道,“爸,苏青柠是担心。我们下飞机就往这里赶,到的太早,不让探视,在外面坐了两小时。”
“你没长脑子带她在外面等?”身后,传来低吼,“她又不是铁打的,她不懂事嫁给你了,你还不懂事不知道照顾她?”
“我和你说你够了!”我掉过身看我爸,“你骂我就骂我的,什么叫我不懂事嫁给他了。我嫁给他我乐意,用不着你管。”
“谁希的管你,别搁我眼前碍眼。”他对我一别脸,“快走,刚好点让你又气犯了……那个谁,”他指着释南,道,“你留下,我和你说两句话。”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3 20:27:00 +0800 CST  
我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回身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时,突然就笑了出来。
这么大火气,还能和我吵,哪像个病人?
陆明拎着东西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见我,问,“怎么不进去?”
语气平和,没了在机场时的怒气。
“被撵出来了。”我回头瞪他,“他让我滚。”
陆明一手拎水果一手推门,“我进去和爸说说,他总是口不对心,你也是……释南,你在啊……”
声音,被合上的门掐断。
我靠在墙上发了会呆,把手机拿出来给九安打电话。
刀,是九安的。我爸用来割腕的刀是九安的。
也就是说,九安并没有破了这个呼。
那,是谁破的?九安留下刀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依旧关机。
放下手机,一个少女走到我面前,站住。
不等我出声,她沉着略稚嫩的声音道,“小柠,跟为师来。”
我指着眼前这张小脸,惊讶的出声,“师父?”
少女点头,“快跟我来,去找你师弟。”说罢,转身。
虽是少女身姿,可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俨然就是无止真人那个小老头儿。
我连忙在身后跟上,边走边问,“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九安在哪里?这个呼……”
出租车上一路无话,直到进到一所学校,往一所大楼走,无止真人才又说话,“有了鼠妖的心尖肉,你的毒能解,我就回来了。还好回来了,不然你师弟已经酿成大祸。”
握紧兜里的小刀,我明白无止真人所说的大祸是什么。
“现在,你师弟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得劝劝。”少女用无止真人沧桑的语气一叹,“你们师姐弟两个,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我是真老了,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很感慨的话,我却怎么听怎么别扭,“师父,您能,出来吗?”
“这学校有点说头,为师上些日子伤了鬼元,不方便。”无止真人道,“一会为师就不和你进去了,你帮九安把这个坎过了。”
走到楼门口,少女身子一瘫,晕倒在我身上。
无止真人在阳光下呈现淡白色,它对我道,“你和九安说,呼为师已经破了,你爸没事,你也没事。”
“师父,你怎么不和他说?”我对无止真人问,“这都好几天了……”
眼前一晃,无止真人的身影慢慢变淡,消失不见。
我微愣。
不是突然不见,也不是走开,而是化成了和空气一样的颜色隐去不见。
我是阴阳眼,从来没见过鬼是这样走掉的。
靠在我身边的女孩儿挺沉,我扶着她把楼门打开,听到里面传来的呯呯声。
原来是个室内篮球场。
很大。
九安穿着一身球衣在场地里来回奔跑跳跃,球鞋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手中的篮球一次次狠准快的投到球筐中。
脸上全是汗,半长不短的刘海浸温,毫无章法的粘在额头上。
一跃,甩开,扬出水滴。
我把女孩扶到观看席上坐下,向九安走了过去,“九安!”
一连几声九安才听到,他脚下一顿,回头看我。球脱手而出,在地上弹了几弹停住。
我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对准九安扔了过来,“擦擦。”
九安没接,纸巾砸在他肩膀上,掉落。
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才语带惊讶的道,“师姐。”
像是见鬼一样,九安突然后退两步,转身就跑。
我弯腰拿起篮球,用尽全身力气砸过去,“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准头太差,本来想砸他后背,不想一下子砸到他脑袋。
九安被砸的一个踉跄,向前摔倒在地。
我跑过去揪住他衣服,吼道,“我叫你,你跑什么跑?”
拉扯间,我看到几张符咒贴在九安的球衣里面,不,不是贴,是缝上去的!
那鬼画符的笔迹我太熟悉,是释南的,还点了血。
怪不得无止真人一直没对九安说破呼的事,九安贴这么多张符,无止真人根本不敢靠近好吗?
九安坐在地上,垂下头,半天没说话,放在膝上的两只手微微发抖。
左手手指上有道口子,胳膊腿上全是发青见紫的瘀伤。
我坐在地上,从包里翻出消毒药水和创口贴。把那道口子贴上时,九安出声,“师姐,我没用,我没能破了呼。你爸自杀,是我暗示的,我想不到别的方法救你……你要是怪我,你就杀了我。”
说着,九安抬头,耸耸肩,看似无所谓的道,“就是别让师父知道,师父一直教导我不许不分善良,不明是非,不能为一已私利而损人性命……我,反正,门规我犯了……”
我长呼出一口气,在他面前坐下,“我爸没死。”
九安一愣,瞬间瞪大了眼睛,“真的?那你……怎么会?”
“师父回来破的呼,”我把刀掏出来放在九安手里,“这些天你贴着符,师父不敢靠近你。”
九安看着小刀,嘴唇抖了两抖,道,“我怕师父揍我,他上次揍你揍那么狠……我怕他揍完我,我没命看你活着回来。”
心中,暮然一暖。
把纸巾递给他,我指着棚顶,问,“然后,你就躲在这里来打球?”
那里吊着四五只‘风铃’,且,怨气都不轻。
一进来我就感觉到了,年龄和九安相当,死的时间都不算长。近期没有关注本市的情况,这所学校出什么大事了?
九安抬头看,长叹,“我知道,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办法收……师姐,我真没用,什么事都干不好,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你说,师父为什么要选我当徒弟呢?”
语气,极其气馁。
“当然是你适合,你身上有,别人没有的优点。”我道,“师姐帮你收了?”
动动脑子的事。
这么凶几只玩意挂在这里,时间久了肯定要出事儿。而以九安的现在的本事,想收只怕是……
九安没回答,而是看着我问,“师姐,你不怪我吗?我……”他扬起手里的刀。
我长叹一声,笑了,“你是想救我,我怪你什么?”
有这样的师弟,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真不怪?”九安本来黯然的眼中有了光泽。转而一暗,又道,“师父呢?”
“就是师父带我来找你,它老人家很担心你。”伸手拍拍九安的肩膀,我再次问,“师姐帮你收了。”
九安想了下,眼中闪过坚决,“不用,我自己来。”一顿,“等收不了时,再请你和姐夫帮忙。”
我点头,给他打气,“好,一定能行!我的师弟,对付几只小鬼还不是小意思?”
等晚上过来给这几只‘风铃’去去怨气,让我师弟顺利收了涨涨士气!
手机响,是释南。
接起来,释南问我在哪里。
我问九安,九安报了学校的名字。释南诧异的道,“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跑那去了?”
一言难尽的事,电话里三两句哪说的清?扶着九安的手站起来,我道,“回去再和你说吧。”
释南嗯了声挂了电话。
九安看我,“师姐,你看上去很累。”
可不累,两三天没睡过个踏实觉了。下了飞机又是一顿跑,现在精神一放下来,心无力的厉害,各种想睡觉。
出篮球馆关门时,我猛然想起那个被无止真人上身的女孩。我们就这么走了,把她扔在这么个阴气极重的地方肯定要出事。
九安听我一说,往观众席那里走过去。一搭眼,脸上露出嫌弃,“师姐,你怎么把她弄来了?”
“师父选的,不是我。”无止真人要上谁的身,哪是我能管的。不过看九安的样子……
我好奇的问,“怎么着,认识?”
“不认识!”九安双手抱肩,站在那里挣扎很久,最后几乎是绿着脸把人给抱了起来,“等我把她扔到校医室去。”
我惊讶九安的力道,竟然很轻松就抱起来了。
正想着,九安把人扔了出来。是真的扔了出去,毫不犹豫的!
那女孩砸在地上,哎呀一声醒了,回过头,指着九安的鼻子大声吼咒,“你,有病!”
“你装晕才有病!”九安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再回头,“师姐,我们走。”
篮球飞来,一下子砸到九安后背上。九安怒了,回手把篮球馆的门关上,利落上锁,“你在这里慢慢待。”
篮球馆内,那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放我出去,你不说这里有鬼吗,你放我出去……”
“认错。”九安道,“不然别想。”
我笑出声,不理九安,独自出了学校。
释南在外面等着,看到我,问,“笑什么。”
“没什么。”我指指蔚蓝色的天,“天气很好。”
“天气是不错,”释南道,“那,去把结婚证领了吧。和陆明商量好了,等爸好些了,咱们一起办酒。”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3 20:31:00 +0800 CST  
领证?
我狐疑的看着释南,半天没说出话来。
释南拉我上车,发动后,笑着解释,“婚检,自愿。不想检不强求……”
“所以……”
“所以,是我们紧张了。”释南道,“我们一听那个工作人员说体检,马上就退缩了。”
我扭头看车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回想当时的事。
的确,那个工作人员只说让去婚检,有利于优生优育。可,并没有说非检不可。
然后,我就拉着释南出来了。
当时的想法是,去他大爷的,狗屁的体检,没证我们一样过日子。
开车回家拿户口本,又开车去民政局。不是什么有纪念性的日子,排了两个号就到我们。
我虽脸盲,却认出这个给我们办理手续的人还是一次那个。没办法,那次回家后,我在心里对她磨了好几天的刀。
捂着嘴打着哈欠,她接过户口本,问,“你们婚检了吗?”
我和释南异口同声的说,“我们不婚检。”
工作人员可能从没见过这么小学生的回答方式,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瞄了我们几眼道,“婚检是对你们好,有利于优生优育。”
几乎是同时,我和释南再次道,“我们不婚检。”
“不花钱,”那工作人员把手往外面一指,道,“出门口左拐,免费。”
我们再次摇头,“我们不婚检。”
工作人员扔过两张表格,回头对同事嘟囔了句,“现在的人怎么都视婚检为洪水猛兽,我当年是主动去检的。”
窗口虽大却看不到里面,只听隐隐传来句,“年代不一样了。”
春末,大厅里开了空调,有些冷。
阳光打在纸上微微刺眼,我握着笔,手心出汗,像是在参加高考。
释南不比我强多少,拿着笔,许久才郑重落下一划。
半个小时后,我和释南掐着红色的小本本走出民政局。
看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树,红色的证,我神思有些恍惚。
我结婚了,是真的结婚了,和释南。
释南拿着证看了会儿,轻笑出声,“你和我第一张合影,贴在了结婚证上。”
可不是,我们这么多年没在一起照过相。看了眼结婚证,我笑,“释南,你脸绷的有点紧。”
不过还是很帅气。
在结界里被火烧的那一缕头发几乎看不出来,浓眉大眼,嘴角挑着笑意。
“说的好像你一点也不紧张似的。”释南一扬胳膊,给我看他手背,“掐的我手上现在还有印子。”
“我们撕了吧。”我道,“我看网上很流行,说结婚证只有离婚时才用的到,我们……”
释南想了下,“我觉得你这想法很二逼,暂时不同意,等我上网查查再说。”
“释南你是不是想打一架?”我回头怒瞪释南,“你才二逼,你全家都二逼。”
“嗯,”释南对我点头,扬扬红的耀眼的结婚证,“我全家都二逼,特别是我那二逼老婆。”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拉着释南往民政局里走,“来,咱们把婚离一下。”
释南拦腰抱我上车,“接受你的提议,我们打一架。”
“你家暴,我要去告你!”坐到车上,我忍不住大笑,“释南我和你说,你要是再打我,我真去告你。现在我可是有婚姻法保护的人。”
释南低下头看我,突然,亲了下来,“还差你一个婚礼。”
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形势上的东西。
可在此时此刻,很期待,很期待很期待……
接下来的几天,释南四处跑。
首先,把我们俩个的户口移到了一个户口本上。
户口本上,顺序依次是,户主,释南,下一次,我,和户主关系一栏填的妻。在后面的空白页上,依次是我妈,我弟,还有一页释南手写的,释小北。
然后,他跟着陆明两个人商量着办酒的场地,当天要请的人。
我也在想,我关系好的就是上大学时的那几个同学,这么多年来没怎么联系,突然打电话让她们出份子,想想我也是挺不要脸的,哈哈。
其实不用她们随礼,能来就好。可惜,几个人都是大忙人,纷纷表示,礼随大份,人,到不了。
唉,现实总是和我想像中有些差距。
释南忙时,我闲的发慌,天天去医院和我爸吵架。
真吵!吵的脸红脖子粗,吼的整个走廊都能听到。
陆明妈说,我和我爸吵完一次架,那老头儿能从床上蹦起来在走廊里气呼呼的走一下午。
精神劲儿,一天能往上窜五个加号。
医生说不错,这种状态保持下去,我爸用不了几天就能举着拐棍满医院撵着揍我。
不管如何吵,我和他都没提到过我妈和我弟。那是禁区,碰不得。我受不了,他更受不了。
还恨不恨?
就像陆明所说,我已经长大,不能再片面看问题。
在经历了那么多,发生那么多事后,对他的恨意已经没有小时那么浓。
只是,我说不出原谅两个字。
就好像,我说了,就背叛了我妈和我弟。其实他们早就投胎去了,可我,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一晃,时间晃到了五月,天气越来越热,我爸的身体也恢复的越来越好。
那家伙!吼一嗓子,半个楼层都能听到。
随着我爸出院的日子临近,我们四个摆酒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六一儿童节。
当陆明和释南把日子说了后,我和萧晓当场就疯了!萧晓把袖子一撸,对陆明吼道,“怎么着,和我结婚你是当小孩子过家家呗!还六一儿童节,你怎么不选愚人节呢?”
龚叔在一边打圆场,“不是,这是我和老曾头研究很久才排出来的日子。下一个这么好的日子,得两年后……你说你们四个,有三个不在卦象上,我们俩也是费老鼻子心思了……你们两别看六一是儿童节,可,八方大吉啊。而且,你们看……”
我不听,薅着释南衣服往家拽。这日子我不同意,姑奶奶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给弄‘儿戏’了!
释南被我拽走时,笑呵呵的;坐到副驾驶上时,笑呵呵的;车开进小区时,笑呵呵的;坐上电梯,刷门卡时,还笑呵呵的……
他越笑,我越火大。在门开的那一瞬对他吼道,“笑你大爷啊笑!你看谁家结婚把日子定在六一的?你和陆明是怎么想的,哪有这么安排日子的?”
释南突然收了笑,伸手把我推到门里,“打一架,输的闭嘴!”
“你大爷!”我对他吼,“你敢打我……”
……
输的惨烈。
在释南靠到身边来时,我一边无力的打他,一边往床角缩,“六一,就六一了,我没意见了。你让我睡觉,我困……”
狠睡一夜,第二天早上睁眼时,手机里躺着萧晓一条短信:那个,六一好像也不错,你觉得呢?
我回:嗯,挺不错的,就这么定了吧。
日子定下来后,所有的事在一瞬间全都压下来。
选婚纱,挑首饰,要抽出足够的时间照婚纱照,再加急洗出来……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4 19:20:00 +0800 CST  
我们四个忙的和个陀螺一样,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时,把身体养好的纪浩然提议把百鬼林重新开张。
至于鬼……
不用鬼了!
全国各地,开鬼屋的多了去了,见哪个鬼屋用真鬼来着?
释南觉得也是应该把百鬼林再开起来了。
别的还是其次,关键是里面挂着阴差的股份。而那几个阴差,掐着我的命。
停一两个月装修说的过去,要是停时间久了,它们心里没了谱,肯定要出事儿。
再有一点就是——小北。
小北身为婴灵杀了人,再入轮回难投胎为人不说,还要受审落罪,吃尽苦头。
我和释南一直说想办法,可这一年来事情发生的太多,这事一直在往后延。
一晃一年半过去,小北是时候重入轮回了。
这层关系,要找那几个阴差。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阎王好见,小鬼难挡。
我们认识那个阴差头头,正好是挡在阎王前,往死里爱钱的!
这就好办了,凭着以前的关系把它买通,让小北走VIP小道,直接投胎去就行了。
我有点舍不得,在释南和阴差输通好关系回来时,很傻很天真的问他,能不能让小北再投到我肚子里来,把我们的母子缘延续下来。
其实,不用释南说,我也知道可能性是零。
那几个阴差能放小北入轮回道已是不易,哪能按我们的意思行事到底?
释南沉默许久,揉揉我的头发,“七月鬼节,送他走。”
我点头,现在四月,也就是说,小北还能陪我三个月。
我和释南忙一边忙小北的事,一边忙乱着准备婚礼时,无止真人再次出远门。
从九安嘴里得知后,我差点气疯!
无止真人在躲着我!
从云南回来后,它只和我正面接触过两次。第一次,是上了那个女孩儿的身,让我去找九安。第二次,是在一个月圆之夜出现,督促我拜月。
我满口答应,抓住它难得露面的机会,把一直心中想不明白的事问出来。
这些年来,无止真人一直以来说时机不到,我不能知道的事是什么?释南后背上的眼睛,是不是它这些年来在找的东西?
如果是,那释南后背上这种眼睛,一共有多少只?十四,还是十五?或是更多?
释南为何在睁眼时会性情大变,那股力量从何而来?
这些眼睛,到底有什么作用?
当它们都睁开或是都找到时,释南,会怎么样。
我们俩个,会怎么样?
无止真人上了九安的身,在细细摸了释南的后背后,对我道,“事关重要,让为师想一晚上怎么说,明天全都告诉你。”
可就在‘明天’,它给九安扔下一句话,走了!!!
就那么,走了!!
我发誓,如果此时此刻无止真人站在我眼前,我不保证我不会欺师灭祖,把它打的魂飞魄散!
忙碌中,日子过的飞快,一转眼五月过了近一半。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四个人一起去试婚纱。
不自夸,我们四个站在一起还是非常打眼的!没办法啊,谁让本姑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以一已之力撑起我们四个颜值的半边江山呢!
婚纱店足够大,选好衣服后,我们四人被带着去试。
又是长纱又是短纱,当把那身婚纱套在身上时,我累出一身细汗。化个淡妆出去时,陆明已经站在外面。
他平时也穿西装,可像今天这样……
不一样的感觉,说不出的帅气养眼。
特别是那幅眼镜,往鼻梁上一架,把衣冠禽兽四个字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扫了陆明两眼,我提着裙摆向他走过去,“不行不行,我要抢婚……萧晓能不能打死我?”
陆明摆弄袖口上的纽扣,对我笑道,“哪用得着萧晓?你可以在爸和释南之间选一个。你想死在谁手上?”
我摸摸鼻子,想也不想的摇头,“算了,成本太大,不值得。”
回头间,我看着走出来释南惊艳的呆住。
我一直知道他相貌不赖,可他一直穿的随意,从来没着重打扮过。
今天这么一拾缀……
这么说吧。
我有种在石山里淘了个品相还算不错的原石,结果切割出一块冰玉翡翠的感觉。
心里弹屏一样循环蹦着四个字:赚大发了!
释南走到我面前,“眼睛这么亮,想什么呢。”
我嘿嘿一笑,用手捧脸,“没想什么。”
我表情这么明显吗?
其实,我也没想什么。只是想金屋藏个汉子,只给我自己看。除了我以外,谁瞄挖谁眼。
旁边,陆明轻声对萧晓说,很漂亮。
我抬头对释南,“我漂亮吧!”
“我老婆漂亮我知道,用你说?”
“……”
“我说错了?”
“没错……”我对释南摇头,从牙缝里笑道,“要不是看你长的不赖的份儿上,这日子我不过了。”
工作人员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领结。描了眼后,对释南道,“先生,你还没带领结。”
我往释南脖子上瞄。
可不是,衬衣是解开的。
工作人员要来帮忙带,释南接过去,“我自己来。”四处没看到镜子,往试衣间走,对我道,“一会儿回来。”
我点头,坐下来等他。工作人员站在我身后,絮絮的说什么样的婚纱配什么样的妆容,什么样的头型合适。
我听着有点道理,在她的带领下去看配饰。
看一圈回来,释南还没回来。陆明和萧晓已经选好,正商量着订金的事。
我摸出手机看眼,释南已经进去小半个小时。带个领结,要那么久?
又等了几分钟,我走过去,“释南,你好了没?”
没人回答。
我又叫了两声,还是没人回答。
支开工作人员,我伸手推开试衣间的推门。
里面哪有释南的身影,一个领结掉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只摔碎了的手机……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4 19:21:00 +0800 CST  
婚纱店是不小,可人也不少。没有人看到释南出去,也没有人看到有陌生人进去。
现场除了一只摔碎的手机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我和陆明把婚纱店翻遍,打遍所有释南认识的人的电话,我去了每一个释南可能去的地方……
没有,没有,没有!
夜幕降临,弯月悬空时,一群人聚在百鬼林愁眉不展。
我后脑有些木,额头上全是虚汗。神思恍惚着仿佛飘在天际之外,看眼前的陆明,龚叔,慕容等人和看戏一样。
有片刻,想,他们是谁?思绪一定,又清明,认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临近十点,我起身回家。再在这里坐下去,我会疯!
陆明拦住我,“别担心,以释南的本事……”
我推开他的手往外走。
释南的本事是不小,可我们要面对的末知,无法估计。
强撑着回家,进门,打开灯,看着自己这些日子来精心布置的家,几近崩溃。
坐在门口地上,我发了许久的呆。
直到卧室传来一声轻响,我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我起身飞奔过去。
灯打不开,窗外的路灯照进来,光线很昏暗。
一个人影站在落地窗前,正是释南。
我走过去,“释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我回来找过他,把家里每一个家落都翻遍了。
释南说话,我站在他身边拉他的手。
冰凉,刺骨。
我心中刚升起的喜悦,转瞬间变成担忧。
屋里没灯,我侧身挤到他和落地间之间,仰头看他的脸。
如墨挥就的眉眼冰凉,没有一丝暖意;下巴轻昂,微光打在鼻侧,全是冷漠。薄唇紧抿,诠释着疏离。
我心有些慌,抬手摸他的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释南握住我手,冷声问,“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应该我问你,你去哪了?”我问他,“有店里时,发生了什么?”
“我?去哪?”释南微微冷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怎么会……”
“值得记得?”释南侧头问,“那些小事值得记得?你还没说你去哪了”
小事,不值得?
我伸手去拉释南衣服。
他不正常,他的语气,举动,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不正常。
又睁眼了?
不可能,他在两个月前刚睁过,怎么可能会再睁?而且,这段时间,别说危险的事,连只鬼他都没收。
衬衫从他腰间拽出时,释南按住我肩膀,咬在我脖侧,“你还没说你去哪里了。”
我呼痛出声,“释南,松口。我去找你,我们大家都在找你。”
释南松开我脖子,转而咬在喉咙,“我说过,别离开我视线。”
“你不讲理。”我捶他肩膀,“是你走掉,不是我离开你视线!”
释南顿住,许久没动。
我紧抱住他,把手往他后背上摸。还有两只眼,一只在左肩胛下面偏左的地方,还有一直在腰的正中间。
没等摸到,释南撕扯我衣服。握在腰侧,冰凉,让我紧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停,住手!”我道,“先让我看看你……你大爷!别咬!”
本来身上就全是疤,穿婚纱已经很不好看了。他再弄出一身鬼掐的痕迹来,摆洒那天我还见不见人?
说不听,就像听不到我的话一样。
没有往日的温柔,他挺身进来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让我的记忆瞬间拉回到几年前。
海边,小楼,海鸥啼鸣。他说,“我可以藐视天地,为什么不能要你屈屈苏青柠。”
“释南,释南。”我心惊,捧住他脸,“我,我是谁。你看我,我是谁。”
“苏青柠。”
我长松口气,环住他脖子把一切交给他。身后的玻璃是凉的,他也是凉的,只有纠缠在一起的呼吸是热的。
我支撑不住慢慢下滑,释南搂紧我离开窗边……
思绪跟着他沉沉浮浮,在坚持不住,意识渐渐抽离时,听他在耳边道,“我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这句话,充斥了我整个梦境。在听到手机响起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向身旁边摸。
有人,不是空的。
电话陆明的,我接起来,告诉他我没事,释南回来了。
嗓子哑的厉害,放下手机抓起床头上的水杯猛灌。静静坐了会,我看视线看向释南的侧脸。
睡的很熟,阳光散下,像个大孩子。
我捏住他鼻,低下头亲他。在他深吸一口气要转醒时,我道,“转身。”
释南睁眼,目光陌生,凉冷,犀利。
我愣住时,他目光又渐渐回暖。微微抬头回吻我一下,转过身去。
薄被滑落,正好横在他腰间。
我抿下唇,把长发揽到一侧,跪坐在他身后细看。
十一只,没有睁眼。
可他昨天的状态……
把手指轻点在一只没睁的眼睛上时,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
“小柠,如果有一天他认不出你了,你……”
释南回手握住我手腕,出声道,“在想什么?”
我甩甩头,问,“昨天,怎么回事?你去哪了?怎么会摔了手机?”
释南沉默,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他出声道,“我看到师父了。”
“师父?无止真人?”那老头儿不是出远门儿了吗?一顿,心中升起惊讶,“是,你师父?”
如果是释行,那释南昨天阴晴不定的状态倒是能勉强解释通。
释南对释行的感情一直深,现在他师父过世还没过百天,而我们却在操办喜事。
如果释行不出现的话,释南或许不会想什么。可如今出现了……
“不是,”释南打断我,“是你师父。”
“它找你什么事?”
释南起身去浴室,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不记得了。”
我坐在床上,莫名的心慌。回手拿起手机,给九安拨了过去。
九安接起那瞬,我对他道,“九安,师父是不是在你那里?你和它说,我要和它说话。”
“师姐……”九安结巴两声,道,“师父不在我这,真不在我这,不信你来我这里找……”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5 21:29:00 +0800 CST  
“小兔崽子,不在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咬牙切齿的道,“你帮我给师父带句话,再也不要来找释南,有什么事,冲我来!”
话没吼完,九安那边断线了。
我再打过去,关机。
从那天开始,释南行踪飘忽。时间,从第一次的失踪一个下午慢慢增长。
回来后问他,基本上问不出东西。
话越来越少,情绪也越来越不稳,性格在正常和不正常之间随时切换。
明明上一秒还在有说有笑的和大家开玩笑,转瞬间,冷了眼眸,生人勿进。
释南的第四次不告而别刷新了记录。
在第七天,他错过了六月一日,我们的婚礼。
还好,还好陆明萧晓和我们一起摆酒,不至于让我成为那天的笑料。
还好,我和释南的朋友,全是知道我们底细的人,不会缠上来追问。
还好,我早在前两天,就在心里做好了他不会回来的准备。
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我本来也没想过摆酒。证都领了,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是一家人。
只是,从准新娘变成看客……
陆明大学时是学生会副 ,人际关系很好,大学同学也没少来。
他寝室的里的人还有认识我的,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新娘不是我,而我们又管同一个白发老者叫爸……
这,要是搁我我也得蒙。
摆完酒是中午,然后出外景。
公园江边,风景秀丽如画。
录像时,陆明公司那些年纪轻的阴阳先生和魔术师一样,惊爆眼球的阴阳术一个接着一接扔,引的来参加婚礼的小姑娘尖叫连连。
热闹了一下午,在夕阳西下时,兴致极高的一群人又奔向了KTV。
不想让他们担心,我也跟着去,提着兴奋劲儿和他们一起唱一起闹。
本来不想多喝,可人多,一闹,就多喝了两杯。
头有点晕,怕他们担心,用手机给陆明和萧晓发了个短信后,自己摸了出去。
夏风微凉,迎面吹来,酒后的燥意少了几分。一抬头,见天上悬了轮血月。
出奇的大,挂在楼边,像是抬手就能摸到一样。
慕容追出来送我,见我盯着天上看,问我在看什么。
我指着楼边,对慕容道,“你眼瞎,那么圆个月亮你看不到?”
“你醉了。”慕容扶着我肩膀往车那边儿走,“今天农历二十五,哪里有什么月亮?有也是月牙……好了,我送你回家。”
“二十五?”
我揉揉眼睛再往天上看,还是一轮血月。
慕容把我塞到车里系好安全带,关好车门再去另一侧。
车子发动时,我把头伸出车窗外,指着天上道,“慕容,真的有月亮。”
“行,行。”慕容拉回我,把车窗上锁,“你说有什么就有什么,你说现在天上有太阳都行。”
“太阳?”我把额头抵在车窗上看外面,“胡扯,慕容,我没醉。”
慕容嗯了声,车内静了下来。
行到我们小区门口时,慕容拍了下方向盘,道,“苏青柠,释南会回来的……至于婚礼的事,以后他肯定能补给你。其实就算不补也没什么,你们证都领了……知足吧。”
我回头看慕容,好一会儿,道,“慕容,你到底……”
“苏青柠,我和你说,我打的过你。”慕容看着我,一边眉毛高高挑起,“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行行行,不问。”他当然打的过我,一直以为他都是扮猪吃老虎。要不是他二叔突然出来,我们怕是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底有多深。
车停稳,我开门下车。
夜风一吹,本来就不深的酒醒利落了。
甩上车门,我拎起包往家走。三两步,在楼门口撞到一个人。
那人向后一闪,身手出奇的利落。
我往那人的脸上瞄,惊讶道,“唐念?”
我虽然脸盲,可唐念绝对不会认错!
唐念嘴角讥讽一挑,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伸手去抓唐念的肩膀,“你来干什么?”
算得上是老友,可她现在到底是那个养娇的女人的人。此时此刻,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念一侧身,躲开我,“当然是找大家都想得到的,可惜,晚了一步。”
我咬牙拦她去路,“什么大家想得到的?把话说明白了。”
难道,唐念知道释南后背上眼睛的事?不,不是她,而是她的老板,那个养蛟的女人……
那唐念些来的目的岂不就是,释南!
“我说什么你不是清清楚楚?”唐念抓住我手后跳一步,“可惜,我晚了一步。我的道行,到底是不如那个深居不出的,没有他会算计……”
我再去抓唐念,唐念和泥鳅一样逃脱,转身隐入楼房的暗影之中,“看在曾经的情面上,我今天放过你。再撵上来……”
下了车的慕容飞起一脚踹过去,“和她费什么话?先抓住再说。”
唐念就地一滚,再起身,变成一条黑色大狗融入到夜色之中。
慕容追了几步没追上,回头看我,“她说什么了,你脸这么白?”
七天,释南已经离开七天了。
如果,他是自己心情不定走开的也就罢了,总有回来的时候。可如果,他如唐念所说,是被别人带走的……
慕容再次叫我时,我坚定的对他道,“我要去找释南。”
“找释南?”慕容歪头看我,“你去哪里找?南哥这些日子的情况你也知道,又不是第一次。”
“去昆明。”
的确不是第一次,可,万一这次是最后一次怎么办?万一,在我苦苦等待的时候,释南已经……
深居不出,我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展长。
他的本事是没有释南厉害,可他院子里那个结界……
没带任何人,我独自一人去昆明,却了那个进去不容易,出来更不容易的落院找展长。
确切的说,是找释南。
释南在,我和他肩并肩,无论多少苦都陪他走出来。释南不在,算是解了心中疑惑。
到展长的院子外面时,正值中午。
我从出租车上下没一会儿,那扇铁门开了。展长从里面闲步走出,对我笑道,“小柠,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我没心情和他废话,道,“我也不相信自己会再回来。展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告诉我,释南是不是你带走了?”
楼主 慵阳懒昩  发布于 2015-12-15 21:30:00 +0800 CST  

楼主:慵阳懒昩

字数:1380408

发表时间:2014-10-28 01:04:0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5-26 13:22:03 +0800 CST

评论数:620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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