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天地远行客》,唐朝神秘诗人张若虚的登极之路

武太初让身边的宫女悉数离开。她眼底的媚色不见收敛,反而氲散开来,直到漆黑的夜色也变得暧昧无比。狄相爷嗅到乐她身上温柔迷人的香气,险些失了神,他暗自心惊。“狄大人可真是冤枉本宫了。”武太初娇嗔道。她缓缓走到狄相爷身边,狄相爷想避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停滞了。“本宫对大将军毫无邪念,我们之间的清白日月可鉴。但……”

“哼,贵妃还想对谁有邪念?”狄相爷轻蔑地呵斥道。

“嗯……”武太初突然伸出藕臂勾住狄相爷的脖颈,两人身高相差一个头,此刻狄相爷猝不及防被勾得低下了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本宫倘若说出口,那相爷可是为难了。”她轻轻把头贴上狄相爷的胸膛,倾听那颗正直慈悲的心在跳动。她感受到狄相爷挺直了腰,背起双手,对她的投怀送抱无动于衷。

她丰洁白皙的面庞轻轻拂过狄相爷身上精致得一丝不苟的朝服,隔着里衬也能沾染到相爷的温度。她轻声叹息,狄相爷英伟不凡,手握重权却是菩萨心肠,位极人臣又刚正不阿,总是超然忘我地处理政务,既没有私利也不计较私仇。可惜,皇帝却从来不喜欢他。他今日这身朝服穿了整整一天,在朝廷上等了整整一天,皇帝却始终不见他。

因为皇帝知道他要奏武贵妃一本。皇帝以前还会做做样子,象征性地惩罚或责备她几句。现在皇帝连演戏都懒得演,因为众臣也懒得看了。

有识时务者,主动站在武太初的阵营中,对她的胡作非为睁只眼闭只眼甚至主动帮助她做了许多她不便出手的事,比如在三十六州同时建造无极公殿,准备迎接无极公重降人间。她打压惩罚了许多恪尽职守而反对她的官员,但几位国相都并未出手阻止。有些人不愿意同流合污,便明哲保身、在不触犯她的同时施展抱负。有些人直接挂冠而去,远离了李唐。

只有这位狄相爷,凭借过人的治国本事从三千考生中脱颖而出,不满三十岁便当上了国相,又在政敌和武太初的夹击之下,稳坐相位十余年。期间虽然偶有贬谪,但天下之事、朝廷纠葛,总需要他来寻得解决方法和恢复平衡,因此屡次被贬都被半途叫停,召回京都。

狄相爷高高昂着头,尽量不让武太初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漫天的星光落在他双眼中,映出他的深深的克制与压抑的痛苦。他心中生出可怖的藤曼,将他双手死死束缚在背后,理智在命令他推开这个可怕恶毒的女子。但是他拼尽全力,只能做到不去拥抱她。

“我小时候家里穷,喜欢的东西,都不敢开口跟爹娘要,他们也就假装不知道。后来我长大了,爹娘喜欢钱,就把我卖到青楼里。那些男子喜欢色相,便夜夜寻我。渐渐地,我也明白了,他们从我身上拿走他们喜欢的东西,我也应该从他们身上要回我喜欢的东西。我喜欢好吃的,我喜欢漂亮衣服,我喜欢大大的宫殿,我喜欢狄大人!”武太初突然抱紧了狄相爷,语中带了哭腔,像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委屈的孩子。

胸前这个被百臣私下嘲讽人尽可夫、出身卑微的女子,正散发着无辜而纯净的少女香气,放肆轻佻的动作和大胆热烈的示爱,像是一个单纯被宠坏的孩子。他也曾出身贫寒,身边多的是像武太初这般心思单纯直率且自私的女子,多的是像武太初这般悲惨遭遇的姊妹,这些女子自私自利并不是罪。她只是受到上天恩宠,进了宫还当上了贵妃。错不在她,在当今皇帝,助长了她的贪欲。

她身上的温暖和柔软越来越明显,狄相爷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水气氤氲,喉中有些饥渴。武太初见头顶传来的鼻息越来越炽热和粗重,她心中得意,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男人愿意在她面前忘我投入,这是她除了祭拜无极公之外最充实安宁的时刻。她樱唇微启,小巧的舌尖挑开了狄相爷胸前的衣襟,在他结实白皙的胸膛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胸膛处荡开,散到全身各处。狄相爷眼中升起一股戾气,他垂下头,尽力克制着要揉碎武太初的冲动,轻轻地捏起她秀气俏丽的下巴,落下一个深深长长的吻……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19-11-29 23:05:07 +0800 CST  
兖州。国师一直在留意旁桌的色目商人。去了柴房的那十个人,身上毫无生人气息,奇怪的是也并非什么妖魔鬼怪。他们给国师的感觉很熟悉但是又很遥远,就像是被一层浓稠的血污包裹起来的闪亮的珍珠。是星轮!国师双眉一挑!这十个人竟然是星轮降世,且必定是受了更强大阴毒的力量所控制,犯下了杀人罪行,导致星力受到血气侵蚀。

这十个人为何对那个色目人如此顺从?是她操纵他们成了杀人武器么?国师又看了一眼色目女子,只见她坐姿笔直,瘦削清癯,一股凌然不可侵犯之感。旁边的男子虽然油头粉面,轻佻浮夸,眼中总酝酿着亲和和慈悲的笑容,也并非穷凶极恶之徒。

茶馆中人叽叽喳喳,谈天说地,很快就说到这场连绵三个月的大雨和兖州刺史下令建造的无极公殿。“大雄宝殿见得多,却不知道无极公殿会长什么样?”有人问道。“听说会跟长安城的无极公殿一模一样,三十六州同时动工,也必须在无极公圣辰那天完工。而且无极公的金身,也跟长安城的一样高一样大,有五十丈那么高!”

“这无极公有什么能耐?”听客问。“嗨,前些日子刺史祭祀准备动土的时候,不是说了么?天雨不绝,是人间造孽,怨气影响了天罡之数。无极公掌管天地秩序,只要诚心向无极公忏悔认错,供奉不断,无极公就会扭转乾坤,让我们大唐国泰民安。”

国师嫌恶地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杯。

扶空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无极公?”这名字有些熟悉,她想起一段往事,脸上的旧伤疤隐隐作痛。如果即将饱受人间香火的无极公,真是千年前被她击败的无极,那可是荒天下之大谬。

“那咱们兖州可下了三个多月的阴雨,庄稼全都泡坏了,咋现在才说拜无极公就能解决?刺史早干什么去了?”

“你有所不知。当今狄相爷本是兖州人,他此前坚称无极公乃是旁门左道,不让无极公殿进入兖州。”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也没辙了,死马当活马医呗!”王三漫不经心地剥一颗花生丢入嘴里。

突然一道惊雷,刺眼的白光闪过。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出言不逊的王三已经当场烧焦。在场者惊得半晌鸦雀无声。有大胆者靠前去看了一下,已经辨认不出那是人是炭了。大家一时间有些茫然,甚至怀疑王三刚到底在不在场。

突然有人跪下来狂呼:“无极公饶命!无极公显灵了!”大家恍然大悟,无极公果然是掌管天地秩序的神明,居然可以号令雷电。

“无极公显灵啊!求求无极公保佑我们家的田头,赐我一个丰收!”茶馆里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国师和扶空两拨人静止不动,特别打眼。众人大呼小叫之际,从雨中走来一支军队。待来人慢慢走进,风无忌眼珠子都突出来了:怎么去哪都躲不开这个小白脸?

领队的正是扬州张若虚。他刚进门,便认出了风无忌,愣了一下,试探的眼神便在风无忌旁边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风无忌悻悻地瞪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扶空,生怕扶空像上次那样跑去张若虚身边。

扶空也刚巧回头看向门外来客,坦然而平静。张若虚却感觉那双眸子像是刚才那道闪电,击穿了他的胸膛。他迫不及待地走向扶空,半途停下脚步,转向了地上被烧焦的尸体,蹲下去左右端详。尸体已经焦透,却连一丝热气都没有,也闻不到任何焦味,仿佛这本来就是一大块木炭,没有任何曾经活过的迹象。他也不是没见过被雷劈死的人,只是从没见过一道雷就能把人里里外外劈透,还短时间内便冷却的。

“张兵曹,您来得正巧,小店出了人命,正要去报官呐!”掌柜的见了张若虚,赶忙迎上来解释道。虽说他心中认定这人是得罪了无极公,说什么死马当活马医,才被雷劈死。但官府的人来了,可不能随便瞎说。

“我带新兵路过,听说出了人命,便过来一趟。”张若虚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冷不热,在喧闹的茶馆中显得格外舒服。将近一年的军旅日子,把他原本修长单薄的身子练得威武许多,脸上的少年稚气和伤怀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和刚毅。他说完话,又看了扶空一眼,像是跟她打了个招呼。

扶空瞥了一眼地面上的焦尸。当时雷电袭来,她原本可以出手救下这个人。可惜,她从来不干涉人间之事。她自有意识以来,便以匡扶浩瀚苍穹的秩序为天命,凡人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生命,在她心目中和蝼蚁无异。今日救下了,明天也可能会死。何况,这些人活着和死了,对整个凡间影响不大,更不可能伤及宇宙一星半点。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19-12-01 09:56:04 +0800 CST  
张若虚不知她心中的想法,只是从她眼中看出来她不甚挂怀此事。对张若虚而言,每一条生命的背后,都牵扯到其他人的喜怒哀乐,每个勤勤恳恳的人,都该有努力活着的机会。他站起身,开始询问在场情况,他身后一个新兵非常熟练地拿出纸笔做记录。看来这位兵曹平日里没少教士兵们记录市情。

正当张若虚仔细勘察的时候,突然从后院冲进来十个白色身影,正是那批进了柴房的色目人。他们直挺挺地冲向张若虚,撞上了桌子椅子也浑然不觉。众人纷纷躲避,张若虚侧身躲过一个色目人的攻击,急急退到茶馆门口。

此时天雨变得极其凶猛,原本白昼的天色瞬间因黑云积压而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滚滚雷声大作,茶馆中的人生怕又有天雷劈人,早就屁滚尿流喊着无极公饶命四处钻桌子底下。

国师站起身来,示意巫北禅上前去保护以及随时抓捕张若虚。此人既然能引得那十个星轮错乱,又改变了天象,必定与这场雨灾甚至无极公有莫大牵连。

张若虚临危不惧,神色凝重而不慌乱,他仔细辩听着天上的雷声,观察着行为错乱的色目人,敏锐地发现雷声在控制着色目人的攻击节奏。每当雷声连续响到第四声时,色目人必定朝着他所在的方位扑过来,而在此之前,色目人像个瞎子一般寻找他。巫北禅拔剑上前,帮助他抵挡发疯色目人的攻击,被他制止了。他虽为军人,却是文职,不曾佩剑,且如此雷雨天气,使用佩剑却也非常不妥。

国师宽大的兜帽底下,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此人天资聪颖,性格沉稳,实在不该流落民间乡野,当个小小的兵曹。

扶空冷冷地看着血尸攻击张若虚,十指射出的星线无法彻底阻止血尸的行动,只能牵绊血尸一时。这天上的雷声,像是某人的战鼓,催得血尸无视星线穿体的痛楚,一心要张若虚的命。

轰!一声雷响!

啪!一声只有扶空和国师能听到的脆音。是控制血尸的星线断了。

失去星线阻碍的血尸狂性大发,十尸同时扑向张若虚。

扶空和国师同时抢到了张若虚身边。国师瞬间将张若虚带离了血尸的攻击圈,而扶空则站在张若虚原先的位置上,布下星界,撞上来的血尸始料未及,生生被星界炼化了他们的人形。

张若虚虽然暂时脱险,他心中却是放不下扶空。天上的雷声变得轻微而诡异,像是心怀不轨的窃贼。张若虚凝神细听了几声,来不及喊,便冲进星界里,抱着扶空滚到了一旁。

原本扶空布界之处,突现万道闪电编织成天罗地网,要将星界和扶空一同剿碎。被星界炼化了人形,暴露出星轮真面目的十具血尸,此刻只剩下十道星芒,来不及躲避,就这样被星界包裹着,惨遭阴阳雷电击个粉碎。

扶空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白色的色目袍。那十道星轮,可算得是她的亲人一般,自她在苍穹中游走,他们便在星空中匡扶秩序,像是在指引着她。倘若说她有师门,他们肯定便是她的师兄前辈。倘若说她有父母,他们肯定就是她的兄弟。张若虚紧抱着扶空不敢松手,宛如神女的扶空此刻有多虚弱,只有他知道。

雷声一个一个地砸炸开。虚空之中,又凝聚起十道闪着淡淡光辉的星芒。国师看见了,这是那十具血尸本来的样子,拂去了一切曾经罪恶的玷污,单纯又温暖。国师有意将星芒纳为己有,然而却抓不住它们的光芒。

十道星芒像是得到了归宿的召唤,轻轻巧巧地飘到张若虚二人身边,盘旋了一圈,义无反顾地汇入了张若虚身体中。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19-12-01 09:56:35 +0800 CST  
天涯怎么这么抽风……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19-12-14 23:04:59 +0800 CST  
更了三遍都没有了……这……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19-12-14 23:20:58 +0800 CST  
就在十道星芒进入张若虚身体时,兖州下了三个月的雨突然便停了。一道阳光穿透万重乌云投射在大地上,乌云也随之散开,天下大白。

星芒入体,只有国师和扶空看得到,连张若虚自己都不知情。张若虚仍将扶空揽在怀中,与其他在场众人一般看向突然转晴的天空,一向淡定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惊讶。

有人迫不及待跑出门去感受久违的阳光气息,甚至已经有人跪在地上大声歌颂无极公,在劈死了罪人王三之后宽恕了兖州,万分慈悲。

张若虚揽着扶空站起来,扶空片刻间回复了神智,自主站直了身子,笔直挺拔,仿佛方才不曾受伤一般。张若虚看着她略显疲倦的双眸,正要开口关心,却见她突然换了一种神色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风无忌追上来守在扶空身旁,眼中的关切无法掩饰。扶空瞥了一眼风无忌,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无妨。”说完给他打了个眼色,风无忌领会她的意思,转身尾随正要离开的国师二人。

自太阳出来之后,兖州城众人欣喜若狂,载歌载舞,拜神祭天。在一片癫狂之中,张若虚和扶空静然而立,不为所动。

扶空先开口:“你怎么来了兖州?”

张若虚看了她一眼,暖声道:“我考了功名,但不能入仕,又不愿意在扬州卖弄诗名过一辈子,所以投靠了军营,当了个兵曹,辗转到了兖州。”张若虚顿了顿,问:“你呢?”

扶空说道:“我带了几位同门,要去往洛阳和长安,追查他们殒命的真相。途经兖州,遇上这事,和你。”

张若虚有些莫名:“同门?”

“嗯。或许是亲人,或许是同门,我也不清楚。他们与我渊源极深,这是可以确认的。”扶空平静地说道,但张若虚听出了其中的颤抖。

“那你的同门呢?你们如果在外面住宿不方便,我可以带你们回军营中安置,最近来了一队新兵,正好有多出来的营帐,我就说你们是我的亲戚,来借个地方。”张若虚能看出来扶空并非手头宽裕之人。

扶空心中无声地裂开了一道小口子,十道星力的逝去,让她几千年懵懵懂懂的孤独突然清晰起来。“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扶空的肩膀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张若虚看在眼中,想要安慰,却无法伸出双手。

扶空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你为何无法入仕?”

张若虚闻言有些恍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扶空眯起双眼看着张若虚,压低了声音说:“你是前朝的皇室?”

张若虚心头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扶空。扶空在青铜面具底下绽开一个笑容,“原来如此。你是杨广的后人。”

当年十道星力原本要注入隋星,续它江山之运。结果隋星突然无故碎掉,杨广命不该绝却被害,十道星力无处可去,才入了凡间。如今再受天雷袭击,将近湮灭,自然而然要寻找宿主。而与隋星和杨广有紧密关系的张若虚成了它们最亲近的救命稻草。

这是扶空想得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不然十道星力何不选择同门的扶空作为归宿?

于是扶空开口说道:“我身上盘缠用光了,有劳张兵曹借个营帐给我,和人挤一挤也可以。”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19-12-15 10:35:12 +0800 CST  
张若虚欣喜地看着扶空,这是她第一次愿意接受他的安排。两人此前并不相识,但她凌波而来的模样,以及她的名字,都和他梦了一辈子的神女一模一样,但扶空对他却颇为冷淡和疏远。他笑意明朗,招手让一个新兵过来,查询了营帐分配情况之后,便让扶空住进他旁边的营帐。

兖州郊外的军营中,一个大将军在发脾气。他手中拿着一个油腻腻的鸡腿,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壶好酒,此刻他一边咬着鸡腿,喷着油沫子大骂一个参谋模样的人。“今天没有珍珠粉给我女儿吗!老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迟早要送进宫去当娘娘的!她浑身上下的肌肤都得完美无瑕,每日都得涂珍珠粉,你跟了我十几年,脑子都给鸡啄了吗!”

他把啃完的鸡骨头劈头盖脸砸到参谋头上。参谋没躲开,被砸得狼狈不堪,委屈又恼怒地说道:“大将军,最近海边的珍珠运过来都让刺史截了,说要给无极公大殿用。属下也不敢抢哇!”

将军把手中鸡腿重重砸在桌子上,怒目圆睁:“无极公灵还是我姚大灵?再说了,我女儿养得白白嫩嫩,不还是便宜皇帝?”想当年他征战甘凉二州,保得大唐边境安宁,也是一个勇士。就是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叫军纪,犯了些恶案,被狄国相废了大元帅的印,丢来兖州负责盯着洛阳等地的前朝余孽和永不安分的刺史藩王。

参谋点头哈腰:“当然是将军灵!但是咱们也不敢跟刺史抢啊,何况无极公可是如今宫里那位大当家的心头肉,咱们犯不着撞她枪口上。”

姚大直接把桌子掀了,“那老子要个珍珠就要不到吗!”

参谋赶紧上前去安抚:“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营里好多丁兵现在还在无极殿里做劳役。咱们通知他们见机行事,每天克扣几粒上好的珍珠,送回来给大小姐。”

姚大这才罢休,作势要休息。参谋便喊人进来收拾残羹剩饭。收拾完后两人便一起离开。待走远了,端着餐盘的士兵才敢咽了咽口水,双眼放光地说:“将军今天又吃肉了?”

那参谋忧心忡忡地说:“嗯。这方圆百里的粮快被我们吃光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可能就要被狄国相参一本。幸好天晴了,希望兖州庄稼还来得及恢复。”

那士兵献宝般说:“咱们找张兵曹去征粮呗!他征丁那么厉害,征粮肯定也有一手!他一身细皮嫩肉的,指不定那些姑娘自动献身献粮。”

参谋皱起眉头,“不要乱说话。张兵曹要是知道大将军这番作为,还不知道他会不会主动告发大将军呢!他的屁股可一直都没坐在大将军这边。他要是心疼那些老百姓,真说不准会干出什么来。”

那士兵撇撇嘴,“心疼?我现在都不知道啥是心疼,我就是馋,我就是饿,谁能给我点肉吃,谁就是我祖宗。您看看将军的泔水桶,比多少人家碗里的吃食强几百倍。我都顾不上嘴了,谁还有心啊!”

参谋警告般看了他一眼,他赶忙闭了嘴。只见张若虚领着一队新兵和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远远走过来。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19-12-15 22:36:38 +0800 CST  
只见张若虚不时侧头与身旁的青铜面交谈,笑容满面。士兵和参谋讶异地对视了一眼,何时见过冰山雪男对人如沐春风?他俩带着疑问迎了上去。


张若虚见到两人,又见士兵手上端着的鸡骨头,神色不悦,但终究未对此有所言论,只是恢复了平时淡漠疏离的模样:“张若虚见过宋副将。”


参谋挂起礼节性微笑,点点头:“张兵曹此行辛苦了。”原本他该关心新兵入营的情况,但他实在不愿在这种氛围下与张若虚相处,想应付一下便离开。他是姚将军的副将,因姚大不识字不识纪律礼节,总让他提些意见参谋参谋。久而久之,姚大就直接喊唤他“参谋”,他为人也随和,底下士兵没大没小也喊他参谋。只有张若虚从未喊过他这个外号,一声“宋副将”,显得恭敬又冷淡。


张若虚看出宋副将有敷衍离场的意思,而扶空之事也不好不跟他打个招呼,便直接说道:“宋副将,属下有远方亲属来投宿,还望宋副将恩准。”


宋副将有些为难,“张兵曹,军中不收外人,且营帐有限,又有新兵入队……”他说到这里,发现张若虚定定看着他,心中发毛,连忙改口:“既然是亲属,那自然可以通融一下。要不就和张兵曹一个营帐吧。”


张若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青铜面者背手而立,道了一句:“无妨。”沉闷厚重的青铜面具未能让这清朗婉转的声音减色半分。


宋副将和士兵瞪大了眼睛,下巴快掉到地上。女的?他们不由自主地从下往上仔细打量青铜面者。这清瘦的身型,挺拔的站姿,粗陋的装扮,完全看不出是个女子。


张若虚见二人失礼,心中不喜,便道别了,领着新兵和扶空去营帐处打点一切。


“扶空姑娘宽心,营帐有多,今晚你独住一顶,就在我的旁边,如果需要什么照应,随时叫我。”张若虚低声宽慰道。


扶空抬起头望着他眼睛,眸子中坦荡磊落。“你要宽心才对。我占不了多少地方,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你我都可以一样自在。”


张若虚失笑。扶空真是个奇怪的人,说她天真无邪,她又似乎经历千百年沧桑,把人间得失诡计看得很透。说她老练,却又不懂礼数和男女大防,以为张若虚单纯是为了她住宿的舒适考虑。她虽不懂,张若虚却懂,总不能乘人之危污了人清誉。“那是我多心了。我平时一人住惯了,有人在旁边反而难以入睡。扶空姑娘就住我旁边那顶营帐吧。”


“不准!”一个尖利的女子声音响起。


扶空回头看向声音来处,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坐着四人大轿,急急向张若虚二人走来。女子肤白胜雪,花容月貌,而且正值豆蔻年华,惹人喜爱。虽然她张牙舞爪,盛气凌人,但扶空并不觉得格外可憎。毕竟,人间万物,在她眼里皆是蝼蚁。


张若虚双眉微皱。新兵们鸦雀无声。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19-12-21 11:22:29 +0800 CST  
女子的步辇转眼间便来到张若虚和扶空面前。还没等抬轿的士兵停稳,盛装打扮的小姑娘便急急忙忙地从步辇上下来。跟在步辇旁边的丫鬟跑得气喘吁吁,还忙不迭地在大小姐下脚之前铺好一条银丝镶边的地毯,盖住地上的泥泞,以免弄脏大小姐那镶金错银的珍珠绣花鞋,可都是新做的。另一个丫鬟赶紧掏出花篮,往大小姐身上撒风干保存的桃花瓣。大小姐说过,张兵曹是个才华绝顶的诗人,仙女般的人儿才配得上他。想来想去,便想出了撒花瓣的招数,让大小姐远远看着就像仙子一般。

张若虚默然不动,任由姚明珠冲到自己面前。只见她杏眼圆睁,粉颊鼓鼓,来到扶空面前一句“臭婊子”马上就要出口:“臭……”

她突然停下口来,不只是因为看到张若虚眼中森森的冷意,还因为扶空似乎和寻常的“婊子”实在不一样。姚明珠自小丧母,父亲飞黄腾达之后她便来到军中跟随,是在粗人群中长大的。军中虽有军纪,但难免藏污纳垢,许多长官养着暗娼无数,姚明珠耳濡目染,也养成了粗鄙市侩的性子。她听别人说张兵曹也带了个女人入营,想到自己数次示爱没有回音,越想越妒火中烧,跑来兴师问罪,看是那个野驴蹄子敢在军中跟她姚明珠抢男人。

但扶空实在不像是个婊子。哪有戴这么可怕的面具的婊子?而且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和平时那些拿眼睛勾人的肉贼太不一样了。姚明珠怔了怔,怕骂错人,又见张若虚如此维护这人,若是骂错了,肯定得罪张若虚。想到这里,姚明珠瓮声瓮气地说:“臭宋副将,诓我说张兵曹也养了个婊子。我看这……这人……才不像婊子。”她想称呼扶空姐姐,又觉得不像,想说是哥哥,更不妥。

张若虚心中极度不喜,宋副将身为长官,竟然对下属出此浪言浪语。尤其是把扶空说成婊子,让张若虚特别歉疚。他用眼神示意扶空随他离开,不必理会姚明珠。

哪知扶空此刻正在打量他。十道星力入体之后,张若虚身上慢慢显现出有命星的迹象。命星代表着对人间的影响力,包括对人间的人、山河秩序的影响,一般只出现在某个开国帝王身上。但张若虚的命星更为特殊,似乎……似乎有影响一方天地秩序的能力。

扶空百思不得其解,望着张若虚出了神。怎么可能呢?她行走了几千年,从没见过人间出现能影响天地秩序的人。千年前的无极倒是有这能耐,不过,一来无极不算是人间的人,二来无极目前还在西南地宫里镇着呢。扶空用一身的伤痕,换取三颗宿星和一颗命星的力量,把无极压制在地形十分复杂的西南地宫中。至今宿命之阵尚未动摇,可见无极没有破封。

眼下正是白昼,张若虚的命星并不耀眼,扶空又不能离开人间到他命星身边看个仔细,心中暗自盘算,等到夜里把张若虚劫到附近最高的山峰上,对着苍穹去寻找他的命星,好好观看一番。

除了观星之外,扶空心中没有日月昼夜的概念。日月星辰的迁移,对扶空而言只是一种周而复始的轨迹,并无时间流逝的意义,因此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久。按照这人间的算法,她倒是至少活了几千岁。因为她记得人间几千年前的一场战事,她虽然没有参与,却是知道战事发生过。人间把这场战事写成了神话代代流传,扶空也是从神话中领会到原来自己可以算作是活了几千岁。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05 20:07:20 +0800 CST  
可惜这天夜里,扶空要劫张若虚的小算盘落空了。

一群不速之客,扰乱了军营夜里的安静。刺史大人带着城中的守城军把军营的前门包围起来。火把的火光照见两个跪在入口处的人,五花大绑,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遭了好一顿毒打。

大将军姚大闻讯,大约知道王刺史是因何事而来,利索地从一个暗娼身上爬起来,全副武装,带着一队精兵,来到入口处对阵。

王刺史站着,姚大却是坐在马上,气焰嚣张地看着王刺史。姓王的虽然掌管整座兖州城,但是在军营中,姚大才是说话的人。

张若虚和宋副将站在姚大身边,两人心知情况不妙,脸色十分凝重。张若虚想起白日里姚明珠的穿戴,神色略变,吩咐身旁一个老兵速去看着姚明珠,务必不能让姚明珠来到阵前。老兵领命离去。

王刺史面寒似铁,见姚大如此桀骜,更是怒火直窜。“姚将军,你可知本官深夜何时到访?”

姚大根本不看王刺史,头一扬,看着天说:“你自己交代呗。”

王刺史气得胡子直抖,亏他知道今夜必须将姚大拿下,不可意气用事,这才稳住怒意,继续说道:“兖州百姓共克时艰,筹款两万白银,从蓬莱和南边的徐闻采集上好的珍珠珊瑚等,供奉给圣上的无极大殿。姚将军倒好,明里抢,暗中偷,这次本刺史人赃并获,想来约姚将军去国相面前理论理论!”

姚大听到国相二字,心跳漏了一拍,继而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少拿狄国相吓我。你这破兖州,我稀罕吗!穷得鸟不拉屎鸡不下蛋,有那闲钱不如给我姚大养军队,盖什么无极殿!”

宋副将吓得脸色发白,碰了碰姚大的脚,暗示他不要再说了,却被姚大踢了一脚。王刺史并无证据指控姚大参与了官资的抢劫和偷窃,只是想借着抓住了士兵犯案的机会,参姚大一本。姚大却赶着承认了,真是个憨人!

王刺史眯起眼睛,“将军的意思是,这几个士兵偷盗抢劫,是你授意的?”

姚大也不傻,知道负气之话和认罪之间有差别,此时打死不能承认:“本将军不认识这些小兵小将,不关心这些与军防无关的鸡毛小事。”

兖州本身有守城军,朝廷还派了姚大来驻营城外,分明是要姚大牵制兖州刺史,两人自认识开始就是敌对的命。他故意把建造无极殿说成鸡毛小事,显然是讽刺王刺史不务正业,不管民生,反倒去鬼神面前拍马屁。

王刺史顿时沉了脸:“姚将军竟将圣上的旨意说成鸡毛小事,实在太猖狂!”

姚大冷笑道:“那你去皇宫里告我啊!”

王刺史语塞。这不是赶着去打皇帝耳光吗?不问苍生问鬼神,实属不明智,官员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说。姚大也知道这层利害,所以肆无忌惮。难道今夜只能参姚大一个治军不严的罪?但这几个士兵连阶位都没有,即使国相要罚,也难罚到姚大,顶多找个小将顶罪。

正当他咬牙切齿准备回兖州城时,姚明珠穿金戴银出现了,她脚上那双珍珠绣花鞋让王刺史心中狂喜!正是前几天刚运到兖州的南珠。

南珠来自东合州的徐闻,与蓬莱北珠颇有不同。北珠珠体较小,适合磨粉饮食。南珠珠体较大,浑体正圆,却是穿戴贡品。而姚明珠脚上这些南珠,颗颗走盘,粒粒十分,比无极殿中的九分南珠更胜一筹。

张若虚双眉紧皱,目光射向刚离开的老兵。老兵面露难色,姚明珠听说王刺史来找麻烦,非要来助阵,拦都拦不住。

张若虚虽然不满姚大中饱私囊,公器私用,但无极殿也算不上什么正经民生。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控制局势,不让王刺史有借口插手军务。倘若整个姚军落入王刺史之手,恐怕兖州更无人能控制这班官僚的私欲。到时候,圣上造个无极殿,恐怕王刺史就能蹭东风造一个极乐宫。

张若虚厌恶姚大,但姚大是王刺史的心病。何况,若是双方起了冲突,好不容易天晴恢复的民生又要被扰乱,百姓们实在耗不起了。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05 21:39:05 +0800 CST  
扶空站在山顶一片平地上,俯视着军营的情况。她有些预感,张若虚今晚凶多吉少。这是她第一次关注一个凡人的命运。以前她从不留意凡人的吉凶。张若虚的命星尚未明确,似乎在宇宙中不存在。但扶空自信不会看走眼,他身上肯定是有命星。扶空皱了皱眉,张若虚身上有太多她不曾见过的事。她不知道是否该出手干涉张若虚的安危,因为她不确定张若虚是否属于浩瀚宇宙而非仅属于人间。几千年了,她第一次感受到犹豫不安的滋味。

张若虚在阵前沉思不语,似乎千军万马均是虚幻。他在等姚明珠和王刺史的动静,局势走向在这二人身上。

姚大见到女儿,心中慌张,他人又在马背上,想遮挡已经来不及。宋副将直接傻了眼,祖宗啊你来干什么!

姚明珠嚣张惯了,来到男人群中毫不怯场,扬起纤纤玉手,指着王刺史鼻子大骂:“姓王的!你不过是区区一城刺史,敢来我姚军门前指手画脚,我这就一矛刺死你,让你当个王刺死,再参你拥兵造反之罪!”

姚大使劲给宋副将和张若虚使眼色,用嘴型问“我女儿的法子行不行得通?” 宋副将冷汗直流,不敢回话,姚明珠简直是姚大亲生的!张若虚仍旧不作声。

王刺史不怒反笑:“姚大小姐好大的口气。不妨跟大家说说你手上的珊瑚,鞋上的南珠从何而来吧?正好,圣上派了两位监察使来兖州督造无极殿,他们对无极殿的贡品官资了然于胸,姚大小姐身藏宝物,说说来历,让二位大人也品鉴品鉴。”监察使虽然比不上刺史,但是圣上的人,形如钦差。

姚明珠这才知道王刺史是为了贡品而来。可众目睽睽之下,她想抵赖已经来不及了。她无助地看向姚大,突然眼睛紧紧抓住了姚大身旁的张若虚。她瞪大了双眼,满含求救的意味。

张若虚是军中最熟悉大唐律例和官员体制的人,他定能想到方法给姚军开脱。

王刺史随着姚明珠和姚大的目光,看向了张若虚。他对此人隐约有些印象,是姚军的兵曹,专职征兵与记录名册等文书工作,姚军今年得以扩充,在兖州稳固根基与他王某对抗,这个兵曹也是出力不少。

张若虚看了一眼姚大和宋副将,姚大会意,立马严厉地命令宋副将:“宋副将!你平时管理军中钱物,明珠身上这些破玩意,你从哪里弄来的!”

宋副将知道自己只是过桥而已,连忙把话转向张若虚:“末将该死!这些物件,是张兵曹捎来的!当初说不值几个钱,末将看着还挺喜庆,就送给了小姐。”

姚大立刻气势汹汹地指向张若虚:“张兵曹!你快老实交代,这些破玩意,你是怎么得到的?”

张若虚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禀将军,属下月前奉令去东合州颁布征兵令,路过几户人家,帮着写了一些文书家信。那些人家是渔户,平时出海捕鱼却也捞到过几颗好珠子和珊瑚,感激之余送给了属下。属下推辞不过,也不知道价值几许,便带回来按规矩充公了。”

姚大、宋副将和姚明珠乐得双眼发光,张兵曹果然见多识广,连珠子和珊瑚来自东合州都知道,直接把王刺史的嘴都堵死了。

王刺史愣住了。“张兵曹莫要信口开河,你几时去的东合州?”

姚大抢着说:“就去了,我让去的。”

王刺史哑口无言,姚大执意说自己下令让张若虚去东合州征兵,这个却是姚大可以做主的事,不需要经过王刺史同意。他恨恨地看了张若虚一眼,这人看着相貌俊秀,气质非凡,怎么跟姚大同流合污?

王刺史不甘心地说:“张兵曹好大的面子。这些南珠是顶级贡品,你写了几封家书就换来了,倒是令人生疑。若是从无极殿中偷的,承认了就算了,本官只要回珠子,其他的既往不咎。”

姚明珠挤眉弄眼地说道:“说的好听,跟放屁似的。跟你说,谁不知道我们张兵曹得人心,别说几颗珠子,要是那些渔户有女儿,还恨不得赶着嫁给张兵曹呢!是吧爹!”

姚大有些尴尬,他作为男人,知道张若虚并无意于女儿。再说一个姑娘家,如此大胆示爱,纵然他是个大老粗,也有些不好意思。

张若虚神情自若,仿佛没听见,“渔户没有女儿,但是却有个儿子,跟着属下一起回军中了。若刺史大人有意询问,属下可以把人叫来。”

王刺史阴沉地说道:“不必了。张兵曹既然如此解释,想必也是事实,那就不必再问了。只是……”他话锋一转,“这些十分南珠和珊瑚,都是贡品之列,虽然是张兵曹私人所得,也已经按规定充公,但到底是贡品。眼下无极殿正需要南珠和珊瑚,还请姚小姐割爱,作为无极殿的供奉吧。无极殿中可还没有十分珠子呢!”

坐在轿上的监察使听得心动,连声道是。“王刺史所言极是!倘若圣上知道姚将军和姚小姐如此虔诚,为了圣上的事尽心尽力,定会被将军的孝心感动。”如果无极殿中能有这些南珠,他们就能回武太初面前邀功献媚。要知道,全国各地都在造无极殿,就看谁造得更讨武妃欢心!

姚明珠却不肯,她嚣张跋扈惯了,见到好东西都要据为己有,何况今夜知道了连无极殿都没用上这些珠子,她哪里还肯放手。“可我看你不顺眼,就不给!”

姚大心中称赞,好女儿,会嫁祸于人!就算姚明珠把贡品都退还了,这功劳也算不到姚军头上。这拨文官见到了圣上和那个宠妃,还指不定怎么说这件事呢。

果然,王刺史冷冷道:“本官没时间在这里和你们虚与委蛇。一句话,给,还是不给?不给,本官就带着这几个士兵上京去,再面见武妃禀明无极殿遭窃和姚小姐僭越无极殿贡品一事。看是你嘴硬,还是武妃威仪!”

姚大见女儿被骂,暴喝一声:“姓王的!你是打着皇上的名义做强盗!”

王刺史也到了爆发边缘,越是生气,他就越是平静:“二位钦差见证,今日姚大与姚明珠二人三番五次对圣上和武妃不敬,本官一再退让,姚军却毫无反省之意,拥兵自重,不得不整治!来人啊,把忤逆姚大拿下!”

姚大冷笑:“你是什么官阶,敢动我一条毛?”

王刺史也笑了。二位监察使却从怀里掏出一枚帅印。姚大惊得差点摔下马来。那是统管燕云、幽州、洛阳、兖州等地所有军马的元帅之印。

张若虚也无法相信。牵动天下的兵马元帅印,竟然因为一座无极殿而在监察使身上。这是多么荒谬的事!

见印如见帅,姚大面如死灰,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姚明珠虽然不懂,但是看父亲和张若虚的样子,心中知道闯了祸。

看到女儿惊慌失措的样子,姚大把心一横,拔剑出鞘,飞剑出手,直将监察使手中的帅印刺开了两半!监察使吓得屁滚尿流,滚下了车子。

姚大虽然混账,但带兵和武力都是一顶一的,靠的是强大的实力当上了将军。他心知今晚无论如何,王刺史是不会放过他们,干脆一拍两散。“弟兄们!王大人是决意要冤枉咱们!今晚要是突围成功,剿灭王贼,弟兄们都是镇压叛党的大功臣了!”是叛臣还是功臣,在此一战!

扶空在山上看的清清楚楚,张若虚手无寸铁,她心里有些紧张。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05 23:19:39 +0800 CST  
本章更完。明日更第五章:极牒之身。张若虚首战。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05 23:26:43 +0800 CST  
第五章 极牒之身
战争一触即发。张若虚身为文职,并不需要冲锋。他迅速拉起姚明珠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入身后士兵守卫圈中。打仗的事,交给姚大和宋副将。此时此刻,他还牵挂着刚入住军营的扶空,虽然扶空姑娘身怀绝技,能上天入地,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张若虚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失落。纵然自己不断在计谋和武力上有所进展,在扶空姑娘眼中都不值一提,他只能仰望她。他握住姚明珠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姚明珠一阵心神摇荡,窃喜不已: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姚明珠在军中耳濡目染,比较早熟,平日里已经对张若虚多番表白献媚,见心意终于有了回响,一时间连老父亲身陷重围的险境都忘了。

正在山顶的扶空全然不知张若虚心中所系,见他危急之际牵着姚明珠躲避,不由地挑挑双眉,心中已经把二人看作是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情侣。这种感情她在人间见得多了,多半发生在青少年身上,再过十几年,两人很难再这般恩爱。

扶空觉得这种感情很无趣,不过是凡人在他们短短的一生中无法提前看到将来的日子,无法预测将来的境况,也无法得知自己心中到底在追求什么,于是便在合适的年纪里、从身边挑选一个自己最能接受的男女,来发生感情。这些感情在扶空眼中可有可无,权当凡人毫无意义的生命中的短暂乐趣——更多是他们的烦恼甚至厄运的由来。扶空对凡人这种感情表示理解,毕竟凡人太脆弱而且容易衰老,他们需要在肉身最旺盛的时候完成伴侣挑选和繁殖,以继承他们先祖留下的这个世界,倘若幸运能出现一个天纵奇才,又能把这个世界领着往前一步,比如所谓的千古大帝、明君、神仙、圣人,那么繁衍出这个天才的那一支血脉也将荣光百世。

而扶空只对浩瀚的宇宙有使命,只在乎张若虚身上那十道星轮会否因为他肉身的损伤而受到影响。毕竟,这些是宇宙的所有物,不能在凡人身上消逝。否则,宇宙秩序被干扰,这些凡人,连同所有会呼吸的活物,都要承受秩序混乱带来的恶果。

扶空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她一向不插手这些有自己想法的活物的行动,所以此刻她非常踌躇,星轮居然进入了一个活人的肉体中,那这个人的命运算是星命还是人命?但她很清楚一个原则,每一道星轮都应该在经历五衰之后投入下一颗星宿,才叫正常。就像是凡人所言的投胎,肉身毁灭之后,灵魂要进入下一个肉体中。当然,灵魂之论对扶空而言是无稽之谈,宇宙中各种各样的气到处游离流散,落在哪里,便会成为此处降生的新肉体。有些地方因山河与天星相互牵引,造成多种上等的气汇聚于此,组成多个较常人更为灵慧的肉体,世人便要说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若是有灵慧之气落入蟒虎之身,那就是世人说的成妖成仙了。

进攻的号角骤然吹起,拉开了这场究竟谁会是乱党的战争。生死存亡,双方都是拼命。王刺史虽然带来的士兵不比姚军多,又身在姚军的地盘上,失了地利人和。但天时在他这边:只要能保住自己和两位监察使的性命,三人联手上奏天子,给他罗列几项大不敬的罪名,姚大定要被抄家灭族。

姚大也想到这层。他身经百战,知道战场上最重要的是杀戮之心,不能手软,不能有杂念。只有一心杀人的人,剑才会最快!他忘了皇帝朝廷,忘了千万士兵,忘了自己女儿,忘了自己,他眼里心里只有手上的剑,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剑刺入两位监察使的胸口,前后贯穿!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19 14:11:46 +0800 CST  
兖州作为东方的重镇,守城士兵的战斗力果然不容小觑。兖州城兵把三个官员护得水泄不通,姚军大势压阵,半炷香过去,也只能推进两尺。王刺史得意洋洋,马上就要天亮了,他早就安排了人在兖州城中贴告示,先声夺人,告知百姓姚军作乱一事。知道这场战事的人越多,对王刺史越有利。姚大即使杀了他,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他王某也是为国捐躯!

姚大杀红了眼,却始终不能近王刺史三人的身边。

张若虚站在后方冷眼看着局势。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手中一紧。是一队士兵偷袭姚明珠,要将她抢走。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张若虚的手,惊慌地大叫:“若虚救我!”恐惧之下,直呼张若虚名字。张若虚迅捷无伦地错身而过,抽出一个偷袭者身上的佩剑,毫不犹豫地斩断了拉扯姚明珠的那只手的手腕。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快到连扶空都反应不过来。

断腕之人尚未感觉到痛,只觉得手上一轻。姚明珠定定地看着那只还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断手,骇得无法呼吸。其他几个士兵也都呆住了。没人想到,斯文有礼的张兵曹竟有如此身手、如此心肠。

张若虚仗剑凛然而立,夜风吹起他的两鬓未束起的长发,拂过他的双眼,眼中的光比手中的剑更冷。随即,众人反应过来,断腕者哀嚎不已,其他人不敢轻敌,拔剑包围了张若虚二人。姚明珠紧贴在张若虚背后,浑身发抖。她感觉这些男人的眼睛像极了开春的恶狼。

“不怕。”张若虚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淡然而温和。她耳朵贴在他背上,听着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涌出来。她只知道这不是恐惧的眼泪。她决定,要一辈子跟着张若虚,为他做任何事,受任何委屈。

这些士兵都是姚军。为首的是宋副将。他不曾料到偷袭会落空,想到张若虚是个极难说服的人,他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希望以最大的诚意说动张若虚交出姚明珠。良久,他清了清嗓子,说:“张兵曹。情况你也看到了。姚大支持不了多久。”

张若虚不言语。

宋副将又说:“姚军中还有数千人。这些人当中不少是你从各地、从他们父母手中征过来的。”

张若虚握住长剑的手青筋暴起,依旧不说话。

宋副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姚大干的事,想必你也明白。虽然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在姚大军中做事,为姚大洗脱罪责是你的本分。但人活于世,到底要有个是非黑白的公道,对吗。他们不该为这种战争而送死。”

张若虚冷笑一声,“姚大干的事,宋副将难道没份?你身为他最信任的副将,不加以规劝,跟在姚大身后中饱私囊、鱼肉百姓,现在却将罪名都扣在姚大身上?”姚明珠听张若虚如此不待见父亲,才知道自己一直自恃的身份在张若虚眼中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女儿。她又羞又悲,又落下泪来。张若虚背后被眼泪打湿一大片,知道小姑娘心中哀伤,有些抱歉。

宋副将笑了笑,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连张兵曹都无能为力的事,宋某何德何能,可以改变一个屠夫呢?”姚大出身农家,曾经当过屠夫,但宋副将言下之意,却是一语双关,说姚大嗜杀之事。姚大曾在镇守甘凉时先后对两处突厥部落行灭族之事,奸淫掳掠比突厥流寇更甚,震动朝野。

张若虚轻蔑地说道:“宋副将不必冠冕堂皇,姚大的事,与姚明珠何干?她小小年纪莫非也奸淫掳掠、杀人如麻?”姚明珠忍不住哭出声来,在心中默念对不起。

宋副将:“既然张兵曹油盐不进,敬酒不喝,那宋某就不客气了。”原本想偷袭得手,带走姚明珠向王刺史投诚的。谁知有张若虚这个变数。姚大这次在劫难逃,等大局已定再投诚可就没有价值了。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想了想,仍希望能不与张若虚兵戎相见——他还想劝张若虚一起投靠王刺史,军中不少士兵敬仰张若虚,如果他能弃暗投明,事半功倍。“张兵曹莫非真看上了这个黄毛丫头?就她那嚣张跋扈又没脑子的做派,不像是张兵曹的意中人。我看今日那个青铜面具姑娘还倒不错,吓人是吓人了点,可谁知面具底下什么模样?就算是个丑婆娘,那身段养得丰腴点也是上好的,可比这没长开的柴火妞好多了。”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19 14:14:26 +0800 CST  
姚明珠羞愧难当,张若虚已起剑抢攻。他表情毫无波澜,手上却是记记杀招,怒而不急,猛而不乱,杀得宋副将难以抵挡。宋副将不知失言得罪了张若虚,只能一边抵挡一边招呼兄弟们一起上。七八个人围杀,张若虚进退有章法,绕着姚明珠左右腾挪,硬是击退了一波攻势,伤了几个士兵。

前方传来一阵欢呼声,似乎是姚大杀了王刺史。身在后方的宋副将听不真切,但无论姚大杀了谁,都注定是亡命天涯。皇帝和武妃不会相信姚大,他们只会让姚军背负所有责任。再说姚明珠倘若脱困,岂会善罢甘休。他摆了摆手,偷袭小队再次出手。

张若虚有些体力透支,握剑的手已经有些发抖,在围攻之中他退到一处营帐前,把姚明珠护在身后,借着营帐的遮蔽,减少了身后受袭的负担。他身上也受了一些轻伤。敌人已经进入死战状态,一波猛似一波,要将二人生吞活剥。姚明珠根本不敢呼救,她害怕喊来的人还是宋副将那般算盘。

天亮了。彻夜鏖战使张若虚近乎力竭。他对姚明珠毫无非分之想,平日里只是不乐见她所作所为和百般纠缠,才会躲着她。她只是个小孩,父母失教,从小受腌臜人事的熏染,却并不曾作出穷凶极恶的事,她不需要为她父亲的罪孽付出代价。他不愿多想的是,宋副将对扶空的冒犯才导致他动怒。对于姚明珠,他只是尽人事罢了,事情发生在眼前,总不能假装看不见。扶空是不可亵渎的梦中人,他坚信他和她有过缘分,否则,无缘无故怎么会梦了三十年的神女竟然也叫扶空?

他此生未与别人如此亲近过。出众的容貌、灼眼的才华、难以抑制的抱负,却配了一个令当权者忌惮的出身,注定了要被排斥。自小就只有梦里的神女伴着他,漫无目的、永无止境却不曾令人乏味地在浩瀚星空中漫步。

“铛!”他打落了宋副将的剑,却被一个士兵的匕首刺中。胸口吃痛,加上疲惫至极,踉跄几步,压向了身后的姚明珠。姚明珠娇生惯养,眼见张若虚遇险,咬着牙硬是顶住了张若虚。不过,却把他暴露在敌人的刀剑之下。

宋副将抢过身边的士兵的长剑,拼尽全力恶狠狠地刺向张若虚的面门。与此同时,山顶上的扶空捏决而至。众人只觉得扶空是凭空出现在张若虚面前,宋副将的剑尖刺中青铜面具,应声而折。

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扶空和宋副将被震出了数百丈远。宋副将被气流冲到山石上,粉身碎骨,山石上只留下暗红色的血沫,混着粉白的肉碎。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19 14:21:54 +0800 CST  
方圆十里的山脉瞬间震动共鸣,河流逆冲,河中的活物翻腾挣扎,十里之内的人都感受到血脉直冲上头,胸闷作呕,难以行动。正在激战的姚军和兖州城军止不住身形,摔成一片。姚军到底是经历过战争的生死一线,反应灵敏,翻身按住敌人就刺,兖州军死伤过半,瞬间局势逆转。可惜姚大没见到这个胜算,他被强烈的地动震下马,正好倒在他斩杀于马下的一个士兵的矛上,前后胸贯穿。

姚明珠比较幸运,她因为手无缚鸡之力,那股遇强则强的气劲并没有对她痛下杀手,她只是被震倒在地上,压垮了身后的营帐。

方圆十里最强的,是当时正在催动星决的扶空。正因如此,她受到的冲击最强最致命,那股气劲将她视作最具威胁的敌人。她连连撞断了数十根稍微低矮的山峰,直到撞上雄壮稳固的主峰,才被反弹摔到地上,一大口鲜血喷出来,一阵头晕目眩。扶空勉力站起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自从封印了无极之后,她就没有在人间受过这么重的伤。她未把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反而极度担忧地看着远处那一袭修长身影。

张若虚双眼紧闭,双唇紧抿,发髻散开,浓墨般的长发随风飞扬,恍如天神下凡。他面庞微微发抖,显然在拼命压抑自己身上所受的痛苦。他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一只无形的手无情地拿捏,又吸入体内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呈漏斗状,漏斗的尽头在丹田之处,仿佛整个宇宙的源头便孕育于那一点之中。漩涡旋转带来的分金裂石之痛,一圈圈传递到尽头那一点,被尽头吸收化解,消失无踪,但新的一阵剧痛随即又生成,一圈圈往尽头传递。

地动还在继续,附近涓涓细流也被震得波涛汹涌。伴随着山癫河狂的,是张若虚身上泉涌般的汗水。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身上从未有过的痛楚和力量。这股力量并非是从身上生出来的力量,与强壮的体魄无关。这股力量是与附近的河山,甚至天上的星宿互相牵引、撕扯的那种碎裂感。一波一波的痛楚在瓦解他的意志力,宇宙诞生般的喷发爆破终于让这个克制隐忍的男子仰天长啸。

附近山脉的主峰应声而断。河床的界限往两边退后,就像被什么力量生生把河岸往两边拉开。河水集中到中间,旋起万丈水柱。这副异象把百里的普通人都吓呆了,以为是天降大灾难。

张若虚一把推开扑上来抱住他的姚明珠,抽出一具尸身上的一把长剑,往前迈了一步。死神瞬间笼罩着战场。他要挑断所有活物的经脉,因为活物的经脉都在拉扯着他,它们的血液都在灼烧着他。他受不了,他要屠尽一切,以了断他与万物那种莫名其妙的牵绊,好让自己安静下来。

平日里对万物都抱着悲悯心的张若虚不见了。他紧闭着双眼,剑碰到什么便刺进去。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半炷香前还把彼此视为死敌的两军,此刻吓得抱成一团。俊美的张若虚比青面獠牙的妖魔更恐怖,没人能逃过他的一剑。无论你如何逃跑,他脚下不知如何运步,却总能出现在你身后,一剑刺死。他的剑快而有力,死的人并未经受多大的痛苦。但是他们临死前绝望的恐惧,随着一具具尸身倒下而在这片战场上流窜叠加。

这种恐惧,远处的扶空感受到了。她深深地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几千年了吧,她不曾关注过凡人的七情六欲。在扶空眼中,凡人面对死亡的恐惧、对离别的不舍,与猛虎落入陷阱、母羊被买主从羊羔身边牵走并无任何不同。这些就像春日吹春风、夏日艳阳照,算得上循规蹈矩而已。但这次,士兵们恐惧的喊叫声声入耳,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张若虚冷酷而炽烈的剑,举向蜷缩在地上的姚明珠,不容拒绝地刺下去。扶空抬手,一朵星芒打出去,剑尖偏了,刺中肩膀。姚明珠拼命捂住嘴,不敢叫喊。她见张若虚紧闭双眼,便以为只要不出声,张若虚就看不见自己。

“够了。”扶空闪现在张若虚面前,她身上独特的血腥味让张若虚仿佛在迷雾之中找到了方向,沸腾的脑袋冷了下来。张若虚缓缓抬起剑指着扶空,但姚明珠看得出来,他并不打算刺过去。剑尖轻轻划过扶空的青铜面具,面具无声地裂开。

“妈呀!”姚明珠吓得晕过去。扶空的脸上伤痕交错,鼻歪嘴裂,仅有一双眸子明亮如日,皎洁如月,平静如星。

“为何挡我?”张若虚嘶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无助。

“你真不知?”扶空虽然受了重伤,但此刻不是松懈的时候,张若虚需要她的帮助。

张若虚恍惚了片刻,“刚才的情景,可是真的?”

扶空无能为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真假,但我看见了。我知道你也看见了。”

方才张若虚要置姚明珠于死地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情景,尸骸成山,血流成河,一个少女身子孩童面貌的人躺在一个巨人的怀中。巨人身高奇高,几乎顶天立地。一道红光刺向他怀中的少女,张若虚错觉那道红光是冲自己刺来。扶空也有这样的错觉,她甚至看见自己和张若虚在幻境之中。

巨人、少女、红光。

张若虚,姚明珠,扶空。

奇怪的场景,让张若虚和扶空二人不能让姚明珠贸然死去。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21 16:35:44 +0800 CST  
张若虚有些悲苦地呐呐自语:“那么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扶空眯起双眼,严肃地点点头:“这些人,真的是你杀的。”她用自己的血加了星力,在张若虚身上种下了与他合二为一的结界,封住了他的五感,切断了他和外界声色往来,才让他冷静清醒。

张若虚茫然地说道:“他们呼吸,他们走来走去,甚至他们血液和经脉的动静,都很清晰地在我的脉搏里记录着。我似乎是他们所有人,不是我自己。我只有杀了他们,我才能做回我自己,才能自由。”

扶空不作声。她方才何尝不是如此,几乎被其他人的恐惧情绪淹没。“或许是这里地形有些不同。”她努力回忆着自己几千年来的所见所闻,只能解释为此处地形有异,所以有不同的力量出现,扰乱了正常的天地秩序以及在这周围的人。而张若虚身上有十道星轮,更容易受到地形异变的影响。毕竟地形本身就受所对应区域的星宿影响。星力更强的星星轨迹经过的地面,则容易被牵引出山脉。星力过弱的星星轨迹经过的地面,则非常容易形成河海。这也是扶空几千年所见所历,并无任何书籍经典如此解释。但事实就是事实,即使没有圣人和道理能说明白、解释通,它依旧是事实。

建造过半的无极大殿中,劳力们正在连夜赶工。监工的鞭子抽得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因为其他州的无极殿已经接近完工,而皇帝一直期待普天下的无极殿同一吉时烧第一炷香。国师身穿黑色斗篷,站在正殿的天井中,身后跟着巫北禅。

巫北禅的身后跟着风无忌。风无忌躲在天井外的围廊柱子后面。正殿已经建造完毕,劳力们都在其他殿中忙碌,不会来此处。国师二人站在无极公的金像前,良久没有动作。风无忌心中纳闷,“难不成这人是纣王转世,还对女神像有兴趣?”

虽然见过无极公金像面容的工匠都被灭口了,但是风无忌还是能从穿着打扮上看得出来这尊金像是个女神。

没错,无极公正是个女子。国师甚至见过她的画像。或许,那不应该叫做画像,只是一滩水印,从墙上渗出来,像极了这尊金像的打扮。难道,西南地宫中的墙像,让武尚衣着了魔,非要在整个大唐建造一座无极宫殿?国师细细回忆墙像的模样,发现自己的记忆画面出了岔子,想得起画像的衣着,便想不起她的五官,看得清她的眉眼,便看不清她的鼻与口。似乎她的模样比这天地还要广阔高远,叫人看不全。

国师还在猜测无极公画像与西南地宫那股神秘能量的关系,那股力量是武尚衣如今变强的重要源头。突然,一声巨响,无极公金像怦然爆开。正在赶工的劳力和官吏们闻声赶来,发出绝望的哀嚎,“上天要灭我兖州啊!”监工的头头看见散落一地的金身,捶胸顿足,哀嚎不已。

国师和巫北禅早已飞身上了殿顶,风无忌趁乱溜出了无极殿。巫北禅俯身查看众人的情况,“国师,发生了什么?”

国师凝神看着天际,泛青微亮的东方一角,星宿四处逃散,原本满天星辰的夜空,突然空出一角,显得特别突兀。他思绪翻腾,平生未见如此大的控星能力。难道有西南星傀师来到兖州?不到片刻,有一波星辰涌入那片天空,补全了原本星宿的位置。

随后天色大亮,国师再也看不到星辰的动态,但是刚才群星补天的情况已经将他深深震撼。这不是控星术!这不是人力所为!是天地造化本身的力量!换而言之,这是“异常”的“正常”。说异常,是因为从未有星辰突然逃散又瞬间有新的星辰前来补位。说正常,是因为,若有星辰突然逃散,天地自然会推动新的星辰前来补位,以致平衡。倘若是人力所为,则不会有补位的现象,那片天空则会在很漫长的时间中都没有星力呼应地面的生命,那片土地会逐渐荒芜甚至畸魔丛生。

国师作为司天者的传人,对如此强大的天象力量,怎能视而不见?他的心思早不在无极公的身上,身形一动,往东方发生群星补天的地点奔去。巫北禅紧追其后。

当局者迷。这句话第一次用在扶空身上也如此贴切。她一心牵挂张若虚发狂的事,却没有留意自己监管了几千年的星空的异动。自她决意为张若虚挡下宋副将那一剑时,她已经将张若虚从芸芸众生中单独拿出来看待。她以为,自己是因为那十道星轮才待张若虚如此不同。而今,又多了那一个共同经历的幻境。

张若虚依然伫立着,虽然他犯下了凡间不可饶恕的罪恶:杀人。他索了数千条他同类的性命。好不容易在军中攒下来的成就,化为乌有。就像熟读了圣贤书,高中第一名,却不能去面圣一样。最让他痛彻心扉的,是这数千条人命他该如何偿还?这里有不少士兵是跟他来的兖州,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丧命他手。征兵令上的文句言犹在耳:辕门选将雄,力镇边远魑魅;民家出朝臣,戍守皇土家国。可惜,他们都在势力斗争中丧命。

扶空见他久久未睁开双眼,有些起疑,正要上前观看他双眼是否受损,却见风无忌飞奔而来:“不妙不妙!那个黑帽子杀来了!”

黑帽子?扶空楞了一下,随后看见风无忌身后急急赶来的国师二人。风无忌原本在二人身后吊梢,如何反超两人,赶在前头到了兖州军营,他只字不提。

陌生人来到,张若虚蓦地睁开双眼,毫无光芒的眸子中空洞洞,没有照见来人的身影。

扶空心中紧缩,张若虚失明了。

国师诧然地看着张若虚,一个凡人的身体,没有任何法力高强的术士模样,手上的长剑不曾染血,但现场只有他一个人持剑,而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大多数死于剑。他再看到此人的双眼,更是惊讶,此人双目失明。

是何等的高手,能与那名年轻女子对峙,还杀了这么多人?他是群星补天的原因吗?或者是那名女子?毕竟她便是那戴着青铜面具可以号令天象的色目商人。国师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巫北禅倒是被扶空的样貌结结实实地吓一大跳,幸亏他平日在皇宫里走动,喜怒不形于色,那声尖叫还没出口便生生咽回肚子里。

“这里发生过群星补天。”国师决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扶空听到群星补天,如梦初醒,下意识地看了张若虚一眼,心道当时怎么忘记看一眼星空。国师心下了然,看来正是这个男子造成的。

扶空不敢相信,追问了一句:“你确实看见了群星补天?”国师缓慢而坚定地点点头。扶空怀疑地看着二人,“你们怎么懂什么是群星补天?”

巫北禅血气方刚,高高在上惯了,忍不住说道:“你眼前的不是别人,是大唐国师宿长天,上古以来便延续至今的司天者真正的传人!”

扶空闻言笑道:“真正的?难道还有假的?”巫北禅语塞,宿长天的同门中出了叛徒,夺位之后将宿长天的师尊刘灼逐出师门,因而两人并未在司天者的花名册之中。但刘灼一直以司天者真正传人自居。

“素闻国师监测天象,本领超凡入圣,他所言应该可信。”张若虚出言,他尚未从杀人的罪恶之中恢复过来,语调中满是痛苦,略微哽咽,但思绪仍是清晰的。

“既真的发生了群星补天……”扶空沉吟,“或许,你身上有不属于你们人间的气和力量。”

“不属于人间?那属于哪里?”宿长天身上散发出威胁的意味。

扶空坦然地说道:“属于浩瀚宇宙和星空。”

宿长天冷哼一声,“如此说来,你是要夺走他身上的力量?”

扶空正色道:“既然不属于人间,我自然要收回来。”张若虚脸色一黯。

宿长天问道:“请问你要如何收回?你可曾问过这位公子的意见?”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22 07:10:51 +0800 CST  
扶空依旧坚定地说道:“我自会保护着张若虚,不会让他因交出这些力量而有所损伤。”她转头看着张若虚,诚恳地说:“你的双眼承受了太强的力量而断开了与五脏六腑的联系,这才导致失明。若你能安全无恙地把这股力量抽出体内,双目自可以慢慢恢复。抽出力量的方法交给我去解决,虽然我没遇见过这种事,但是我敢保证,除了我,没人更了解宇宙大力。”



张若虚平静地说道:“我相信扶空姑娘。”说罢,他把长剑丢在地上,“那往后的日子就有劳姑娘费心了。”他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归咎任何人,既然做下了事情,就无法改变。唯一能做的,是先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恢复目视能力和收场这次大乱斗。



宿长天不甘心如此奇才落入一个来路不明的丑女手里,说:“张兵曹,你拥有此等能力,未必不能自行修复双眼。退一万步讲,你有此能力,即使无法复明,也比双目完好但平庸无能的那个你好一万倍。倘若你是担心此次内战,害怕皇帝追责,那么就交给宿某。皇帝不仅不会追究你,还会让你入仕。宿某不敢许你高官厚禄,一人之下。但是敢说有机会让你大展宏图。”



张若虚脸上毫无表情。



宿长天又说:“你是在想如何补偿这些亡者?”



张若虚点点头:“国师可有办法?”



宿长天没想过要为死人做事,但他不能直言。他看得出来张若虚是个多情慈悲之人,倘若出言太冷酷无情,他便赢不到张若虚的心。“钱银是唯一能补偿活人的方式。虽然远无法弥补失去亲人的痛苦,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宿某可以捐出一层十方琉璃塔的奇珍异宝,用作善后筹款。这是宿某一点心意。”


张若虚听出玄机,问:“那张若虚该付出什么?”


宿长天答:“做我门徒。不怕跟你说,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四处游历,尚未遇到令我有意收为门徒的人选。张兵曹天赋异禀,能引动星宿,若修习司天之术,懂得推理天星之象,日后的成就必然震古烁今。届时,张兵曹便能做到呼风唤雨,搬山倒海,还愁何不能庇护苍生?”张若虚现在就像是个懵懂的小孩身怀绝技,需要有先辈指引他如何利用体内的潜能。而他的能力,用在司天上,再适合不过了。


司天门中最远古且无人破解的机密,或许眼前的张若虚能够解开。什么苍生,什么鬼神,宿长天完全不放在眼里。从有人的那天起,就开始累积传承的司天道理,才值得宿长天去追究和揭谜底。人,太丑恶,太多愚蠢,太贪婪,太昧。


张若虚陷入沉思。宿长天许下的愿景十分诱人,张若虚深感这辈子毫无建树,不如多救几个想活着的人,让这一生有些意义,而按宿长天的说法,他可以做到“庇佑”,那么他便有能力号令天下按照他的道理来运作,让劳者有其功,残弱有生机,恶者食其果,善者有其酬。


但再多的道理,也说服不了他自己,他不想辜负扶空,哪怕扶空的想法和决定对他而言非常的霸道和残忍。


在场争执的三人,没留意扶空身后几步之外的风无忌,脸色变幻,阴晴不定。张若虚的遭遇,实在太像那幅画上所描述的一切。画卷上一个巨人双目失明,脚下尸横遍野,不同的是,画里还有半个漩涡状的图案,而他们赶来之前,现场只有扶空和一个昏倒的少女。究竟是眼前景象重蹈覆辙,还是画中人事预示天机?


他还记得,那幅画的空白之处写了一行小字,“天启天行,无极不生。屠而降之,极牒印身。”


“极牒之身?”万里之外长安城中。武太初急匆匆地支开皇帝,赶回长安无极殿里。因殿中侍奉无极公的宫女禀报,说无极公金身裂开,裂缝中冒出丝丝红光。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24 01:00:57 +0800 CST  
武太初赶到无极公金身前,愕然又无措地看着那些往外渗的红光,近百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那天夜里,她杀了 杨广和他的近身侍卫,那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她私底下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她下手对象原本是杨素,那个荒淫残酷的天潢贵胄,强占了她。她稚嫩的身体被他摧残,她为了生存不能不迎合他那些奇怪且令人痛苦的癖好。有些女子身子太弱,在杨素魔爪中熬不过一个晚上。


武太初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杨素,就盼着能让他有一丝一毫不舍的怜惜之心,给她留一条活路。杨素确实对她另眼相看,越喜欢她便越爱宠幸她,当时武太初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有天夜里,杨素难得地没有来找武太初,武太初便坐在庭院中休息。她想念故乡的人和事,看着星空遥想父母在身边的童年时光。其实她离童年也不远,但心境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再也不可能回到童稚之心。


想着想着,她睡过去了。待她再睁眼,星空变得很诡异,很不寻常。看似随意分布、杂乱无章的星星,逐一地闪烁,每一批闪完之后便隐去,像是在跟她示意什么。慢慢地,她看明白了,那些消失的星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仿佛在等她看破玄机,她一看清楚,漩涡中央便出现了一个人像。


我是无极。心中一个声音告诉她。那人身上的衣裙很是古怪,从未见过的款式,没有任何缝合的痕迹 像是一匹天生的布自然形成。那人的面容比天子还要高贵,像是主宰万物的天地造化本身。


许你神力,助我重临。入我门中,无所畏惧。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入她耳中,仿佛是身边的花草廊柱听到了什么号令,争先恐后尽我所能地吐出一个字,来指引她。


无所畏惧。这世上真的有无所畏惧的人吗?武太初此生都活在恐惧之中。小时,与父母弟弟在异族的统治下颠沛流离,外加塞外恶劣的物候,常常一年到头的辛劳被一夜大风摧毁,一家人只能在夜风中紧紧抱在一起,祈祷日出,日子过得朝不保夕。稍大一些,正高兴能帮父母承担家里,又因容貌出众招惹不良之徒,带来抄家灭门之祸,逃亡的夜比大风之夜更冷,因为父母弟弟都已经生离死别,敌军迅猛而暴戾的刀剑比黑夜更恐怖——漫长黑夜总有过去的时候,你心中还能存个希望,而刀剑砍向你脖子时,你却没有任何拖延的机会。


后来,她遇到了杨素。噩梦不断。


无所畏惧。她心动了,眼中燃起渴望的火。那个漩涡感应到她心中所想,开始旋转起来,漫天的星辰也开始动起来,原本的星象被扭曲。她的身子越来越轻,感觉却越来越充实。


极牒现世,即破神身。西南地宫,大道魔封。


留下这句话,无极连同漩涡一起消失在天空中。被扭曲了分布位置的星图,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武太初从摇椅上醒转,恍如梦一场。自那天起,她身上的能力越来越强,武力修为日进千里。


她一直在追查西南地宫的动态,希望早日把无极从地宫中释放出来。想不到,一百年后,极牒之身竟然抢先一步出现了。极牒之身现世,导致无极公金身被破。武太初无法容忍无极公被威胁,因为她再也无法想象失去神力的日子。


这些年仗着神力造孽太深,一旦失去神力,她将遭到反噬,万劫不复。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25 00:45:30 +0800 CST  
武太初盯着无极公金身裂缝处冒出来的丝丝红光,若有所思。皇帝应允武太初,要在大唐每一个州都起一座无极殿,铸无极公金身,就如长安的一样。皇帝以为只是武太初妇人之见,反正大国力富强,当然要实现自己宠爱的女人的小心愿。殊不知,无极公金身大有乾坤。

每一座无极公金身,都是一条通往西南地宫那尊无极真身的无形通道。说是无形,因为并未真正挖出一条通往西南地宫的暗路。说是通道,因为等全国同时祭天,形成一种人势,可牵引大唐上方的星宿变动。人势若足够强,能突破第十九重天上的星宿之阵,就能将大唐转化成一个臣服于无极公的天下。届时,无极公可以借助金身随意降临在大唐任何一个州。目前,全国的宫殿已经就绪,就兖州慢一些。但祭天仪式的祭祀品,武太初还没凑齐。这些祭祀品就是“七绝命”。七绝命和星辰有最强烈的呼应,同心同德,一个七绝命等同于一百万人齐心造人势,用他们来牵引星辰再合适不过。

这也是那个青铜面具的拥有者无意透露的。那个女子还说武太初或许便是七绝之身。这近百年来,武太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遇到的对手也不过二三,现在武力和修为能与她并肩的,也就剩下大唐国师宿长天。但青铜面具就像梦魇一样活在她梦里。她还没见识过青铜面具的能力,却总觉得自己费尽苦心获取的能力在青铜面具眼里不值一提。她甚至怀疑,当初封印无极公的人,便是这个青铜面具女子。因为她第一次看见那女子,心中莫名的恐惧和惊慌,仿佛那女子是她身上力量的天生克星。

若要无极公彻底自由,则要将当初布阵、召来星宿锁住无极公的人彻底灭掉。情况危急,武太初必须摒弃心中的恐惧,不再逃避,先发制人,主动去设计引那人入杀局。

她伸手掬起一丝红光,清空一切思绪和想法之后,终于看到红光中的真相:无数蠕动交缠的虫子,彼此疯狂地撕咬,不见虫死,只见虫增。

她和虫子算是老相识了。这些虫子来自西南地宫,没人知道他们活了多久,靠什么生活。看来无极公虽然无法现身,但是西南地宫的先行者,已经顺着金身的供奉召唤,随时准备降临整个大唐。

武太初俏生生地笑了,“小可爱,你们性子这么急,可干不成大事。”虫子像是听到主人的命令,停止互相撕咬。武太初又说:“你们要记得,欲成大事,必须克制。你们彻底掌控人的肉体和灵魂之前,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们的存在。如果找到你们的痕迹,他们就会想办法消灭你们。”武太初端详自己洁白无瑕的手指,以大拇指指甲刺破了无名指的指肚,猛然吃痛,忍不住轻喊一声,听得殿外的宫女浑身发热,心神荡漾。她把无名指流出来的血滴入金身裂缝的最高一处。小小一滴血,流遍了几十丈高的金身。这是血星赋予她的力量,她拥有无穷无尽的血。

金身漏出来的红光见血则转淡,慢慢地变成无色无形。但那些虫子就隐身其中。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1-31 03:19:30 +0800 CST  

楼主:侃童尼斯

字数:94606

发表时间:2019-08-15 17:39:5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13 20:55:45 +0800 CST

评论数:24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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