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天地远行客》,唐朝神秘诗人张若虚的登极之路

继连连出人命、粮食歉收之后,猪瘟又来。三餐虽然还不至于窘迫,但心早已悬起来的洛阳人都在默默地收紧自己的慈悲,变得冷漠起来。接二连三的反常事件让洛阳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书院每月的今日都有孩童的父母来送粮送肉,今天徐老夫子在书堂中端坐了一天,只等来了讨要面钱的刘老头。

与此同时,流言蜚语漫天传。

有人说,胡大千死后第二天就开始猪瘟,这是胡大千的诅咒。

有人说,三女枉死,附身胡大千妻子,作出恶行,这才导致胡大千杀人。

更有人说,或许三女便是死在胡大千手里,才报复胡大千。

街头流窜的浪人也越来越多,大多是庄稼失收的流民,他们见到手脚不便利的人,便抢他们的粮食和财物,旁人也不会为了那些弱者而干涉他们。洛阳一个乡绅,素来爱施米派菜,给家里的痴呆儿子积善德。最近有闹灾荒的趋势,这乡绅不愿见到洛阳成灾民之地,便开仓赈灾。他那痴呆儿子也在赈灾现场,身上贵重的长命锁被几个流民盯上,半夜里竟以“施舍的饭不够吃”为理由,将痴呆少爷骗出宅子,杀人抢劫,逃离而去。乡绅悲愤交加,许重金行贿太守。太守不顾三七二十一见疑似流民便抓起来杀头,短短两天中杀了将近一百人,刑台来不及清洗,发出阵阵恶臭。痴呆少爷头七那天,乡绅一把火把府邸、仓库全烧了。府上几十号人、无数珠宝全部化为焦土,给少爷陪葬去了。

太守听说这个消息,气得桌子都掀了!“这老匹夫允诺本官一万两还没给!”他立刻派兵守住乡绅黑乎乎的宅子,那些金银哪怕是化了他也要挖出来重铸。可惜,晚了一步,大火当晚,附近的百姓已经进宅子把金银都抢完了。太守也不客气,派兵进附近民宅,搜出金银便找理由没收。

官府中也有于心不忍者,被身边同伴开解:“这时日,你不多点财物傍身,万一出事了,你都熬不到逃出洛阳。”便也狠下心来搜刮。

太守近日来也颇觉得心神不定。按照往常,朝廷派出清点洛阳庸调的监察使应该到了,可至今半点消息也无。此时洛阳有闹灾迹象,若监察使来了,能趁机私下说明减轻庸调,他再照常收百姓的税,从中捞一笔。他在书房里看清单,上面列着从乡绅住宅附近的民居中搜出来的财宝名录,蚁民们的生死他倒从来没考虑过。他有的是粮,有的是钱,有的是锦衣,还手握军队。想到这里,他安心不少。

漫长的黑夜过去,新的一天即将来临,人们的心又开始新一轮的沉重,不知道今日又会发生什么。风无忌也是如此,他这十多天里总是心事重重,在牢狱里一言不发。牢狱里的人越来越多,谈论时事越来越玄乎。姚明珠听了,担心自己会被卷入洛阳的厄运中,催促风无忌快想办法离开洛阳。奇怪的是,风无忌之前一直要求张若虚和姚明珠逃离洛阳,这时却不肯走了。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1:53:26 +0800 CST  
这天,一个牢犯大摇大摆地从自己的牢房里出来,进了一个妇人在的牢房中。不一会儿便听到妇人凄厉的哭喊和衣裙破裂的声音。狱卒们喝酒吃肉,仿佛没听见一般。姚明珠脸色发白,她父亲的军营中也时不时有这种事情发生,她也有所耳闻。但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事会发生在她隔壁,而且原来是这般惨烈。

这哭声,比前天一个男子被同牢房的人肆意虐打致死的声音更加摧心剖肝。这哭声,比大前天晚上那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幼子饿死的女犯人的更如万箭穿身,那女人还在喂奶,她丈夫被当做流民杀了头,她为了活下去偷了几个馒头被抓起来,孩子因“无罪不坐牢”,被丢在母亲的牢门之外,近在咫尺却不能吃母亲的奶,活活哭到饿死。盲老三听着那女子哭,瞎了的双眼里流出一串又一串的浊泪,用呜咽的声音唱歌:乱世菩萨不睁眼,乱离人不如太平犬。他是因为儿子把孙女卖了换粮食,他追到人家家里,失手把买主打伤了而入狱。徐老夫子缩在牢房的一角,平日的威仪荡然无存,别人不允许他正襟危坐,百般折辱他,他终于不敢像个正人君子一样端坐,便缩在角落里。他没犯罪,早年收留了一个女子,狱卒为了报复他在面摊的呵斥,栽赃他买卖良户,押到牢狱中,女子也被狱卒想办法变卖了。

此刻,那牢房里仿佛活活剥皮一般持续痛苦的哭喊,让姚明珠脑中一片空白。最恐怖的是,她看到其他牢房的那些男子,都看着那个惨叫的牢房蠢蠢欲动,甚至有人笑着瞟了她一眼,和旁人交头接耳,仿佛在议论可以花多少钱向狱卒买一次机会,进她的牢房。姚明珠浑身发抖,拼命往风无忌身后躲。

风无忌的身子,却比她的更冷,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风无忌喉咙发紧,双拳紧握得青筋暴起。他不知道人性可以恶到这个地步。一个人的恶,他不意外。所有人都在纵容着恶,原来地狱便真实地存在于人间。这才短短十天,洛阳百多年的体面和慈悲消失殆尽。他似乎有些回味过来那女子对他说的话:这人间原本的样子,只有强弱,善恶是假象。

他出卖了那个阵法和扶空,拖累了整个洛阳。他根本想不到,事情能恶化到这个地步。

“洛阳被围起来了!”几个人满面血污、披头散发地从城门外百米之处仓皇奔回城。守城门的官兵认出来这些人是今早携家带口出城的,说是走走亲戚。怎地就剩这几个人跑回来?遭了强盗了?看来别处也不比洛阳城好过?

几个人话音未落,被几支箭从身后射穿,扑倒在地上,登时气绝赴黄泉。守城官兵吓得慌了手脚,以为是土匪或者北边的突厥攻过来了,连城门都忘了关闭,穿着盔甲赶忙逃跑了。

太守听了这个消息,心头一跳,仿佛多日来不祥的预感得到了印证,手中的金子掉到地上。难道这就是监察使一直不来洛阳的缘故?其实洛阳城近两日早已没人进城,只是他手下的人玩忽职守,根本没报告异常,他也不曾关心。

消息传到牢房里时,几个牢房都开着门,一波波囚犯都按着自己的喜好寻乐子呢,听到这确凿的消息,看狱卒都有逃跑的趋势,哪还客气。哗啦啦推倒了牢房的门,穷凶极恶的人群像中元节获得大赦的恶鬼,都跑到了街上。几个靠收取犯人贿赂养得脑满肠肥的狱卒,被汹涌越狱的人群有意无意地踩成了肉泥。

那些在牢中受尽非人折磨的弱者,终于有机会自行了断。姚明珠不知道该不该走,此时外面已经充满了恶鬼。她也不打算问风无忌,他好像已经变成了一段木头。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张若,“我去找若虚哥哥了,你自己爱坐牢那就待着吧。”哪知风无忌听到张若虚的名字,眼中有了一丝亮光,拉起姚明珠的手就往外跑。

这世上,他除了扶空,便最信任张若虚。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1:54:17 +0800 CST  
两人逃到大街上,街上已经混乱不堪,不少试图突围的壮丁都死在城门之内。仿佛城外有人不准他们踏出洛阳半步。洛阳太守也带着军队来到城门附近,他本来是打算硬闯出城,可看见那些人被乱箭射死,他底下的军队早已人心溃散,哪里还有胆量冲上前。他想再重新征些壮丁,看看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洛阳的壮丁不是已经被杀头,就是烧杀掳掠在坐牢。他环顾了周围,才发现洛阳的人在这十几天中因各种各样的死法而骤减,几乎无人可用。

而他惦记着要推出去突围、做替死鬼的牢中壮丁,已经冲进眼下最富庶的太守府,扫荡一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横七竖八躺在城门口的尸体,仿佛在警示洛阳人不可越雷池一步。太守以重金诱得几个平日里仗着勇武过人四处欺男霸女的士兵,悄悄潜到城门处。他们手脚灵活,猫着腰借城门外茂密的树木遮挡,想暗度陈仓,给太守刺探敌情。

太阳西下,依旧无人生还。太守等着心中焦躁,是人是鬼,总得给个信啊!这城外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说围就围上了?民众也越来暴躁:“你到底行不行?”太守圆眼一瞪:“大胆刁民,竟敢这样跟本官说话!”

那人却是刚从太守府中来,轻蔑地说:“你少跟老子虚头巴脑的,你家都被老子和其他兄弟端了,你还在这里人模人样。你若没胆子冲出去,就让老子当太守,反正你这太守挺容易当,大家交钱交钱、你杀人杀人就行了。老子还比你带种呢!”

一个小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太守:“太守您府上遭了土匪,夫人奶奶们都被欺负了,钱都被抢走了!”

太守目眦欲裂,伸出手指着那人暴喝道:“贼子!你竟是和城外的土匪是一伙的!”那人眼里直冒邪气,他生的高大,太守身手太差,骑的矮马,他一手拽住太守的手指,将太守拽下马来:“别拿手指头指老子!”他轻蔑地看着周围的人:“哼,老子还没见过比老子凶的土匪呢。你们跟着我,一起冲出去,看那群王八射哪个!”

众人一听,似乎也有理。一支响箭破风而至,从他后脑勺贯穿前额。

变故来得太猛,众人打了个寒战,谁都不敢说话。太守在他身前,惊骇地看着那支箭簇。精钢炼制的箭头,上面雕着一条龙。

城外,城外是皇帝的暗军。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1:55:00 +0800 CST  
太守多年前,见过一次暗军。洛阳城曾出过一个天赋奇高的少年,典籍过目不忘,相貌英俊不凡,千里眼、顺风耳,力大无穷,可谓是天纵之才。后来被朝廷知晓了,国师派人将其秘密接走,加入暗军。太守当时还负责接待国师派来的队伍。那些人也是暗军的一部分,他们走到哪都背着箭筒。他们让那少年试着射出一支箭,太守在一旁。当时他看到了那箭簇,便刻着一模一样的龙纹。

太守像发疯了似的,指着城门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道:“是皇上!是皇上把我们围起来!为什么!”他头中有一根弦,在惊吓、极度困惑、绝望中断了,他嗷叫着,终于是疯了。

众人哭喊着,强者死了,官者疯了,往日里的特权和安全感来源都消失了,心中的支柱砰然倒塌。他们这下确信,洛阳是座地狱,要慢慢熬死他们。人来人往的奔逃,风无忌失神地站在人群中,任凭人群冲撞。姚明珠见他失魂落魄,早已先自行逃命去了。

一袭白衣落入风无忌的眼中,他便醒悟过来。张若虚凭空出现在风无忌面前。他的双眼无光,风无忌却觉得那双眼直看透自己内心。张若虚面无表情,平静得不泛波澜,仿佛没看见身边万民哀嚎。

风无忌嗫嚅着说:“你变了。”过去的张若虚多情易怒,此时的张若虚冷静得肃杀。

一道剑光平地起。风无忌闪身避过,发冠被削落。

出剑的是张若虚。他淡淡地说道:“你果然深不可测。”之前风无忌一直在隐藏实力,包括在扶空面前。张若虚这一剑,在他遇到的人之中,或许只有当今国师宿长天可以避开。

风无忌脸色破败,蓬头散发,欲言又止,眼中满是痛苦的歉疚。张若虚仿佛看见了:“事已至此,你仍然不愿意说出来。”

风无忌像被闪电击中:“你都知道了?”

张若虚冷冷问:“我不知道为何洛阳要遭此大劫。”

风无忌轻描淡写地说:“事已至此,万民生命已奉献,洛阳已毁。便让这一切进行得完美些吧,你杀了我便是。”

张若虚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气:“你也是无极公的信徒。”

风无忌一怔,他不知道张若虚竟对无极公如此熟悉,一下子就猜到了无极公。他缓缓地摇头:“我不是信徒。我是她的血裔。”说完这句,他心中的信念又坚定起来,就让洛阳沉沦下去吧,这天下人欠他先祖的。

张若虚知道风无忌已然选择了彻底对立的道路。他也不多言,白衣幻化,出了洛阳城。留下风无忌待在原地。他不愿杀了风无忌,经他十多天的观察暗访,他确信风无忌只是个棋子。他若贸然行动,一不小心便要落入幕后黑手的陷阱中。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1:57:44 +0800 CST  
宿长天刚赶到暗军前线,坐镇指挥围城。张若虚便越过千军万马,来到他面前。宿长天看着这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再看看自己引以为傲的暗军已经被他冲出一条道,竟有些哭笑不得:“张兵曹,别来无恙。”张若虚变强了,从一个收敛但傲气写在脸上的读书人,完全蜕变成一个隐忍克制的强者。

张若虚开门见山:“为何围城。”

宿长天沉默了片刻:“洛阳的轨迹不能断。”他很佩服张若虚如今的定力。倘若是以前,张若虚定然早带着洛阳人突围了,但他却独自前来提前询问缘由。

张若虚皱眉:“国师可是发现了什么?”

宿长天挑挑眉,“只是怀疑,宇宙之事,吾等凡人没有十足的把握说看透了。洛阳上方多出一颗低等的星辰,按道理说,这类星辰无足轻重,修行高深的控星人能任意摆布它。但事实上,任凭我们星傀师如何召唤,它如泰山不动。”

张若虚见过扶空的能耐,对有人能控制星星不觉意外:“这对洛阳有何影响?”

宿长天叹了口气:“如此反常的星象,自然不符合天地规律。”

张若虚接口问道:“国师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宿长天点点头,又摇摇头:“以我观察,那颗星星属于一个阵法。但布阵的,是不是人,我不敢断言。”

张若虚想起扶空,“这阵法是何用途?”他自变强以来,不曾因自己失明而自伤,但此时他很想恢复双眼,亲自看看那阵法。

宿长天说道:“天上星宿,与地上分野的秩序或国家,是对应的。洛阳一带分野上的星、角、柳三宿千百年来稳如磐石,因而商周兴盛千年。后三宿变迁,天幕西垂,导致东方衰弱而西方崛起,因而秦汉兴。而后三宿再迁回洛阳,天幕东西平衡,洛阳再次兴旺。”

张若虚心中算计时间:“再迁时,是隋唐之交。”

宿长天赞赏地看着他:“没错。正是隋炀帝杨广被灭时,三宿又迁回洛阳。仿佛有人将天幕往洛阳这边压了压,异位的三宿顺势流回原来的位置,稳住了东方的地形与天星固定的秩序,赐予了洛阳社会安定、从容人心和物产繁荣。”

张若虚缓缓阖起双眼,条分缕析地思考国师的每一个字:“当初被人用来压天幕的,便是那颗低等的星辰?”

宿长天开始对张若虚惊人的领悟力另眼相看:“我的推测正是如此。现在洛阳沉沦,很可能跟这颗星有关。”

张若虚紧缩眉头。宿长天见状问:“那位扶空姑娘呢?我看她能耐够大,或许能帮我们解决这颗星的问题。”

张若虚无力地摇摇头,世间似乎只有她是张若虚无法掌控无法预测的。“她不知何事,离开了。”随即张若虚恢复了冷峻神色:“不过无妨。扶空并不会干涉人间事,哪怕洛阳凭空消失了,也不到她心头。”

宿长天听出了其中的情感,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那张兵曹有何高见?”

张若虚道:“国师派人围城,自然是为了稳住洛阳,不让民众逃光。否则,恐怕天上那颗低等星会失去洛阳百多年繁华形成的气势依托,后果难以掌控。”宿长天连连点头承认。

张若虚话锋一转:“但国师围城,加剧了城中的恐慌,如今城中无主,恐怕更难恢复秩序。”

宿长天问:“张兵曹何不入主洛阳,手刃暴徒,替我进城恢复人间纲常,稳住天上的星轨。”

张若虚冷冷地说道:“秩序乃生于混沌,生于人心所向,不生于英雄。洛阳那么多死者,并非死于天地生灭规律,乃死于世人同胞之手。我能杀了作恶之人,却灭不了那颗作恶的心。难道我要杀光洛阳人么?”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1:59:17 +0800 CST  
宿长天反问道:“张兵曹若无心救洛阳,又为何身在此处?来寻我一起把酒言欢?”

张若虚伸出手,掌心中是一颗琥珀。琥珀里困着一条红色的虫子。宿长天大惊失色:“是她!”

张若虚问:“谁?”

宿长天沉吟道:“ 宠妃武太初。张先生此物何来?”

张若虚轻描淡写地说道:“从几个人身上活活炼出来的。”那几个流民骗杀了乡绅的儿子,张若虚便将他几人炼化了。正因为是活活炼化的,才发现这些虫子。可惜虫子太脆弱,在张若虚过强的真力压迫下,只活下来一条。

宿长天恍然大悟:“原来此物的用途,是放任人心中的偏执。”

张若虚点点头:“此物能爬遍宿主的思忆,收集针对宿主性格弱点的记忆,毁去其他可造成束缚的想法,不断放大欲望。比如一个内心暴戾的人,它便收集他心中所有能唤起他杀戮欲望的片刻,不断放大杀人的情绪念想,同时摒除了宿主经历的其他温情、刑罚、同情等记忆。”

宿长天:“看来洛阳人是毁在自己曾经的心魔上。武太初故意放出此物,造成洛阳沉沦,影响星阵,释放三宿。她是想再次放任三宿迁移?”

张若虚问:“武太初是无极公虔诚信徒。若无极公真实存在,武太初如此大费周章,或许这三宿变迁就和无极公有关。不过,三宿可否有移动的迹象?”

宿长天说道:“先生此番推测确实有道理,那颗低等星平平无奇,想不到如此经打,不仅星傀师无法控制它,洛阳短时间内秩序大乱也没能动它半分毫。眼下紧迫的是,在没有外人进入的情况下,恢复洛阳旧日的样貌。若我暗军入城,我很担忧那些虫子会否影响暗军。暗军中都是不凡之人,虽然无法和张先生比肩,但若为非作歹,那着实令人头疼。灭了暗军可是会导致我大唐损失惨重。”

张若虚道:“我目前还没想到办法,可以在不杀人的前提下,将此物祛出人体之外。”等把活人体内的这些虫气逼到凝聚在一处显出原形,人的肉身早就血脉暴冲,如被刮骨洗筋,极痛而亡。

宿长天道:“张先生可先回洛阳城安定人心。”

张若虚不可置否,让宿长天捉摸不定。他像是漫不经心地嘱咐宿长天:“那么,确保洛阳人不敢踏出城门,就交给国师和暗军了。”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态度不卑不亢,似乎吩咐大唐国师做事,就像呼吸一般自然。

宿长天心领神会:“若有任何进展,一定及时告知张先生。”说完,白衣如轻雾般散去。宿长天感慨张若虚的修为简直登峰造极,如仙如梦,不由得心驰神往。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2:01:21 +0800 CST  
慌乱如丧家之犬的洛阳人终于等来了救世主,公主要出城。偷偷从长安溜出来、一直在府中过着醉生梦死的二公主,突然醒悟过来该回长安了。她虽身在洛阳,却像神仙路过凡间,与身边的一切都无关。她的禁卫军精炼骁勇,忠心耿耿,米粮富足,夜夜笙歌,府中都不曾谈起洛阳城里发生的苦难。在她眼里,洛阳意味着自由玩乐和俊男美酒。待她摆驾回长安,发现城门竟无军官把守,城门前躺了几具尸体,已经腐烂也无人收拾。为首的将领皱起眉头,四下顾望,街上只有几个老弱妇孺在乞讨,焦烟处处,似乎刚发生过劫案。

“你们几个!过来!打开城门!”将领厌恶地指使几个乞丐来开门。谁知那几个乞丐听到“开城门”几个字,吓得连连后退,摆手说神明要慢慢熬死洛阳人,不准洛阳人出城。

“那也是你们洛阳人造孽。二公主金枝玉叶,岂是你们能比。”将领纵马上前,下马要开门。手还没碰到城门,凭空出现一道雷电,击退了他。他后退了几步,又伸手去试探,这次雷电不仅击退了他,更将他劈得焦黑。

他的坐骑受到惊吓,转身奔走了,又惊了公主的马队。幸好禁卫军训练有素,不至于翻了公主的车。街上的乞丐都惊恐地往后躲。二公主身边的女官从车上探出头来看个究竟。兵慌马乱之间,只见城门上站着一尊白衣神者。

军队定下神来,女官下车远眺城门上白衣神者。不愧是公主身边第一女官,见惯大场面,眼见禁军小首领的尸身,脸色不变,往旁边的将士吩咐了一句,将士得令,向城门喊话:“尊驾何人?可知这是大唐二公主的马队。”

那人恍若未闻,伫立着像一尊天神。车中的公主说了句什么,女官回身揭开帘子,扶出公主。慵懒,纵欲后的缱绻姿态还未消退,二公主眯着眼看挡在城门前的白衣男子,心头一震,杏眼圆睁:“好一个美貌男子!”

公主不顾尊贵身份,由女官搀扶着来到城门前,她看都没看地上那些尸身,抬头仰望着张若虚:“相公何事阻挠本宫出城?”

张若虚像沉睡了一般。公主示意女官去推门,女官咬咬牙,伸手作势要推。张若虚却未降下雷电阻挡。女官便推开了门,街上的乞丐、马背上的将士们都伸长了脖子看结果。

城门发出喑哑笨拙的声音。伴随着城门的声音,一支飞箭几乎同时破空而来,射穿女官的身体,直直把她带飞,钉在她身后数十丈的客栈墙上。

公主脸色煞白。身后的禁卫军策马上前围住公主护驾,公主急忙回了车上。禁卫军立刻掏出皇家专用的信号弹,刚射上天便被无形的手绞碎。军队又拿出信鸽,远方的箭像是有千里眼顺风耳,鸽子还没飞出笼已被射死。围城力量强且坚决,禁卫军终于不再轻举妄动,徒增损失。

一个冷得刺骨的声音,像在天边响起,却清清楚楚地落入每个人耳中:“一道天雷十万箭,生死尔等自由选。”

宿长天那些不认人的箭,张若虚非常满意。他心知宿长天必定通过暗军中的能人异士听到公主的消息,他故意没有引雷,留给宿长天处置女官。宿长天的表现没有令他失望。若宿长天放过了公主,张若虚便离洛阳而去。因为公主的车队必然将那些虫子带出洛阳,即便张若虚有通天能耐,也不可能救整个大唐的人。

若真是那样不珍惜此时修正秩序的机会,放任皇亲贵胄出城,去加剧其他城池秩序的沉沦,还不如放手由得人们去互相残杀,直到世人的数量少到无法抵抗四季变换,无法应对风雨雷电,无法满足三餐一宿,自然便会生出新的秩序来,互相厮杀留下的疮痍和尘埃也能浇灌出新的炎黄尧舜。何苦此刻煎熬洛阳人?放他们出城,能逃多少、能逃多久,全凭能耐和福气,岂非更公平?

宿长天射出的箭,杀了女官,惊了公主,却救了洛阳以外的大唐。因为这支箭,张若虚决定留守洛阳,他开口道:“诸位。两日之内,保尔等平安出城。”

整座洛阳城安静下来。这是什么许诺?他凭什么?几乎所有躲在宅中的人都像濒死之人听到灵药方子,走到家门口,眺望许诺之人。

公主撩开帘子,看着片刻之前还意图杀她的美男子。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2:02:15 +0800 CST  
张若虚估算过,洛阳城内的现状,粮食和人心尚勉强稳定两天,弱者手中的物资都已经被夺到强者手中,暂时不会再出现骚乱抢劫。两日之内,他必须要安排好解救方法。沉思之中,不曾看见二公主玩味的目光。

洛阳人这两日之内,要做的便是“熬”。许多弱者、暴躁者、穷者早已被过去的十天多不幸所吞噬。所剩下来的活人,都是各方面均有所长之人,哪怕善于躲避、善于算计、善于挨饿挨冻,都是一种优势。

二公主这才发现整个洛阳早已停止生产。她有些担忧:洛阳可是税赋大州,这些人不去种田织布她李唐国库今年花什么?不过她眼下更担心的是,这些洛阳人会不会乱来?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无须太担心,她的军队、坚固的府邸都是她的底气,若说洛阳只有一个活到最后的人,自然是她。她似乎忘了军队也是人,在突围无望时是否仍效忠公主?

折腾了一天,夜幕又降临,整座洛阳城死气沉沉。整个洛阳都在议论张若虚。他远离众人,默默坐在城门上,看着皎洁的月。万籁俱静,寥寥灯火,张若虚以痛下杀手镇住了城中人,但他知道此法不长久,若不能兑现诺言,物资逐渐耗尽,人们定要鱼死网破,开展新一轮弱肉强食。

经过和宿长天交涉,张若虚大致推定事情源头在天上,武太初放出虫子的目标,也是天上的星轨。但此刻偏偏扶空不在身边。他恨自己被大地的力量束缚,无法摆脱“人法地”的宿命,无法上天亲自探索。突然他灵光一闪,既然扶空能感知到宇宙万物的气息,那也必定能感知到他。如果万物都只传达他的气息,那么扶空则能清晰地感知到他。

他已经将扶空留在他身上的贴身封印逼退了数十里之宽。他静静地盘腿而坐,以心观方圆数十里的万物,逐渐和它们合为一体,直到万物都承托他的意志。他向万物灌注的念想只有一个称呼:扶空。

连续一个时辰过去,张若虚持续不断地命令万物都只发出他的念想,好让扶空在纷乱聒噪的万息之中能听到他。

“我听到了。”时隔大半个月,扶空的声音像是跨越千秋万世而来。

“你在哪。”张若虚尽力克制自己的悸动和思念,他不能让自己控制万物的力量时强时弱,否则可能会和扶空失去联系。

“何事?”扶空疏离的辞句中表达着关切。

“洛阳的地形需要改变。两日之内,我要洛水改道,洛阳城外八座山峰须毁其六,仅留东方两座。”张若虚说道。

沉默了良久良久,张若虚几乎以为控制万物失败导致她听不清他的话,扶空才传回来这五个字:“无妨。你,保重。”

“你到底身在何方?是否无恙?”张若虚急切地追问,却再也没有了回音。人法地,地法天。两日之内移河毁山,难保不会破坏所观察的星阵。在星辰和人间之间,他本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人间。但,星辰是扶空的领地,他不希望自己的举动会给她带来任何不测。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2:03:11 +0800 CST  
夜色稍浓,原本皎洁的月亮沉入海雾之中,比平时快一些。这是张若虚能把握的好时机。洛阳城外雷电交加,狂风怒号,暴雨滂沱。头顶不间断地炸开的响雷,密集的闪电持续划破天幕照得夜里如白昼。饶是府邸稳如磐石,二公主心头也突突突地跳,这雷电暴风来得太蹊跷了,前半夜可是明月当空。那白衣美男子还说什么两日之内保大家平安,这怕是末日的景象了。沉重的忧虑压得二公主有些喘不过气,莫名的有种要昏睡的感觉。

洛阳城外暗军驻守之处,宿长天看着突变的气象,内心的震惊无与伦比。一来他震惊于张若虚的能耐已经到号令天象的地步,二来他更震惊于张若虚的决心。张若虚已然放弃了维护星阵,无惧于星阵被破坏后带来的后果。宿长天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出手阻止张若虚。他也没有十足把握能阻止张若虚。他甚至不知道张若虚的用意。

张若虚悬停在半空中,身后万道闪电迸发,不断地刺向一座山峰,山峰又将部分闪电撞向洛阳城。狂风带着浓烈的土腥味袭向闪电网中的张若虚,都被他的结界撞回去。洛阳一带的天地失去了除闪电之外的任何光亮,万物失去了色彩,只有黑和闪电刺眼的白两种颜色。张若虚修长挺拔的身姿被炫目的闪电包裹,源源不断地袭击山峰,远远看去倒像是从山中发散出来的闪电。天幕像破了一大洞口,倾盆如瀑布倒灌的大雨,强力冲刷着洛阳的房顶、树木、花草,吸收了雨水的洛水奔腾怒吼,像是一条随时要拍岸跃起的巨龙,张大了龙吻,要吞噬淹没整个洛阳城。

没有人能体会这方天地中央的张若虚的感受。他的身体像是一个通道,时时刻刻都有数万道闪电从宇宙的角角落落里被他体内的漩涡吸引进体内,再根据他的意念散发出来,集中袭击那座山峰。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闪电流过的痛楚。他的身体像是一个池子,其中的漩涡高速运转,他的血都被绞出来化作雨水灌向大地。

他不知道何处来的闪电,如何能有这么多的血。他凭借着本能驱使体内的力量。没有人教导,没有经验,不能收发自如,他体会到扶空当初在星空中醒来的那种孤独:不懂别人,不懂自己,甚至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只能凭本能行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完成毁掉六座山峰的任务,这才第四座。他更不知道是否能迫使洛水改道,但他既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可以给洛阳一个回复正轨的机会,他便会不顾一切地去执行。只有一个正轨上的城,才能最大可能地保护城中的人。

或许,这就是扶空为何日复一日关心宇宙的原因吧。浩瀚无穷的宇宙,岂是她能彻底干预的?但尽力去探索、算计、匡正星轨之间的平衡关系,是能保障最多星辰渡过自然寿命的方式。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2:05:28 +0800 CST  
张若虚的生机随着时间在流逝。洛阳城在狂风暴雨中沉沉睡去。城中的人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过来,瘦弱些的人甚至觉得无法喘息,人事不省。张若虚如洪荒的真力一遍遍流过每个人的身体,瞬间散入那六座山峰和洛水,又擦撞出万道闪电刺回张若虚体内,再度射出。洛水河道在张若虚化出的雨势攻击下不断向南偏移,洛阳城的土地范围逐渐扩大。

宿长天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心头十分沉重,张若虚在牺牲自己,把洛阳的六山一水改造为一个巨大的熔炉,他的真力在六山的阻挡中来回冲荡洛阳城,瞬息穿过人体,未等人体有所感觉,便已消失,以此维持人体的活力,不至于因承受不住疼痛而亡。但张若虚却不得不承受着瞬间收发的巨大痛楚,虽然有六山一水承受他发出的力,但却不能替代他作为力量通道。

闪电包裹之中,张若虚脸色惨白但神情依旧冷漠。按时辰推算,天色即将泛白,太阳在慢慢靠近人间。张若虚的力量,在日与月的干扰下容易失控,无法自如指挥,恐怕产生偏差,他开始慢慢地停下发力。雨逐渐停下来,闪电逐渐散去,雷声逐渐小了直至彻底消失。

太阳出来后,满地都是神力的痕迹。洛阳城外八座山峰,失了其六。洛水由原本的东向改为东南向。这造物般的神奇就发生在一夜之间。洛阳人梦中醒来,十分疲累,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沉重的梦。他们看到屋外已然放晴,走出去看见天边挂起两道七色彩虹。好久没有这样的吉兆了,洛阳人心里仿佛轻松了一些。但城门上的白衣神者,今日不在。难道他欺骗了洛阳人,昨夜已经独自离开?

正在疑惑之间,那身白衣已经站在城门最高处,身姿依旧提拔,面容依旧沉静,衣摆衣袖随风飘扬,像是胜利的旗帜。众人不知道为何,一起欢呼了起来,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明日。开城。”白衣神者威严淡漠的声音,在众人听来却是欢欣鼓舞,无比亲切。没人留意到他是如何咬紧牙关,克制着体内万虫噬咬的痛苦,才能保持理智与众人对话。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2:05:54 +0800 CST  
昨夜为了能更加快速地炼出人体内的虫,在用真力冲压的同时,张若虚放开了自己的防备。被持续的真力冲出体外的虫,见了新的肉身,本能地钻进去,而不再留恋被真力冲荡中的旧宿主。

得到了开城的许诺,洛阳人仿佛又彻底活过来一般。有些心软的,已经开始给街上的可怜乞丐分粮。有人见了洛水南移露出的河床,土壤肥沃得发黑,便挖出些河土来,匀在屋前屋后的园子里,开始盘算耕种。

城门上的张若虚正准备隐身而去,却感觉到身后来了人。他微微偏头:“国师。”

宿长天一身黑衣,披着惯穿的大斗篷:“张先生昨夜一手漂亮的天地熔炉万物作铜。洛阳的山水阴阳都被你转换了。”

张若虚表情无丝毫波动,他此时很虚弱,并非宿长天的对手,但他心中并无惧怕或掩饰之意。宿长天接着说道:“你在一夜之间强行换地形。你可知道,人法地、地法天。天地之间的互相感应,比天人之间的更强烈。你如此强硬,不怕天象变异?”

突然一阵剧痛在他胸口扩散到四肢。他血气上涌,又硬生生吞了下去。那些虫在他体内不得散发,都保持着原虫的状态,无法控制他思维,便报复性地在他体内乱咬乱撞。“国师可见到天象异常?”

宿长天明白他在担忧什么:“昨夜最大的异常是张先生的杰作。至于今日,还看今夜星象。还望届时张先生留天地一个清白,好让在下瞧个明白。”

是夜,洛阳分野上的星象如旧。稳如泰山的三宿,莫名其妙的低等小星,仍在熠熠生辉,丝毫不受地面上山崩水变的影响,连轨道都没有半分偏离。

怪哉。宿长天心里称奇。当他以为今夜不会再发生任何星象变化之时,却见一道流星像箭一般,从西南方向划来,射入三宿之中。三宿和那颗低等星一起晃了晃,又回到原位,好像有人扶正了它们一般。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2:06:53 +0800 CST  
离开洛阳将近一个月的扶空,被困在三宿和低等星之中。那颗红色的流星,穿透了她的左肩胛骨,继续去往宇宙无穷虚空之处,直到星寿结束。

三宿和低等星,是她用来锁住无极的最低重封印阵法。她那天将张若虚带回风无忌身边之后,便独自去了洛阳旧塔。当她抵达洛阳旧塔时,她突然认出来这正是千年前布阵的分野,更为令她忧心的,是分野对应的城中景象,她曾经无意中在风无忌不离身的画轴上见过。仿佛那画者就站在她如今站的地方,凝望着她布下的星阵。当年她布阵时,地上还不是这般光景,那幅画是新画的。

她片刻不停地直奔三宿星阵。三宿星阵乍一看,并无变动。不料她靠近查看时,陷入阵中,若她强行离开,必然破阵。无疑,有人改动过她的星阵。放眼她所走过的宇宙,只有无极有这个能力变换她的阵法。

只是无极一直封印在西南地宫中,她是何时突破第一重封印,甚至改动了第一重封印反封了扶空,而扶空毫不知情?

她正在想两全的脱身之法,三宿星阵对应的洛阳被张若虚挪换了阴阳轻重。三宿星阵险些立刻破阵,扶空力压星三宿之轨,终于又恢复了平衡。扶空为了保持平衡,无法腾出手,更不能变换身形。有心人算准了时机,向她射出那致命的一记流星。

这一记流星,如同无极亲手在扶空肩上打了一掌。幸好,无极明显后力不继,没有发出第二次攻击。扶空忍着伤痛将错位的三宿一星推回原本的阵法星轨上。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12:07:19 +0800 CST  
@坑遍千里恨不逢 2020-02-28 20:24:31
看完!过瘾!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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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要开始正常上班了,可能很长时间都不更。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2-28 22:43:00 +0800 CST  
更新预告,下一个章节:双月同天。更新时间未知
楼主 侃童尼斯  发布于 2020-03-12 13:52:44 +0800 CST  

楼主:侃童尼斯

字数:94606

发表时间:2019-08-15 17:39:5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13 20:55:45 +0800 CST

评论数:24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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