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往事》——一名刑警的真实讲述

我站在院门外向四处张望,强光手电在黑暗中射出了一道凌厉的光芒。漆黑的院子、枝杈旁逸的老榆树、一眼望过去的狭窄土路、月影下空旷清冷的田野,一切如初却单单不见人影。
是鬼的影子吗?是顾家兄弟的亡魂有话要对我说?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我是不相信的!
那么,是我的错觉吗?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我太投入、太紧张、太焦虑、太敏感?
不,都不是。是他——一定是他,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天地氤氲,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起夜雾了。在弥漫的雾气中,在静止的黑暗中,偌大的天地仿佛只剩我一人站在中央。
我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渐渐平复下来,继而手腕一转,手电光照亮了脚下。
还算幸运,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我找到了一些尚可分辨的足迹。这些足迹散落在院子内外,最终在村子西侧不远处的田地里消失不见。
在痕迹检验学中,足迹鉴定是一门精准的学科,我不是专业人员,无法窥其全貌,但仍有简单的概念以及粗浅的理论基础。我从身上翻出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它的长度是15.5厘米,以此为标尺,我俯身测量和观察了这些足迹。
根据足迹的长度我进行了简单的计算,我粗略得出结论的是:此人的身高大约在一米八零至一米八五之间。这些足迹是皮鞋留下的,看底纹,应该不是很新,足迹的步长大而步宽小,踏痕轻而蹬痕重,外落足,内起足,我又依此推断,这个人应该是体型较为消瘦的中青年男性。
最后,借助手电的光线,我用手机给足迹拍了照片。
一切忙完之后,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一点四十五分了。我又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大步向回走去。
身后的院墙下,那只野猫悄悄的探出头来,两只望向我背影的眼睛,在黑暗中泛出幽幽的绿光。
除了它和他,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来过。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9 20:32:00 +0800 CST  
早饭后,老胡告诉我们这里的前期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虽然在这期间我们也有几个值得重点怀疑的对象,比如王守军、胡金水当然也包括付兰芝等等,但是在他们的身上我们还找不到任何确凿的涉案证据。
对于一起命案,我们的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不能在短时间之内解决战斗,那么就意味将要进行长期的持久战,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也可能是一年甚至是几年。
老胡当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但既然是持久战,那就更需要谋定而后动,知止而后得。所以,他让大家都收拾好东西准备暂时撤离顾村。只是返程之前,他还需要去一趟县局,和那里的领导详细敲定下一步的工作方案。
车子在缓缓驶出村口后随即加速,今日不比来时的细雨蒙蒙,轮胎急速碾过干燥的土路,卷起滚滚浓尘。老胡干咳了几声,我们都摇上了窗户。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车辆绝尘而去的那一刻,一个贼头贼脑的身影从村西头的老榆树下,像鬼魅一般闪了出来。看着我们远去,树荫下的那张脸露出了淫邪的诡笑......
在来到顾村四十几个小时以后,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原本以为用不上几天我就会回来,但是没有想到,再来时,已是一年以后。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9 21:09:00 +0800 CST  
把老胡送到县局,没等他下车,我和他商量,“胡队,领导开会我们就不参加了,我想领他们两个到太平山去转转,保证午饭前就回来。”
老胡疑惑地看着我,因为他知道我并不是喜欢游山玩水的人。他又看了看汪旗和小贾,心想这一定是他俩的主意,而我只是代言。想了一会儿,他还是答应了,“也好,你们去散散心吧,我也听说那里不错。但是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下午三点之前赶回来!”
一折青山一扇屏,一湾碧水一条琴。 东北鲜有名山大川,这座太平山虽然称不上极品却也还算是佳作。这里虽然山势平缓,但是没有过多的人为践踏与污染,石砌的山道蜿蜒向上,清风送来,道路两侧绿枝摇动。
也许是这两天来的抑郁心情得到了舒展和释放,汪旗和小贾心情大好,背后的小路上不时地传来他俩开心的嬉笑声。听着他们的笑声,倒是独自走在前面的我显得有些孤单。
沿途经过两个路人的指点,我们朝玉皇观的方向走去。远远的看到有香火飘渺,我知道,到了。
观门洞开。
观内面积不大,但是雕梁画栋,似乎刚刚修葺不久。我们穿过供奉着关帝、岳王和红白二马的前殿,来到供奉玉皇大帝、吕洞宾和碧霞元君娘娘的二层大殿。殿前走动着三、五香客,一个小道士身穿海青道袍,正在大殿内低头整理供案。
“福生无量天尊!”我走上前去,低声询问,“请问小道长,观内的住持在吗?”
小道士只有十二、三岁,他从左到右、从头到脚看了我们几个一遍,仰着头回答,“师父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说是不见客人。”
我眉头一皱,但还是用恳求的口吻说道,“我们慕名而来,诚心求教,不会打扰太长时间的,还请小道长行个方便。”
小道士仍然很执拗,“不是方便不方便,你们看,我师父说了……”
“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至善,是有客人到了吗?”正说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修长身影从内殿走了进来。“我这徒弟慢待了三位,还请诸位居士不要见怪。”冲我们说话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五官端正,皮肤白皙,浑身上下一尘不染。他说话时虽然语音洪亮,但眉宇间隐隐有阴郁之色。
看见来人,小道士面露尴尬,退到了一侧。 “这是觉慧住持!”他低声向我们介绍。
“古来名哲崇黄老,天下隐贤多道家。”我躬身施礼。“觉慧住持,讨扰了。”
“咳咳,”他没来由地咳了几声,下意识的用手掩住了口鼻,“居士客气了,几位不必多礼,随我来吧。”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9 22:02:00 +0800 CST  
来到位于位于两庑的一间居室,觉慧伸手轻轻推开了木制的房门。
房间内木桌、木椅、木床,陈设简单却很整洁。桌子上,一只黄铜香炉正升腾着淡青色的烟雾,室内香气浮动。我眯着眼睛闻了闻,心中不觉暗自惊诧。又借着别人走在前面的空档,故意蹲下去假装系鞋带,偷眼向床下观察。木床下除了一双干干净净的黑色布鞋,别无他物。
一番客套后宾主落座,觉慧淡然得体的沏茶、倒茶,他的十指又细又长,保养得很好。
我用双手举杯接茶,呷了一口后,问道,“住持,听闻玉皇观始建于乾隆年间,是真的吗?”
“对也不对。”觉慧的声音干脆利落。“前人以草覆屋,结草为庵,此地其实早有仙迹。但真正意义上道观的修建又确实是在乾隆年间。那时候政府废除了僧道度牒,僧道的数量急剧增长,又因清朝疆域不断开拓,东北地区开始陆续兴建了大量道观。”
“但住持出家修道的时间似乎并不是很长。”我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他蓄发的长度,依此推断。
“哈哈,居士真是好眼力啊!其实,我到这玉皇观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我自幼喜欢悟道,但由于老母多病不敢远游。前年老母病故,我无牵无挂,才变卖了房产来到玉皇观。半年前,原住持驾鹤西去,仙逝前,他嘱托我留在这里照顾两个年龄尚小的徒弟。”
“存心不善,风水无益;父母不孝,奉神无益。住持奉祖先、孝双亲,值得敬佩啊!”我笑着赞许,接着又问,“住持之前始终没有娶妻生子吗?”
“没有。”他低头喝茶。
我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一圈后站在窗前。窗户开着,窗外的院落在阳光的普照下一片宁静安详,除去几只麻雀清脆的啼叫,院子里几棵风姿婀娜的柳树犹如画中之物静止不动。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实在是苦不堪言,但这里却真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令人羡慕!”我不由得心生感慨。
“倏然蜕去有形身,蝶梦蘧蘧幻亦真,心似闲云任去往,休将泥爪问前因。”觉慧的眼神似乎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我微微点头,走到床边,拿起了放在床头的一根长笛,回头问道,“住持通晓音律吗?”
“咳咳......”他咳了几声,随后嘴角上翘,淡然一笑。“青黄赤白黑,五色令人目盲;宫商角徵羽,五音令人耳聋;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我心已死,这也只不过是一件玩物罢了!”
“是啊!利欲炽热,即为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但是,世人都说诸法空相、本无一物,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我回到桌子前重新坐下,盯着他的眼睛反问,“住持,你说对吗?”
眼前人看着手中的茶杯,默不作声。白净面庞上的阴郁之色,愈发显得浓重。
十几分钟过去,一壶茶喝完,我们起身告辞。
觉慧执意相送。
“敢问住持俗名怎么称呼?”我边走边问。
“莫子安。”觉慧爽快地回答,不见半点隐瞒。
“哦,莫子安!很好听的名字。对了,觉慧住持,您去过顾村吗?”
“顾村?”他忽的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盯着我。“顾村是哪里?我现在只知道晨钟暮鼓、诵经唱赞,哪里去过什么顾村?”
“呵呵,”我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从观内出来,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我回头望去,莫子安还呆呆的站在那里。但他视线的焦点并不在我们这儿,而是望着远方,似乎深情恍惚。
在葱葱郁郁的山色之中,他孤寂的身影竟与村东的那个妇人几乎一般模样……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0 12:56:00 +0800 CST  
回到县城,我们接上老胡。老胡说,虽然在顾村的摸排工作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但是此案决不能放弃,专案组决定重新研判并且进一步梳理线索,老胡把这项工作交给我和汪旗继续负责。
当天晚上回到市区时,已经是七点多钟了。分手前,我和汪旗约定周日上午到单位加班,汪旗初来乍到,痛快的答应了。我开车向家里驶去,默默无语的路灯、泛着白光的斑马线、头顶处高架桥的阴影,望着窗外的阑珊夜色,一切如此熟悉却又恍若隔世。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0 13:03:00 +0800 CST  
妻女安好,让我心里安慰,周日一早,我又赶到了单位。
打开电脑后,我查询到了莫子安原来的户籍所在地,几分钟后,汪旗揉着惺忪的眼睛也走进了办公室。我叫上他,开车前往位于吴东区的师大教师宿舍。
“生哥,大周日的,咱们这是上哪儿啊?”汪旗问我。
“我想查一查莫子安这个人。”我回答。
“谁?莫子安?……是那个道士吗?”汪旗长大了嘴巴,“咱们查他干啥?”

Z市以文化城闻名,我们到的吴东区更是高校云集,这一带文化氛围浓厚,居住者的素质也普遍较高,而D师大又是这其中所有高校的佼佼者,全国闻名。
我们找到了要找的这栋教师宿舍。宿舍楼位于学校院内一隅,跟不远处气势恢宏的教学楼,还有现代化的图书馆、体育馆比起来,这几排宿舍楼楼体陈旧,有着明显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特征。
抬头望去,一扇扇明亮的窗子在阳光下反射着温和的光芒,残缺的屋檐记载着远去的风雨。寒来暑往,斗转星移,在这栋建筑中,二十几年的光阴匆匆而过,多少个家庭在这里经历了无数的爱恨情仇和悲欢离合。
上上无穷大,下下无穷小,前前无穷始,后后无穷终,天地无尽循环。老胡、汪旗还有我,我们这些干刑警的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百年之后无人记得我们,如同被掩盖的泥沙。但是,我们选择的职业却需要我们逆流而上,去回溯和还原一段段真相,我们都是在不停寻找答案的人。
进而不前,退而不后,无始无终。我们不停的遇到一些原本与我们并不相干的人,然后走进他们的生活,走进他们的过去,走进他们的内心。我们要了解他们的爱憎,要明察他们的善恶,要揭穿他们的真伪;我们要倾听他们的陈述和辩解,还有信誓旦旦的保证和羞于启齿的忏悔。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0 21:02:00 +0800 CST  
很快,我们找到了莫子安原有的住处。
当我们敲开房门后,一对小夫妻接待了我们。两个人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都不是本地人,男方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女方是一名报社记者。提到莫子安,小两口仍然心存感激,赞不绝口。他们说莫子安为人真诚、彬彬有礼,出让房屋的价格不仅公道,还把全部家具都送给了他们。但是,当我们问到莫子安和莫子安家庭的其它状况时,二人都说并不了解。
之后,我和汪旗煞费苦心的走访了周围的邻居,但由于这里是最早的一批教师宿舍,原有的居住者均是八十年代以前就参加工作的教职员工,算起来年龄可能都在六十几岁以上,所以或离世或迁移,所剩者已经寥寥无几。整整一个上午,我和汪旗一无所获。
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饿着肚子的我们实在坚持不下去,想要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至于还回不回来,我心里暂时也没什么打算。我们悻悻的走到楼外,楼角的一个老人却吸引了我的目光。老人正坐在小木凳上,双手拄着拐杖,面容安详的晒着太阳。
我本来就不甘心,于是走过去,想最后碰一下运气。
“老爷子,您好。您是在这楼里住吗?”
“嗯,二十几年喽,打有这个楼我就在这儿住。”
“那我向您打听个人,那个单元,五楼,原来住着一个叫莫子安的,您认识吗?”我用手指着楼上。
“莫子安……”老人思索了片刻,“哦,你说的是张老师的儿子吧,大高个的那个?”
“对,对,对!是大高个!您有印象?”
“怎么没印象啊,”老人把下巴支在拄着拐棍的手背上,“我是快被埋进黄土的人了,命苦的人我这一辈子也见过不少,可像他那样虽然命苦但又很优秀的,只有这一个!”
我拽着汪旗蹲在老人的身边,将近一个小时的详谈过去,莫子安的身世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0 22:28:00 +0800 CST  
1983年的春天,一个年仅13岁的男孩背着瘫痪多年的母亲住进了这栋宿舍,这个男孩就是莫子安。莫子安的父亲原本是一名优秀的音乐教师,对于民乐的造诣在全国来说都可以称得上屈指可数,他的母亲同样在师大任教,教的是中文,也可谓才貌双全。但是,一场不幸的浩劫降临到了这个家庭的头上,莫子安的父亲不忍暴力与侮辱,选择以死抗争。
三十几年前一个的黎明,年幼的莫子安在母亲的怀抱中,目睹了父亲的死亡。绿树掩映、青草葱葱,他的父亲躺在校园的松树林中,穿着生前最好的一件藏蓝色中山装,晨曦透过松枝抚摸着他的脸庞,放在胸前的双手还握着妻儿的照片。父亲去世了,但厄运却没有终止,产生了蝴蝶效应的悲剧接踵而至。因为患有多年的类风湿性关节炎急剧加重,在莫子安十多岁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卧床不起了。
在跌宕叵测和残忍冷酷的命运面前,莫子安显示出了异于常人的一面。他性格温顺但骨子里却很倔强,他孤身一人照顾全身瘫痪的母亲,时常拒绝周围邻居善意的帮助,他也从来不和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几乎没有一个朋友。除了倔强,莫子安还继承了父亲优良的音乐天赋,二胡、长笛样样都很拿手。夕阳下,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在校园里散步,落日的余晖拉长了孤儿寡母的身影;夜里,人们听着从莫家窗口传出的《二泉映月》,哀婉的乐曲借着淡淡的月光阵阵飘来。
很多年过去了,周围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对可怜母子的存在。莫子安就在这样孤单与苦楚的环境中渐渐长大,他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到了Z市的一所中学任教,而他的母亲,则在平静中渐渐苍老。可是,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却发生了变化。散步的人们再也见不到这对母子相依为命的身影,晚饭后的闲暇中也没有了耳边熟悉的韵律。再后来,莫子安的母亲在前年去世,他们居住的房子也变换了主人,这一段小人物的历史在悠悠的时光中逐渐褪色并悄然远去了。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1 14:58:00 +0800 CST  
“世事变迁,冷暖无常啊!我呢,原来也是师大的教师,就住在这个单元的二楼,”老人说:“我现在也已经是七十几岁的老骨头了,怕是挺不了几天喽。”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稀疏的银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这么多年来,莫子安的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吗?”我问,“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人和他们一起住过?比如,比如远房亲戚或是保姆什么的?”
“嗯……”老人想了一会儿,“也没看见他们有什么亲戚走动,但保姆倒是有过的。在莫子安参加工作以后,为了照顾母亲,曾经雇过保姆,前前后后好像有那么几个。”
“有从乡下来的吗?与莫子安年龄差不多的。”
“我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个,虽然是乡下女孩儿,但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也很懂规矩,她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就见不到了。”
“您知道她是哪儿的人吗?还有,您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早都记不住喽。”
“您看看,是她吗?”我拿出照片递给老人,“她叫付兰芝!”
老人眯缝着眼睛,颤颤巍巍地接过照片,前后左右变换着角度,端详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哎,我这老眼昏花的,真是认不出来了。实在是抱歉,同志。”他说着,把照片还给了我。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1 14:59:00 +0800 CST  
在回去的车上,我将这几天获取的全部信息在脑海里进行了梳理。虽然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一样直接证据能够指明真凶,但我感觉到自已已经和案件的真相越来越近。水落才能石出,凡事总有过程,通过今天的走访,我更加相信,我只需伸手擦净窗户,就可以看得到那天夜里在凶案现场所发生的一切。因前复有因,因因无始;果后复有果,果果无终。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可这起案件中的因果真的循环了十几年这么久的时间吗?
不管怎么样,明天上班,是该向胡队汇报的时候了。
我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但是却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因为就在第二天的早上,我正在赶往单位的途中,老胡在电话里告诉我;
付兰芝死了!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1 15:00:00 +0800 CST  
“什么?胡队,你说谁死了??”我其实已经听清了老胡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但我还是失声问道。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我拿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
“付兰芝!昨天晚上她自己回家去住,可今天早上就被人发现在家里上吊自杀了,她隔壁的那个光棍王守军也不见了!现在看,王守军很有可能就是顾家哥俩被杀一案的凶手,他是畏罪潜逃!”
“可,可是……”我结巴了起来。
“可是什么?”
“我怀疑凶手应该......应该.......算了,等回头再说吧!”
我支吾了半天没有说出口,其实我是想说,凶手应该另有其人。但是,在付兰芝自杀的同时王守军就不见了,这显然不是巧合,这一点我怎么解释?
“那好吧!我现在就和小贾去县里,有什么情况,咱们再联系!”老胡的语速很快,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的视线开始变得呆滞,心里好像翻江倒海,周围的车流却似乎凝固了起来。显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期,让我措手不及。
是其中的部分隐情被我大意忽略掉了?还是我所做出的一切判断原本就是错误的?我想起了那天对王守军的询问,想起了王守军那间肮脏的屋子和他令人讨厌的语调。不,不会是他。王守军只不过是一个躲在角落里终日意淫的猥琐光棍,至于杀人,他既没有充足的作案动机也没有那个胆量。
而另一个男人就不同了,这个人与王守军有着天壤之别,好比一块美玉和一团败絮,不能相提并论。他外表冷峻、沉着,可是如同寂静海面下涌动的巨大暗流,他的内心积压了数十载或为人知或不为人知的爱怨情仇。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我的大脑虽然一片混沌,但仍在努力运转。思考片刻,我拨通了汪旗的电话:“汪旗,你现在在哪儿?”
“正往单位走呢?怎么了,生哥?”
“到单位后,不用去办公室了,我在支队门口等你。尽量快一点!”
我加大了油门,汽车轰鸣着闯过前方路口的红灯,向单位疾驰而去。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2 19:55:00 +0800 CST  
太平山的上空,重云如盖。此时的大山如同有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就像漩涡的中心一般,汇聚着无数从四方翻滚而来的乌云。大团大团黑乎乎的乌云,汹涌着奔腾着,天空是一副恐怖、狰狞的景象。
渺无人烟的山间,我和汪旗正气喘吁吁的沿着小路拾阶飞奔,一群群被惊起的野鸟,尖叫着在树林中四处逃窜。
乱云飞渡仍从容。虽然山雨欲来,但玉皇观内却仍似一方净土,寂静如常。
我和汪旗快步走进院内。
“居士,居士!”也许看到我和汪旗神情异常,正在打扫院落的小道士疾步跟了上来。这次我们顾不上理睬他,看到正殿之中无人,转身向莫子安的卧室走去。

门虚掩着......
我站在门口,看向身边的汪旗。汪旗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色紧张,怔怔的望着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点了一下头,伸手推开了房门。
室内香气潺潺,静谧悠然,莫子安正独自一人坐在床上打坐。听到房门响动,他睁开了眼睛,看到来的还是几天前的不速之客,眉宇微微一皱。但在短暂的迟疑过后,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超然洒脱的笑容,他慢慢地打开双腿,将腿放下炕沿,准备站起来。
“付兰芝死了!”我站在原地没动,盯着眼前的莫子安沉沉说道。
我的话音刚落,已经欠起半个身子的莫子安又突然重重的坐了下去,他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用惶恐和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顾村的付兰芝,死了!”我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
顷刻间,莫子安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气力,他脸色惨白,用双手扶住床沿,勉强支撑着自己,但身体已经开始剧烈的颤抖。
我没再说话,看着他,心里已经清楚了大半。
沉默了好久,莫子安垂着头气若游丝地问,“能不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现在,不是我回答你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盯着他,淡淡地说,“觉慧住持、莫子安,咱们还是先聊一聊过去的故事吧!”
莫子安翕动着嘴唇,面部表情掺杂着痛苦、伤心、无奈和绝望。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站起来,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好......好吧......那我,再请你们喝杯茶吧。”他说着向房间中央的木桌走去,只有寥寥几步,他却像是走在云端,摇摇欲坠。
来到桌子前,他用双手扶住桌面,像一个年迈羸弱的老人一样,一点点坐了下来。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2 20:30:00 +0800 CST  
木桌上的水壶咕咕作响,白色的水蒸气喷薄而出。
“你们相信爱情吗?有过真爱吗?我来讲一讲我的故事吧。”莫子安盯着手里的茶杯,像是临终前的喃喃自语。
“从13年前说起吧,那年我23岁。那时我大学毕业找到了工作,参加工作后,我无力独自一人照顾瘫痪多年的母亲,家里开始雇起了保姆。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先后几个保姆都没干太长时间。1993年的春天,一个从农村来的女孩进入了我的生活。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春天,清风拂面,绿草依依,一树树的花开,空气里带着泥土的味道。”
他给我们倒茶,由于他的手一直在抖,壶盖磕着壶沿,发出断断续续细碎的脆响。“虽然她只是一个从农村来城里打工的保姆,但是她干净、善良、纯洁,她和那个春天温暖的阳光一起,照亮了我长久以来的孤单与压抑。在此前的十年里,我全部的世界还有我所有的生活,就只是空荡荡的房间还有身边卧床多年的母亲。”
他又顿了好一会儿,努力在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她十分勤快,不仅将母亲照顾的很好,对我也关怀备至。她虽然没有很高的文化,但是她喜欢看书,喜欢听我拉二胡、吹长笛。有她在,我很快乐,我感谢这个世界为我打开了一扇我想都未曾想过的窗户,让我领略了美妙的风景……慢慢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间开始、是什么原因发生的这种变化,或者说,一切也只是顺其自然。看到她忙碌的身影我开始觉得心跳得厉害,在单位闲暇的时间我开始想念她,甚至迫不及待的等待着回家的那一刻,想要马上见到她。虽然她也从未向我表白过什么,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她对我也更加温婉,更加体贴了。”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2 21:06:00 +0800 CST  
“说了这么久,这个女孩儿,就是付兰芝吧?”我问莫子安。
莫子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个冬日的午后,我们迈出了最后一步……望着窗外冰冷的世界,她哭了。在她心中,我是一个有着高学历、高素质,有着体面工作和大好前途的男人,而恰恰是由于她无法抑制的爱慕与冲动,玷污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我抚摸着她的一头长发,对她说,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就是一个天使,能给我带来美好和希望的天使。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即使整个世界都容不下我们,我们都要永远在一起。”
“可是,可是……”他的声调突然抽搐起来,双肩又忍不住颤动。
“可是,真爱有时又是痛苦的。”我看着莫子安,淡淡说道,“耶和华七日造出天地万物,又用尘土造人,起名叫做亚当。亚当在伊甸园沉睡中,耶和华又用亚当的一条肋骨造出夏娃。从此女人是男人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亚当和夏娃因受蛇的引诱而偷吃禁果,人类因而知道了羞耻,也同时获得了神的智慧。但神是不允许人类有智慧的,他们受到了诅咒,女人被增加了怀胎的苦楚,而男人必定终身劳苦,直至他们归于尘土,因为他们本是尘土。”
“是啊,彼之美食却是我的毒药,我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崇高和坚强……不久后,我向母亲坦白了我和付兰芝的关系,我是那么的渴望她的理解与认同。可是我没有想到,不,或许是我早该想到,这一切注定是一场噩梦……母亲瘫痪多年,我是她唯一的支柱与寄托,她盼望我生活美满,在世人羡慕的目光下娶妻生子,而我却与一个乡下保姆产生了不伦之恋让她蒙羞。她认定是付兰芝勾引了我,也认定我们之间的巨大差异是无法弥补的。此后的那段时间,她多次声色巨厉的让付兰芝离开我,离开我们的家。那段时间,莫大的痛苦笼罩了我们三个人,母亲拒绝再和我交流,付兰芝的笑靥再也消失不见,而我仅仅选择了沉默,我害怕母亲和付兰芝任何一个人的眼神,我不知道怎么办……那一年的春节前,付兰芝走了,和谁也没有打招呼,默默的走了。我躲在窗子后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悲痛,我哭泣,我的心在滴血,但我终究没有勇气去挽留她……付兰芝再也没有回来,我也同样没有找过她,即使我是那么的想念她。我痛恨,痛恨自己的懦弱与卑微,我不是不爱她,不是不负责任,但我真的不想让已经悲惨了大半生的母亲再次含恨……”
“直至半个多月前,你又看到了她?”听完他的大段讲述,我问道。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2 21:07:00 +0800 CST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听到我的问话,莫子安喃喃道。“我回到了过去的生活,在单位努力工作、回到家里照顾母亲。我们小心翼翼,谁都没有再提起过付兰芝这个名字,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在我们的生活里出现过。但我,却始终无法忘却。我的心里被悔恨填满,一时一刻不得轻松,自然不会再找其它的女人。我的母亲也深深的觉察到了我内心的痛苦,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主意,对于这件事,她直到临终都没有释怀。母亲去世后,万念俱灰的我来到这里,本以为可以就这样终了此生,可是偏偏又让我遇见了她。十三年后的她,依然安静如初,柔弱似水。我本以为这次邂逅是苍天的怜惜让我多年来的梦境变为现实,但是付兰芝的哭诉却再次让我痛彻心扉。十三年来,她的灵魂与肉体遭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那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说到这里,莫子安的眼神突然变得从未有过的愤恨,他的右手狠狠地握着手中的茶杯,露出袖口的手腕青筋毕露。
我没做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几年前,她的小叔子强暴了她,可她的丈夫居然在知情后无动于衷甚至助纣为虐。这么多年,他们没有一点良知,他们从来没把她当人看!他们不停的糟蹋她!侮辱她!他们不是人!不是人!”莫子安终于失去了控制,抱着头呜呜大哭起来。“其实我也不是人!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我们都该死!”
“莫子安,”我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正色问道,“这是付兰芝亲口对你说的吗?这么隐秘的、难于启齿的事情,她与你分别十几年第一次邂逅就全都告诉你了吗?”
“她当然不说。”莫子安的泪水淌满了一脸,“我问她过得怎么样,她只是摇头,只是哭,什么都不说。但她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有问题,是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她才对我讲的。他们说她......说她既然生不了孩子,那就还不如......不如一只母狗!”
原来是这样!虽然莫子安与付兰芝两个人之间交谈的细节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但如果莫子安说的是事实,就会让很多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付兰芝的小叔子强暴了她,而她的丈夫却将自己的老婆顺水推舟,二人分享。他们真的没有把付兰芝当人看,而是把她当成了工具、玩物或者是奴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什么是我们应该做的,什么又是不应该做的?”我长叹了一声,等待莫子安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下来,我又提高声调问道,“那天夜里,你用的是什么凶器?”
“是一根木头镐把。”
“凶器现在在哪儿?”
“我把它扔在后山了。”莫子安抽噎着回答。
“大前天夜里,你回到案发现场想做什么,是想和付兰芝见面吗?”
“不,不,不,这件事和付兰芝没有半点关系,真的没有!”莫子安抬起头,慌张地摆着手,“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想过再去打扰她,我也没脸主动去见她。我杀掉那两个畜生就是想让她解脱。我自己既已决定犯下重罪,何苦再把她牵连进来。”
“那你是想找回那把雨伞?”我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莫子安满脸诧异。
“付兰芝的家里并不供奉神佛,可那把雨伞上却有浓重的被香薰过的味道。”我望了一眼侧面供案上的香炉,“虽然你没有在现场和雨伞上留下任何指纹,但是在顾村周边,玉皇观是唯一的寺庙,是雨伞的味道让我找到了这里。”
“还有,”我又问,“你是不是曾经送给过付兰芝一样东西,她从你家离开时把这样东西也带走了。”
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对,是一把二胡,那是我父亲的遗物。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是付兰芝告诉你们的吗?”
“不是。”我摇头,“付兰芝从来没有向我们提到过你,也没有讲述过那把二胡的来历。可是那把二胡实在太精美了,它不应该是顾家的池中之物。关键是,二胡的“千斤”需要绑定在小指最上面第一关节的高度,顾家兄弟包括付兰芝在内都没有你这样一双修长的手。”莫子安静静的听着,良久无语。
我又说:“那把二胡就在她炕尾的柜子里,保养得很好,表壳的包浆很温润。对于这唯一的纪念,她平日里一定时常摩挲,那上面积淀了她多年来的汗水、可能还有泪水。十几年了,她并没有忘记你,她依然很爱你!“
听我说完,莫子安的鼻息更加急促。突然,他“扑通”一声向椅后折去,就那么硬生生的倒在了地上,如同风化了千年的石像在瞬间突然崩塌。
此时的屋外,轰隆隆的滚雷接二连三的炸了开来,铺天盖地的乌云已经严严实实的遮挡了太平山的整个上空,屋内的光线刷地暗了下来,该来的迟早要来。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2 21:18:00 +0800 CST  
“喂!喂!”,看到莫子安倒地,汪旗赶紧扑了过去,冲着不省人事的莫子安大叫。我也弯下腰,用力的按压着莫子安的人中。叫喊声中,刚才被搞懵了的小道士也冲了过来。
过了许久,莫子安的嘴角轻轻一动,眼睛还没睁开,两行眼泪又缓缓地流了下来。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水泥地面,地面上像盛开了一朵朵黑色的泪花。
挣扎着,莫子安在小道士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但刚刚直起腰,胸膛就开始剧烈的上下起伏,他想极力控制,但终究没能忍住,用手捂着嘴大声干呕起来,等到气息稍稍平稳拿开双手时,掌心已是血迹斑斑。
我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小道士已经哭着叫了起来,“师父!怎么了,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莫子安苦笑,“师父没事,你不用挂念,只是我走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实在不行的话,你就离开这里另寻出路吧。”说这话时,莫子安眼里满是怜惜之情。
说完,他转过身,将双手缓缓递到我的面前,平静地对我说,“走吧,我和你们走。”
还没等我说话,汪旗手里攥着明晃晃的手铐,已经走了过去。我本来想说没有这个必要,但却欲言又止。
在被戴上手铐的那一霎间,莫子安长长吁出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兄弟,你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我很佩服。”莫子安对我说,“我苦了一辈子了,不曾有过一刻轻松,但我也从未见你真正笑过,我是为了家苦,为了情苦,可你是为了什么苦呢?”
我轻轻摇头,“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槃。我不苦,只是在很多时候我的确笑不出来。这是因为我的职业。我的职业让我在平日里看到的、听到的和芸芸众生不尽相同,天天面对的都是争名夺利、恩怨情仇、你死我活,你若是想要我开心,真的很难。”
“那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他微笑着问我。
我还是摇头,“一念花开,一念花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我感觉我们之间聊得很真诚。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坏人,相反,和许多人比起来,你更加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你问我能不能成为你的朋友,但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莫子安慢慢抬起下颚,鼻翼微微抽动了几下,眼睛里再次噙满泪水。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2 22:14:00 +0800 CST  
第二天一早,当整整一夜的审讯终于结束后,我和汪旗执意要亲自将莫子安送到看守所。
回来的路上,汪旗在车上问我:“生哥,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到莫子安了?。”
“嗯。”我点着头。
“除了二胡和雨伞,你还有什么其它的根据吗?”
“你知道阿炳吗?知道他的故事吗?”我答非所问。
“知道啊,拉二胡的嘛,《二泉映月》!”汪旗回答。
“可是你知道吗,阿炳还是一个道士,他的这个身份到死都没有改变,死后还要葬在无锡灿山明阳观旁的道士墓地。”
“啥?他也是个道士?和莫子安一样?”
“是的。但不应该说阿炳和莫子安一样,而是莫子安和阿炳一样。阿炳活到了57岁,在这五十几年的时间里,他的世界风雨飘摇。他承受了凡人难以想象的世事变迁,品味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无边苦楚。34岁时,他的双目相继失明,但永恒的黑暗却让世间所有的得失与纷争也一并消失不见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用深入骨髓的感悟、历经磨难的灵魂,谱写出了杜鹃泣血一般的乐章。”
“可这和莫子安又有什么关系?”
“在人的精神层面,尤其是遇到纠结与苦难时,常常会发生超我与本我的惨烈冲突和厮杀,此时就需要自我的一种防御机制。这些防御机制常常包括压抑、转移、隔离等等。莫子安与阿炳同样身世凄苦,同样深谙民乐。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阿炳就是他冥冥中的一个榜样。这种潜意识投射到莫子安的身上,出家为道似乎就成为了一个合理的选择。”
“那阿炳也有爱情吗?”
“可能有吧。在阿炳40岁以后,始终和一个姓董的寡妇生活在一起。在那时候无锡人的记忆里,总有他们两个人相互搀扶的身影。当时的阿炳已经瞎了,所以他身边的寡妇就成了他的眼睛。两个人一起走路时,女人或者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在前面牵着阿炳,或者是阿炳将自己的一只手搭在女人的肩头。他们就这样走街串巷去卖艺,为生活奔波和忙碌。”
听我说完,汪旗只是怔怔的望着前方,不再说话。
我从包里取出一张CD,是昨天刚刚买到的《风居住的街道》。光碟在音响里吱吱地转动,车厢里响起了钢琴和二胡的倾诉,像清风、像细雨、像时光的流逝。在那些流逝的时光中,流过泪,动过情,独独人已不在。
缄默间,电话响了。老胡在电话里告诉我,王守军已经在北京被抓获,他去找在那儿打工的儿子,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被抓获的王守军供认,就在我们离开顾村的第二个晚上,他醉酒之后发现付兰芝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借着酒劲儿,他残忍地强暴了付兰芝,酒醒后又连夜畏罪潜逃。
车窗外,昨天一场秋雨过后,无数从生命中凋零的落叶湿湿的铺满了一地,五颜六色。风一吹,仓皇凌乱地打着滚,不知道向何处而去。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2 22:30:00 +0800 CST  
一年后,初秋的傍晚。
金黄色落日的余晖柔和的洒向村庄,农田反射着蝉翼般美妙的色彩。从乡道上走来的村民悠然自得,准备回到家中好好放松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放学后的孩童们骑着单车,相互追逐着在田间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几只土狗,一会儿排着队从道路中间扬长而过,一会儿搅成一团嬉戏玩耍......
此时,就在离顾村不远的一处土坡上,出现了三个男人的身影。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我问身边的汪旗。“ 应该差不多一年了吧?
汪旗点点头,好像在自言自语:“付兰芝、莫子安,这两个人都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他们甚至要比很多人还要善良和忍让,可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他们后来的这个结局呢?”
“是啊,他们的这一辈子确确实实是一场悲剧。要我看,悲剧的根源在于一个怯懦,一个放不下。怯懦的那个不懂得和命运抗争,面对命运强加给她的梦魇委曲求全;放不下的那个逃避了半生,到头来当面对爱人的惨痛遭遇时,又不计后果的变成了一个暴戾之徒。”一旁的老胡回答。
我微微点头,老胡说的正是我想说的,可老胡口中所说的放不下的那个,在五个月以前也已经离开了人世。莫子安在为付兰芝复仇以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患有绝症,但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哪怕是在被送进看守所之前的例行体检中也没有透露过半个字。也许,这就是莫子安,他以这种方式放下了一切,至少比受到法律的制裁和审判要保留了一些尊严。
那个黄昏,我将一把二胡埋在了脚下。为了那个我们之间聊了很多的男人,也为了那个我们之间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女人。
这把二胡本来就不应该属于眼前这个闭塞的村庄,它就像红楼梦中青埂峰上的那块石头,几经变幻才到人世间走了这么一遭。在久长的岁月中,它见证了一段美好,也见证了一段罪恶,它见证了某些人的善良,也见证了某些人的罪恶,它见证了坚持,也见证了绝望,见证了坚强,也见证了软弱。
现在,我们为它找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它可以自由的呼吸,可以安静的休息,它依旧可以默默的注视着脚下这个熟悉的村庄,依旧可以用这种方式继续陪伴那个曾经独自流泪、日夜轻抚着它的伤心之人。
“陋室空堂,当年芴满床,哀草枯杨,曾为歌舞场......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一切的一切,终究物是人非,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罪案往事.第一部》——第一篇.《孤村》完结。)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2 22:32:00 +0800 CST  
第一次上天涯,作为我的《罪案往事》的第一篇,发布了我的第一个原创故事《孤村》,感谢那么多朋友的支持,让我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和信心。稍作调整后,我们将继续第二个故事《活剖》。祝大家晚安,希望听一听文中提到的《风居住的街道》。再见!!!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2 22:39:00 +0800 CST  
鉴于本人作品在某些网站被非法转载,本人郑重声明:《罪案往事》是本人原创作品,目前只在天涯首发,暂时别无二家。未经本人许可,任何人不得在其它网站转载!!!如遇剽窃者,本人更要不遗余力追究其法律责任!!!还请各位网友帮助监督并欢迎随时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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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见,等着你们!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14 13:23:00 +0800 CST  

楼主:_小哥_

字数:122173

发表时间:2015-10-05 21:53:2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01 12:04:18 +0800 CST

评论数:64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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