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往事》——一名刑警的真实讲述

汪旗和我一个房间,房间不大,有一盏白炽灯。炕上的被褥花花绿绿的,虽然还算干净,但带着一股呛鼻子的泥土的味道。
我坐在炕沿想着心事,汪旗摆弄了好一会儿手机,闲来无事又拿出了那把雨伞。
“生哥,咱们拿这把破伞有什么用啊?憋手蹩脚的。”
“怎么,嫌麻烦了啊。”我故意不苟言笑地反问。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这把伞到底有啥说道儿?”
我冲他招了招手,等到他凑过来时,趴在他耳朵上压低了声音,“那我告诉你,这把伞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了来的!”
“啥?!”汪旗失声叫了出来,瞪大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诶诶诶,我说,至于你这么大反应吗?”我被他逗乐了,笑着从他手里接过雨伞,将伞平举到灯光明亮的地方。
“你看,这把伞很干净。说明了什么?说明这把伞不是长期放在室外的。再看这儿……”我用手指着黑色硬塑料的伞把。
“这种材质的伞把应该极易留下指纹,但我仔细看过了,什么都没有发现。你不觉得奇怪吗?伞是拿来用的,又有多少人是戴着手套举着伞的?这不符合日常的使用习惯。
“另外,你还记得吗?”我对汪旗说,“昨天晚上本来应该有一场暴雨要下的,天气预报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暴雨没有下起来,直到今天早上五点多钟才下了一点小雨。”
“对呀!昨天下午,天阴得都有点儿吓人了,就因为这个,胡队还让咱们提前下班了呢。才下午四点多钟,天就黑得跟晚上似的,我开车回家时一路都开着大灯。我就纳了闷了,都秋天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雨要下?”汪旗一边回忆一边说。
“是的。今天下午我问过县局的同志,他们这里和咱们一样,从昨天下午就好像要下大雨的样子,结果只是今天早上下了些小雨。”我接着说,“咱们来推测一下,如果凶手距离案发地较远的话,他是不是就会准备这样一把雨伞?也许,他先是拿这把雨伞站在窗口观察室内的情况,然后随手把伞放下进入了现场。作案后,由于高度紧张而且由于根本就没有下雨,所以凶手落荒而逃时把雨伞丢在了我们找到它的地方!”
“嗯,对,对!”汪旗看上去认同了我的分析,啧啧赞叹,不住点头。
“……如果以上推理是正确的话,那么它还说明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凶手并不在这个村子。”汪旗张大了嘴巴,还在点头。“最关键的是……”
“主人,主人,来电话了——”我正要说下去,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正在全神贯注投入思考的汪旗被吓了一跳,他一个激灵,等到回过神之后,才抓起电话看了看上面的来电号码。
“是老婆打来的,不好意思啊,生哥,不好意思。” 他嘻嘻地笑着,把电话贴在耳边走了出去。我几天前听他说过,他有一个处了两个月的还在上大学的女朋友。
“所有的推测,只有在找到它的主人后才会有答案……”我独自留在屋内,看着手中的那把雨伞喃喃自语。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6 13:29:00 +0800 CST  
乡下的清晨比城市来的要早。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清晨,没有城市里的工业气息,没有噪杂的车流和忙碌的人群,天空清晰湛蓝,云彩淡薄纯净,轻飘飘的炊烟依次袅袅升起,公鸡的啼叫声干脆嘹亮。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6 21:36:00 +0800 CST  
我抻着懒腰来到院子里,却发现老胡起的比我还早。“早上好,胡队!”我走过去打招呼。
“云生啊,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没嫌土炕太硬吧!”
“没有没有,挺好的,其实我平常还真就喜欢睡硬床。”
院子里,我俩一边活动身体,一边聊着天。“你今年有二十六、七了吧?”老胡问我。
“胡队,你把我给说年轻了,我都二十九了。”我笑着回答。
“哦?快奔三的人了!那,你来大队也有两年多了吧?”
“是啊,到支队六年,在预审大队工作四年,到咱这儿可不是两年了嘛。”
“还习惯吗?经常出差,家里没意见啊?”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老婆还挺理解我的,再说我自己也喜欢这个工作。”
“是啊,你大学毕业,有知识有文化,前途无量。可是我呀,老喽……”说话时,老胡用双拳不停的捶打着后腰。他老婆没有工作,女儿还在上初中,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可是这一年多来,本来心脏就不好的他又检查出了糖尿病,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云生,刚好赶上就咱俩,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老胡用征求意见的口吻对我说。
“跟我还客气什么啊,您就说吧。”
“我想把汪旗交给你带。你也清楚,这小子虽然小毛病不少,但本质还是不错的,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把他领上正道。但是,把他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你就多下下功夫,好好带带他吧。”
“行啊,我虽然能力有限,能教的不多,但您就放心吧,带他好好做人,不走歪路我还是可以的。”我爽快的答应了,老胡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对了!”老胡话锋一转,又对我说,“我昨晚在想,大规模的走访结束以后,咱们是不是应该突出重点?这个村有几个老光棍,我认为咱们下午应该重点摸一摸。”
“好啊,听你安排。”我答应着,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我问老胡,“胡队,付兰芝怎么样了?她住到哪儿了?”
“她已经被村里的一个妇女接走了,这几天她暂时还得需要别人照顾。”老胡说完,又低声反问我,“云生,你对这个女人怎么看?”
我知道他说的是付兰芝,我也明白,在老胡的心里,付兰芝的嫌疑是排除不掉的。
我认真的想了半天,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只回答了三个字:“说不好。”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6 21:49:00 +0800 CST  
还请大家冒个泡,帮助批评指正啊!
小哥在这儿衷心感谢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感谢,感谢,感谢!!!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6 22:16:00 +0800 CST  
上午的工作按部就班,但结果仍然不尽人意,专案组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中午吃饭时,老胡和于大队明显沉默了起来,气色也更加凝重了。
午饭后,同事们的状态都很疲惫,大家各自找到有电风扇的村民家小憩。在一位好心的大娘家,大娘还帮我和汪旗洗了衣服,这个季节,洗好的衣服晾在室外不出个把小时就能干透。
汪旗光着膀子倒在炕上呼呼大睡,我则向这户人家的老爷子借了一件白色的大背心穿上,信步向村子的中心走去。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6 22:32:00 +0800 CST  
村子中心并排种着几棵柳树,这些柳树和村东头的老榆树比起来显然相形见拙,枝叶也已经不如春夏时节那般娇嫩,但这一排树荫在正午时分也是十分难得的。
树荫下,一群村民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可是看见我的到来,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男女老少都谨慎的中断了谈话。
“咱这村子周围哪好玩儿啊?呆了两天了,太没意思了。”我看见大家都在盯着我,故作随意地问道。
“可不,你们真挺辛苦的。可咱这儿有啥啊?穷乡僻壤的!”
“真要有时间就去太平山呗,十多里地,你们有车,开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个中年男人插话。
“太平山?那儿好玩吗?”我问。
“好玩啥呀,就是没事儿的时候瞎转呗,那儿风景还行。再就山上有一个庙,我也没去过,但听别人说还挺灵的呢。”
听说山上有庙,我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尽量平静地问道,“村子里有不少人都去过吧?”
“谁没事去那儿啊,就是一帮小媳妇愿意去溜达。有一次,我儿媳妇非得拽着老顾媳妇,大伙知道,老顾媳妇是平常根本不出门的人,结果咋样,她自己还走丢了。”一个五十几岁、面相厚道的中年妇女边嗑瓜子边说,“其实,付兰芝那人真挺好的,又本分又老实,但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横事儿呢!”
“老实?哼,要我看也不一定!”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一边说一边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到了地上,但她随后扫了我一眼,便低下头去哄孩子,不再说话。
“呵呵,”我傻笑着,又问先前说话的中年妇女,“诶?付兰芝上次去太平山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概,大概半个多月前吧……”妇女回答。

聊了十几分钟,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慢的往回走。走出一段距离,拐了一个小弯,我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回头一看,是刚才聚在一起聊天的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见我停了下来,很警觉的向左右张望着。我转过身,狐疑地看着他。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6 22:41:00 +0800 CST  
“警官同志,”他紧走了几步来到我的面前,向自己的身后又看了一眼,这才对我说,“我有个情况向您汇报。”
“哦?”我笑了,“啥情况?”
“啥情况,我说了,你能给我保密不?”
“能。”
“我说了,你能相信不?”
“能。”
“那我说了,你能......”
“你就快说吧!”我有点儿急了。
“好好好,是这么回事,就是刚才大家伙儿说的付兰芝从太平山回来迷路了那次......”
“那次怎么了?”
“其实,付兰芝没迷路,她是和一个男人一起骑摩托回来的。那个男的一看就鬼鬼祟祟的,付兰芝也抽抽搭搭的,好像一直在哭。”
“哦?”我眉头一皱,“这些都是你亲眼看到的?”
“瞧你说的,警官同志。别看这个村子小,但嚼耳根子的人可不少,要不是我亲眼看到的,我还能瞎说啊!算了,信不信由你,就是别说是我说的就行了。”老头儿撇了撇嘴,要往回走。
“信,信,信,咋不信呢!” 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干我们这个的,凡事都要谨慎些,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希望大爷你能理解。” 我笑着说,“其实,你反映的情况对我们很重要。你看,那么多人,就您老人家觉悟最高了不是?”
“那倒是,那倒是。”老头嘿嘿地笑着。
“大叔,那个男的是咱们村的吗?”我问。
“是啊,就是胡木匠、胡金水。警官同志,你可得千万保证,别说是我说的。”
“保证,保证,我绝对保证!”我笑着点头。
“千万别和别人说是我说的!”老头儿最后回过头来又嘱咐了我一遍,然后像一个刚刚被老师表扬又奖励了糖果的孩子,乐颠颠的走了。
“木匠……胡金水……”我在心里面念叨着这个名字,看着老头儿走远。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7 19:08:00 +0800 CST  
回去叫醒汪旗,我向他简单介绍了刚才那个老头儿提供的情况,汪旗很兴奋,骨碌一下从炕上爬了起来,走到院子里一把扯过衣服。我也换上自己的衣服,向大娘问清楚位置,然后两个人快步向胡金水的家走去。
汪旗边走边问,“都说付兰芝内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说胡金水和她既不是亲戚又不是住的很近的邻居,他们两个人怎么偷偷摸摸的从村外一起回来呢?”
“是啊,所以不管老头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都要尽快找到胡金水!”
“那胡队让咱们下午找的那个老光棍怎么办?”
“等问完了胡金水再说吧。”

还没进胡金水的家,院子里就传来了电锯发出的吱吱啦啦刺耳的噪音,院墙外,停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车有六七成新、被擦得锃亮。等到迈进院门,我们看见一个身材敦实的男人光着膀子,埋头锯着手里的一根木方。男人三十八九岁的样子,站在当院的一个木工马凳前,手里的电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转动的电锯咆哮着,把碎木屑抛向空中和地面,木屑在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7 19:10:00 +0800 CST  
回去叫醒汪旗,我向他简单介绍了刚才那个老头儿提供的情况,汪旗很兴奋,骨碌一下从炕上爬了起来,走到院子里一把扯过衣服。我也换上自己的衣服,向大娘问清楚位置,然后两个人快步向胡金水的家走去。
汪旗边走边问,“都说付兰芝内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说胡金水和她既不是亲戚又不是住的很近的邻居,他们两个人怎么偷偷摸摸的从村外一起回来呢?”
“是啊,所以不管老头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都要尽快找到胡金水!”
“那胡队让咱们下午找的那个老光棍怎么办?”
“等问完了胡金水再说吧。”

还没进胡金水的家,院子里就传来了电锯发出的吱吱啦啦刺耳的噪音,院墙外,停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车有六七成新、被擦得锃亮。等到迈进院门,我们看见一个身材敦实的男人光着膀子,埋头锯着手里的一根木方。男人三十八九岁的样子,站在当院的一个木工马凳前,手里的电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转动的电锯咆哮着,把碎木屑抛向空中和地面,木屑在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7 19:11:00 +0800 CST  
“这儿是胡金水的家吗?”我一开口,满头木屑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他有些惶恐,慌里慌张地向我们走来,但他忘了手里仍然转动的电锯还连着电线,差点儿被绊了一个跟头。
汪旗赶紧拽着我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指着胡金水手里的电锯厉声说道,“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胡金水这才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然后乖乖的关掉电锯,把电锯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来到我们的面前,点头哈腰地说道,“二位是警察吧,你们的人昨天已经来过了,怎么还有事儿?”
“没事儿我们就不来了!”汪旗回答。
“咱们,咱们能到外面说吗?”他上来就用沾满木屑的手推汪旗。
汪旗一把推开他的手,“不,就在这儿说!”
胡金水不安的向身后的屋子张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那好,那好,就在这儿说,就在这儿说。还有什么事儿,你们问吧。”
“半个多月前,你和付兰芝曾经单独在一起过?”我问。
“没,没有,没有的事儿。”胡金水的脸瞬间变了颜色,用粗壮的大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接着低下了头。
“可有人看见,你是骑着摩托车拉付兰芝回来的。胡金水,我们不掌握的事情是不会问你的。”
“哦,哦哦哦。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次,我,我自己骑摩托回村子,看见付兰芝一个人边哭边走,当时那儿村子还挺远呢,我就带了她一段,我又害怕村子里有人说三到四,没等到村子里就让她下去了。”
“她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
“那她为什么哭?”
“她为什么哭,我哪知道啊?再说,我,我问了,她没和我说。”
“就这些?”
“天地良心哪,警官,我什么都没干!村里村外、乡里乡亲,大家都知道,我胡金水是个老实人。”他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你昨天晚上在哪儿?”
“在家里看电视啊,一晚上都没出屋。”
“真的?”
“真的。”
正说着,一个三十岁出头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房门口盯着我们看了几眼,满脸的尖酸刻薄,抱着肩膀对着男人喊,“叫你干点活儿咋这么墨迹呢!啊?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能干点啥?废物一个!”
男人听了女人的话,咬着牙大气不敢出。
“你是胡金水的爱人?”我向前走了两步,问女人。
“对啊,怎么了?”女人歪着脖子斜着眼睛反问。
“我们是公安局的,想核实点儿情况。”我问道,“胡金水昨天晚上在哪儿?”
“我,我刚才不是说......”“没问你!”胡金水刚要抢着回答,被汪旗呵斥了回去。
女人用长了刀子的眼睛狠狠地剜了自己男人一眼,扭过头来回答,“我们两口子就在家里看电视来着,哪儿都没去。咋了?这不犯王法吧!”说完,她又上去拽胡金水的胳膊,“你说我要你有什么用?你个窝囊废!赶快回去!”
胡金水没反抗,估计是没敢反抗,顺从地跟在老婆后面向屋里走。走在前面的女人依旧喋喋不休,嘴巴高频率地上下翻飞着,侮辱性的词汇滔滔不绝。男人还是不吭声,只是偷偷回过头来向我俩小幅度地摆着手,以示告别,他哭丧着脸,尴尬地呲出几颗白牙向我俩笑了笑。
或许他是在感激我们,因为我们刚才并没有和他老婆提到付兰芝的事情。我心生感慨,觉得这个男人当真可怜,但转念一想,可能也不尽然。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7 19:58:00 +0800 CST  
从胡金水家出来,我和汪旗都有些丧气,因为从刚才的情况判断,胡金水并不像撒谎。我俩简单合计了一下,然后向老光棍王守军的家走去。
王守军这个老光棍并不是没有娶上媳妇的那种光棍,根据专案组搜集上来的情况,他老婆过世,儿子外出打工,家里常年只有他一个人。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7 20:17:00 +0800 CST  
下午两点多钟,我和汪旗来到与付兰芝只有两户之隔的王守军家。
破破烂烂的房门虚掩着,但出于礼貌,我俩还是选择先敲门。汪旗和我轮流敲了半天,可里面就是无人应答。汪旗没了耐性,推开门抢先向里面走去,房子里光线很暗,汪旗没走两步,一米八二的个头突然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好在他的身体素质不错,还没等我上去扶他,在马上就要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他以一个夸张的姿势稳住了身形。
“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望着满地的酒瓶子,汪旗咣当一声,厌恶地踢开了其中的一个。
穿过晦暗的丢满了酒瓶子的门口,左侧的卧室开着门,往里看,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斜靠在被垛上。
“你是王守军吗?”抬腿进屋后,我低声说道,“我们是市局刑警支队的,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炕上的人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眯缝着眼睛,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一下一下点着脚尖,嘴里还跟着脑袋边上的收音机哼着二人转。
“喂!喂!睡着了啊?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找你问话!你听见没有?喂,喂!”汪旗说话的语气和他的心情同样糟糕,他伸出几个指头杵了杵那个人的肩头。
“呦呦呦,警察同志啊,呵呵,来,坐、坐。”王守军懒洋洋的抬起身体,咧着嘴似笑非笑,露出几片令人作呕的大黄牙。他身后的一摞被褥乌黑锃亮,与布满灰网的墙面相映成趣。
可王守军虽然嘴里让着,却仍然占据着炕沿纹丝不动。汪旗气鼓鼓的找了一圈,拽过来两把破木头凳子,吹了吹上面的灰,我俩坐了下来。
“王守军,是吧。这里就你一个人住?”我问道。
“是,就我一个人。”他拉长了声调,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你们昨天不是来过了嘛。怎么,案子还没破啊?我知道的都说了,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没什么要你帮忙的,就是闲着没事聊聊。你家里其他人呢?”我又问。
“噗!”他冲地上吐了一口粘痰,撇着嘴说,“老婆子都死了十来年了,还有个不争气的小子,劳教后在北京当保安,三、四年没回过家了。”
“因为什么劳教?”
“你们问这干啥?都过去的事了!我跟你们说,老顾家的事和我可没关系!”王守军突然有些激动,一下子坐了起来。“要我说,他们家老大媳妇有鬼!一个农村娘们儿,天天收拾得白白净净的,还和谁都不吱个声,把自己当成啥了?切,她这一出一出的,不就是给男人看呢嘛!”
“我告诉你们,”他放低了声音,向汪旗凑了过去。汪旗面露厌恶,仰着身子向后躲。“我告诉你们,那娘们儿最近总偷偷自个儿躲在村东头,好像是在等啥人。要我猜她就是偷汉子,偷汉子不说,她还把那哥俩……这是啥?这不是又一个潘金莲吗?潘金莲弄死了武大郎,这娘们弄死了哥俩,更能耐!”王守军唾沫星子乱飞。
“你说,你经常在哪儿看到她?”我面无表情地问,脑子里却想起了昨天傍晚看见付兰芝的情境。
“村东头啊!最近这段时间总在那儿!”王守军肯定地回答,忽然又变得警觉起来,“诶?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啊?”
“呵呵,”我笑了,“我本来没有什么意思,但你既然觉得我有什么意思,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住在村西头,怎么也总去村东头?”
“没,没事瞎溜达呗,总共才屁大个地方。”王守军伸手挠着脖子,他的脖子像一个沾满茶垢的搪瓷缸子,被挠得一道一道的。
“案发那天晚上,也就是前天晚上,你在哪儿?”我继续问。
“喝多了,睡觉。就我一个老光棍子,还能干啥!”王守军不耐烦的来回摇晃着身子。
“你和谁喝的酒?”
“自己!”王守军说完,彻底丧失了耐心,也不再看我们,自顾自又躺了下去。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7 21:04:00 +0800 CST  
当我和汪旗走出院子,汪旗回过头向屋子里狠狠地瞪了一眼,咒骂着,“去他妈的,什么狗屁东西!真他妈不靠谱!靠!”
我看着汪旗,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通过刚才的接触,我对王守军这个人的第一印象是:肮脏、猥琐。我感觉他对付兰芝有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憎恨,还有一种垂涎三尺的渴望。但是仅凭这些,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个人具备了做案的重大嫌疑。
这一切,又让我担忧起来。长久以来,我总有这样那样的担忧,越是抗拒,越是无时无刻、如影随形。我有过无数次的体验,内心和大脑刚刚平静下来,马上就会有一丝不安从缝隙钻入,继而久久挥之不去。我不知道它从哪儿来,但总会让我焦虑和惴惴不安。这一点无法改变。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7 21:39:00 +0800 CST  
五点多了,我和汪旗回到指挥部准备开会。我俩刚走进村书记家的院子,就发现了不对头。院子里冷清得很,看不到专案组的其他同事,门口只站着两个村里的妇女。再往里走,看到屋子里只坐着老胡和于大队两个人。
我俩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老胡招呼我们坐在旁边,压低声音说,“你俩回来了?今天晚上咱们就不开全体大会了,谁回来谁汇报就得了。”他指着对面那间关着门的卧室,“那块儿给付兰芝测谎呢!”
“测谎?!”汪旗忍不住低呼。
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对面的门这两天来头一次是关着的。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7 21:43:00 +0800 CST  
测谎,是现代医学、心理学、生物学、电子学及其它应用科学的研究成果。测谎仪通过测试人的呼吸、血压、脉搏、皮肤电阻、脑电次声波等多种感觉反应,提取人体情绪变化的参数,以此测试人的心理变化。19世纪末,意大利的龙勃罗梭最早开始用测量脉搏血压的方法来辨别谎言,20世纪初,美国加州伯克利市警察局拉森警官的助手基勒第一次将专用的测谎仪用于办案。
这次老胡对付兰芝动用测谎手段,是有他的理由的,我也不是没有想过。
毕竟付兰芝身上留存的疑点太多了,这起案件到目前为止毫无头绪,到底排除不了情杀或仇杀的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最大的导火索。
虽然,付兰芝在村子里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但她在某种程度上却饱受着全村人的争议。有人同情她,有人质疑她,有人赞赏她,有人算计她,有人羡慕她,有人嫉妒她,这一切都证明,她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坐了一会儿,我和汪旗向老胡汇报了下午的工作,在听完胡金水和王守军的情况后,老胡刚要说话,对面的一直关着的门从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8 19:49:00 +0800 CST  
先走出房间的是付兰芝,一出来,她就微闭着眼睛斜靠在墙上,还是那身衣服,还是面色苍白,还是看上去毫无气力,弱不禁风。
于大队走出去把门口的那两名妇女招呼进来。两名妇女进来后,一个上去搀住付兰芝,一个向于大队询问还有没有其他事情。于大队和老胡都没有回答,直到测谎的技术员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冲我们轻轻地摇了摇头。
于大队这才开口说话,“那你们就先回去吧,但还得麻烦你们照顾好她。”
“领导放心吧,邻里邻居的,照顾是应该的。”妇女诚恳地说,然后和另外一个一起搀着付兰芝慢慢的向外走去。
我们几个隔着窗户看着她们的背影,直到那几个人走出了院子,老胡才开口问道,“怎么样?”
他没有回头,但显然是在问站在身后的测谎员。
测谎员沉默了半晌。“怎么说呢?” 他摇了摇头,“问到案发当时的一些情况,她的状态很正常,但是一提到两名死者,她好像又有很强烈的反应。”
“那这些到底能说明什么呢?”老胡转过身,问道。
“呃……不好说,我暂时还没有办法下结论。另外……”他抬头看着老胡,“付兰芝有长期服用安眠药的习惯,这一点你们知道吗?”
“她年龄不大啊,怎么还长期服用安眠药?”老胡很诧异。
“这是她自己说的,你们可以再核实一下。如果是真的,这也会干扰测谎的结果。”技术员回答。
“要不找个她不吃药的时候再测一次?”汪旗试探着问。
测谎员摇了摇头,“不能再测了,有了钝化效应,测了也没用。”
“这个女人从来都不多说一句话,好像心里总是藏着什么东西!”于大队还在望着窗外,幽幽地说道。
“是啊,”测谎员皱着眉头,“她有的时候表现得的确很不寻常,我说不好她到底是冷静还是麻木。如果是冷静的话,那她的心理素质很好。但心理素质只会影响到受测试人对测试问题问题反应的强度,不会影响反应的差异,也就是说,心理素质的好坏并不会影响测试的结果,除非她受过专业的训练。”
“好吧,”老胡盯着测谎员,“我不是要你现在下结论,但对于这个女人,你总该给我们提一些建议。”
测谎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抬起了头,“好吧,建议,仅仅是我的建议!他抿了抿嘴唇,“怎么说呢?对于这个女人,你们不可不信;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不能全信!”
话音一落,屋子里所有的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一股淡淡的寒意,从我的脊梁骨弥漫开来,遍布了全身。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8 20:09:00 +0800 CST  
吃过晚饭,我在院子里拨通了一个电话,对方是我的高中同学,我的这个同学毕业于艺术学院,对民乐较为精通。
回到房间,我躺在炕上思前想后,汪旗坐在我旁边噼里啪啦的狂发了一顿短信。一直到夜里十一点钟左右,汪旗放下了电话,倒头便睡。这两天实在很辛苦,他刚一躺下,呼噜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我却丝毫没有睡意,不停翻转着身体,头脑中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在摇来荡去。这样折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在黑暗中拿起手机,刺眼的屏幕上显示,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我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汪旗,轻轻叫他:“汪旗,汪旗......”汪旗没有任何反应,我又推了他两下,但这家伙也只是翻了个身。
我无奈的又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最后下定了决心。
我悄悄的起来,穿好衣服,摸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枪,又从包里翻出强光手电,然后蹑着手脚向屋外走去。走到院子里时,我向老胡的窗户看了一眼,黑黑的一片,应该已经早早熄了灯。
细细的的月芽躲在大团云朵的背后时隐时现,乡村的午夜,显示出了原始的黑暗与静谧。在这个黑得彻底又静得彻底的环境里,你会愈发显得无助与孤单。
“沙……沙……沙”,土路上的脚步声异常清晰。视线中,除了远处仅有的两盏灯光,其余的院落、房屋和树木也都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东北的这个季节,昼夜之间的温差很大,我抱紧了肩膀,后悔没多有穿点儿衣服。
我要重新去一次案发现场,去那里验证一件我认为极为重要的事情。如果我能够证明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我将离事件的真相又近了一步。我有种感觉,我就快闻到了幕后的那个人的气息……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8 21:23:00 +0800 CST  
有帮助小哥顶贴的吗?谢谢啦!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8 21:56:00 +0800 CST  
与朋友偶遇,小酌了几杯,现在,准备更新了。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9 19:47:00 +0800 CST  
月光下,一只肥大的深灰色野猫悄悄地趴在墙头,发现有人来了,以一条怪异的弧线飘到地面,喵的一声消失不见。
伸手撩起警戒线,我钻进了院子。残缺的外墙、漆黑的窗户、斑驳的木门,所有的一切在手电光划过之后又消失于暗夜。
静止、死气沉沉的静止。
“吱——嘎——”木门被我轻轻推开,那股不再陌生的味道又重新飘进鼻腔,两天来门窗紧闭,这股气味丝毫未减,我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我慢慢向炕尾的那个木柜走去,手电筒聚成的光圈在柜门上微微颤动……
我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把二胡,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古朴的红木旧料、特级的金花蟒皮,显然是一把极品。
其实我第一次进入现场时就看到了这把二胡,起初我并没有在意,但当我后来再次想起这件东西时,就越来越觉得反常,它不应该属于这里,或者说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用手在二胡上面比划着,想起顾家兄弟的的样子,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轻轻关上柜门,又关掉手电,我静静地坐在炕沿上,感受着自己和黑暗溶为了一体。很久以后,我的魂魄似乎脱离了肉体,在茫然、昏沉还有虚无中,我看到了另外一个我正站在角落里瞪大了眼睛默默地注视着黑暗里的一切。
我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我看到了黑暗中的一个背影正举着粗大的棍棒一下一下豪不留情地砸向死者的脑袋,我是多么想看清楚他的脸,是多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的坐着。
突然间,我觉察到了异样!
透过微闭的双目,一缕昏黄的光线渗入了浓稠的黑暗,神秘的亮光在对面的墙上一闪即逝!我并不确定这些是不是真实的,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将我的茫然砰然击碎,我骤然睁大了眼睛。
“谁!!!”我大声问道。
但是,没有人回答,我的耳朵里,只能隐约分辨出有人快速离去的奔跑声。
是他!他来了!
我猛地跳下炕沿,大步向门口跑去,跑出房门时,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5-10-09 20:19:00 +0800 CST  

楼主:_小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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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5-10-05 21:53:2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01 12:04:1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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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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