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件纸扎铺,没想到差点把命丢了

那夫人居高临下的望了我一眼,冷冷的说道:“花穗,你果真是因着这一场侥幸的死而复生,连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么?”
那夫人一看就不是甚么善茬,显然是为难花穗为难惯了的,初来乍到,还是不要碰见铁板上脚踢的好,我忙装出了一种十分可怜的模样,道:“夫人,花穗这一醒过来,甚么也不记得的,既然大师哥说我是三小姐,旁的我不知道,总知道咱们家定然是要分长幼尊卑的,结果这柔翠姑娘,只说自己是您的人,说您要与我为仇,不能违背您的意思来听我的话,我自然狐疑不解,为何您一个堂堂的夫人,要为难我?我不信,说了她几句,她就……”
“不是这样的!”柔翠忙道:“夫人,您信她还是信我!她满口胡言,颠倒是非黑白!”
“放肆!我还没到老糊涂的田地!”那夫人冷冷的一扯嘴角,道:“柔翠,这么说来,你还真不曾将长幼尊卑放在眼里么?小姐便是小姐,即使是庶出的,既然掌门说是她有他的血脉,就该是这里的小姐,你这样以下犯上,不是不懂事是甚么?”
柔翠一听,只得咬住了嘴角,不支声了 ,又恨恨的瞪了我一眼。
我趁机见礼道:“夫人,花穗现如今魂魄不齐,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前尘往事,夫人既然是执掌家法的,那花穗一定遵从夫人的教导,恪守太清宫的礼仪,失去记忆的事情上失礼的话,还请夫人多担待。”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3 13:35:15 +0800 CST  

那夫人冷冷一笑,道:“好说,你是掌门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女儿了,不尽心尽力,岂不是要给人传言说是欺侮庶女的恶主母了。不过,要在太清宫里,真真正正的做一个人上之人,光靠着血脉可不够。”
我忙道:“夫人说的很是,简直是金玉良言,还请夫人不吝赐教,与花穗说一说在太清宫里,花穗还要靠什么。”
“在太清宫里,做要紧的,自然便是捉妖的名望了,”那夫人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不屑说道:“不是我自夸,你大姐太初,是你父亲的得力助手,你二姐玉琉,也是天生的仙骨,法力高强,哪一个不是随着你父亲在玄阴地上有一番作为的,可是你嘛,通灵的眼睛都未曾有,怎样去争一个名望?没有名望,旁人看不起你,又怪的了谁?”
原来除了血脉,在太清宫里,是谁有本事谁才能昂首挺胸,啧啧,怪不得那大师哥一副众星捧月的模样。
“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那夫人转过身要走,回头又说了一句:“没有能耐的话,还是躲起来,不教旁人讥笑的好,是不是?不过,对于自己,你大概会慢慢想起来的。”
怪不得花穗软懦成那个模样,感情在太清宫里,一没能耐,二没身份,人人都要用鼻孔对着她,这才即使没有通灵的眼睛,也要去猎杀甚么旱魃之类一听就难对付的妖异,大概是拼了命想证明自己的存在罢。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3 14:15:30 +0800 CST  

存在就是存在,有什么好证明的。
柔翠瞪了我一眼,自闷声往前走,指着一个小小的院落道:“三小姐,这便是您的香闺了,您便进去,好好做一场梦,醒过来,大概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嬉皮笑脸的说道:“多谢柔翠姐姐了,辛苦辛苦。”
柔翠白了我一眼,自扭着腰肢去了,且丢下了一句:“在太清宫,日子还长的很,咱们便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罢。”
我也顾不上搭理她,径自先走了进去,这个小院落方方正正的,满地都是落叶衰草,也不见谁来打扫,一棵栗子树生的像是一只伸向了苍穹的怪手,扭曲着直指天空,让这本来就荒凉的小院子看上去更压抑了。
嗯,说不出的一股子不吉利。
整个小院子也是崭新的,毕竟这个太清宫搬迁到胭脂河畔没有多久,这棵树,大概是特地留下来的罢。
我正想往屋里走,突然听到一个甜甜的孩子声音道:“看,那可怜鬼回来了!”
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啊,居然还没被害死,倒也是福大命大。”
那孩子的声音道:“只可惜,她连该有的眼睛也没有,甚么事情也不知道罢?再给人害死一次,也是易如反掌。”
奇怪,这个院落分明没有人的,是谁的声音?我假装不经意的坐在了台阶上,往栗子树上一扫,这才看见了一只黑漆漆的老鸹正在栗子树上张口说话,正是那孩子的声音:“我听说呀,这个花穗是给那柔翠推到了旱魃身边,这才给旱魃吸空了魂魄,命丧黄泉的,看样子,是陆星河终究寻得了白毛僵尸的内丹了。”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3 14:55:44 +0800 CST  

这两只鸟儿,是附在栗子树上的精怪么?他们好像知道的倒是不少。
“可不是么!”那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一只蹦跶在栗子树上的小小麻雀:“整日里唯唯诺诺的,谁的话都不敢违抗,忍着让着,跟烂柿子一样,谁都能捏两把,任人欺负,也可想而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她那么软弱!”那老鸹嘎嘎大叫了两声:“瞧着吧,只要她不死,总得有给人害的时候。”
“这倒也是,”那麻雀道:“谁让她虽没能耐,却给父亲宠的上了天,旁人不服,理所当然。”
原来那春元子掌门这种龙头老大才是最宠爱花穗的人,奇怪,那花穗应该在太清宫呼风唤雨才是的,怎地落得了这般的田地?
“嘘,来人了,来人了!”老鸹叫道:“等着看热闹!等着看热闹!”
果然,一阵脚步声之后,几个与那柔翠一般穿着杏黄色袄裙的女子进来了,为首一个狭长丹凤眼的像是领头的,劈头就说:“三师姐,何尚书家出了一件异事,柔翠师姐说,何尚书身份尊贵,您是太清宫的掌门小姐,所以请你过去亲自过去帮着看一看,方显得出咱们太清宫对那何尚书的重视来。”
明知道花穗身体虚弱,魂魄不齐,而且连通灵的眼睛也没有,便要让花穗再去看异事,是想趁着那春元子道长还没回来,先下手为强,让这花穗死一个利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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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3 15:36:00 +0800 CST  
我自己虽然是能看见妖怪,可是却没有捉妖的本事,不过,那陆星河花这么大力气教我冒充花穗,准有自己的小算盘,不会便这样任那柔翠害我,便忙随口胡诌道:“柔翠师姐吩咐的自然是合情合理,我这便前去,不过嘛,我捉妖的法宝尚且在大师哥那里,待我管大师哥取了来,这便前往。”
“大师哥日理万机,要忙着太清宫的各项要事,哪里有空见花穗小姐呢!”那丹凤眼的女子显然不想让陆星河知道这件事情:“花穗小姐还是莫要打扰才识大体,不过,既然你身体虚弱,还是不要劳动,若是当真有东西在大师哥那里,芳衡去替花穗小姐取出来。”
这会儿倒是想起来花穗身体虚弱了?原来这个女子叫芳衡,我便答道:“你去,我去,不都是一个打扰,再者说,我也没什么大事……”
“芳衡师姐,那何尚书来接人的清油马车已经到了,若是教人等着,未免有失礼仪,还请花穗小姐快上车,不然何尚书认咱们太清宫一个轻慢,那可就……”这时外间匆匆来了一个身形娇小,圆圆脸面,生的十分秀气的女子,说道:“花穗小姐身子不好,芳微与花穗小姐一道去罢。”
这个芳微边说着,边拖着我往外走,怕那芳衡不许似的,一面走,一面又小声的说道:“花穗,你放心,有我在呢!她们的小花招,我帮你见招拆招。”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09:20:15 +0800 CST  

这个芳微难不成是花穗旧时的朋友么?要想在这危机四伏的太清宫里存活下去,只能且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便半信半疑的跟了过去。
一出门口,果然早有一个清油马车给两匹毛光皮亮的枣红马拉着,停在了太清宫的侧门口上,两个穿着洁净青衣的仆役冲着我们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放下了精雕细琢的脚踏。
芳微扶着我上了马车,马车便轧轧的行在了青石板路上,那芳微露出了十分关切的模样:“花穗,你没事吧?听说你魂魄尚且不全,丧失了记忆,还认得我么?”
听听她自我介绍,顺便拉拉关系,再打听打听太清宫的事情,倒正是个巧宗,我忙装出十分虚弱的模样来,叹口气,道:“芳微姐姐说的不假,花穗这一醒过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还是大师哥告诉了花穗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也听的不甚分明,大概花穗之前便是个没有用处的,现如今,可不更成了太清宫众位师哥师姐的累赘了么!”
“哎呀,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那芳微忙道:“不妨事,总会想起来的,失去记忆,也比你一命呜呼的好,你啊,还当真是福大命大。”
我眼珠子一转,想起来了栗子树上那鸟儿说的话,便假意迷惘的说道:“也不知道我是怎样死的,只知道是大师哥将我救活过来的,整个人昏昏沉沉,气闷的很。”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0:00:30 +0800 CST  

若是这芳微真的是花穗的朋友,一定会将花穗的死因说出来的。
果然,那芳微十分犹豫的说道:“花穗,你那一场死,委实也是可怜见的,我本不想说给你, 可是这太清宫里,人心难测,我告诉你,你只防着点,万万莫要吃亏就是了,别的休要多想,可行?”
我忙道:“芳微姐姐知道?那还请告诉花穗,便算是个小惩大诫,让花穗记住这个教训也好,花穗一定亡羊补牢,再不重复同样的错处。”
芳微叹口气,道:“说起来,你是死在了那西川的旱魃手下。但是……开始,旱魃在西川作乱,是大师哥和二师哥奉命前去驱鬼降妖的,可是你啊,也不知怎地了,胆子恁地大,非要随着大师哥去跟着学习,柔翠师姐说要照顾你,也跟着去了,后来……”
我忙问道:“后来怎么样?”
芳微斟字酌句的说道:“后来的事情我也是听说的,做不得准,好像是在见到旱魃之后,你和柔翠师姐跟师哥他们给冲散开了,柔翠师姐说,后来遇到旱魃的时候,你不知怎地,扑来了去想要生擒旱魃,你想想,你出身虽好,可并没有许多灵力,自然就……待师哥寻得你们,你身上都凉了。”
按照花穗那个软塌塌的性子,会是那种“非要跟去”,“扑过去要生擒旱魃”的人?想想也知道,那栗子树上鸟儿的话,八成就是真的,柔翠对花穗之死,大概得担负上不少的责任。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0:41:00 +0800 CST  

我便顺势问道:“不想我真正是任性妄为,可给柔翠师姐添上了许多麻烦,改日里,一定得好好管她赔罪才是,却不知道,柔翠师姐平素可有甚么喜爱的东西,我好买了来赔礼。”
“赔礼?”芳微一皱秀眉,道:“花穗,你果然是将前尘往事都给忘了,也罢,我也不怕什么,便告诉你,那柔翠师姐,素来最喜爱的,便是为难你,欺辱你了,你这次浑浑噩噩的,可千万不要再跟她靠近,她单独叫你上哪儿去,你也别去,八成旱魃这件事情,还是她做了甚么手脚呢!可惜苦无证据,也告不倒她。”
我忙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啊呀,那柔翠师姐,怎地与花穗我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难不成,是我先前得罪过她不成?”
“若说得罪,实实也怪不得你,”芳微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望着我,道:“谁让掌门人最喜欢的一个是你,一个便是大师哥了,自打掌门人有意教大师哥娶了你,好接任掌门人之位,一生一世照顾你以后,那柔翠素来倾慕大师哥,知道这件事之后,可不是便与夫人一道,对你恨之入骨了么!”
我心里一惊,怪不得那陆星河教我来冒充花穗,原来这花穗是决断他是不是能“入赘”太清宫做掌门的关键,花穗死了,他自然甚么好处也落不到,那夫人对花穗眼红更是可想而知了,两个那般优秀的大女儿没法子做将来的掌门夫人,偏生这个没用的庶女却有这个福气,不刁难刁难,才是有了鬼。
至于柔翠,瞧着她对陆星河那副模样,一切一抖可想而知了。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1:21:45 +0800 CST  
我这才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不想花穗先前,竟将夫人与柔翠师姐俱得罪了……不知道那柔翠师姐,平素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的人对你用些个阴谋诡计,不是你躲就能躲得过去的,”芳微叹口气,道:“柔翠师姐比咱们长一岁,正与大师哥和二师哥同龄,因着入门早,深的夫人宠信,一直在太清宫之中帮着夫人处理那些个家务与钱米,说白了便是太清宫里的管家,不过既爱告状,又口下不容情,人缘实在不佳,整个太清宫没几个待见她的,她也不在乎,一心一意,只往大师哥和夫人身上贴,横竖大师哥也不是傻子,倒是不大理睬她,所以只跟夫人亲厚。”
看也看得出来,那样能拉得下脸来说话的人,不像是会笼络人心的,大概不算太难对付,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夫人那里,可就不大好说了。
芳微接着说道:“再要说起了夫人来,那你可就更得小心些了,夫人素来工于心计,说得难听点,就是擅长借刀杀人,怎么也脏不来自己的手,你防备些,听说夫人很希望让琉琴师姐嫁与了大师哥来继承衣钵的,也不知道与掌门人商谈的怎么样了。”
这花穗,自己软懦,倒是摊上了人人喜欢的陆星河,旁人心里不平,大概可想而知,不过陆星河那冰块脸居然是这样的一块香饽饽,倒是教人刮目相看。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2:02:15 +0800 CST  

我便假意道:“大师哥那般优秀,怎能相中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穗呢!以花穗这个性子,约略也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不敢当了掌门夫人的重任,我改日便与父亲言说,大师哥与琉琴姐姐既然都是精明能干的,还是更匹配些……”
“咄,你在说甚么傻话?”芳微皱眉看着我:“你也没有灵力,这个样子,要永远任人欺凌么,倘若能嫁给了大师哥,是你这一辈子里唯一能在太清宫翻身的机会了,便这样放弃了,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么!你忘记了前尘往事不打紧,我可以帮你想起来,倘若你就此更一蹶不振,才是辜负了你身边的人啊!”
我在胭脂河边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该给这生活打击的一蹶不振,之所以还能精神饱满的继续在扎纸铺子踢跳,也只是因为,我为了和娘一起活下去,连一蹶不振的资格也没有。花穗这点子小事,又算得了甚么!
我忙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芳微姐姐这样的鼓励,花穗一定铭记于心,尽快让自己打起了精神来……”
话还不曾说完,那清油马车住了,外面的仆役说道:“两位姑娘,咱们到了,还请下车罢。”
芳微听了,还只道我身体虚弱,小心翼翼的将我给搀扶了下去,下了车,我抬眼一看,是一个十分大气的宅子,宅子的朱漆大门上面,挂了一个牌匾,上面书写着“何府”两个斗大的鎏金字,苍劲有力,潇洒之极。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2:42:30 +0800 CST  

进了何府,那仆役领路,引着我们进了内宅,这何府里铺着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两侧花木扶疏,看得出都是精心打理出来的。
进了内堂,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忙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问道:“两位姑娘便是太清宫差来的么?快请帮着犬子瞧上一瞧,究竟是犯了哪一个太岁,怎地居然遇上了此等的异事。”
芳微见了知道便是何夫人,便行了礼去,我忙也学着芳微的模样与那何夫人见了礼,何夫人像是心急如焚,应了礼便引着我们往内室里走去,推开了一扇门,只见那屋子陈设文雅,像是书香气十足,那紫檀木雕花大床上,半躺着一个不过二十开外的公子,那公子生的虽然十分俊秀,可是脸色苍白,像是阴虚之人。
何夫人忙道:“儿啊,太清宫的高人来了,你快将事情与她们说一说,早日了结了才好。”
那公子像是说话也颇费气力,勉强道:“恕在下失礼,不能起身迎接两位高人……”
芳微忙道:“何公子万勿多礼,不知道何公子究竟遇上了甚么异事,但凡是我们能相帮的,必然尽力而为。”
那何公子叹了一口气,道:“说来羞惭,还是一个情色误人……
事情是打上个月的十五开始的。那一日,月光自窗户外漏进来,轻风习习,月色皎洁,在下也诗兴大发,便起来研墨作诗,写到了得意之处,不由大声的朗诵起来,正当这个时候,只听见一阵环佩叮当,在下抬眼望向了窗子,只见那窗子外面,正有一个美人儿悄悄的探过头来。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3:22:45 +0800 CST  
生的虽然国色天香,却正是一个陌生面孔。
在下自然是吃了一惊,这里处于内宅,应该往来的女子,俱是熟识的,可是这个美人儿,如此颜色,却是前所未见,自然便问了一句:‘不知小姐是何人?’
那美人儿便半掩着嘴,笑道:‘奴是新来的歌姬,月色下面,本是在花园之中寻找失物,不想却听到了这等好诗,忍不住便前往细听,一时失礼,给公子的诗句迷住了,这才教公子看了笑话。’
在下一听,也知道父亲为着迎接贵客,请了歌姬在后院,一听这美人如此风雅,旁的疑虑倒是打消了一半,便请那美人儿越过了窗子,前来一道谈论诗词,衣香鬓影,说来惭愧,在下也意乱情迷,红袖添香之下,便忍不住与那美人儿春宵一度……”说到这里,那何公子也满脸的羞色。
听到了这里,芳微的圆圆面孔也早红的透了,低下头只望着地上铺着的撒花地毡,江菱我在紫玉钗街上听那些个妇人们嘴碎时窃窃私语些个闺中秘事,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倒也没甚么感觉,便接着问道:“原来如此,此情此景,想来公子也是一时迷惑,也勿要自责,那,后来呢?”
何公子这才说道:“后来,在下便与那美人儿相约,夜半时分,便请她过窗来私会,美人与在下说好,名声要紧,万万不可将此事说出来,在下自然应允,从未与人提起来过。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4:02:59 +0800 CST  

可是一日一日的,在下着身子便差了下来,头顶总冒着虚汗,周身无力,先生来看,说是阳气损耗,须得进补,并教在下万万不要靠近寒凉之物,在下也想不明白个中因由,左思右想,还是疑心到了那个美人儿的身上。
至夜,美人儿又从窗外进来,在下想起了初见之时,这美人儿说要寻找失物,便问道:‘不知当日,你要寻找甚么失物?’
那美人儿微微一笑,撩开了脑后的云鬓,道:‘奴本有两张面孔,却丢了一张,可不是便趁着月色在这里找寻么!公子,说起来,还是那失脸与咱们促了这段缘分,现如今,靠着公子,那张脸,也回来了……’
只见那黑发一起,美人儿脑后,居然又是一张面孔,眉眼俱在,却与前面的美艳不同,凶神恶煞,分明像是个青面獠牙的厉鬼……是个双面之人……在下一见,吓的魂不附体,登时两眼一插,便给晕厥了过去。
次日里醒来,只觉得周身冰冷,越发难受,这才白日去了后院,打听半晌,那院里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个歌妓,在下这才明白,准是遇上了妖鬼,这才请了太清宫两位,前来相帮……”
其实,我一进了这个屋子,便察觉出来了,这个屋子虽然格调雅致,可是偏生那门口,正是对着窗子的,大概是借着那个窗子,去看那窗外的花园风光。
大概他们不知道,门对着窗子,叫做“穿堂煞”,是最最不吉利的了。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4:43:11 +0800 CST  
“穿堂煞这种禁忌,自然是不利于居的。”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来:“恕在下直言,这里阴气太重,招惹妖孽也不足为奇。”
我心下一惊,这是谁跟我想到了一起去了?
回过头去,不想正是那冰块脸大师哥陆星河,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门口。
“夫人,这位也是太清宫的高人!”一个青衣仆役赶过来,道:“后于两位姑娘而来的。”
“大师哥?”芳微愣了一下:“你怎么会……”
“在下太清宫陆星河。”陆星河先与那何夫人行了礼,道:“芳微,若是再有叫花穗出来的事,一定要告诉我,记得住么?”
这个声音不怒自威,配上那冰块脸,教人一股子压迫感。
芳微也脸色一僵,忙点点头,道:“是,芳微一定下不为例。”
陆星河对着我,倒是一股子柔肠百转似的:“花穗,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你且在旁边等着,大师哥将事情解决了,带你回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冰块脸对我有多关怀体贴呢。
我忙点点头,道:“多谢大师哥。”
芳微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窥视了我一眼,忙又装作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似的,我心中一动,看着陆星河那戒备森严的模样,该不会,这芳微也对花穗有些个甚么想法罢?
不容我多想,只见陆星河且问道:“不知道这宅子先前可有旁人居住过?”
何夫人忙答道:“这个宅子是自一任离京的官员处买来的,一直相安无事。”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5:23:15 +0800 CST  

陆星河望着这个宅子的梁柱和墙壁,伸手在那雕花大床上敲了敲,只听见里面空空作响,陆星河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头,十分灵巧的摸到了一个菱花口上,也不知怎地搬弄的,那菱花口居然“喀拉”一声开了,里面露出了一个暗格来。
我忙也蹲下去细看,只见陆星河伸手便从暗格里拉出了一个抽屉来。
那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些个珠玉钗环,看那样子都是早先时兴的样式,全数是旧东西。
陆星河那好看的手跟里面一探,自那首饰下面,取出了一面铜镜来。
那铜镜有两个面儿,皆光洁如新,全然不像是尘封已久的东西。
陆星河将那铜镜拿出来,微微一翻,我却从他手中的铜镜里,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像来,那个模样,分明便是眼前这个何公子!
何夫人忙问道:“这位高人,不知道这面镜子是……”
陆星河答道:“不瞒夫人与公子,吃了公子精气的,便该是这个积年的老铜镜了。”
“甚么,那个美人儿,是这面铜镜?”何公子苍白的面孔上大惊失色:“这……”
陆星河掂量了掂量那面镜子,道:“铜镜之中东西,若是无人爱惜,很容易便会生出了锈迹来,这一面铜镜,便是因着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久了,蔓延出了铜锈,将其中一面,给侵蚀了。”
“这么说来,被侵蚀的,就是那个美人儿丢失的另一张脸?”。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6:03:30 +0800 CST  
“正是如此。”陆星河点头道:“镜子残损生锈,皆是因为,那镜子是一个死物,但是倘若吸取了人魂, 那定然有了生气,有生气的东西,才会光洁如新,正如同活人是不会腐朽的,尸体却会。”
原来是吸了何公子的魂魄做了镜魂,我心下想着,倘若时日再晚一些,只怕这何公子便要再镜子里面与那佳人再写鸳鸯谱了。
那芳微钦佩的看了陆星河一眼,道:“大师哥真不愧是掌门人最得意的弟子,委实道法高强,端地教人佩服。”
陆星河淡然答道:“过奖了,事情这般浅显,看不出来才是真正无地自容。”
芳微一时有些个狼狈,陆星河看上去丰神俊逸的,说话可真够不留情面,对不起这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我以陌生人的目光打量了打量陆星河,只见窗外午后的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眼睛好看的像是初融化的澄澈冰水一般,冷清凛冽,却十分干净,难怪那整个太清宫的女子都倾慕有加,这样优秀的大师哥,教师妹们不佩服也难。
那何夫人忙道:“倘若我儿那魂魄,当真给拘了进去,那……那可还能拉回来么?”
陆星河点点头,道:“只要何公子愿意回来,便不难。”
“愿意,他怎么不愿意!”何夫人忙道:“敢问这位道长,须得如何是好?我一定全力相帮!”
“在下的意思是说,这何公子自己,只怕也有心要留在那温柔乡里呢!”陆星河望着何公子,道:“说实话,何公子是不是一闭眼,便要梦见了,佳人在怀,活色生香?”
那何公子宛如行窃给人逮到的贼,满脸的猝不及防,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这个……”
陆星河道:“美人虽好,究竟没有命要紧,何公子,在下奉劝你一句,还是……”
“在下知道,在下知道……”那何公子满面通红,忙道:“在下,便不去做那痴心妄想了。”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6:43:45 +0800 CST  

“如此甚好。”陆星河微微一笑,二话不说,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子,打开了上面的木塞,将那瓷瓶子一倾,只见里面便流出来了一种浓稠的黄色液体,便往那镜子滴落了下去。
“嗤……”镜子面上一下子溅出了一股子白气,刺鼻子的味道扩散起来,简直叫人没法子呼吸,只见那镜子发出一声脆响,像是内里有甚么东西碎掉了。
陆星河这才收起了瓶子,修长的指尖不知何时缠绕了一股银色的细线,那细线居然垂直着便落入镜子面儿上,宛如垂钓一般,不多时,那银色丝线微微一颤,陆星河眼明手快的往外面一拉,只见那细线上面便栓住了一个小小的,发着光的人形。
是人魂么?
陆星河将那银色细线一吹,那人形飘飘忽忽,晃晃荡荡的,便消失不见,仿佛溶解在了半空之中一般。
一霎时,那何公子像是伤了风,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接着,往外吐出了怪异的东西。
何夫人惊叫一声,忙上前细看, 只见那何公子吐出来的,居然是一口青绿色的铜锈。
我回身望向那镜子,只见镜子现如今残损不堪,全然像是土里挖出来的古董一般,腐蚀的十分厉害,但还是勉强能瞧出来,那镜子边缘镂刻着的纹样,左边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右面是一个青面獠牙的罗刹鬼。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7:24:00 +0800 CST  

看着镜子的寓意,原应该是教人警醒红粉骷髅的,谁知道,还是引诱了这何公子一颗春心。
何夫人忙问道:“道长,现如今我儿可大好了?”
陆星河点点头,道:“只需静养即可,万万不要再触碰寒凉之物了。”
何夫人忙应声道:“这是自然,多谢道长!改日里,我一定随着尚书大人,亲自往太清宫与你们道谢!尤其了道长,必定备上一份厚礼!”
陆星河拿起了那面镜子,道:“夫人心意,在下心领了,但是蒙夫人厚爱,想要给在下馈赠,在下便要了这面镜子罢了。”
“此等邪魔,道长要收下?”何夫人忙道:“自然甚好,更省却了我们家一道麻烦!多谢道长!”
“夫人客气了,既如此,在下便告辞了。”陆星河十分潇洒的行了一礼,便带着我和芳微出来了。
不想出了门,方才还面无表情的陆星河却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明亮的桃花大眼望着我,像是十分怜惜一样,道:“方才听说,你出来取看异事,可教大师哥一阵担心,身子还不好,怎地硬要来逞能?今生今世,大师哥是要护你周全的,下次莫再这般任性,嗯?”
这一声“嗯?”,我周身都听的麻痒了起来,忙道:“大师哥,花穗记住了,下次定然不教大师哥再这样挂念,这次,委实是花穗的不是……”
芳微吃惊的望着陆星河,像是心有忐忑,陆星河则坦荡荡的昂着头,似乎天下都不在他眼中,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我。
芳微犹豫了一下,道:“这个……芳微想起来,师傅交代过,还有东西要买,芳微失礼,且便去了。”说着紧着就要走。
陆星河则说道:“芳微,你回太清宫,与师弟他们言说一声,今日我要陪着花穗,事情教他们自拿主意。”
芳微忙点点头,逃也似的走了。
望着芳微的身影远了,陆星河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揽在我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接着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可不是多关心你,不过是怕你死了罢了。”
“大师哥,你若当真不想让我死,大概不该在芳微面前,跟我那样亲近罢?”我嗤之以鼻:“这芳微一定是替谁来试探我究竟是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若我当真甚么也想不起来,她就要开始博取我的信任,做我无话不谈的朋友,好让躲在暗处的,方便利索的来害我,之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个花穗,大概是因着没用,做了你们拉取仇恨的活靶子了罢?”。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8:04:15 +0800 CST  
陆星河眯起了好看的眼睛,打量了打量我,很有兴趣似的说道:“不想你倒是个多疑的人,你只管把心搁在肚里罢,我若真想让你死,自然不会出现过来给你解围了。”
“芳微也不像是柔翠那样冲动的,就算想对我怎么样,大概不会让自己有嫌疑,今次带我出来,看样子也不过是试探试探,投石问路,怎么也不会害死我,更何况还是在这何尚书家了,怎能将麻烦带到贵人这里?”我眨眨眼睛:“你这样费劲假装柔情,还是怕她们察觉出来我不是真正的花穗罢?可是,这才是适得其反,将花穗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女人的心思,你这样聪明,难道真不懂么?”
“我又不是女人,作甚要懂女人的心思?”陆星河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竟然无言以对。
陆星河望着我,冷冷的哼了一声:“女人们的心思,大概最是个无事生非,都是闲的没事做,无聊的紧,才弄出那许多麻烦事吧?”说着,毫无兴趣的抬起脚就要走。
须知花穗就是死在这样无事生非的麻烦事里啊!
我忙追上去道:“大师哥,是不是只有娶了花穗,你才能当继任掌门?旁的师姐不行么?”
“你打听的倒是十分清楚,”陆星河倒是很满意似的:“果然且先让你进太清宫看一看情况,甚为明智。我便告诉你罢,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在三个女儿之中,偏生就要将衣钵传给了没有通灵之力的花穗。”
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8:44:30 +0800 CST  

果然如此……我咕嘟了嘴道:“里面有这么多的曲折,你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嗯。”陆星河扶着额头道:“正是因着曲折太多,懒得说。”
懒得说……仅仅是因着懒得说,就须得让我先往太清宫那鬼门关里走一遭?
“不过,我一定说话算数,帮着保你这条命。”陆星河一看我面孔抽搐,且淡然道:“待我当上掌门,一定想法子将你那身体拿回来,到时候,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今生今世,不复相见。”
好一个陆星河,怕事情泄露出去,到时候将我赶走也就算了,还要念的跟诗经一般。
“所以咱们须得戮力同心,可不能背信弃义,免得到时候一拍两瞪眼,谁也落不得好,”我说道:“现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掌门之位对你来说重要,我的身体对我来说更重要,我家老娘还须得我养呢……对了,横竖已经出了太清宫,大师哥,容我回胭脂河边瞧一眼可好?”
“上次方才与你说过,你现下里是花穗,所以,”陆星河方才还是亮闪闪的桃花眼,现如今却变成了翻着白的死鱼眼,冷冰冰的说道:“不行。”
“我只看一眼,话是不会说的!”我忙道:“大师哥,您看着,是我私自带着花穗的身体逃出来上算,还是你带着我去上算。”
陆星河又用死鱼眼翻了我一下,嘴角一撇,这才转过身去,往胭脂河的方向走过去了。
我眼见着熟悉的景色离着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又是忐忑,又是难过,为着二百两银子,物是人非,娘啊,你自此以后,可万万莫要这般任性了……
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胭脂河边,花红柳绿里面,扎纸铺子还是一成不变,守在柜台旁边心不在焉走神的,却由我变成了我娘。
我娘如今是一副端庄秀丽的模样,发髻梳的油亮亮的,身上的秋香色袄裙也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我不在,娘大概便没再去赌,全然不是那赌红了眼时不修边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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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十月一十二  发布于 2019-04-04 19:24:46 +0800 CST  

楼主:十月一十二

字数:57579

发表时间:2019-03-27 05:33:1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24 13:10:5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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