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请戏班唱鬼戏,我发现我的影子被吊在房梁上


“等一下,把话说清楚再走!”
是村长和几个村干部,陈老头家闹鬼时,他们就在对门的屋顶上看热闹。
能和村长抗衡的陈老头昏迷不醒,陈家二号大将又是村长诘问的人,场面被村干部掌控了。
老婶问他,要说什么话?
村长走到陈二才面前,目光稍稍交锋,村长扭头说道:“刚刚有鬼借老爷子嘴喊的话,大家伙都听见了吧?警察走的时候我说过,谁干了缺德事趁早把丫头的尸体接回去,好生下葬,队里既往不咎,当时没人承认吧?现在好了,人家丫头死不瞑目,自己跑出来指认凶手,世祖,二才,你们俩还有什么话要说?”
爷爷和陈二才脸色难看,强撑着说,小桃花不是他俩糟蹋的。
院里人窃窃私语,对陈二才的话表示赞同,他俩没糟蹋小桃花因为小桃花根本没反抗,谈不上糟蹋,但肯定把人家睡了,事后又不知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这才逼死小桃花,更有人说,小桃花是个戏子又不是婊子,再不检点也受不了两个人一起折腾,换了谁也会想不开的。
陈二才否认,村长冷笑,问他,刚刚闹鬼的事怎么解释?
哭丧大爷说了句公道话:“村长,老汉插个嘴,棺材里的女娃娃没过头七,还变不成鬼呢!”
村长反驳:“神神鬼鬼的事能说清楚?不过头七不是鬼,有科学依据嘛?”
老大爷语噎,向陈二才投以爱莫能助的眼神。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0:23:30 +0800 CST  

陈二才蔫赖的外号也不是白来的,搁过去,他那一肚子坏水少说也能给县太爷当个狗头军师。
一说科学依据,陈二才来劲了,连珠炮似的逼问村长:“你也知道科学?鬼说的话能当真么?你没听过鬼话连篇?喊冤的受害人连人都不算,你信她的话?退一万步讲,那朵花确实受了欺负才会寻死,可我和世祖又没见过她,就不能有人冤枉我俩,自称陈二才和陈世祖去欺负她?”
村长哆哆嗦嗦的指着陈二才,啊啊好几声才喘顺这口气,气急败坏道:“人家是鬼,连受了谁的欺负都不知道?”
陈二才翻个白眼:“鬼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么?那明年我们选只鬼当村长呗!”
一通歪理把村长打得丢盔弃甲,就连我这小孩子都觉得陈二才在耍赖,可谁也拿他没办法,难不成把警察喊来,说有鬼指认陈二才?
但村里也有明白事的人,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村长身边,说道:“二才,哥说一句公道话,是不是你和世祖做的,俺们不追究,可俺们都看到那女鬼要找你和世祖索命,如今没了何道长,初一年纪小恐怕不是女鬼的对手,你爹的身子骨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你听哥一句劝,带你爹出去避一避,等风头过了俺再通知你回来,你看成不?”
这是要赶陈老头一家出村。
陈二才的脸色瞬间苍白,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是我做的,我不走!”
老头说:“你跟俺说没用,那女鬼指名道姓要找你算账,难道你要大家伙陪着你死么?”
陈二才脸上瞬息万变,我为他,也为自己捏了把汗,担心陈二才之后就轮到我家。
就在这时,一间屋子开了门,一个四十来岁,有着农村少见的白皙皮肤女人走了出来,有些眼熟,我想了一阵才记起,这是陈二才的媳妇,传说中被糟蹋了的傻闺女,平日里足不出户,我也是有次来陈老头家,无意中见过她一面,而他爹刚刚被鬼上身,她都没有出来。
不知为何,陈二才媳妇一露面,院里的便有些压抑,而她环顾众人,说道:“不是二才做的,我相信他!”
不知道别人怎样想,我想的是她挺正常的呀,怎么大家都说她傻呢?
不闹鬼时,大家不愿意臭了陈家名声,有些事就遮遮掩掩了,可陈老头被鬼上身,陈家村人人自危,就有人说了小桃花死时,陈二才也许不在屋里的事。
我和二叔立刻看向爷爷,他却无动于衷。
反倒是陈二才媳妇与陈二才对视片刻,不知目光中交换了什么意思,陈二才低下头,双拳紧握,肩膀微颤,好像在忍受着什么。
陈二才媳妇语气平淡的说:“那晚我和二才分房睡,确实不能证明他到底在哪里,但这事绝不是他做的。”走到刚刚说话的老头面前,陈二才媳妇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过去,说道:“四哥,前些年我们去城里瞧病,这是二才的诊断书,你看看吧,说句公道话。”。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0:43:45 +0800 CST  
不知道这事跟诊断书有什么关系,大家探长脖子看,但离得远,什么也看不到。
反倒是那能看到的老头,瞥一眼,难为情道:“俺不识字。”
村长接过,随后脸色大变,所有人都等他张口,可他却把那诊断书还给陈二才媳妇,对大家说:“大家不用猜了,这事和二才没关系,不是他做的。”
法官断案还讲究个证据,他村长空口白话,众人哪里肯信,叫他说出个道理来。
村长脸色难看,看看陈二才又看看陈二才媳妇,不知如何张口,而他这难以启齿的模样反而让大家更好奇了。
最终,陈二才仰头,眼珠通红,双拳紧握,关节处泛起白色,可随着深呼吸两下,又噗嗤一声笑了,就好像被逼到绝境后突然大彻大悟,只见他轻笑两声,目光扫过院里的众人,满脸不屑。
骄傲的陈二才仿佛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再加上他那猥琐的长相,给我的感觉,此时此刻,陈二才就像一只顶天立地的大耗子。
陈二才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能听见,他平静道:“那是我的诊断书,我不能人道。”
院中沉寂几秒,随后一片哗然,大家都满眼古怪的打量陈二才,窃窃私语,本来我不知道人道是啥意思,但听他们讨论陈二才媳妇所生的闺女是谁,这才稍稍明白人道的含义。
有人说是李生茂的,鼻子像,也有人说是陈大柱子。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1:03:47 +0800 CST  

他们口中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向二叔询问,二叔捂住我的嘴,没有回答。
被人议论的焦点,陈二才却与他媳妇对视,含情脉脉,他搀起媳妇的胳膊,柔声说:“咱们回屋。”
他媳妇欣然应允,俩人当院里人不存在,十分恩爱的进了屋,关门拉窗,再不出来。
刚刚说话的老头顿顿拐杖让大家安静,沙哑道:“都闭嘴,六叔病倒,俺替他说一句话,二才的事你们知道了就烂在肚子里,谁在背后乱嚼舌头被俺知道,当心俺举着拐杖跟你们玩命。”
村长咳嗽两声,虽然被陈二才顶撞却也有些内疚,估计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就问我爷爷:“世祖,二才清白不代表你也清白,似乎那女鬼更恨你一些,还说是你坏了她清白。”
爷爷无奈道:“俺快六十了,你说呢?”
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个村里的无赖嚷嚷:“那可不一定,戏文里说,廉颇老矣,尚能饭桶,或许你还有力气玩婆娘?”
爷爷扭头骂道:“放你娘的屁,叫你娘来试试,看老子能不能干死她!”
那边无赖的娘委屈道:“世祖,俺可是你老姨儿!”
闹到这份上,谁也说不清楚了,但陈二才张口之后,大家对爷爷和陈二才的怀疑就弱了许多,开始要赶陈二才出村,那意思是不管你认不认,反正我们都信了,给你留点面子,赶紧滚蛋。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1:24:00 +0800 CST  

既然不是陈二才做的,仅凭对他的厌恶不足以赶他出村,还是要回到闹鬼的事情上来。
有人询问:“那女鬼在老祖宗身上,还是被初一收了?”
哭丧老大爷犹豫片刻,说了一个让大家暂时心安的答案,可能被收了,也可能被赶跑,反正不在陈老头家了,至于她到底怎样,还要看以后会不会出事,明天给小桃花下葬,最好请道士和尚来做场法事,求个心安。
闹鬼的事情告一段落,各回各家,只留几个人守灵,准备第二天给小桃花出殡。
村里人认为上了陈老头身的女鬼就是小桃花,而我和二叔这种知道内情的,却听了爷爷的话,认为小桃花根本不会闹鬼,可所有人都忘了,其实那晚过了十二点,才是小桃花真正的头七。
回家的路上,我问爷爷,小桃花的事真不是他做的?
他说不是。
我又问他,为什么穿着肚兜和戏裙?
爷爷想了想,不再是敷衍的态度,他认真问我:“我要说捡来的,你信不?”
语气认真,可我还是不信。
爷爷叹息一声,说道:“俺真没骗你,就是二才捡来的,只是当晚俺俩都没当回事,后来听说那丫头死时没有贴身小衣才觉得不对劲,爷爷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那晚二才想去听鬼戏又不敢一个人,就想拉俺做个伴,俺说戏班的鬼戏还没俺唱得好,二才去借戏服,半路捡到个包袱,里面装着那几件衣裳,当时二才喝了酒,没多想就拿着包袱找俺去了,俺就给他唱了一出。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1:44:15 +0800 CST  
后来俺俩还琢磨,可能是欺负小桃花的人将包袱扔在地上,被二才捡到了!”
爷爷不像在说假话,可我就是不信:“我见你的时候,你咋光着膀子呢?”要说这是他欺负小桃花的证据也没道理,小桃花是被人欺负,可我见爷爷时,好像他被欺负了。
稍作思索,爷爷问我:“如果俺说二才想糟蹋俺,你信不信?”
我说不信,老姑比他好看多了,而且陈二才连女人都碰不了,还会碰男人?
还是个老男人。
最后一个问题,陈二才为什么要听鬼戏?
爷爷说:“莫问,这是俺要带到棺材里的秘密,刚刚的话你也不要跟别人说,俺不想让亲孙子误会才解释几句,换个人,早就抽他大嘴巴子了!”
回到家,爷爷交代几句就各自睡下,我依旧处于失眠状态,直到再次听见咚的一声。
爷爷又从房上摔下来了?
跳下床一看,一身孝服的二叔正从地上爬起,看他的位置像是从院墙上掉下来的,而他慌慌张张冲进正房,没一会,爷爷同样慌张的冲出来,俩人不知去了哪里。
奶奶锁了大门就靠着墙抹眼泪,我问她怎么了?
她强颜欢笑:“没事,快去睡吧,十五呐,明起你就不去学堂了,叫你爹到县里找个学校,你好好念书,以后娶个城里媳妇,再也别回这破村子了。”
听到这样的话,莫名一阵伤感,扶着奶奶进屋,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奶奶就是不说,耽搁一阵,二叔又翻墙进来,回自己家却不敲门,只有一种可能,不想惊动左邻右舍。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2:04:30 +0800 CST  

二叔说爷爷喊我过去,奶奶不让,不知二叔耳语了什么,奶奶才极为担忧的同意,泪珠子却掉的更凶。
出了家,二叔满脸惊恐的告我:“陈老头死了!”
过寿前爷爷说过的话,一语成谶。
二叔告诉我,陈老头被鬼上身的事情结束后,陈老头家颜面扫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家大儿子气愤难平,觉着喜事变白事已经很晦气了,忍着委屈给小桃花处理后事,小桃花却让他家沦为笑柄,所以要烧掉小桃花的尸体出口恶气。
幸好被哭丧老大爷阻止,但陈老头大儿子也不许棺材再停在他家。
哭丧老大爷觉得这样也好,众人一合计,拿了钥匙开祠堂,把小桃花送进去了,但灵堂没有拆,因为明天出殡的流程还得从他家开始。
不需要守灵,连我二叔,四个哭丧人就在正房凑合一晚,二叔和老大爷一间屋,俩人滋儿着小酒边喝边聊,没一会陈老头来了。
哭丧老大爷见个礼:“老爷子,您怎么醒了?”
陈老头摆摆手说,白天睡了一天,夜里辗转难眠。
被鬼上身会留下后遗症,因人而异,身体好的养几天就行了,可陈老头的情况本来就不好,按说他能不能扛过去都是问题,哭丧老大爷的意思是:“你怎么能醒过来?”
陈老头却当成客套话,看那架势好像连被鬼冲了都不知道。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2:24:35 +0800 CST  

老大爷和二叔也不是没眼力劲的人,顺着陈老头的话往下说,劝他回去休息,陈老头却闷闷不乐,要跟俩人小酌几杯。
喝就喝呗,暖暖身子也不错。
平日里挺乖张的陈老头几杯酒下肚,不再摆长辈的臭架子,二叔觉得他也是个挺可爱的老头,也愿意哄他开心,说些奉承话。
二叔做足了晚辈的低姿态,哭丧老大爷讲点白事行当里的奇闻异事,陈老头冒充名门之后,说点大户人家的隐秘,三人越聊越尽兴,酒越喝越多。
不知道另两位啥情况,反正我二叔觉得自己喝得五迷三道的时候,陈老头说自己过不去这道坎,大限将至了。
二叔说老祖宗身体好着呢,陈老头哈哈大笑,说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这就是回光返照罢了,然后敲着酒杯唱起来,开始是挺欢快的小曲,后来成了悲意极浓的戏文,唱着唱着,陈老头趴桌上哭了,说自己有罪,要下去赔罪云云。
二叔和老大爷劝他别伤心,陈老头说去意已决,这就下去给人家磕头赔罪,还问两人:“老兄弟,小武,能不能送俺一程?”
酒喝到这份上,我二叔都想和陈老头结拜,送一程算啥?但想着陈老头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未必再有喝酒的机会,当然要尽兴再走。
陈老头也愿意再和几杯,于是二叔就啥也不知道了,他只记得越喝越晕,对眼前俩老头喜欢的不行,那个相见恨晚,那个情同手足。
再后来我二叔喉咙发干,从梦中渴醒才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正要出去找点水喝,就发现陈老头吊死在灵堂。
夜风一吹,陈老头轻轻摇晃,当场把我二叔吓得酒意全消,过于惊恐,以至于一声惨叫憋在喉咙,差点抽过去。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2:44:45 +0800 CST  
幸亏他没叫出来,回过神赶忙摇醒老大爷,通知陈老头的儿女,最初时,只以为陈老头上吊自杀,后来回忆起喝酒的事,他和哭丧老大爷嘀咕,俩人都记得答应送陈老头一程,后面的却忘了。
忘了的事情可以猜出来,人家陈老头被鬼冲身后气若游丝,昏迷不醒,不说能不能醒来,单凭尸体脚下没有踩踏的玩意,就绝不可能是自杀,除非他一蹦一米高才能把脖子伸进去。
哭丧老大爷怀疑,保不齐是他和我二叔把陈老头吊死了。
所以他对陈老头儿女说,老爷子死的邪门,先不要声张,然后让二叔请我这个小城隍爷,看看是不是闹鬼。
二叔知道我的本事都是爷爷教的几句话,直接请正主过去。
听了陈老头上吊的经过,着实诡异,但我问他,爷爷都去了还要我干啥?
二叔搔搔头,很苦恼的说:“你爷爷说肯定闹吊了,只有你能镇得住,没吊死鬼是他说的,闹吊还是他说的,我也不知道这老头到底啥意思,现在二叔没办法了,只能听他的。”
一进陈老头家门,就看见他家儿女正在料理后事,东西都现成,只是代表小桃花的一些东西要换成陈老头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二才也没心思和我们打招呼,简单点个头便进屋里忙碌了。
而爷爷负手站在桃树下,仰头看那刚刚抽芽的桃树枝,二叔喊一声爹,他转过身,我和二叔齐齐一愣。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3:05:45 +0800 CST  

人还是那个人,却冒出一股既然不同的气息,往日不用张口就让人觉得暴躁粗鲁的老农民,此时再看,却好像个教书先生那般文质彬彬,眼底也十分清明。
爷爷看着我,微微一笑,嘴角牵动满脸的皱纹在他脸上刻出几道深壑,又是一种日暮西山,垂垂老矣的疲惫气息。
“初一,你爹呢?”
我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低头说:“睡着呢,没叫他。”
爷爷的眼角抽动起来,再换上那熟悉的狠戾表情,压着火对二叔说:“去喊你哥过来,就说他爹要死了,赶紧带棺材来收尸!”
不怪爷爷生气,我爹实在不地道,亲儿子被吊死鬼盯上,回魂夜陈老头家闹鬼,半个村子都来了,他跟个没事人似的,在家跟我娘打情骂俏,我估计全村人死光了,他都舍不得从我娘身上下来。
二叔走后,我赶忙问爷爷,不是没有吊死鬼么?怎么又有了!
爷爷说:“你跟俺来!”
正房腾出来当灵堂,陈老头这几天在小屋休息,土地泥墙,窗户都是纸糊的,小桌上有几根蜡烛,爷爷点亮一根,将烛火靠近墙壁,上下熏烤,很快,那面刷了白灰的墙壁被熏出一个黑色的人形,个子不高,身材纤细。
爷爷提醒道:“看好了!”
他将烛火靠近人形最顶的位置,按说会熏出新的痕迹,但是并没有。
爷爷吹熄蜡烛,对我说:“陈老头是被你二叔和哭丧的老头从这间屋里抬出去,到灵堂吊死的,俺也不知道他俩被小桃花迷了心窍,还是小桃花来找陈老头报仇,陈老头自知有愧,找那俩倒霉蛋帮忙自杀,总之你二叔抬陈老头出屋时,那丫头就在这墙根下看着。”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3:26:00 +0800 CST  

那蜡烛烧出的人形,爷爷说陈家两个儿子将陈老头抬进屋休息,担心再有鬼找来,就往屋里摆了一桶童子尿,但童子尿对付孤魂野鬼还行,吊死鬼就不够看了,可毕竟是我尿出来的,满屋子尿骚味也就是满屋子阳气,而小桃花停留的地方会留下一股阴气,等她走后,阳气将阴气逼进墙皮里了。
至于为什么闹鬼的事,爷爷和哭丧老大爷的说法差不多,水鬼和吊鬼最难缠,但一山不容二虎,一片池子不可能有两只水鬼,除非他们因同一件事而死,比如沉船,淹死十个人,水里才会有十只鬼,水鬼之所以厉害,因为鬼属阴,水也属阴,拴着鬼不让他们走,水波流转就像有刀子在水鬼身上割肉,日日年年,水鬼怨气极重,必拉替身。
吊鬼有房梁和绳子拴着,悬在空中无法离去,这个离去是去投胎的意思,不是不能走动,而吊的时间越久,怨气越重,连其他吊死鬼都容不下。
“爷爷说那丫头不会变吊,因为陈家村本来就有一只吊死鬼,吊了几十年,有它在,新死的小丫头怎么也不该变吊的。”
我问他:“是庙里的何道长么?”
爷爷点头又摇头:“在庙里,但不是姓何的!”
除了何道长还能有谁?
爷爷说,现在不能告诉我,除非去做一件事,做成了,他就给我讲几个故事,还会教我一些本事。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3:46:30 +0800 CST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说这些,爷爷让亲孙子做事哪用得着威逼利诱,我当即问他:“什么事?”
爷爷从桌上拿起两根蜡烛,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到我面前:“你现在去城隍庙开棺,把蜡烛油滴在那丫头的七窍和屁股上。”
我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打死都想不到爷爷会让我做这种事,将手摆成风车,连连拒绝:“不行不行,我不敢去,叫我二叔去吧。”
堵着门不让我走,爷爷蹲下,掰开我的拳头将蜡烛和钥匙放在我手心,认真,又带着一丝恳求对我说:“初一,爷爷就你这一个孙子,要是有其他法子,俺哪里舍得叫你去?可现在只能你去,你想想,这些年咱家啥时候进过城隍庙?进去就出不来了!那。。。那。。。”
欲言又止,爷爷一咬牙,对我说:“庙里那只吊死鬼就是俺亲手勒死的,你三叔跟你这般大时,俺一再告诉他不许去庙里,可越不让去他越要去,最后,最后俺只在庙里找到他一只鞋。。。”
说到伤心处,爷爷呜呜哭了起来,我却没想到被人贩子拐跑的三叔,其实在城隍庙里失踪了,难道被鬼害了?
爷爷哭的老泪纵横,我大为焦急,也不知如何安慰,而心里被同情装满便容不下恐惧了,我赶忙答应:“爷爷你别哭了,我去城隍庙还不行嘛!”
要是这么说,我家确实只有我能进去,我也确实进去过,陈老头生前总喜欢和城隍爷聊天,有一次路上碰见,他说要带我去玩,就把我领庙里去了,打那以后,陈老头没事就打发我去烧炷香,从未出过事,按爷爷的说法,城隍爷果真保佑我呢。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4:06:45 +0800 CST  

听我答应,爷爷擦干眼泪嘱咐起来。
他说自己确实是对付吊死鬼的行家里手,姓何的都不如他有办法,要不是陈老头儿女多事,把小桃花搬进庙里,根本用不着我涉险,而人死之后,七天去一魄,一年去一魂,魄是恶的魂是善的,不过一沾了怨气也就没善了。
头七来索命的只是小桃花的一魄,所以要用蜡烛油将她所有气门封住,爷爷给的两根蜡烛是陈老头过寿用的,他说人的寿命有讲究,一甲子一轮回,活到六十就代表来人世间走了一圈,阳寿已尽,还能活多久就靠命里的福分撑着,要是连六十都活不到,那是命中有劫。
所以六十岁是一个坎,也是老天爷给每个人的寿命,六十大寿办的铺张也是老天爷允许的,但六十到八十就是老天爷算账的时期,这时候要偷着活,别惹老天爷注意,活过八十就算福报之人,放古代都是虽有罪,不加刑焉,而百年为一期,活过百岁就是人瑞,人间祥瑞,据说有人瑞的地方,方圆百里不会出疫病。
陈老头没干过太缺德的事,但福分也不够。
爷爷觉得他连八十岁都活不到。
本来命中就没有多少福气,又要享受一百二十岁人瑞才有资格办得二甲子寿宴,肯定会折寿,所以爷爷才劝他低调点。
可爷爷走眼了,陈老头寿宴第一天就出事,这分明是半点福气都不剩,头天就折腾光了,换言之,即便不过寿,陈老头也活不过今年。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4:26:54 +0800 CST  

但不管怎么说,陈老头搭进命总算把寿宴的排场摆了出来,确实是两个六十年的寿宴,过寿用的蜡烛多少沾了点瑞气,拦不住吊死鬼,但配合小桃花的尸体,应该能封住剩下的恶魄。
先封住剩下的,爷爷想办法解决出来的那一魄,再停尸四十二天,出不来的六魄会融进尸体中,小桃花后继无力就变不成厉鬼了,不过这样会搞出僵尸,还得用防诈尸的手法处理一下,再找个深山老林深埋地下,不过这是后话。
听完爷爷的嘱咐,我把该装的装上,临出门问他:“爷爷,你把谁吊在城隍庙了?”
爷爷想了想,对我说:“等你回来,咱家就离开陈家村吧,搬到城里去,供你读书,再给你取个漂亮媳妇。”
许了一通愿,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我有个猜测,吊了几十年的那位应该与四爷爷变成女人砸庙有关,正因为按照爷爷的说法,它死在何道长前面,何道长才没有变吊死鬼来我家报仇。
稍作准备,我直奔城隍庙。
城隍庙在村子最后,一座矮山脚下,旁边就是陈家祠堂,且爬几个坡才能到,而城隍爷的神像也不雄伟,不大点的绘彩泥人,供在与我一般高的佛龛中,还没有现如今一些大老板家里供的神像有气势,可毕竟被何道长开光请神,远非俗物能比。
夜风一吹,同情爷爷而冒出来的勇气也散得差不多,夜幕下,山脚两座静静矗立的建筑,散发出阴森噬人的气息,恐怖异常,却也带给我一阵心安,起码比赶路时,时刻担心碰到小桃花强上许多。
踩着石板门槛打开锁头,两扇木门吱呀一声向里滑开,一道月光从门缝射进庙中,正落在那口横放的棺材,以及棺材后的城隍爷神像,静静的,一动不动,反而比动一动更让我害怕。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4:47:00 +0800 CST  
没有立刻进庙,而是隔着门跟棺材对峙一会,见它没动,这才壮着胆子进去,点上蜡烛合了庙门,默念着城隍爷保佑,盯住棺材,慢慢向后屋挪去。
城隍庙有两间屋,头一间供着城隍爷,后一间早以前是守庙人休息的屋子,后来没人守庙,屋子就闲置了,摆着供奉用的杂物,蛛丝遍结,尘埃满地,我取了几根香,回到前屋,先给城隍爷上香磕头,求他给个明示。
“我是陈初一,求城隍老爷保佑,爷爷叫我来开棺,要是能开,您让烟直着飘,要是不能开,就让烟横着飘。”
也就图个心理安慰。
我要说能开横着飘,不能开棺直着飘,万一城隍爷没显灵,香也是直着飘,那这棺还开不开了?
我有必须开棺的理由,因为我被小桃花盯上了,为了自保,必须帮爷爷镇了她。
缓缓飘腾的几缕白烟直直飘起,我真想再给城隍爷出点难题,让他来个更明显的指示,想了想还是作罢。
磨蹭半天还是到了开棺的一刻,我慢吞吞挪到棺材前,即便棺材板没钉死,对小孩子来说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爷爷给我带一根撬棍,我顺着缝隙插进去,用力一压,嘎吱一声,棺材开了条缝。
一股阴仄仄的湿气冒了出来,就好像小桃花往我手上吐了一口气,我硬着头皮继续。
深更半夜,到城隍庙摆弄一具肯定闹鬼又睁了眼的尸,庙里还可能有其他吊死鬼,这样的环境足以将正常人吓疯,我没疯并非我不正常,而是经过一连串,绵密的恐怖事件,或多或少有了些抵抗力。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5:07:15 +0800 CST  

将棺材板撬到我身高所能做到的极限,赶忙用胳膊肘压着撬棍,从斜跨的布包里取出棍子将棺材板支好,这也是爷爷叮嘱的,若是将棺材板弄掉地,我的力气抬不起来,明早出殡被人看到小桃花的异状就麻烦了。
棺材板像钢琴后盖那样斜支着,又用撬棍串进一根蜡烛的屁股,这蜡烛是过寿用的台蜡,比一般家用的粗壮许多,点燃后伸进棺材。
不可避免要看到小桃花的尸体。
还是睁眼的状态,村里人认为她上了陈老头的身,自然没人有兴趣为她抚平双眼,而蜡烛伸到她脸上,我强忍着不让胳膊颤抖,看那蜡烛软化,变成液体,第一滴落在她脸颊。
灰败的脸蛋多了一滴红艳艳的蜡烛油,我猛地打个哆嗦,见她没有跳起来找我拼命才安了心,可随后却发现她的眼珠子转了两下,直勾勾向我望来。
我瞬间僵住了,头皮发麻与小桃花对视,不确定她眼珠子转了,还是本来就朝着我的方向。
就在我惊呆的片刻,蜡烛又落了几滴,小桃花喉咙里居然发出缠绵病榻的人才有的呻吟声。
“呃。。。呃。。。”一声声连在一起,音调拖得极长。
睁眼我就忍了,毕竟有过先例,可谁见过死人出声?
我拔腿就跑,还没拉开门,又是一声:“嗯。。。”这一次音调向下,就好像咽气的人渐渐没了气息,而小桃花也没有跳起来抓我。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5:27:30 +0800 CST  

二叔的阳气让小桃花睁眼,难道说这百岁红蜡里的阳气让她出声?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再次将蜡烛点燃,伸进棺材,万幸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便憋着气,看那一滴又一滴的红色蜡油渐渐在她脸上连成一片,渐渐凝固,别说七窍,她整个脑袋都被一层红蜡封住,那模样诡异到极点。
可接下来的困难是我来之前没想到的。
除了七窍,爷爷还说了屁股,该滴在什么位置不用多说,我得扒了小桃花的裤子还得给她翻个身。
将蜡烛搁在棺材板上,先给小桃花告个罪,便探进半个身子干那扒女人裤子的龌龊事,不知小桃花泉下有知会做什么感想,反正她脸上糊了一层红蜡,瞪我也看不到。
小桃花的丧事只是应付差事,自然没人给她穿里三件,单薄的一条布裤脱到膝盖,那羞耻的地方一目了然,但我对天发誓,啥也没看到,因为干这事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双手,生怕被她掐死。
等裤子褪到膝盖也没有动静,我松了口气,正要挪动目光,身后啪的一声,是木门撞在墙上的声音。
本来就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一声彻底将我吓傻,嗷呜一声惨叫就要跑,后脑勺却磕在斜支着的棺材板上,别看我抬不起棺材板,受到惊吓而激发的潜力,硬生生将棺材板撞起两寸又狠狠砸下来,就砸在腰眼上,来不及抽身便被压了下去,正儿八经的半截身子进棺材,只留两条腿在外面。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5:47:45 +0800 CST  

脸前不知什么东西,毛乎乎的。
仿佛被腰斩的剧痛让我眼冒金星,又惊又痛,疯狂叫了起来,胡乱蹬腿,不知什么玩意闯进庙里,更不知他会对我露在外面的下半身做些什么。
可还没等到下半身的遭遇,上半身也出事了,我感觉一只纤细冰凉的手,轻轻捏住我的脸蛋。
我狂呼救命:“来人啊,救命啊,桃花姐你别杀我,都是爷爷叫我做的!”
不等那只手下一步动作,压在身上的棺材板被抬了起来,我都没看身边是谁,调头往外蹿,却被揪住衣领:“初一!”
是我爹的声音。
猛然望去,还真是他。
一瞬间又惊又喜,哇的哭了,撒泼似的发泄心中的恐惧,坐在地上撒胳膊踢腿,哭喊道:“你来干啥?你差点吓死我。”
我爹将我提起,揩去脸上的泪珠子,四下看看,目光落在棺材上,他说:“听说你来庙里捣鼓人家女娃娃的尸体,爹来看看,你咋捣鼓呢?”
“爷爷叫我封住小桃花尸体里的剩下的鬼,要用陈老头过寿的蜡烛。。。。。。”
把爷爷叫我做的事情说了,都不等我讲出原理,我爹破口大骂:“这个缺德冒烟的死老头,居然叫亲孙子来做这种事,他就不怕生儿子没。。。活该断子绝。。。” 骂了两声又悻悻住口,那是他亲爹,我亲爷爷,不管咋骂,最后的报应还是落到我俩头上。
爷爷叫我做的事确实不地道,但他说的在理,我替他辩解几句,可没说多少却想起一桩事,赶忙把我爹往外推:“你快出去,你不能进来,会死的。”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6:08:00 +0800 CST  

我爹一把将我的手拍开,说了句:“死个屁,她还能跳起来咬老子?”
我赶忙说有人被爷爷吊死在庙里的事,三叔就在这里失踪。
我爹再次暴怒:“你听那个老东西放屁,老三是去县里赶集时被人贩子拐了,俺蹬着三轮把你奶奶和你三叔送到县里的,和城隍庙有个卵蛋关系,还他娘吊死个人,他除了能吊个布娃娃还能吊谁?这老东西嘴里没一句实话,叫老子给他收尸,推着棺材去了又挨一顿骂!”
说着话,我爹点燃烛台,将棺材板扛在肩头,将蜡烛送了进去,我探头要看却被他拍了回去,嘟囔道:“当心长针眼,娶了媳妇有你看的时候。。。。。。这女娃娃生的不错,屁股也大,是个能生娃的主,咋就让人糟蹋了呢,早知道跟她说一声,给你当个童养媳多好!”
看样子好像替我完成爷爷的吩咐,而他忙完便合上棺材,拍两下确定盖严实了,我问他:“你不怕小桃花找你?”
我爹回道:“应该没事吧?不是你爷爷叫做的?”
我说:“他不是骗我么?”
我爹道:“骗你又不骗别人,这样做应该有用处,他自己不敢所以骗你来做,这几年俺算看出来了,他是铁了心要折腾你,以后你躲远点,等这事完了就跟他分家,俺带你们娘俩到城里过去。”
确定万无一失,我爹就带我吹灯走人,除了滴蜡用的烛台,我还在城隍爷的供桌上点了两根,我爹凑过去刚要吹熄蜡烛,却一口气憋在口中,愣了片刻,扭头问我:“初一,这几年你见过城隍爷没?他到底灵不灵?”
见过倒好了,自家爷爷欺负我,城隍爷也不出来帮忙,我没好气道:“没见过,咋啦?”
我爹指着香炉说:“邪门了,这香为啥是横着飘的?”
扭头一看,几根快要烧完的线香所烧出的白烟,被烛光一照,分外明显,虽然庙门开着却也没进风,可那几道白烟却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拐个笔直的歪,直愣愣飘向右边。
我烧香求城隍爷明示时,一切都很正常,难道是我看错了?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神龛后的那间屋子里,冷不丁的想起一声冷笑:“咯咯。。。”
我脑中嗡的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不管我刚刚看没看错,但烟横着飘就是城隍爷告诉我,要出事了。
我爹还傻愣愣的循声回头,我大叫一声:“爹,快跑。”
冲过去将他抓住,二话不说逃出庙外,一口气跑出几十米,确定身后没东西追来才停步,惊魂不定的看着那没有关门的城隍庙。
我爹惊疑不定,问我:“刚刚谁在笑?”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个寒颤,惊恐道:“难道闹鬼了?那小桃花敢在城隍爷身边吓唬咱俩?”
小桃花在不在庙里,我不确定,但爷爷可是说过,他把一个人吊死在庙里了。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6:28:15 +0800 CST  
气势汹汹要找爷爷算账的我爹,被那一声冷笑吓破了胆,再不敢说爷爷半句坏话,反而一个劲追问我,可我哪能说出个所以然,便要和他一起找爷爷询问。
半道上我爹时不时回头,生怕庙里的东西跟着,还不住感叹:“没天理了,鬼都住到庙里了,没天理了。。。。。。”
他忽然将我拉住,很认真的问:“初一,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城隍爷送来的孩子?”认真凝视,似乎想在我脸上找到答案,他干巴巴道:“要是有鬼住在庙里,那你到底是城隍爷送来的还是鬼送来的?”
这句话否定了我引以为傲的资本,就像一柄大锤狠狠砸在我脸上,有种被亲生父母抛弃在街头的绝望,孤零零不知该去哪里。
我爹看出我的异样,赶忙把我抱起:“别怕别怕,谁送不是送呢?爹就是跟你说这个事,要真是鬼把你送来,当初你爷爷就没看走眼,他嫌弃你,爹不嫌弃,谁送的孩子都是俺的孩子,鬼孩子怎么了?鬼才厉害呢,你看村里人谁不怕鬼!明天,明天俺就跟你爷爷分家,带你们娘俩进城去。”
我爹说了几句,我哭的更凶了,十分强烈的委屈,根本止不住眼泪,其实我也不知道委屈啥,城隍爷送来,我没因此得到什么,鬼送来,我也没祸害过谁,就像我爹说的那样,谁送不是送?反正就是普普通通一农村小孩!
可我就是委屈,也没啥值得深究,小孩的心思谁能把握?抢他张纸片片都得哭。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7 16:48:45 +0800 CST  

楼主:南山放马人

字数:362691

发表时间:2019-02-23 02:40:0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24 16:01: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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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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