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请戏班唱鬼戏,我发现我的影子被吊在房梁上


戏班要唱到夜里九点,但吃了晚饭,爷爷要去地里看西瓜,我们家就不凑陈老头的热闹了,围着油灯聊会天,回屋睡觉。
西房两间屋,爹娘一间我一间,在床上躺了好久都没有睡着,想着陈二才那句不能光信邪不信好。
陈家村的往事,我都是东拼西凑听人说得,没有信一半的道理,如果都是谣传就啥也不说了,如果陈家村真的闹过鬼,是被城隍爷镇住,我又是城隍爷送来的,那我应该也能镇鬼。
可去哪找只鬼给我镇呢?
鬼戏一唱,戏台下应该有鬼,可我既想知道鬼怕不怕我,但打心里也挺怕它们的。
去还是不去,辗转反侧,终于睡着了。
不知道几点,咚的一声将我惊醒,翻身起床就看到窗外有个人影,我喊一声:“谁呀。”
那人扭头,是我爷爷,他做个嘘的手势,示意我开门。
放爷爷进来,我点上油灯,一转身差点被他吓死。
村里放得电影多是抗战片,最不缺的就是黄花闺女被太君糟蹋后,披头散发,按着胸前肚兜,哭哭啼啼跑出屋的桥段。
爷爷就是这个模样进来的,上身赤裸,一只手抓着衣服护在胸前,露出两个干瘪的肩膀头子,脖颈还有根红绳系的蝴蝶结,他下身穿着一条鹅黄色长裙,等他将衣服放下,我才发现那蝴蝶结,原来是肚兜的系绳,他真的穿了一件小肚兜,毛巾大小,绣着一对金边鸳鸯,一看就是女人的玩意,小巧可爱,虽然爷爷枯瘦,肚兜也罩不住他上身,露出大片带着老人斑的黑皮肤,还有胸前的两个咪咪头,把我恶心的够呛。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4 09:18:59 +0800 CST  

爷爷在油灯前搓胳膊,我才发现他身上有血痕。
我失声问道:“爷爷,你这是咋了?”
他无所谓的说:“跳墙回来的,绊了一跤,从你房上摔下来了!”
我管他怎么下来的,是问他为啥穿裙子。
爷爷让我别管,给他拿身衣服。
院里有洗好的,拿一身回来,爷爷在我床上慢吞吞换着,我第一次见到掀起长裙,露出两条大毛腿的景象,比所有噩梦加起来都让我惊悚,再也忍不住,无比惊骇的问他:“到底咋回事呀?”
爷爷赶忙捂我嘴:“小声点,别让你爹娘听见。”他将换下的肚兜和裙子揉成一团,塞进我怀里:“路边捡来的,你去厨房生火烧了吧!”
路边捡的也没必要穿上,而且他脱裙子的时候,我发现这是一条长裙,上半身被扯烂,搭在腰间,裙子上画着花,不是村里的玩意,反倒像是戏班才有的戏服。
爷爷的古怪打扮让我产生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怀疑爷爷去戏班偷东西了。
戏台后面是日本兵的司令部,难道那位切肚子的太君也去听戏,把我爷爷糟蹋了?
我没有接裙子,爷爷见我满脸狐疑,有点尴尬便解释起来:“那什么。。。嗯。。。俺守西瓜的时候捡到一个包袱,包袱里装了这几件衣裳,俺觉得挺漂亮想送给你奶,先试试合不合身嘛,觉得不合身所以回来烧掉,你可别和你奶说,这衣裳又穿不出去,还是烧了好!”
大人总拿小孩子当大傻子,我爹娘亲热吵得我睡不着,叫他们小点声,我爹说是耗子叫得,其实我啥不懂?母猪配种的事也见了不少。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4 09:39:15 +0800 CST  

爷爷随口扯谎,也不管我信不信,反正他觉得我信了,摸摸头说:“快睡吧,爷爷还得去看西瓜。”他亲自去厨房生火,把肚兜和裙子烧了,还要翻墙走,他说掉下房时扭了腰,叫我推他一把。
推爷爷翻了墙,我趴在墙头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渐渐消失黑暗中,从未有过的强烈好奇心涌上心头。
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被太君糟蹋了,或者说,想知道太君到底有没有去听鬼戏。
我家只有一个钟,在正房,不知道当时几点可整个村子的灯都灭着,应该很晚了,我穿好衣服也翻墙出去,小跑到村西头。
离着几十米便看到戏台上还亮着灯,台下的桌椅也没收,这让我确定戏班唱了鬼戏,若是九点散场,咋得也把灯关了,村里的电可金贵着呢。
让我意外的却是看不到台下的观众也就罢了,台上也没有人唱戏和吹打伴奏的乐班,远远看去就,被死寂包围的戏台就像一张静止的黑白老照片,死气沉沉。
我蹑手蹑脚靠过去,爬上戏台,四下看看,因为不知道几点,搞不清是没到唱戏的时间,还是唱完了没有关灯。
戏台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我头上却挂着两个大灯泡,不知哪冒出一股凉风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间有点害怕,就觉得在我看不到的黑暗中,有许多恐怖的生物阴森森的盯着灯光下的我。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4 09:59:45 +0800 CST  

怪不得班主不想答应陈二才,别说看到台下有鬼听戏,哪怕看不到,对着空荡荡的坐席已经让人害怕了。
就在我萌生退意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一个飘忽的声音,满是哀婉与幽怨的腔调,钻进我的耳朵:“银镜里朱霞残照,鸳枕上红泪春潮。。。”
有人在后台唱戏。
虽然被这冷不丁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却也有些欣喜,掀起“出将入相”的门帘,探头问道:“有人么?”
没人回答,可我看到一张梳妆台上点着蜡烛,便走了进去。
第一次进戏班后台,地方不大却乱糟糟的,当中有一排梳妆台,角落堆着几个箱子,还有唱戏用的十八般兵器,我又喊一声依然没人回答,却还是管住手,没有玩那些兵器,即便我在农村长大也明白这个道理,没经过主人同意,不能随便动别人东西。
听到有人唱戏,进来却没看到人,我决定等一会,也许人家上茅房了,别我刚要走又被人发现,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坐在那张点了蜡烛的梳妆台前,左右看看才发现后台比前台大了两倍,只是房梁上挂了几十件戏服,下摆离地面不到一米,戏服占了大半空间,所以才觉得拥挤狭小。
本以为唱戏的人很快会回来,可蜡烛烧了一指宽也没见人,等的我抓耳挠腮,不耐烦了,就把梳妆台上的胭脂偷偷往脸上抹了点。
别说,还挺美的。
抹完胭脂描描眉,描完眉又抿抿红纸,硬把自己折腾成不伦不类的姑娘模样,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呢。
冷不丁看到有个人站在我身后。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4 10:20:00 +0800 CST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猛地转身,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那乌泱泱一片,挂在房梁上的戏服。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将戏服当成人,便对自己说,不要自己吓自己。
但一股恐惧却从心头开始漫延,心跳加快,那安静的后台让我感到一种压抑,危险的气息。
抓起梳妆台上的毛巾胡乱擦了两把,我决定回家。
可这一次,我真真切切从镜子里看到,我身后的戏服中有一张人脸,大半张隐藏在黑暗中,却被苍白的脸色出卖。
有人偷窥我。
我头皮都要炸了,转身大喝:“你是谁,你出来!”
我的声音消失后,后台再次陷入死寂,没人回答,而我也纳闷了,戏服离地多半米,一目了然,不可能有人藏在那里。
我忍不住想,难道见鬼了?可我明明听到一句哀怨的戏文,唱鬼戏是活人唱给鬼听,又不是鬼给活人唱。
壮着胆子喊一声:“你别吓唬我,我们村有城隍爷。”
城隍爷带给我稍许勇气,我慢慢走向那一片戏服,口中喊着:“我可不怕你,你出来。。。”
不到十二岁,我也就一米出头的身高,垂下来的戏服正好遮住我的脸,我胡乱拨开,要找出那个吓唬我的玩意。
直到额头撞上什么东西,我伸手去抱,不让它再跑。
却抱到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
额头触到的是一双粉色的绣鞋,脚尖缀着绒球,没穿袜子,露在外面的脚背绷得很直,深青色的血管透过白皙的皮肤,格外明显。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4 10:40:15 +0800 CST  

抬头望去,那人也低着头,我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勒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中,红到妖艳的绳。
耳中嗡的一声,头要炸了,我惨叫:“鬼啊!”赶忙向外跑去,却在撞上门帘的那一刻踩住了帘子,门帘蒙眼,我又冲的急,一脑袋栽在地上,幸亏是木板搭的台子才没摔出个血溅七步,但也磕得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睁开眼时,我已经躺在家里,奶奶和我娘坐在床边,听到哼声,我娘转身,抱着我呜呜哭泣,奶奶赶忙拉她:“月红你先撒手,别碰着他的头。”
奶奶一提醒我才察觉到额头仿佛针扎那般疼,我娘将我松开,躲到一旁抹眼泪。
奶奶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顾不上体会身子的感觉,张口就是:“戏班闹鬼了,戏班闹鬼了。”
奶奶小心避开我的头,搂着我安慰:“别怕,警察进村了,你这倒霉孩子,大半夜还往外跑,咱家就你一根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娘可怎么活呀。。。。。。”
正说着,二叔抱着半个西瓜,边啃边进屋,一见我便说:“醒了?走,二叔带你找警察去,人家等你坦白从宽呢。”
奶奶让他把警察喊来,二叔不干,抱起我就走,还不让奶奶和我娘跟着,说她们妇道人家等消息就行了,我娘不能说不能问,去了也是干着急。
我脑袋昏昏的,二叔说要带我找警察,可出了门却拐进一条死胡同,把我往地上一放,问道:“初一,那丫头爽不爽?”
别说我惊魂未定,就算清醒也不明白他的意思,茫茫然啊了一声。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4 11:00:29 +0800 CST  

二叔不满道:“跟你二叔还有啥不能说的,就是戏班的小丫头,耐折腾不?干得过瘾不?”
还是听不懂,而他盯我看了一阵,这才说:“我就说嘛,哪能是你呢,就算你有那念头也打不过人家呀,那你大半夜跑人家戏班干啥?”
一听戏班,我又叫起来:“二叔,戏班闹鬼了。”
“闹个屁鬼,你先说去干嘛了!”
我急忙道:“白天我听陈二才和班主商量,夜里要给鬼唱戏,我就想去看一看,戏班真闹鬼了。。。”
我说得不清楚,二叔追问几次才听明白,随后他告我:“没有闹鬼,你看到的是尸体,有个戏班的丫头被人糟蹋,上吊自杀了,糟蹋就是丫头和男人睡了,就像公狗骑母狗,但人和狗不一样,配种这事吧,丫头比较不愿意。。。也不是不愿意,愿意起来也叫的嗷嗷欢实呢,就是不愿意和她不愿意的男人配种,但那丫头长的漂亮,她不愿意的男人却愿意和她配,配完之后丫头不愿意,就上吊了。”
本来我挺懂的,二叔一解释反而不懂了,脑袋嗡嗡疼,听他又问:“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男人?或者丫头死的时候有没有说凶手是谁?你悄悄告诉二叔,二叔给你赚娶媳妇的钱。”
我都是听他说了才知道有人上吊,怎么会知道凶手是谁。
二叔满脸失望,抱我去大队找警察,路上说了点情况。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4 11:20:44 +0800 CST  

我昏倒前的一嗓子惊动了戏班的人,他们发现尸体和我,立刻报警,本来有警察在我家守着,想等我醒来立刻了解情况,可戏班和村干部发生冲突,警察过去调解,临走前叫我二叔有情况立刻通知他们。
能把我送回家就足以证明,没人怀疑我糟蹋了戏班的女人,就连班主都对警察说,这娃娃可能是过去当保镖的。
谁会怀疑一个不到十二的小孩?除了二叔这种深入骨髓的流氓。
二叔嘱咐我,就说去听唱鬼戏,看见尸体被吓晕,不要跟警察说闹鬼的话,否则又得挨一通教育,被村里人说闲话。
到了大队门口,院里站满了人,陈二才正口若悬河和人吵架,唾沫星子满天飞,爷爷和我爹缩在人群中,见到我们立刻跟警察汇报。
警察领我到屋里问话,村干部和我家长辈陪着,别看我平时的内心活动比较丰富,终究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小孩,见了警察连话都不敢说,就是看鬼戏看到尸体被吓晕这么简单的破事,结结巴巴说了半小时,审问的警察云山雾罩,愣没听懂咋回事。
最后有个年纪大的老警察说娃娃被吓坏了。
先回去休息,有需要再找我问话。
还是那句话,没人怀疑我,爷爷给我灌了半斤白酒,晕乎乎睡了一天半,警察又问一次,没找到线索就没我事了,本来我爹要揍我一顿,被我那哑巴娘拦住。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4 11:41:00 +0800 CST  
戏班是陈老头家请来的,出了人命案子,他的寿宴办不下去,还要配合警察破案,一连三天都没有找到凶手,警察撤回去研究案情,而那吊死的尸体怎么都不合眼,警察便还给戏班,叫他们赶紧处理。
没了警察,戏班和村干部扯皮。
听二叔说,死掉的女人是班主自小买来的孩子,不到二十岁,艺名叫小桃花,身段好嗓子亮,麻家班的台柱子,警察说她是被糟蹋之后自杀,村里每个男人都有嫌疑,也包括戏班在村里的人。
走南闯北都没事,偏偏死在我们村,村里理亏,和戏班商量私了。
班主提了三个条件,一是村里赔三千,二是小桃花葬进祖坟,三是小桃花的牌位进祠堂。
村长的回答:“滚你妈逼!”
那时候三千块钱是什么概念?
我家在村里是普通人家,八分钱一包的羊群纸烟,我爷爷抽不起,戏班要三千,简直是一百头狮子大开口。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5 16:40:10 +0800 CST  
祖坟有五不入的规矩,没出嫁的女人脸向外,打光棍的男人未留后,横死的人怨气重,夭折和自杀的人福分薄,这五种人不能进祖坟,比如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我们娘俩都进不了祖坟,何况是个外乡人,还是被糟蹋的不洁又自缢的不祥之人。
还是个戏子!
进祠堂就更别说了,祠堂里供的是祖宗,把小桃花弄进去算谁家祖宗?
如果只要钱,哪怕一万也能讨价还价,可进祖坟和祠堂就是故意刁难,小桃花的遭遇固然不幸,但有嫌疑的可不仅仅是村里人,还有戏班,还有其他村人跑来作案的可能。
戏班唱鬼戏的事,除了我,只有陈老头和陈二才知道,可即便是这翁婿俩也不确定戏班到底唱不唱,更没人知道夜里登台的是位迷死人的小妖精,难不成我们村人夜里不睡觉,跑去戏台看唱戏人是男是女,男的就算了,女的就糟蹋了?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5 16:40:50 +0800 CST  
只有戏班人知道小桃花要唱戏,他们更有嫌疑。
无独有偶,小桃花不和其他人在一楼打地铺,而是睡二楼单间,就是切肚子太君曾经的屋子。
看到漂亮姑娘不糟蹋,那还算是太君嘛?!一定是太君做的。
眼看村干部找出各种荒唐理由,戏班一怒之下,抛下小桃花的尸体,走了。
没了苦主,事情还要处理,村长领着大家去看尸,说小桃花死不瞑目,谁做下这种丧天良的事,赶紧把尸体拉回家,好生下葬当祖宗供着,否则小桃花头七回来索命,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自然没人承认,脑子又没进水。
最后村长让陈老头把尸体领回去,因为戏班是他家请来的。
陈老头不答应,村长说:“丧葬费从村里出,但丧事必须在你家办,一来是你家惹得事,二来你家方便,流水席都是现成的。”
陈老头当场气晕了。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5 16:41:16 +0800 CST  
过寿的喜联换成挽联,陈老头家从喜气洋洋变成哀乐绵绵,大家都说村长有远见,这白事办的真方便,现成的桌椅和酒菜,现成的乐班和棺材,人家陈老头给自己准备的棺材,直接拿来装小桃花了。
总管也没换,喊的词从:“老祖宗福如东海。”变成:“小桃花音容宛在。”
负责家属答礼的哭丧人是花钱请的,哭得挺凶却没有悲意,村里人更不会为小桃花伤心,又是大队出钱请吃喝,硬生生把一场丧事办出了欢声笑语。
葬礼头天,爷爷带我去,不是祭拜而是安慰陈老头,我听见爷爷跟陈二才说:“叫他小心些,他偏不,现在。。。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去。”
院里的石榴树和桃树缠在一起,树干粗壮,枝叶茂密,陈二才心疼老丈人病倒在床,就说何道长也是个假货,说好的福寿绵长呢?
爷爷叹息,和陈二才探讨福寿绵长去哪了。
见他不管我,又见二叔从灵堂出来,我也去找二叔探讨,那天夜里到底有没有闹鬼。
他一直说没有闹鬼,有些事小孩子不懂,所以我打破沙锅问到底,二叔告诉我,人死之后要过七天才能变成鬼,没有刚死就闹鬼的道理。
我问他:“可我明明听到小桃花唱戏,难道死人也能唱?”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5 16:42:49 +0800 CST  
二叔说我听岔了,我连字都认不全,哪能听懂戏文,也有可能是听戏的鬼唱的,反正不是小桃花,她没死够七天,不是鬼。
可我还在镜子里看见小桃花了,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镜子能照鬼,为了给小桃花办丧事,陈老头家的镜子都用布蒙住了。
而二叔说,镜子最基本的功能不是照鬼,而是照客观存在的东西,当时小桃花就吊在我身后,照不到才有鬼了,至于那些不合常理的恐怖的景象,想必是我受到惊吓,神志不清时瞎联想的。
二叔说的有道理,一些不理解的,我也强迫自己相信他的判断,强迫自己忘掉那张藏在昏暗中的惨白的死人脸。
陈家村的学堂只有一个老师,陈二才家里有事就不开课了,我爹要种地,爷爷却不知忙些什么,头天露过面后,他和陈二才就消失了,早出晚归,我在家闲得发慌,奶奶叫二叔去哭丧的时候把我带上,多少是个热闹。
二叔给小桃花哭丧不合规矩,是奶奶嘱咐的,因为我看到小桃花的尸体,奶奶担心我被脏东西缠上,所以派二叔哭两嗓子,希望小桃花不看僧面看佛面。
二叔也不抵触,哭丧能赚不少钱,管烟又管饭,要不是爷爷没死,他早就毛遂自荐了。
警察破案花了三天,所以葬礼第四天就是小桃花头七。
那天清早不等二叔来接,陈老头亲自来了,先让他儿媳妇用一盆脏水给我泡脚,又换上一双新布鞋,我心说这老头是不是疯了?
奶奶抽空子跟我说,小桃花怨气重,陈老头担心头七出事,要请我去镇鬼,给我泡脚的水混了城隍庙里的香灰,那双新做的布鞋,左鞋底纳着铜板,右鞋底缝了纸钱,活人和死人用的被我踩在脚下,这不叫脚踩阴阳,是脚踩阳阴。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6 09:43:45 +0800 CST  

我以为脚踩阳阴,我就厉害了,就能镇鬼了。
奶奶说不是,人本来就有阴阳,左脚阴右脚阳,但陈老头让我反着踩,鬼就能上我身,他认为我是不怕鬼的小城隍爷,所以想把鬼弄我身上。
一听这话我汗毛都立起来了,奶奶也舍不得我冒险,含着眼泪让我别怕,出了事就往家跑,天塌下来她给我扛着。
愿意为我扛天的奶奶都不能留我在家,因为她知道留不下,大宗族有好处也有坏处,就像我出生的事,谁敢口出狂言赶一户人家出村?村长都没这权力,但陈老头敢,说得出也做得到。
陈老头亲自把我背回他家,因为天黑前,我的新鞋底不能沾地气,再一个也是为了表示请城隍爷上门的诚心。
他家西房腾出来给村里的女人剪纸叠元宝,第二天出殡要用,陈老头把我背到西房,让一群妇道人家看着我,不允许下地。
陈老头刚走,这群媳妇们就叫唤起来:“初一,连你都请来了,晚上真要闹鬼呀?”
看着眼前的神情不一的姐,婶,姑,奶,我也不知道咋回答,反倒我一远房姑姑说:“你们别怕,我家初一的本事大着呢,晚上给咱们露一手瞧瞧,抓了那个小骚货。”
“我可没怕,我对初一有信心。”
“初一,婶也相信你,那小骚货自己不检点,还连累咱们村里人,你抓了她,婶好好教育教育!”
嚷了几句,人家连元宝都不叠了,要等夜里我逮住小桃花,叫她自己叠。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6 10:04:00 +0800 CST  

老婶压着怒火,指着我说:“他也知道。”
媳妇嘲笑道:“这就没道理了,戏班的女人哪个没练过花拳绣腿?别说初一会不会玩婆娘,就算他有那心思也是被糟蹋的份,他都按不住那小丫头!”
大家朝我看来,我脸上讪讪发烫,媳妇更加得意了,问我:“初一,你懂我们说啥不?”
我要不懂还脸烫个什么劲?可人家觉得咱不该懂,我只能配合的摇摇头。
那媳妇叠元宝的手没有停顿,嘴巴也不闲,眼神更是火辣辣的打量我,品头论足:“初一这娃娃和他娘一样俊,细皮嫩肉,要我说呀,那天晚上要是早去一会,那小丫头也不能放过他,也幸亏去的晚,否则就被凶手害了,老婶,你说二才要是看见初一,会灭他的口不?”
老婶彻底怒了,放下剪刀骂道:“警察都说最有嫌疑的就是戏班的人,那小丫头没有挣扎的痕迹,是跟汉子偷情,再冤枉二才,我撕了你这张破嘴。”
媳妇冷笑两声,不敢再说。
旁边我二婶却来劲了,十分八卦的说:“不是不是,我听说警察还是怀疑咱村的人,要是和戏班的男人偷情,没理由上吊自杀,这种跑江湖混饭吃的女人哪有个干净的?给点钱就能陪男人睡觉,可能是咱村里的谁许了什么条件,后来又反悔或者拿住她的把柄,那丫头一个想不开就上吊了。”
老婶反驳:“村里谁认识她?能拿住什么把柄?你什么时候见嫖客不认账,婊子吃哑巴亏还自杀的?”
我二婶没回答。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6 10:44:45 +0800 CST  

倒是刚刚那媳妇忍不住,又兴致勃勃拿陈二才说事:“戏班是二才请来的,也许他认识那小丫头?听说丫头穿着一件袍子上吊,内衣被人偷了,估计是二才拿走那丫头的贴身小衣,逼她每晚陪他睡呢。”越说越兴奋,那媳妇红光满面,打了鸡血似的:“二才可能认识她,又知道她夜里上台,以前咱村里发生两件黄花闺女被糟蹋的事,都和陈二才有关,这事肯定。。。”
话未说完,老婶一耳光扇了过去,那媳妇哇的一嗓子,哭着冲出屋,老婶要追出去打,其他女人赶忙拦住,两边劝了起来。
这一巴掌扇的我心花怒放,暗呼过瘾,我学习再不好,陈二才始终是我老师,更是爷爷的好朋友,哪能让她肆意诋毁?
那天陈二才和班主商量的时候我也在场,陈二才确实不确定戏班会不会唱鬼戏,他把钱塞给班主就很不耐烦的走了。
真正知道班主找美人唱鬼戏的只有我一个人呢。
猛地一震,我想到另一个人,我知道的,他都知道。
爷爷。
当天回家时,我把那件事原封不动讲给他听,虽然没把班主的话学太细致,但他知道是个女人唱鬼戏。
而且,那晚他可是穿着肚兜裙子从我房上摔下来,那媳妇也说,小桃花穿着戏服上吊,内里却不着片缕。。。。。。
我爷爷是强奸犯?!
毁人清白在农村是十恶不赦的罪行,全家人都会为此抬不起头,想到爷爷的可能,我委屈又焦急,跳下床往外冲,二婶赶忙将我拉住,抱回床上,让我别乱跑。
泪水漫上眼眶,我抹着泪说:“我要回家找爷爷。”
屋里的媳妇们以为我被老婶吓着了,纷纷安慰,有人要去喊我爷爷来,有人叫我不能走,咋也得给小桃花过了头七。
正闹腾,我二叔一身孝服,踹门而入,一把将我抱起,撂下一句话:“我带这小子救命去!”随后又对我说:“你小子惹下大麻烦了!”
乐班仍在吹打,呜呜泱泱吵个不停,二叔嘀咕什么,我没听清便被他夹着到了陈老头家正房,小桃花的灵堂。
村里请了四人给小桃花哭丧守灵,眼看就要出殡,他们轮班倒,只有个大爷守在棺材前。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6 11:04:59 +0800 CST  
灵堂正当中是小桃花的棺材,这几天我一直不肯进来,就是怕看到她,却没想二叔将我扔在遗像前,与那黑白照中的人对了个正脸,早听说小桃花的遗像是对着遗体拍得,入殓时抚平那扭曲的脸蛋,可以看出她生前的美貌确实招人喜欢,可也让我想起戏班后台看到的,那张藏在许多戏服中的脸。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咯咯笑了两声。
阴森邪乎的笑声将我吓醒,二叔已经点了三根香,递给我,催促道:“快,给你姐磕头,狠狠磕,求她别来找你。”
按着脖子让我跪倒,又被他按住脑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他也点了香跪在我旁边,对着遗像说:“妹子,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千万别来找我侄儿,这娃子胆小,不禁吓,以后让他给你当个弟弟,逢年过节也有个扫墓上香的人,你要把他吓死。。。。。。”
虽说二叔不太着调,却也没有一会他妹子,一会我姐姐这般语无伦次的时候,我跪着没吭声,二叔在我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用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娃娃倒大霉了,快跟你姐保证,以后好好孝顺她。”
旁边那个满脸褶子的披着孝的哭丧老大爷,也对我说:“小后生,听你叔的话,不然吊死鬼就来找你了!”
我急忙问道:“找我干啥?我又没害她!”
老大爷叹息道:“老话说,上吊的人最后看到谁就会找谁索命,刚刚听你叔说了你的事,老汉我估计吧,你刚到戏台的时候这丫头还没死呢,临死前哭了句戏文被你这倒霉蛋给听到了,以为后台有人,冒冒失失闯了进去,也就说这丫头是盯着你自杀的,先不说老话准不准,但凡上吊的人肯定有怨气,她死在你旁边,你都没有出手救她,不找你找谁?”
我进去时小桃花还活着,她一边盯着我一边上吊?
我更加惊慌:“我又不知道她在身后上吊。”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6 11:25:30 +0800 CST  

老大爷再次叹息:“话是这么说,可鬼又不跟你讲道理!”
我大感委屈,哭嚎道:“凭啥呀,她凭啥不讲道理。”
二叔将胸膛拍得砰砰响,让我不要害怕,一切包在他身上,随后给老大爷递根烟,恭敬道:“老爷子,您吃过的盐比我们吃得米都多,事情已经这样了,您老给支个招?”
在身上摸了两把,连张毛票都没摸到,二叔只好将陈老头发的纸烟递过去半盒。
老大爷伸手推辞,无奈道:“盐吃得再多也没吃出个道道来,要是一般的脏东西,一挂炮仗都能吓走,唯独这吊死鬼和水鬼,厉害得紧呐,老汉就会几个土法子,未必好使。”
二叔死活将半盒烟塞进老大爷口袋,恭维道:“您老见多识广,出个主意我们试试?”
死马当活马医。
老大爷说:“鬼的本事跟怨气有关,怨气大本事也大,吊死鬼之所以难缠因为他们吊在空中,上不得天,入不得地,别的鬼能入土为安,他们却始终不得安宁,这怨气能不大么?要想对付吊死鬼,只有把吊死的房梁砍断,再烧了上吊的绳子,没有东西拴着才能离去,这是化解不小心撞鬼的土法子,可你家娃娃却是吊死鬼临死前盯住的人,还有逼他们上吊的人,本身就有怨恨牵连,老汉也不知道砍房梁,烧吊绳有没有用,要不。。。要不把她眼珠子挖出来试试?”
本来就被吓得不轻,一听挖眼珠,更怕了。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6 11:46:15 +0800 CST  

老大爷又说:“哎?你们村不是有个城隍爷送来的孩子?找他帮忙,抠了棺材里那女娃娃的眼珠子,也许能逃过一劫,想必女娃娃也不敢找城隍爷的人算账!”
二叔指着我,干巴巴道:“这就是城隍爷送来的。”
老大爷的脸色就变得精彩了,像是吃了怀孕母苍蝇那样倒胃口,自言自语:“你们村的城隍爷不咋地呀。。。。。。没谱的事搞得跟真的似的。”
照老大爷的说法,吊死鬼肯定不敢得罪城隍爷送来的孩子,可小桃花死了都不忘瞪着我,显然不给城隍爷面子,或者我的身世根本就是谣传。
这让我很受打击。
我和二叔不知所措,那老大爷说:“别愣着了,找斧头砍房梁去吧!”
二叔看看院里聊天的人,为难道:“陈老头出钱请我侄儿来坐镇,走了不合适!”
“泥菩萨过江了,你还镇个屁呀,本来没鬼都被你们引来了,赶紧砍房梁去。。。。。。小丫头上吊的绳子还在不?”
二叔站起来,垫脚看棺材里的小桃花:“就是她身上那根腰带。”
老大爷拍拍腿,揉着腰向外走去:“老汉给你们把门,你们叔侄俩赶紧把腰带抽出来。”
随后又嘱咐一句:“记得给人家换一根,明天出殡再把衣服给摇开,那真是没事也惹下事了。”
村里的房子只有一面墙嵌着窗子,采光本就不好,恰逢丧事还要用白纸将窗糊住,老大爷关了门,屋里就只剩遗像前两根白蜡放出的黄光,我和二叔四目相对,不知如何是好。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6 12:06:30 +0800 CST  

外面有人问了几句,就是为什么关门云云。
老大爷说,听说屋里那位是小城隍爷,所以教了一篇奠文,让他给念念。
大家不以为意,和老大爷攀谈起来。
外面热闹,灵堂里却鸦雀无声,安静到二叔吞咽口水的声音也十分清晰,他朝棺材努努嘴,说道:“初一,去把你姐的腰带揪下来。”
我眼巴巴的望着他:“二叔,我不敢。”
“二叔倒是不怕,可我和你姐隔着辈呢,男女什么不亲来着?想想你姐咋死的,万一二叔一碰又把她给气活了,咱爷俩吃不了兜着走啊。”
真能气活倒好了。
自己惹下的麻烦,硬着头皮也得上,可我走到棺材前又无能为力,为了避免猫猫狗狗冲进来触了尸,棺材下摆着两张条凳,棺材檐正好到我眉梢,我连里面都瞧不见,更别提伸手进去解腰带。
二叔叹口气,大步上前:“我来吧。”
他也不敢正视小桃花的尸体,深深呼吸,憋住气,侧过脸用余光锁定小桃花腰间,便将手探进棺材里,我能看到他两条腿都打哆嗦,额头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忍不住在心里为他加油打气。
二叔哭腔对我说:“初一,你姐不对劲呀,放了七天,没腐烂不说,身子还软着呢,这是要诈尸的节奏。”他还抽抽鼻子,然后告我:“不臭,跟睡着了似的。”
尸体这般邪门,看来小桃花肯定要折腾点事情,但我还是安慰二叔:“不可能不可能,你手是软的所以摸啥都是软的。”
楼主 南山放马人  发布于 2019-02-26 12:26:45 +0800 CST  

楼主:南山放马人

字数:362691

发表时间:2019-02-23 02:40:0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24 16:01:53 +0800 CST

评论数:137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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