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爝火记》 清末道门的诡异传说 皇极生象 玄潭尸蟾 息城人鲞

(正文)

莫岁寒听到车马喧闹,从楼上探出半个脑袋:“绪昌兄,到楼上来!”吴绪昌在店小二的引导下进到酒楼之中,看到一楼空空荡荡,座中一个人也没有。店小二看出他的纳闷,小心赔笑道:“莫爷今天把酒楼全包了,您几位有啥事只管吩咐。”吴绪昌微微点头,上到二楼座中人人一同起身,莫岁寒向他一一介绍。原来除了莫岁寒以外,其余的全是辽阳、水溪等地的富商。莫岁寒笑道:“绪昌兄,这几位财神爷我都请来了,今天能筹到多少银子全看你的本事!”吴绪昌忙和几人客气了几句,落座时免不得又谦让一番。莫岁寒轻轻击掌两下,酒楼备好的菜肴便一道道端了上来,山珍海味端的是无所不包,而且每道菜都异常精美,摆在盘子中如诗如画。莫岁寒又说道:“我今天算是东道,可得立个规矩,若是哪位喝得不尽兴那就不准离桌,直到喝痛快了为止!”那几位富商齐声响应:“莫老弟此言甚是,如果喝得不尽兴我们还不如不来!”吴绪昌明知他们是针对自己的,但既然有求于人,他也只能默不作声。

酒宴开始之后,那几位富商频频出击,吴绪昌被迫应战,很快就灌下了小半坛水酒。那几位富商兀自呶呶不休,吴绪昌心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和他们商定先拿出银票摆在桌面,若是哪位喝醉了便把银票送给自己使用。那几位富商不了解吴绪昌的情况,心说我们几个人还喝不过你一个人?便开玩笑说若是吴绪昌喝醉了可是一两银子也拿不走。吴绪昌欣然同意,当即由莫岁寒作监酒,监督双方饮酒赌赛。吴绪昌绝不推诿,酒到碗干比喝凉水还痛快,那几位却不知他早已运用皇极生象术将酒力运到小指少泽穴上,他用袍袖掩住手背,一任酒水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因此他虽然脸色越喝越是苍白,但却始终未显醉态。那几位富商暗暗称奇,轮流与他比拼,但却都不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一一败下阵来。每有一位富商喝醉便由守在楼下的家人将他们搀出去,而后将银票交给吴绪昌。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6 09:51:01 +0800 CST  
(正文)

最后酒桌上除了莫岁寒,只剩下一位红脸膛酒糟鼻大汉,之前他也喝了不少酒,鼻翼的一粒痦子紫得发亮。之前莫岁寒介绍说此人开了一家纱厂一家碱厂,出手最是阔绰。此刻他面前摆着一张三千两的大额通兑银票,笑呵呵地对吴绪昌说道:“吴兄弟,刚才那几位都打道回府了,咱们换个喝法如何?” 吴绪昌道:“愿闻其详。”那大汉在怀中摸索了两下,手掌拿出来时又多了一张银票,他把两张银票叠在一起,脸上仍是挂着经久不息的笑容:“我今天出来时带了两张银票,这张却是五千两的。另外我还带了一坛自酿的好酒,我愿以八千两银子与吴兄弟作赌,倘使区区输了,那八千两银子全归吴兄弟支配,一分利我也不抬,吴兄弟愿意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吴绪昌问道:“那我要是输了呢?”红脸大汉笑道:“还是和之前规矩一样,你若输了我便将银票收回来。”吴绪昌道:“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今天与兄台见个输赢!”

莫岁寒早已放下手中筷子,展开一把纸扇轻轻摇动:“绪昌兄果然爽快,看来这银子是赢定了!”红脸大汉笑道:“那也不见得!”他冲楼下高叫道:“把我那坛好酒拿上来!”楼下的人高声答应,隔不多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响动,上来的却并非店小二,而是两个青衣小帽的僮仆,他们抬着的坛子口小腹大,看吃力的样子装的酒怕不有三十斤。红脸大汉单手拍开泥封,先给吴绪昌碗里斟酒。只见这酒色如琥珀,粘稠好似椴树蜜,盛在碗里微微漾动,十分温润可人。大汉给自己也斟满后放下酒坛,向吴绪昌介绍说:“这酒乃是由独脚仙茅、五加皮、龙眼肉浸制,密封之后埋在地下足足三年才取出,功效温补元阳,醒神开窍,吴兄弟不妨多饮。”吴绪昌微微抿了一口,觉得除了酒的辛辣滋味以外,别有一种苦涩在内,尝起来甚为怪异。红脸大汉看出了他的疑虑,大大方方地将碗中酒喝得一干二净:“这酒在地下存得久了,难免有一些泥土的潮湿气息混入其中,吴兄弟不必在意。”吴绪昌潜运皇极生象术在四肢百骸间循行,并未发现什么异状,暗想自己可能太多虑了,便专心致志地与那红脸大汉比拼起酒力来。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6 16:05:1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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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6 21:34:39 +0800 CST  
(正文)

一百一十六、连环计

冬日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射下来,宛如一支支锋利的箭镞,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虎翼营营门内,水筲眯着眼打量树在空地上的巨大日晷,那上面的影子已经指向了巳正初刻。水筲估计吴兄弟大约已经吃上午饭,再隔一个多时辰就能回来了。旁边的翔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捅了捅他的腰眼:“今晌午吃点啥?”水筲道:“还不就是那几样东西,萝卜、土豆、白菜?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伙房做啥了,反正我也不挑,他们做啥算啥。”

翔子正想揶揄他几句,就听门外马蹄阵阵,数十骑正沿县城主街向虎翼营奔来。水筲变了脸色,抄起立在日晷旁的单刀:“有人来了!”翔子也握紧了火铳,就听有人高声吆喝:“都元帅将令到!”水筲和翔子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都现出疑惑之色。按照军民议政司的规矩,都元帅将令高于一切律令,自巫征夷以下所有人听到将令必须跪拜于道路右侧迎接,但将令向不轻发,前一阵巫征夷宣布将领已是破例,怎么今天又有将令?

这时纵海也从营中出来了,三人顾不得多想,急匆匆走出营门,见到一队人马衣甲鲜明,领头的捧着一面杏黄小旗,正是都元帅令旗。他们再无怀疑,将手中兵刃放在一旁,向令旗跪叩行礼。为首之人将令旗展开,高声道:“都元帅有令,虎翼营各队队正铁蛋、翔子、纵海、水筲即可前往都元帅府,不得有误!”纵海接令后问道:“不知都元帅找我们有何事?”那人冷冷说道:“你见到都元帅自然便知。怎地铁蛋不出来接令,难道他有意违抗吗?”话语中隐隐含有威胁之意。纵海解释道:“铁蛋兄弟有急事出去了,不是抗命不遵。”那人又说道:“那你们三个即刻便去,不要让都元帅久等!”说罢拨转马头回去了。

纵海等人商议之后决定立即出发,三个人步行赶往江家宅院。一路上就见主街两侧岗哨森严,另有不少天雄营军士分成小队,在道路上往来巡逻。纵海嘟囔道:“今天也真邪门,天雄营这些军头怎么全出来了?”水筲道:“想必都元帅有大事吩咐,这才把我们喊过去。”他们来到江家宅院前,看到这里的守卫也比平常多了不少,守卫把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尽数收缴,才把他们放进去。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7 11:07:03 +0800 CST  
(正文)

纵海等人来到江家宅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以往他们都是陪同吴绪昌前来,自不用操心该向何处去,但此时无人引导他们,他们面对宅院的众多房屋,难免茫然不知所措。而宅院内的其他人都对他们三个熟视无睹,即便是被问到了也只是摆手示意不知。纵海无奈,他记得都元帅一般都在堂屋坐着,试探着往堂屋而来。水筲和翔子没啥主意,也紧随其后进了堂屋。三人刚刚站定,尚未看清屋中摆设,两边帐幔中突然冲出八九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将几人捆绑起来。纵海大叫:“我们是虎翼营的队正,奉都元帅将令来见都元帅!”但那几个彪形大汉充耳不闻,把三人绑得和粽子相似。

这时帐幔一掀,从里面走出巫征夷来,他阴气森森地斥问道:“你们三个未经允可就擅闯都元帅府,真是好大的狗胆!”水筲和翔子都吓呆了。纵海连呼冤枉,说我们是奉都元帅将令前来,可不是擅自闯入。巫征夷恶狠狠地道:“就算都元帅有令,也只叫你们在外面候着,谁让你们上里面来了?与我押下去!”那些彪形大汉将三人推出江家宅院,送到县城的大牢里,狱卒给他们换上了手铐脚镣,把他们关押起来。水筲、翔子至此面如死灰,纵海尚属镇定,但也全没了之前的精神,只是反复劝导两位兄弟:“吴兄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他回来后就能让狱卒放我们出去。”水筲和翔子惴惴不安,眼下除了吴绪昌他们也没别人可以指望,只能眼巴巴地盼着吴绪昌快些从知味楼回来。。

水筲等三人被捕下狱的同时,江家宅院东侧的小院子里邓君用再次出现,他命人抬来二十来个竹筐,掀开上面的稻草,里面装的全是簇新的火铳。他把这些火铳发给集结已久的众多黑衣人。周传得到火铳,急切地问邓君用:“指挥,你就下令吧!”邓君用森然说道:“你立即带领众兄弟到虎翼营,倘遇抵抗者格杀勿论!”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7 17:31:2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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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7 22:02:53 +0800 CST  
(正文)

战斗初起时黄铁虎和攻坚队的两位棚头呆在一处,他看着那些凶神恶煞般的黑衣人,小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那几位棚头也不甚了然,有人猜测可能是城外的新军,但立即有人反驳说既然是新军何必要蒙住脸孔?后来战事激烈,大家也顾不上交流,只能全力抵御。黄铁虎对火铳不甚熟悉,自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在旁边只有干着急的份儿。这时也不知谁瞟见了他,冲他大声喊道:“铁虎,你别愣着,快去给吴指挥报信,请他马上回来!”黄铁虎一拍脑袋,责怪自己不够镇定,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大事。他机敏地从营垒中跑出来,从后头抄小路直奔西门而去。周传正在全力督战,忽然看到一个半大孩子如小鹿一般奔出,他愣了一下,本已瞄准的火铳稍稍抬高半分,砰地一声铅弹在黄铁虎头上穿过,打入砖墙之中。黄铁虎吓了一大跳,可他不敢回头张望,一闪身躲到一堆柴火后面,周传和其他黑衣人想打也打不着了。

黄铁虎气喘吁吁地跑到主街上,看到天雄营军士倾巢而出,牢牢守住各处路口,不准行人随意进出。虎翼营中厮杀震天,他们不可能听不见,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与敌人沆瀣一气有意为之。以黄铁虎的阅历和想法自然搞不清其中的复杂关系,他只想尽快穿过哨卡前往知味楼。然而县城百姓听到枪炮大作,人人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他这个孩子在街上就分外显眼。一个天雄营的哨长伸臂拦住了他:“兀那孩童,你待往哪里去?”黄铁虎道:“家里没盐了,我去铺子里买包盐。”那哨长道:“去去去!没看见这儿正捉拿叛匪吗,你来捣什么乱!”黄铁虎不愿和他多费唇舌,掉头就往回跑。他想换一条路前往知味楼,哪知这一次更糟,道路尽头两个天雄营兵勇拿火铳瞄准了他:“小孩,你再往前跑一步我们就开火,打死你也白挨!”黄铁虎无计可施,只得怏怏退了回来。他把附近的道路都尝试了一遍,竟无一条可以走通的。走投无路之下,他想起了之前出城的铁蛋,便反其道而行之,准备从东门出城。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8 16:46:59 +0800 CST  
(正文,前接4809楼)

周传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虎翼营?他们也是我们军民议政司的兄弟啊!”邓君用轻蔑地哼了一声:“虎翼营的几位队正心怀不轨,前往江家宅院妄图刺杀都元帅,幸亏巫副都元帅见机得早,已将他们尽数擒下。都元帅说虎翼营的人不可留,你去把他们尽数缴械,然后向都元帅复命。别忘了,你可是要当副指挥的人了。”周传闻听此语不啻有如雷击,凭他对吴绪昌这些手下的了解,打死也不相信铁蛋等人会去刺杀蔡肃辰,自己若去虎翼营岂不是被人当枪使唤?但邓君用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康保吉、卢大祥又一左一右地围上来,即便在这严寒天气中,周传亦是汗出如浆,将贴身的衣服都打湿了。邓君用见他面色煞白,摇摇晃晃地几乎站立不住,再次问道:“你身体如何?可不要太过勉强。”周传一咬牙,暗叫一声绪昌对不住了,躬身领受命令:“我没事,这就带着兄弟们前往!”邓君用扬声大笑:“好,我祝各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卢大祥和康保吉把周传夹在当中,带领这支精干队伍径直杀奔虎翼营。虎翼营的守门军士见来者不善,连声喝止他们。但卢大祥举起火铳,一枪便将他撂倒。跟周传、卢大祥同来的黑衣人呐喊着冲入虎翼营,但他们压根就不提缴械的事,而是见人就杀,虎翼营仓促无备,眨眼间已有十多人倒在血泊中。周传虽然久经沙场,但还是被他们这种疯狂屠杀的势头给震住了,连手中拎着的火铳都微微有些发抖。他手下的一名兄弟见状跑到他身边:“棚头,咱们怎样?”周传看见康保吉正冷冷地看着他,大声怒斥道:“还愣着干啥,上啊!”那兄弟被训斥得灰头土脸,赶快跟着那群黑衣人冲入营中。周传定了定神,也端着火铳冲了上去。

这时虎翼营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在几位队副和棚头的带领下,凭借坚固的营垒与来犯之敌展开了对攻。但黑衣人所用火铳射程要优于虎翼营,他们只需躲在一定范围之外便能杀人而不自损,因此虎翼营虽然占据地利优势,但在往来交锋中反而是他们吃亏较大,再加上虎翼营留下的队副和棚头都不是统御之才,众人群龙无首形同散沙,彼此不能相顾,交锋约有一刻,虎翼营已被忽一人分割成了东西两块。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8 17:02:3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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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8 21:05:11 +0800 CST  
(正文)

在县城的格局即将发生惊天逆转的时候,知味楼中的酒宴仍在继续。酒桌上的三人中,莫岁寒早早以监酒的身份置身事外,笑看吴绪昌与那红脸富商赌酒。吴绪昌原以为这富商不难对付,不料喝上这酒之后,对方越喝越是精神,丝毫不见败象。他还不断用言语刺激吴绪昌:“吴兄弟,依我看今天你只怕要输,要不然咱们就到这吧,你也别逞强。”吴绪昌不肯舍弃即将到手的八千两银子,他说道:“我今天舍命陪君子,看看究竟谁输谁赢?”那红脸富商笑道:“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罢连饮三碗,虽然喝得很慢但却一滴不漏,喝罢向吴绪昌一亮碗底:“连中三元!”吴绪昌不甘示弱,回应了一个花开四季,在他喝酒的同时忽然瞟见这富商捏了一下嘴角两侧的地仓穴,似乎嘴里含有东西,他略一思索便已明白了缘由。原来这富商并非酒力过人,而是饮酒前在舌底偷偷藏了一块葛根。葛根有解酒功效,他喝进肚中酒性已经大减,这便是千杯不醉的秘密。但葛根在酒中浸泡久了药力必然衰退,因此他要翻动一下药材,便借着捏嘴角的机会用舌尖把葛根倒了个个儿,他没想到吴绪昌见微知著,已把他的秘密彻底看穿。

吴绪昌看了看已喝空一半的酒坛,忽然说道:“这样比下去一时分不出胜负,我有个主意能立判高下,不知阁下可否同意?”那富商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主意。”莫岁寒这时站在了吴绪昌一方,他对富商说道:“之前你们好几个人与绪昌兄对饮,这已经是占了大便宜,我看你不妨答应下来。”那富商一扬眉毛:“好,你且说来。”吴绪昌道:“之前咱们喝得太慢,一会请岁寒把箸击盘,敲到五下便需饮干碗中酒,饮不尽的算输。”那富商一见是这等赌法,迟迟疑疑不肯答应。直到莫岁寒在他腿上掐了一把,他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9 11:10:18 +0800 CST  
(正文)

莫岁寒叫跑堂的在两人面前各摆六只大碗,碗中都斟满美酒,而后他把一个盘子移到自己面前,用筷子有节奏地敲打盘沿,吴绪昌和红脸富商在敲打声中轮流饮酒。红脸富商含着的葛根原本已无多少药性,再加上此时饮酒甚急,才喝到第三碗喉中呃逆,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连鼻孔之中也是黄汤喷溅,前襟上淋淋漓漓地洒了一大片。吴绪昌放下手中的大碗,问道:“如何?”那富商连连摆手,示意再也不比了。

莫岁寒笑道:“恭喜绪昌兄!这八千两银票归你使用了。”说着站起身来,将银票递到吴绪昌面前。吴绪昌丝毫不加怀疑,伸手去接银票。哪知就在此时奇变陡生,莫岁寒突然伸指一弹,银票轻飘飘地向吴绪昌背后飞去。就在吴绪昌错愕的刹那,莫岁寒左掌化爪,掌心中一道光晕吞吐不定,径直抓向吴绪昌右臂的曲池穴。吴绪昌大吃一惊,仓促之间不及抵挡,连人带椅向后一仰,借势翻出去两丈有余,在间不容发的一瞬躲开了莫岁寒的凌厉一击,木椅却已被呼啸而来的杀气击得粉碎。莫岁寒得理不饶人,身形一晃已从座位上追了出去,左手法天为阳,右手法地为阴,使出皇极生象术的奇仪逆布,凶狠无比地攻向吴绪昌。他的皇极生象术是偷学的,虽然缺了《龙墟》、《结庐》两章,但多年来苦练不缀,招式仍是威力甚强。吴绪昌本已饮下大量美酒,虽经化解血脉循行仍比平常要快上几分,如此一来对于理数的推算必然略有讹误。而皇极生象术的精髓全在万象归数,他落于下风也就不奇怪了。吴绪昌从袖子中掣出金梭子,一边抵挡莫岁寒的攻击一边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莫岁寒不答,只顾一味强攻。双方对彼此的招式都是极熟,哪一招占先哪一招落后都了然于心。吴绪昌勉力支撑了十来回合,突见莫岁寒左肩微耸以意驭气,猜测他要使出“河魁夺魄”,急忙化出夔牛印予以抵御。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9 17:10:5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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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29 21:48:09 +0800 CST  
(正文)

哪知莫岁寒左掌回带,双掌之间太极圆晕忽隐忽现,用的却是玄空太易卦的抽爻换象,吴绪昌暗叫不妙,待想换招已是不及。但听砰地一声炸响,吴绪昌身披的镜心铠裂成无数碎片,射向四面八方。那知味楼的楼板经不住这股力道,在巨响中轰然倒塌。吴绪昌身不由己地被抛出数丈之遥,他的垂列天象也未能抵住莫岁寒的搏命一击,在半空中就已身受重创,口中狂喷鲜血。

莫岁寒追上前来,信手封住吴绪昌的泥丸宫:“绪昌兄,对不住了!”吴绪昌吃力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莫岁寒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道:“你不肯加入保安公会,已经犯了众怒,都元帅、巫指挥、谢帮办他们商议之后决定把你除去,但他们顾忌你本领超凡,没人敢与你对抗,只好请我出手。我也不想这样,但如今情势容不得我做别的选择。”吴绪昌脸色倏变:“原来你们早已与谢启仁那狗贼勾结一处,枉我拿你们当兄弟!”莫岁寒苦笑一声:“我之前也让展兄提醒过你,谁叫你这么执拗,认准了一条道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吴绪昌正想驳斥他,猛然间隐隐听到远处传来厮杀声,他颤颤巍巍地指着莫岁寒:“你居然还要对虎翼营下手?”莫岁寒道:“虎翼营对你忠心耿耿,都元帅哪能放心得下?不过动手的不是我,而是周传兄,你看看他多识时务,邓指挥一说他便应允了。”吴绪昌骤然听闻这么多事情,一时忿恚交加,再次呕出一口鲜血。莫岁寒快捷无伦地在他背后督腧、肺腧按了两下,止住他的呕血,单臂将他夹了起来:“走吧,绪昌兄,我们这就去见都元帅。”此刻知味楼的大厨、跑堂都走得一个不剩,连那红脸富商也敛了银票跑得不知去向。莫岁寒施施然地走向大门,眼看还差三五步便能出得门去,突然臂上青灵、小海两处穴道同时一麻,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30 10:02:18 +0800 CST  
(正文)

吴绪昌单手一撑地面,借势站了起来。原来他运用《石函秘录》所书,以皇极生象术逆运气机,十二支自寅入卯,三才既肇气播时行,皇极时律入于夹钟,卦气顺次经过《临》、《损》、《节》、《中孚》、《归妹》。他的皇极生象术与莫岁寒的来源同一,如此一来便可并在一处。虽然强行冲破泥丸宫的封堵有损元气,但此时也顾不上以后的事情,一俟功力稍稍恢复他便快速点了莫岁寒的穴道,借机脱出他的掌控。

莫岁寒大吃一惊,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臂上酸麻自解,望着面色惨白的吴绪昌他微微摇头:“绪昌兄,你逃不掉的,还是跟我走吧!”双掌一错,化出一道青鸾印,刹那间仙机丛生,将吴绪昌的去路尽数封堵。吴绪昌展开金梭子,幻出万点金芒,分别刺向乾、坤、坎、离四正之位。莫岁寒识得厉害,不待他招数用老已撤回青鸾印,改以《补龙水神图诀》应对。双方这一番打斗,与之前相比又有不同。这一次吴绪昌受伤在先,情知不利久战,出手之时再不容情,金梭子招招都是搏命的打法。莫岁寒自恃功法大成,以硬碰硬全力抢攻。那知味楼本以上好柞木修建,但在这两大高手的攻势之下也支撑不住,忽然间檩梁嘎吱一声断响,东北角一根柱子带着半爿窗扃向二人当头砸来。莫岁寒斜逸而出,脚尖在柱子上一点,那柱子下落之势更疾。吴绪昌将金梭子奋力掷出,那柱子应声折作两截,上半截直奔莫岁寒而去,下半截哐当一声坠在地上。莫岁寒反手一掌击出,那半截柱子被带得偏了方向,呼地一声破壁而出,直飞到主街之上。

就在莫岁寒一分神的工夫,吴绪昌已猱身而上,金梭子化成一道长龙横扫过来,首尾各按黄钟大吕,正是皇极生象术的律吕之法。莫岁寒十指在金梭子上拍拿抚按,有如怀抱古琴,金梭子铮铮作响,发出铿锵有力的音律,显而易见他对此道颇有心得。吴绪昌催动金梭子,攻势一浪高过一浪,莫岁寒身影越发迅疾,手指在金梭子上的动作快到无法分辨,只能听到绵密如骤雨的金铁交织。突然声音戛然终止,莫岁寒扬声大笑,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赫然夹着一枚金梭子。原来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他预判出吴绪昌想要攻击的方位,提前守在那里将金梭子截了下来。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30 16:04:09 +0800 CST  
壬申日,连载第五百四十九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30 21:31:18 +0800 CST  
(正文)

莫岁寒喝道:“绪昌兄,你待要支撑几时?”说着将金梭子脱手弹出,他满意为吴绪昌必会被金梭子刺伤,哪知吴绪昌将剩余的八枚金梭子凌空展开,有如布下了一张金光灿灿的大网,莫岁寒弹出的那枚金梭子一碰到大网便和它们混同一处,躲在其后的吴绪昌竟是毫发未损。莫岁寒不知金梭子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正在错愕之间,就见吴绪昌祭出一个圆形漆壶,壶口中一道霞光喷薄而出,六十四只鬼鸦在霞光中展开羽翼,向着莫岁寒扑了过来!

莫岁寒既要躲避金梭子又要兼顾吴绪昌的进攻,哪里还能防备过阿里?只听他一声惨叫,头胸腹同时被鬼鸦利爪所伤,惨嚎着倒在地上。其余鬼鸦一涌而上,眨眼间已破去莫岁寒的全部防御。莫岁寒奄奄一息,嘶声叫道:“鸢统领的鬼鸦壶!”吴绪昌收了六十四鬼鸦,淡淡道:“不错!”纫兰送给他鬼鸦壶时他只当成一个念想留在身边,没想到今天骤遇袭击,身受重伤之下金梭子已发挥不出三成功力,但鬼鸦壶纯以道术伤人,却不受这个限制。吴绪昌刚才与莫岁寒对敌时无意间触碰到它便拿出来一试,没想到一击奏功。

莫岁寒面现痛苦之色,他也知道性命只在顷刻,不由长长叹息一声:“绪昌兄,我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没能赢得了你,但都元帅在县城里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今天还是插翅难飞!”吴绪昌冷冷道:“多谢提醒,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欲行,莫岁寒却又叫住了他:“绪昌兄,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吴绪昌挂念着在东关厮杀的虎翼营弟兄,并不回身看他:“你说便是。”莫岁寒艰难地说道:“在健行学堂时你们出去喝酒,是我向山长告发的。”吴绪昌没想到他提起旧事,不由呆了一呆。那次他们几人喝酒晚归,从围墙钻过来被山长抓个正着,曲人良当时便怀疑是莫岁寒告密,终其一生对莫岁寒都很有意见,但因没有真凭实据,这件事便成了一个悬案。莫岁寒临终前说出真相,总算把这个谜团解开。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31 11:07:57 +0800 CST  
(正文)

吴绪昌悲悯地回头看了莫岁寒一眼,莫岁寒面色灰败,全无一点神采。见吴绪昌看向他,他居然冲吴绪昌微微一笑,而后双肘猛地撑住地面,身体先是僵直,随后又重重摔在地上,原来他不愿再行苟活,自断经脉而亡。

吴绪昌没工夫再行感慨,他必须马上赶回虎翼营去。他强撑着出了知味楼,展开禹步顺着主街疾行。哪知才跑出十数步,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枭啼似的怪笑,两个身影自临街的楼顶飘然降落,拦在吴绪昌的面前。这两人正是求云宗和林幕,他们受谢启仁委派在此等候,防备莫岁寒失手。求云宗狞笑着说道:“吴绪昌,你还真有本事,居然能活着从知味楼出来,不过今天你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林幕怪眼一翻,叫道:“多说无益,咱们上!”求云宗鼓起腮帮子,一道流火喷溅而出,林幕则祭起三枚金钱,在空中翻转不定,现出六爻变化。若在平时,吴绪昌原不会将这两人放在眼中,然而此时身受重伤,又失去了镜心铠的保护,要应付他们便甚觉吃力。不得已他再次祭出鬼鸦壶和金梭子,抵挡二人进攻,却仍止不住节节败退。

吴绪昌渐觉气力不继,胸口隐隐作痛,暗想这样下去终非了局,便有意寻找战机。恰在此时求云宗一式“云龙三现”自艮方击来,吴绪昌金梭子虚点两侧的丑寅两个方向,求云宗识得这是虚招,大喜之下双掌连击,流火迎面喷向吴绪昌。林幕与求云宗相互配合,金钱化成三道光环,正是十二消息卦中的《复》卦。此卦阴气渐消,阳气初萌,正是应对敌人刚猛卦气的妙招。吴绪昌待那流火离自己只有半尺远近时猛然矮身躲避,金梭子反手回带,与三枚金钱相互碰撞,发出呛啷啷一阵乱响。林幕对于理数的推算不及吴绪昌精密,被迫抽身退走,求云宗这才惊觉自己掉入吴绪昌的陷阱,待要飞身离去吴绪昌双臂圈转,九枚金梭子有如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瞬间破去求云宗的护体罡气,尽数刺在他的身上!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31 17:39:36 +0800 CST  
癸酉日,连载第五百五十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3-31 22:18:16 +0800 CST  
(正文)

但求云宗也非善类,他的流火也在同时灼伤了吴绪昌的颈项。吴绪昌深吸一口气,咬牙将金梭子收回手中,对着天残地缺怒目而视。林幕与求云宗亲若兄弟,眼见他受伤抖开金钱化成一道光幕,阻止吴绪昌继续追击,单手拖住求云宗向后飞撤。两个人很快穿街越巷,眨眼间已不见人影。吴绪昌直到他们走后才颓然坐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经过刚才这番剧斗,他的伤势比之前更重。若是林幕刚才不管不顾地继续搏杀,他十有八九难逃毒手。

“吴兄弟!”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吴绪昌抬头一看,铁蛋满头大汗地从一条小巷中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黄铁虎。二人看到吴绪昌衣襟上血迹斑斑,情知他受了重伤,铁蛋不由分说地将吴绪昌背在背上,转向西门而去。之前黄铁虎逃出城外,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铁蛋,铁蛋听说城里出事慌了手脚,带着随他出城的两名兄弟折回东门。然而此时东门已被天雄营接管,守城军士看到有人接近城墙,不分青红皂白开枪乱射,铁蛋的两名手下先后中弹身亡。铁蛋和黄铁虎侥幸绕到西门,好不容易才回到城中。他们赶到知味楼前发现这里已成了一片废墟,便四处寻找吴绪昌的踪迹,幸好吴绪昌并没走出多远,他们一打眼便望见了。

吴绪昌伏在铁蛋背上,昏昏沉沉中看到道路两侧景物飞速后掠,低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铁蛋道:“吴兄弟,咱们这就出城!”吴绪昌吃力地说道:“把我送回虎翼营,我要和兄弟们呆在一起。”铁蛋脚步缓了下来,黄铁虎却在一旁焦急地叫道:“吴指挥,东关去不得!天雄营已经把东关团团围住,过去便是送死!”吴绪昌喃喃自语道:“要不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铁蛋犹疑起来,他一向最听吴绪昌的话,可他更清楚东关的危险局面,耳听得东关厮杀之声渐趋微弱,他如何还敢自投罗网?黄铁虎忽而一跺脚:“快走,有天雄营的人追上来了!”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4-01 10:59:35 +0800 CST  
(正文)

铁蛋向后一望,果然见到五六个天雄营军士手持泼风长刀,大步流星地追赶过来。适才林幕带领受伤的求云宗回撤,正巧碰到他们,便告知吴绪昌受了重伤。那个天雄营的哨长立功心切,不顾一切地追赶上来。铁蛋心头着慌,高一脚低一脚地只顾猛跑,但因背上背了个人,敌人却是越来越近。

黄铁虎焦急地叫道:“指挥,他们上来了!”吴绪昌睁眼一瞧,那几人手中并无火器,他对黄铁虎说道:“把我怀中的鬼鸦壶拿出来。”黄铁虎伸手掏摸了半天,才找到鬼鸦壶。吴绪昌吩咐他把壶盖揭开,而后以皇极生象术催动六十四鬼鸦扑向敌人。那几个天雄营军士正追得起劲,眼前突然光芒大炽,一队怪模怪样的恶鸟瞪着血红的眼珠直扑过来,见到人便死命撕啄。这几个军士全力挥舞长刀,但没想到鬼鸦无形无质,刀刃所向全然杀不死它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往来肆虐。这天雄营的哨长失声叫道:“不好!这要犯会妖法,咱们还是请旁人过来吧!”他那几个手下也都吓破了胆,几人狼狈逃窜。黄铁虎欢欣鼓舞地叫道:“吴指挥,他们跑了!”却见吴绪昌轻轻唔了一声,嘴角沁出一缕血丝。今日他连番恶战,五脏六腑同受重创,实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若是在平时他杀那几人易如反掌,然而眼下便是最简单的青龙掌都无法使出,那六十四鬼鸦看似凶猛,其实只是徒具其表,否则那几人哪能顺利逃走?

黄铁虎着了慌,伸出袖子替他拭去血痕,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吴指挥!”吴绪昌努力睁开眼睛:“铁虎,莫怕,我没事。”铁蛋听到吴绪昌说话才稍稍有些放心,他说道:“吴兄弟,你再忍耐片时,咱们马上就到地方。”他不敢走大路出城,寻了个偏僻小道,和黄铁虎跌跌撞撞地来到城墙角。他们刚想缒下城去,却被一个鹰扬营军士瞧见了,他大声喝道:“干啥的,立住脚别动!”铁蛋和黄铁虎对视一眼,黄铁虎架着吴绪昌翻出城外,铁蛋待那鹰扬营军士冲到近前,一记黑虎掏心将他打了个趔趄。
楼主 陟云子  发布于 2020-04-01 16:25:05 +0800 CST  

楼主:陟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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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09-29 15:55:4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04 15:01:3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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