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游戏》:一个关于女精神病人的故事

我朝着之前大姐指了指的曾经是锁匠的那个铺面看了几眼,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门,正被人给从里面拉开了,一个佝偻着的身影往外迈步子。
我快步上前,故意问道:“请问,你这里还给配钥匙吗?”
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肤色还算白净,说明并不是太大年岁,白发让他有点显老而已。他抬头看我一眼:“不配了,不配了。”说话间,嘴里的酒气与口臭一起朝我袭来。
我却故意补了句:“你是姚沫的爸爸吧?我和你儿子是同校。”
男人白了我一眼:“关我什么事?嘿,他现在还用着我这个姓吗?他那么能耐,怎么不用回他亲爹的姓呢?”
“哦,他亲爹?姓什么?”我再次问道。
男人歪头,认真看了看我:“你去给那兔崽子说,早点用回他自己的名字,叫回景放。”说完这话,他干咳了一声,冲地上吐了口唾沫,“狗崽子,白眼狼。”说完这话,他合拢门,朝着马路一头走去。
景放……我在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个站在邵长歌身旁的奇怪男人姚沫,他的本名叫做景放?
这时,我电话响起了,一看来电,是那位老教授。我连忙回头,瞅见不远处的马路边,一位穿着白衬衣拉着拉杆箱的老者正举着手机。
“嘿!陈老,我在这里。”我快步奔跑了过去,并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我就是刚给你打电话的刑警队夏晓波,你叫我小夏就是了。”
老教授点头:“辛苦你了。”说完跟着我朝我的车走去。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13 18:24:52 +0800 CST  
第三章:她的课桌

来访者顾琴

实际上,老教授并没有像李浩所说的那样排斥自己曾经为顾琴做心理咨询的话题。甚至,他还很主动,自己率先开口,将话题转到了顾琴身上。
“知道吗?其实顾琴不能算是抑郁症。”老教授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做工很粗糙的烟斗。
我微笑着搭话:“可她的亲朋好友都说她不断释放着各种情绪低落的信号。”
“那算啥呢?我老伴在三十年前就说跟着我生活在一起,每天都是煎熬,到现在还不是一样给我洗衣做饭。”教授笑得很得意,“知道抑郁情绪吗?”
“嗯,心理学我也懂一点。抑郁情绪——Depression,一种负面情绪。它与抑郁症最大的区别在于抑郁情绪只是事出有因,基于一定的客观事件而产生。而抑郁症,病理情绪的抑郁,是无缘由产生,缺乏客观精神应激条件。嗯,就算某些病患自己所说的不良特征,很多也都只是小题大做,不足以真正定义为病理性抑郁。”我这么解释着,声音不大,毕竟身边坐着的是老学究,我害怕说错什么落笑话。
老教授点头:“顾琴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父爱的缺失,导致她一直都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害怕身边人对自己失望。或者也可以说,她存在感很缺失,总觉得自己与周遭世界无法融合,并因此放大周遭人们的一些细微举动,将之归纳为对方对自己的厌恶。”
“她有没有家族精神病史呢?”我皱起了眉。
“没有。”老教授顿了顿,“夏警官,我知道你是在怀疑顾琴是否有轻微的类似于被害妄想症一般的心理障碍。因为被害妄想症患者的早期,也只是疑神疑鬼,担忧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什么。”
“嗯。”我应着,但并没有再吱声。
“这些年,我也遇到过很多和她类似的来访者。必须指出一点,当下这个时代,因为有了互联网,人与人的距离看似近了,但实际上又远了很多。人与人的疏离感,较之三十年以前拉远了很多。甚至有时候包括我自己都在想,我又有多久没见过住在我隔壁的邻居老头了。所以,将来访者轻而易举的定义为各种心理障碍还是有点武断。很多时候,她们只是孤独而已。我也始终相信,大部分的来访者,都是能够通过我们的疏导,将那些负面情绪一一化解的。”
“但是……”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但是事实证明了,如顾琴这样的来访者,她那负面的抑郁情绪似乎并没有因为心理干预而得到疏导啊。”
老教授摇了摇头:“实际上,我并不相信顾琴是自杀的。我的职业是一名老师,但与顾琴接触时候,我又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我作为心理咨询师的职业操守,令我无法给你说更多的关于她有过的心路历程。嗯……”老教授犹豫了一下,“夏警官,这么说吧。我之所以不相信她会自杀,还有一个主要理由是,她有爱。而且,她的这份对于爱的需求,是有着很大可能得到满足的。”
“你的意思是她有男朋友?”我记得之前的案卷里,并没有写顾琴有男友。难道,老教授还知道一些我们所并不知晓的?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15 10:19:39 +0800 CST  
“暂时还没。”老教授答道,“她喜欢上了学校里一位新来的年轻讲师。况且,对方也并不排斥与她的交往。甚至……”老教授笑了,“甚至我还觉得,她俩挺般配的。顾琴个头高挑,长得也好看。那年轻讲师形象、气质俱佳,还和顾琴一样,也是个回来不久的海归。”
“海归?”我愣了,“老教授,你说的这位年轻讲师叫什么?”
“姓邵,邵长歌。海大老校长邵树人的孙子。”老教授回答道。
“哦。”我点头。长歌并没有给我说自己与顾琴有着太多交道,甚至在我问起后,他也只是一带而过。我犹豫了一会,寻思着接下来要问几句什么。
可这时,老教授却又自顾自地说道:“邵长歌这孩子很不错,刚从美国回来。他在实用心理学领域里的那几个论文我都看过,写得很好。况且,他对于催眠手法的临床应用,经验丰富。我们海大的心理救助中心,由他这种年轻学者来当主任,也算是学校之福。这……也是我为什么建议顾琴去接受邵长歌的催眠治疗的原因。顾琴,更多的需要是对自己自信心的恢复,催眠治疗的强效心理暗示,能够很好地帮到她。”
“等等……”我打断了他,“你是说顾琴找过邵长歌做心理咨询,咨询过程中,邵长歌还用了催眠治疗?”
“是。”老教授应着,“夏警官,你和邵老师是不是认识啊?我瞅着你在听我说起了他以后,很关心似的。”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他和我是高中同学,很好的朋友。”
“得得得!我又犯毛病了。”老教授不迭说道,“还好我没说邵老师啥是非事儿。”
我笑了:“陈老,这一会和你聊天的我,是市局的刑警夏晓波而已。就像你之前说的,你作为心理咨询师,就必须遵守着心理咨询师的职业操守。同样的,我作为刑警,也有着我们自己的纪律与讲究。”
“那是,那是。”老教授嘴上这么答着,抬手看了看表,“也差不多到机场了,我该说不该说的,也都说了。希望你们早日破案。”
至此,关于顾琴的话题收住了。

送完陈老,回来的路上我给李大队打了个电话,说收获不多,但勉强算摸到了一条藤,能往下摸一摸。李大队问,“是摸到了什么线索?”
我答道:“顾琴接受过催眠治疗。”
“催眠?”李浩在话筒另一头很认真地说道,“我听我一个姓沈的同学说过,催眠治疗很厉害的,能够驱使着人做一些她们自己本意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没那么神奇。”我笑了。
李浩的笑声也传了过来:“玩笑的。不过晓波啊,这条线你给跟跟呗。”
“嗯!”我应道。
“其实……”李浩声音放低了,“其实你真能成为一个好刑警的。”
我的笑容也在脸上僵住了,正不知如何接话。李浩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尴尬,在话筒那头又补了句:“得!你看我。说着玩的,实际上,又有哪个合格的刑警会像你一样,这么感性呢?”说完这话,他收了线。
我莫名难受起来,将车停到了机场环线的路边。我下车,驻足,点上了一支烟。那烟头的星火闪过,烟雾随之吐向了这个世界。
这时,一架飞机升空了,它奋勇向前,尽管它的前方是漆黑夜色。
我,一度想要捍卫的这个世界,始终有着黑白与是非在其间纠缠博弈。很多同龄人站在这万丈红尘面前,看啊看啊,所见尽是霓虹与闪烁,而我呢?
我和我的一干同事们一样,觅到的,都是罪恶。
我苦笑了,拿出手机,打给了戴琳。
“睡了吗?”我问道。
“在看书,正有点犯困。”她在那头应着。
“嗯,我现在过来。”
“啊!”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一般,很好听。这,也是我迷恋她这么久的原因。
“改天吧?今晚萌萌和我睡在一起。”她略带抱歉地回答着,又毫不犹豫地挂线了。
戴琳是个神经外科大夫,单亲妈妈。我从没有问过她与她的女儿所有过的那个男人的一切,也正如她从来不过问在她看不到的世界里,我又是否有着谈婚论嫁的女孩一样。老教授说得很对。这个时代里,我们以为都很亲密的亲密,实际上那么陌生。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15 10:20:28 +0800 CST  
我将烟头掐灭,再次苦笑了。其实,相比较长歌当下找不到林珑的那种遥远而言,我所面对的这种陌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所经历的,叫做生离。甚至……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甚至会是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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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支持,无以回报,以后把最有人气的人物写死祭天吧!
祝大家阅读愉快!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15 10:22:32 +0800 CST  
一百零二个噩梦

心理学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科学,最初萌芽于哲学,属于哲学下的一个分支。之后独立出来,成为一门单独的学科。当然,我们所知的商业、经济、政治等,都是来自哲学下的某个知识体系的开枝散叶。只是,心理学来得比较晚罢了。
我所熟悉的犯罪心理学,便又是心理学里的司法心理学下面的一个分支。这一同时,司法心理学,又属于司法科学中的一个学科。司法科学(forensic science),是对与法律主题与案例相关的问题、事件、以及事实的科学研究,包括司法工程学、司法语言学、司法病理学、司法精神病学、司法医学和司法心理学等。
广义的司法心理学(forensic psychology),指把心理学知识和研究成果广泛应用到民事和刑事司法系统中。也就是说,司法心理学其实是一门应用心理学。
而邵长歌,正是一名应用心理学学者。
第二天上午,我给长歌打电话。我并没有说自己想要与他聊聊关于他对顾琴进行过催眠治疗的事,相反的,我只是和他随意闲聊了几句,提出今天没什么事,想和他一起吃午饭。
长歌有点抱歉:“恐怕不行,我刚接到个活,今晚要有一场大型的心理干预。下午可能要做点功课才行。”
“大型的心理干预?”我的职业习惯,促使我追问。
“是的,心理干预。”长歌顿了顿,“比较紧迫,校方今早刚定下来的。本来,想邀请苏门大学的陈蓦然教授与他一位姓乐的女助手过来的。但他俩今天有事,要明天才能赶到。所以,校方才让我上。”
“很急?我听说过陈蓦然教授,之前也听过他的大课,是要做一次什么样的干预呢?”
“顾琴自杀事件的。”长歌的回答让我一愣,“她的死,校方处理得很好,没有在学校里扩散开来。但住在那一栋女教师宿舍楼的老师们,这两天普遍出现了惊吓而导致的紧张与害怕。校方统计了一下,之前住过那一栋宿舍楼的女老师,一共有一百零二位。而这两天里,有噩梦的人数……”长歌停顿了一下,“有噩梦的人数,也是一百零二位。”
“哦。”我应着,并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一百零二位有噩梦的女教师中,一定有着某些我们警方目前所不知道的关于顾琴案的线索。
于是,我语调依旧平常地说道:“我今天也没啥事,在局里是个大闲人。今晚有这么个热闹看,正好可以过去瞅瞅,见识下从美国留学归来的你,在心理学上,现在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能耐了。”
“随便你吧,活动是在晚上七点开始。或者……”长歌似乎还有着什么心事,“或者你现在过来也成,陪我去一趟海城五小。”
“海城五小?”我记得海城五小距离海城大学并不远,也就是说,距离邵长歌的家并不远。
长歌:“嗯,我约了个人,你和我一起过去和他聊聊。”

一个多小时后,我在海城大学门口接上了长歌,往第五小学开去。他又按开了副驾驶那边的车窗,扭头望向窗外。我有种感觉,觉得他好像是故意在用这个扭头的方法,在拉开我与他的距离。
“对方是五小的一位姓赵的年老老师,当年教过林珑。”侧着脸的他这么说道,“也是因为你昨晚对我说的那段话,令我想要走进林珑的世界看一看。碰巧这位赵老师的丈夫,是我们海大的一位同事。”
“是我哪几句话让你琢磨出了什么?”我微笑着问道。
“你说,或许林珑在与我结识以前的日子里就早已认识我。”邵长歌扭过了脸来,“这一推断,我并不认可,毕竟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孩子,能有多少心思呢?不过,在目前找不到她其他线索的情况下,去触摸下她童年时候的地方,或许也能令我舒坦一点。”
“哦!”我耸肩,长歌的扭脸,令我颇感欣慰,最起码证明了他并不是我所担忧的想要与我拉开距离。于是,我故意按开了音响,放起了那一首《Big Big World》。那略带无奈的声音,开始在车厢里哼唱开来。
我有种恶作剧的兴奋,继续笑着说道:“我昨晚试了试,整宿耳边都是这首歌萦绕的话,挺崩溃的。”
他并没有配合我的玩笑,相反的,他再次扭头了,望向了车窗外。从后视镜里我所看到的他的脸,表情再次肃穆。
我讨了个没趣,将音量调小。
他变了,这次回来后的他比以前忧郁了很多。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17 10:06:23 +0800 CST  

五小不远,就在大学城附近,或者也应该说,在林珑曾经住过的孤儿院附近。我将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和长歌一起下车。之前几分钟长歌也打了电话给那位姓赵的老师,所以,我们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瞅见了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迎面而来。
“你就是邵教授吧?”对方并没有认准人,径直对我这么说道。
我笑了,指了指身旁的长歌:“他才是。”
老者有点尴尬,握上邵长歌的手:“之前我家那老太婆给我说过,你将会是海大历史上最年轻、帅气的教授。我也没当多大回事。今儿个一见,还真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
长歌也连忙客套道:“赵老师太抬爱了,也还只是申报了个副教授而已,刚跨过门槛罢了。”
赵老师哈哈大笑,转身在传达室知会了一声,便领着我们进学校了。
“老师,您爱人也给你说了我来的目的吧?”长歌跟在赵老师身后小声问道。
“说过,说过。我也住在海大里面,本来想着可以晚上回去后,再找时间和你聊聊林珑这孩子的事。我爱人说,你主要是想要在五小里林珑呆过的地方看看……”说到这,他扭过头来看了长歌与我一眼,“其实,也没啥好看的,五小这么个小地方,林珑那时候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能捕捉到啥呢?”
我插上了一句:“老师在这教了多少年书了呢?”
“三十多年了吧。”这位年迈的老师耸了耸肩,“没啥本事,知青下放回来后,就一直在这里。也不太会说话,所以一直都没有转岗做个小领导。”
“可刚才听您说起林珑的话语,感觉你对她印象比较深刻。按理说,三十几年的教学生涯里,来来去去也教过几千个学生了,为什么对十几年前的这么个学生,还能够随口提来呢?”我说这话时候,尽量保持着微笑,怕自己这种习惯性地问话方式,令对方不适。
赵老师摇头,继而苦笑:“我这也不知道是好习惯呢?还是坏毛病。唉,我比较感性,对自己人生中的每一个路过者,都念念不忘。总觉得人与人相识相遇,是莫大的缘分。况且,为人师者,有幸教他们一程,在他们的人生里,与我这语文老师的六年,肯定是毕生铭记的。那么在我,也不应该相忘才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我们往旁边的一栋有四层的教学楼上走去。他上楼梯时的身影有点佝偻,抬起的双腿并不矫健。
“我马上要退休了,这几年明显感觉记忆力比不上以前了。所以,我会时不时拿出当日里与那些孩子的毕业合影,每一个每一个地琢磨他们,也每一个每一个地回忆他们。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林珑。”赵老师顿了顿,“况且,她在五小所遭遇的故事,本也是在我们五小老师中,背地里有着不少说法的。”
“哦?”长歌接话,“您的意思是,小学时期的林珑,在学校有过一些令人记忆深刻的表现?”
“不是她。”赵老师摇头,“唉。”
叹完气后的他,加快了步子。我注意到,楼梯上方,有两三个也应该是老师的人往下走。于是,我和长歌配合着赵老师的沉默。或许,他不希望外人知道他在说道学校里的事。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17 10:07:56 +0800 CST  
铁质课桌

很快,我们就到了四楼。但赵老师并没有停步,反而是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我和邵长歌对视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天台很大,但似乎又不应该说大。因为在本应该宽阔的大平台的另一头,有着一个简易结构的铁皮顶大房子,敞开的门后,是堆得不算整齐的旧课桌、椅子等。
“学校不大,这几年教育局那边老是说要建新教学楼,但经费紧张,所以学校里最高的,依旧只是这栋有四层的楼。站在这,就可以看清楚这寒酸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赵老师站到了天台的栏杆边,指着下面的操场与另外几栋两三层高的楼说道。
“有点冒昧。”长歌微笑着打断了赵老师即将开始的对学校的介绍,径直说道:“您刚才说起林珑时,提到还有另一个人,才令你对林珑记忆深刻。嗯,我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这一切背后,又有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哦!你看我,说半截留半截。”赵老师笑了,“我说的那人是我的一位老搭档——顾红丽老师。她是林珑的班主任,教数学的。很好的一个人,就是做什么事,都有点死脑筋。早几年已经离开人世了,大肠癌。临死前那几年,也没少受罪。”
“嗯!”长歌点头,继续微笑着望向头发花白的赵老师,等着他继续说道。
“顾老师吧,并不是一个有坏心眼的人。但是呢,因为她年轻时候当过红卫兵,被血统论给洗过脑。所以,她看学生,总喜欢分个三六九等。父母辈是事业单位的,在她看来,子女就会是天生的好孩子。父母辈是干个体户的,在她,就总觉得之后不会成为大人物。而与她搭档教书的那一二十年里,她最反感的学生,就是林珑了。”
长歌插话:“是不是因为林珑是孤儿,所以这位顾老师才反感她?”
赵老师摇头:“那倒不是。林珑最早到我们学校来时,顾老师瞅着她没有爹娘,对她还特别照顾。就后来,好像是过了半学期还是一学期吧,就突然间变了。按理说,林珑话也不多,模样俊,成绩也不错,每个老师都应该喜欢才对。但顾老师就不,林珑在学校的六年,顾老师就安排了她坐了六年扫把位。”
“扫把位?”我有点不明白。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19 10:34:06 +0800 CST  
“嘿!就是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放扫把的位置,也就是教室里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而且……”赵老师说到这顿住了,他咬了下嘴唇,似乎咽下了后半句。
“老师,有什么你说就是了。我们只是想听听属于林珑过去的故事,不会对外人说的。”长歌看懂了赵老师的心思,轻声说道。
赵老师再次叹气:“唉,当时那几年,也并没有觉得小姑娘有多惨。寻思着不就是得到的老师的照顾少了些而已,到现在回想……”
他扭过了头来,咬了咬牙:“林珑坐的那个课桌,是顾红丽指定的。从林珑入学开始,一直到她毕业离开,都没换过。那六年,每一年秋天开学,升级了的孩子们,都要换到新的教室去。其他孩子只是背着书包过去就行了。但林珑不是,她还要搬着她的课桌。”
“那栋楼的一楼,是一年级。二年级的教室是我们现在站的这栋的一楼。接着,又要到这栋的二楼、三楼、四楼。五、六年级教室是在校门口那栋的二楼、三楼……”赵老师如是说道。
“也就是说,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需要搬着她的课桌,从那一栋到这一栋,从一楼,到四楼。”邵长歌脸色有点变了,他望向了这整个校园,缓缓说道。
“是的。”赵老师应着。
“那么,你们就没问问这位姓顾的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开口问道。
赵老师:“问过,但顾红丽不回答。有一次有位校领导知道了这事,专程找她谈话。顾老师倔强,反正啥也不说。到最后逼急了,扔了一句‘总之我是为了其他学生好。’”
“为了其他学生好?”邵长歌重复着这句话,摇了摇头,“她这种人,也配说自己是个老师吗?”
“邵教授,你也真不能这么说她。”赵老师又叹气,“她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只是有些事比较极端而已。咦,对了,林珑以总分全校第一的成绩,离开我们五小以后,她的那张课桌被顾老师强烈要求扔掉。但我记得当时也没有真的扔掉,而是被搬进了杂物间。去年学校整理破烂家什时候,又把一些并没有被损坏的课桌,都放到了这。按理说,林珑当年用了六年的课桌,也应该在这个铁棚里。”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平台另一边的那个铁皮顶的简易结构走去。
长歌愣了一下,紧接着快步上前:“能找到吗?嗯,赵老师,我和我朋友可以自己找,如果你们允许的话。并且,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们最后都会把一切按照本来的模样摆放回去的。”
“没问题啊。”赵老师推开了铁棚的门,“应该很容易找到。十几年前的课桌都是铁架木板台面的,后来铁架的课桌被淘汰后,统一运走了。她的那个因为是放在杂物间,所以和后来报废的木制课桌在一起。你们进去专找铁架课桌就是了,应该只有那一个才对。”
他话音一落,长歌便第一时间走了进去。我跟在他身后,迎面而至的是陈年木器那股子并不是很难闻的霉味。课桌很多,歪歪斜斜的码放着。每一个课桌上,都有不同的故事在其间上映过。于是乎,失去了演绎那些故事人们与之一起的课桌安放的这个铁皮房间,更像是一座埋葬了无数岁月的坟墓。
我与长歌在其间穿梭着,很快,角落里一个有着锈迹的铁架课桌便被我们找到。赵老师过来看了看,说:“应该就是了。”
于是,我和长歌在码成堆的课桌上跳来跳去,挪开外面的,又搬动上面的。如挖掘宝藏一般,朝着那张铁架课桌行进。十几分钟后,课桌被我们抬出了它沉寂了许多年的角落。
“长歌,这玩意还真不轻。”我对身旁表情肃穆的他说道。
“嗯!”他点头,接着努力冲我挤出了一丝苦笑,“真不敢去想象,当日的林珑是怎么搬得动的。”
说完这话后,他的手在课桌上摸索了几下,最后坐了进去。他有一米八出头,钻进这单人课桌里的模样有点滑稽。接着,他左右看了看,把手伸到课桌的抽屉底部,将之抬起。然后,他挪动着步子,往前小心翼翼地移动了几米。
他那挤出的笑容凝固了。
他放下课桌,走出,站到旁边。我知道,他正在揣摩着当日那幼小的林珑,是如何用着如他所用的愚笨的办法,搬着这张沉重的课桌缓缓行动的。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19 10:36:15 +0800 CST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心里是否酸楚,在我这么个外人的脑海中,也都为着那么个幼小的孩童,所经历过的这一场,而于心不忍。我扭头,望向栏杆外的小学操场。依稀间,仿佛看到了一个瘦弱矮小的孩子,面无表情地站在沉重铁质课桌里,用力向上端着,吃力行进。况且,她还是一个孤儿,她无依无靠,也没有人心疼,没人爱护。依稀间,她身边有着更多孩子出现了,那些孩子背着书包,排着整齐的队伍,在一个女老师带领下,兴高采烈朝着新教室走去。而只有她,落在最后,继续努力地迈着因为被课桌拖累的碎步子,默默向前。
“她应该摔倒过……”长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扭头,只见他的手在课桌上游走,最终停留在桌角磕碰的痕迹上。
“长歌,那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事而已。”我觉得我需要将长歌拉回来了。
“我知道。”他又苦笑了,他在用苦笑来对我说明自己并不是那么的难过,“晓波,我只是觉得,或许,我所以为的,十二岁那年就早早地认识了她,并呵护了她七年,是很早,也是很及时的。今天,我才知道,我所以为的及时,其实并不是。孤苦伶仃的她,在我没有走入之前的她的世界里,还有着更多的被她隐忍深埋的故事。”
“长歌,我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抬手看表,故意说道。
他点头,但并没有真要告别这一切的模样。他抬起了课桌上那块木板,望向了课桌里面。紧接着,他突然指着里面对我说道:“晓波,这里有字。”
我愣了一下,迈步上前。赵老师却还是站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学语文里有个课文,说鲁迅在自己的课桌上刻了个‘早’字。所以啊,全国的小学生的课桌上,差不多都被熊孩子们刻了字。嗯,这不稀奇。”
“不是个‘早’字。”长歌小声说道。紧接着,我和他都微微蹲了下来,凑近。
那是一行被刻得非常深,之后又用墨水涂过的字。
用七年远离这,再走进你的世界。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19 10:36:45 +0800 CST  
第四章:开颅人屠

迷宫

认知行为主义的开创者,是爱德华·托尔曼(Edward Tolman)。这位美国行为主义心理学家中的领军人物,对心理加工过程始终很感兴趣。他在德国学习格式塔心理学的时候,接触到了知觉、认知和动机这些内容。接着,他将这两种原本互不相干的取向结合起来,提出了关于条件作用的新理论,并开创了他所谓的“目的行为主义”——也就是现在的“认知行为主义”。
托尔曼设计了一系列老鼠走迷宫的实验,来检测强化在学习中所起的作用到底有多大。他比较了三组老鼠。第一组老鼠钻出迷宫后,能够马上得到食物。而第二组和第三组老鼠,会在走出迷宫后的第二天与第六天才得到奖励。最终结果证实了得到奖励后的老鼠,对于迷宫的探索所犯的错误,会要比得到奖励前少很多。
于是,托尔曼得出结论:我们在日复一日地建造周遭世界这一上帝创造的迷宫的认知地图。我们可能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我们需要来到一个个每每经过却似乎并没有留意的街口。
那么,在儿童时期的林珑,她所建立起来的认知地图里,又究竟有着一些什么呢?操场?教学楼?以及搬着那张沉重课桌穿梭于小学校园中的每一步履?
托尔曼说:“最大的迷宫,就是人类的世界。”
或许,在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眼里,迷宫还很寒冷。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2 21:53:30 +0800 CST  

邵长歌想要带走那一张课桌,但赵老师说不符合程序。最终,赵老师答应长歌,会去找校务处买下这张本已废弃的课桌,再通知长歌过来拿。
长歌的心情自然坏到极点。我们将车开到他家那栋小楼的院子里,他便连忙冲我抱歉地说:“我先上去为晚上的心理干预做些功课,你在一楼休息一会吧。”
我寻思着也没啥地方去,距离晚上那场很有必要参加的心理干预还有好几个小时。于是,我决定采纳长歌的安排,在院子里坐坐,抽几根烟。哪知道我刚把院子里那把藤椅拖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阴凉的位置时,电话却响了。
是局里打过来的。我按下接听键,那边是巨人观女尸案专案组里的另外一位同事。
“晓波,晚上回来开会。”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哦。几点?”
“十一点。”
我有点懵:“为什么那么晚开会呢?很紧急吗?”
“确实很紧急。”那位同事顿了顿,“晓波,女尸的头部有外伤。而且……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怎么了?”我追问道。
对方沉默了几秒:“晓波,你应该不知道开颅人屠案吧?”
“开颅人屠?”我越发迷糊了。
“嗯!七年前,我们海城市发生过三起连环杀人案,死者都是被凶残虐杀。致命伤……致命伤也都是在同一位置——右侧太阳穴上方。得了,我也懒得给你说道了,你晚上回来开会时,会有报告给到你的。”他说完这话,径直挂了线。
开颅人屠案?七年前?
我手里那压根还没点上的香烟烟,被我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我站起,寻思着要不就不等晚上了,现在直接回局里去得了。
电话再次响起了,这次是李浩打过来的。
“晓波,刚局里通知了你晚上开会没?”
我应了:“有通知。”
“哦!”李浩继续道,“晓波,如果……如果你不想的话,晚上你可以不……”
“李队。”我打断了他,因为我猜出他要说什么,“晚上我会按时参加会议的。并且,我现在就在大学城这边,今晚七点半,海城大学里有一次针对顾琴同宿舍楼女老师们的心理干预。或许,我在这干预现场,还能够收集到一些对案件有帮助的线索带回去。”
李浩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在话题那头愣了一会,最终笑了:“嘿,看来要将我们晓波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也并不是那么难。”
“李队,有个事我倒是不太明白。”我插话道,“为什么要晚上十一点开会呢?”
“因为尸检还在进行中,估计要到晚上九点十点左右出报告。赵柯和她师父现在在给女尸的头部开颅,以进一步确认需不需要和七年前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并案。”李浩答道。
“你说的七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就是那起开颅人屠案吗?”
“你怎么知道的?”李浩反问。
我笑了:“之前他们给我打电话提了下。”
“哦,就是那案,晚上再说吧,毕竟现在还不能确定。”说完这话,他收了线。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2 21:54:09 +0800 CST  

本站起的我,又再次坐下了。我拿出打火机,将香烟点上……这两个电话里,都说起了发生在七年前的凶杀案,而七年前,又正好是邵长歌出国与林珑失踪的那一年。这几个事之间,会有着什么联系吗?
我琢磨了一会,最终笑了。职业病吧……总是会要把一些完全没有关联的事情,去关联到一起进行思考。七年前的这座城市里,还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也有着很多很多的人,在那一年里离开这个城市,又来到这个城市。
我将烟雾吐出,看它们弥漫、纠缠、乱舞、最终消散。它们看似无章,却又丝丝缕缕不曾纠葛。也正如那并不遥远但又确实已经过去了七年的日子里,有过的一二、三四、五六事儿。
我猛地想起了一个人,他是我刚入警队时带过我一段时间的一位刑警——老丁。去年年初他退休后,搬到了大学城附近他女儿家住着。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在他嘴里,问出这开颅人屠案来。想到这些,我看了下表,时间还早。于是,我给老丁打了个电话,老丁一听我要去找他唠唠嗑,很激动,并连忙告诉了我他家的门牌。接着,我又给邵长歌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出去办点事,晚饭时候再回来。
我走出了小院,发动了汽车。这时,我又一次捕捉到身后有着某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我的奇怪感觉。我望向倒后镜,那身后的街道依旧冷清。
我索性钻出了汽车,转身往后,还是一无所获。这时,我的目光再次被那栋精神病院的楼房吸引住了。据说它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落成时,海城大学都还没有。它灰色的外墙上,似乎布满了一层岁月为它叠加上去的质感。
“呀!”极其突兀且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叫,在这灰色的楼房深处猛然想起,最终又以奇怪的唱腔收尾了。我不由自主朝前跨出一步,但紧接着意识到,那或许只是某一位精神病人的狂躁正在被宣泄。我耸了耸肩,上车,将车朝着街道前方开去。
快拐弯时候,我发现迎面开来的那台白色的小车有点眼熟。紧接着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想不到,我竟然会在这遇到她。
迎面而来的车上,是长相清秀却又始终不着粉黛的戴琳。她也看到了我,和我一样,她愣了一下。
我们的车擦肩而过。
我的电话响了,是她打来的。
“你怎么也在大学城呢?”她问道。
“查一个案子。”我应着,“你呢?怎么不在医院?”
“哦,去精神病院出个诊。”戴琳答完这句后,沉默了。而电话这头的我,也和她一样,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了。不得不承认,我与她的关系,似乎病态到除了某些个夜晚会在一起以外,就无法在正常社交时,多说上几句话一般。
几秒后,她说:“那,那没事我就挂了。”
“好吧!”我也有着尴尬。
“你晚上过来吗?”她突然间这么问道。
“晚上有个会,开完后可能会很晚。”我照实回答。
“那我等你就是了。”说完这话,她挂了线。
来自听筒那一头属于戴琳散发出来的浓浓孤独,在这片刻开始弥漫于整个车厢了。我放缓了车速,按开了音响。
I’m a big big girl in a big big world.
It’s not a big big thing if you leave me.
But I do do feel.
That I too too will miss you much.
Miss you much!
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看似热闹且繁华的城市中,每个人却都过得很孤独。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2 21:56:55 +0800 CST  
不定时更新!祝大家阅读愉快!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2 21:58:20 +0800 CST  
刑警老丁

规律,自然界与社会诸现象之间必然、本质、稳定且会反复出现的关系。各行业的人们,倾尽一生去尝试摸索各自行业中的规律。但有一个职业,却并不只是摸索自己行业中规律的。相反的,他们探究得更多的,是对手们行事的规律。
这个职业,叫做警察。他们探寻犯罪分子犯罪规律的过程,就是侦查。
侦查学,研究侦查主体对刑事犯罪进行侦查活动所采取的各种侦查技术、措施与方法的学科。该学科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如火如荼,之后逐渐冷却。到这几年,侦查学和很多门传统行业所引以为豪的宝典一起,逐渐没落。曾经一度被警察们当为珍宝的刑侦技巧,也因为高科技侦查技术的投放,而日趋尴尬。
只是,伴随着诸多传统刑侦技巧缓缓退向幕后的,还有一群曾经光鲜,也勇敢无畏过的人们,他们用毕生的时间,钻研对手行事的规律,并进行对抗。到有一天,他们也会老了,铅华尽逝后,更多的他们,又再站出,继续着他们的故事。而我,本就是那群继续者中的一员。
只是……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5 06:23:12 +0800 CST  
我站在老丁家楼下等他下来的时间里,有点惭愧了。
老丁名叫丁超,一名很普通很普通的刑警,普通到临退休了,也没有一官半职。但没有一个人,会说他不求上进。相反的,在上世纪侦查学在国内最流行的年月里,老丁很多篇对于各种案件侦破的建议与心得,上过《中国刑事警察》、《现代刑侦》等内部刊物。据说有一篇《对如何破获单车连环盗窃案的一些想法》的文章,还获得了当时公安部领导的亲笔批示,要全国公安系统好好学习。省厅一度也想要把这老丁给好好包装下,培养一番。但派车将老丁接过去一看,省厅的几位领导们都不吭声了。
是的,老丁长得有点不像警察。不但不像,还容易引起人民群众对于人民警察形象的不客观认知。他有点胖,一米八五的个子,两百一十五的体重,这搁在警队也不算太胖,勉强还可以说是壮。不过,这身板配上一层白净细腻的皮肤,毛发还不怎么旺盛,稀稀拉拉几根胡子跟画上去似的,这就有点不像话了。用当时省厅一位领导的话说,就是“长得挺可爱”。实际上,背后大家都管他叫福娃,老福娃而已。
福娃老丁刚开始时候还挺愤愤的,寻思着我长一娃娃脸加白净又怎么样了?人家朱元璋长着一副地包天的鞋拔子脸,还当了皇帝。刑警队的同袍们便安慰他:“老丁啊,谁也没说你长得丑啊!只是说你长得不够威武而已。你自己想想,一公安厅特意培养着全国上下去传授经验的刑警,往台上一站,就一大号福娃,那也不像话吧。”
老丁想想也是。
再说他觉得不是,又能怎么样呢?小福娃很快就长成老福娃了,一辈子在自己喜爱的刑侦行业里风风雨雨几十年,也有滋有味。到退休了,老福娃在最开始几个月还三天两头往队里跑,操心着队里的大案小案,说要发挥余热。后来汪局被他弄烦了,说市政府家属楼单车棚里的单车失窃案频发,正好可以让破单车连环盗窃案最有心得的老丁回去发挥下余热。老丁便讪笑了,说都什么年月了,还要破单车案吗?
汪局也乐了,说:“破不了也没关系,市委院里也说了,给你发个红袖章,在那单车棚外设个岗亭坐着,还有工资发呢!”
老丁连忙吐舌头,至此跑市局没那么勤了,怕真被弄去看单车棚。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5 06:23:44 +0800 CST  
“嘿!晓波,壮了不少哦。”老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我扭头,只见穿着件白色汗衫的他,肩膀上扛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从一旁的楼道里走出来。
“去那边小花园坐着聊会呗!嘿嘿,不是你丁哥我不乐意你上家里去唠几句,我那媳妇这几年正犯更年期,毛病很多。所以……所以我就给她说领着小外孙女下来玩会,咱哥俩落个清净,好好唠唠。”老丁咧嘴笑着说道。
我点头,跟着他走向小区中间的小花园。小女孩兴奋地叫着不远处正玩着滑梯的其他孩子的名字,并急急忙忙地从老丁肩膀上滑下来,快步跑了过去。
“就坐这吧!”老丁指着旁边的长椅。
“嗯!”我坐下,掏出烟盒,“来根?”
老丁吞了一口口水:“戒了。”说完这话,他朝着自家住的那栋楼看了一眼,接着从我烟盒里拿了一支:“不过,你非要我来一根就来一根吧。”
我笑了,拿出打火机来,给他点烟。但那打火机按了几下都没燃上,可能是没气了。老丁又再一次朝着自家住的那栋楼看了一眼,然后将手伸到我们坐着的长椅下面摸索了几下,最后居然摸出了一个打火机来。
“来,点上。”老丁先给我将烟点燃,再点了自己的。完了,他讪讪笑:“抽了半辈子烟,自由了半辈子。到退休了,管理咱的人就多了,啥都不让。所以……所以你知道去年我刚退休时候老是往局里跑的原因了吧?”
我心领神会地点头,继续听他说道了一番家长里短。到他自己也寻思着说得没啥劲了时候,老丁便自己开口问了:“我说晓波啊,你不会真是这么好心,来陪我老头子聊天的吧?说说吧,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我这才舒心笑了:“老丁,我这趟来是想打听下开颅人屠案的。”
“开颅人屠案?你打听这个案子干嘛?不会局里又翻旧账,要把这案子拎出来再次侦查吧?”他边说边将烟头小心翼翼掐灭,放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况且,你怎么不问局里其他同事呢?难道……”说到这他翻了下白眼,“不过应该也是局里的同事让你来找我的吧?毕竟我是当时一直跟这案子的专案组成员之一。”
我连忙点头,寻思着自己这么随便一找,还找对了人:“是啊,所以,想要听听你对这个案件的看法。”
“得!那我就给你好好说说。”老丁架起了二郎腿。
“是99年的案子,发现那三具尸体的是在朝夕山林公园夜跑的俩小青年,估计是搞对象,找个没啥人的地方去亲嘴。那女的没怎么站稳,滚到山坡下面去了,然后在下面尖叫。男的连忙跑下去,发现女的滚下来后摔伤了,动弹不了,面朝下趴到了几团黑影上。而那几团黑影位置,蚊蝇乱窜,恶臭难闻,还都是人形的。那女的当时胆都吓没了。我们市局刑警过去时候,姑娘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直翻白眼。医生说都是给吓得,惊吓过度。”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5 06:24:15 +0800 CST  
“嘿!晓波,壮了不少哦。”老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我扭头,只见穿着件白色汗衫的他,肩膀上扛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从一旁的楼道里走出来。
“去那边小花园坐着聊会呗!嘿嘿,不是你丁哥我不乐意你上家里去唠几句,我那媳妇这几年正犯更年期,毛病很多。所以……所以我就给她说领着小外孙女下来玩会,咱哥俩落个清净,好好唠唠。”老丁咧嘴笑着说道。
我点头,跟着他走向小区中间的小花园。小女孩兴奋地叫着不远处正玩着滑梯的其他孩子的名字,并急急忙忙地从老丁肩膀上滑下来,快步跑了过去。
“就坐这吧!”老丁指着旁边的长椅。
“嗯!”我坐下,掏出烟盒,“来根?”
老丁吞了一口口水:“戒了。”说完这话,他朝着自家住的那栋楼看了一眼,接着从我烟盒里拿了一支:“不过,你非要我来一根就来一根吧。”
我笑了,拿出打火机来,给他点烟。但那打火机按了几下都没燃上,可能是没气了。老丁又再一次朝着自家住的那栋楼看了一眼,然后将手伸到我们坐着的长椅下面摸索了几下,最后居然摸出了一个打火机来。
“来,点上。”老丁先给我将烟点燃,再点了自己的。完了,他讪讪笑:“抽了半辈子烟,自由了半辈子。到退休了,管理咱的人就多了,啥都不让。所以……所以你知道去年我刚退休时候老是往局里跑的原因了吧?”
我心领神会地点头,继续听他说道了一番家长里短。到他自己也寻思着说得没啥劲了时候,老丁便自己开口问了:“我说晓波啊,你不会真是这么好心,来陪我老头子聊天的吧?说说吧,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我这才舒心笑了:“老丁,我这趟来是想打听下开颅人屠案的。”
“开颅人屠案?你打听这个案子干嘛?不会局里又翻旧账,要把这案子拎出来再次侦查吧?”他边说边将烟头小心翼翼掐灭,放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况且,你怎么不问局里其他同事呢?难道……”说到这他翻了下白眼,“不过应该也是局里的同事让你来找我的吧?毕竟我是当时一直跟这案子的专案组成员之一。”
我连忙点头,寻思着自己这么随便一找,还找对了人:“是啊,所以,想要听听你对这个案件的看法。”
“得!那我就给你好好说说。”老丁架起了二郎腿。
“是99年的案子,发现那三具尸体的是在朝夕山林公园夜跑的俩小青年,估计是搞对象,找个没啥人的地方去亲嘴。那女的没怎么站稳,滚到山坡下面去了,然后在下面尖叫。男的连忙跑下去,发现女的滚下来后摔伤了,动弹不了,面朝下趴到了几团黑影上。而那几团黑影位置,蚊蝇乱窜,恶臭难闻,还都是人形的。那女的当时胆都吓没了。我们市局刑警过去时候,姑娘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直翻白眼。医生说都是给吓得,惊吓过度。”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5 06:24:45 +0800 CST  
老丁说到这,自顾自从我放在椅子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用自己的打火机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现场很臭,生人勿进的那种。我们在现场一共发现了三具女尸,但可以肯定不是同一天遇害的,因为腐烂程度不一样。我喜欢研究些关于刑侦的东西,懂得的比其他人多一点。所以,我通过那三具尸体被蚊蝇啃食的程度,大致能判断出最早一具尸体是一周前被扔下的,最近的一具应该是两天前。紧接着鉴证科的法医们也到了,把那三具尸体带回了市局。验尸报告是第二天下午出来的,发现尸体的现场并不是第一现场,而只是抛尸地点而已。死者都是那几天里被亲人朋友报过失踪的单身夜归女性,却又没有被性侵的迹象,甚至衣裤都非常整齐。死因各一,有一个是被掐死的,另两个是被刀捅死的。捅的位置也不一样,说明犯下这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还很可能是个新手。至于这么一个凶手,为什么会在极短的时间里,连续杀死三个人呢?也是我们当时一再思考的问题。”
我明白老丁为什么说着说着案情,又将重点说到凶手动机上了。是的,连环杀人犯,一般都是有周期的。国外对于若干连环杀人犯的调查研究报告里,总结出这类凶徒通常有着一个幻想杀人,渴望杀人,到实施杀人,最后为杀人事件低落忏悔的这么一个周期。一般来说,这周期都是在三个月到半年不等。当然,也有个别在几天内连续作案的先例,但那都是少数,也都是有诱因的。所以,揣摩这起案件的凶手的作案动机,答案是能够对案件侦破提供到很多帮助。
但我还是打断了老丁接下来即将开始的大段分析,因为我更想知道的是案件更为详细的情况。于是,我小声将他打断了:“老丁,那为什么把这案件称为开颅人屠案呢?”
“我刚才没说吗?”老丁翻了下白眼,紧接着自顾自笑了,“你看我,一聊就聊开了。之前我不是说了吗?验尸报告在第二天下午就出来了,致命伤各一,但三具尸体的头部都有个小窟窿,在右边太阳穴上面一点,像是被小矬子小心翼翼在头骨上挫开的。法医们还说,凶手将受害者头部钻了这么个小洞后,还插了一根类似于吸管一样的东西进去,将里面的脑部组织吸走了一小部分。这话一说出来,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也都有点犯恶心了。可接下来法医们说的后面几句话,让我们更加头皮发麻了。”
“什么话?”我连忙问道。
“他们说……”老丁顿了顿,表情凝重了,“他们说受害者的头颅被钻开个小洞并被提取了一小部分脑组织的时候,人应该还是活的,并没有被杀死。嗯,也就是说,凶手将活着的三位受害者开颅了,并进行了个小小的脑科手术。”
“哦!”我点了点头,并没有他说的这么一惊一乍太瘆人的感觉。因为在学习犯罪学的几年里,我与我的同学们看过大量的国外凶杀案的案例分析报告,其中大部分都有着现场图片甚至影音。说实话,让人感觉不适的有很多,但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听听看看而已,对于我来说,便也都不过如此。
“三个在一周内被杀害的女受害者,同一个弃尸地点。不同的死法,却又有着相同的伤口。”我认真地总结了老丁说的案情,“嗯,凶手应该是在实施着自己臆想出来的某种仪式。”
老丁笑了,摇头:“那是国外对于同类型案例的分析判断。而当时的我们,觉得这更像是凶手在求证着什么?”
“求证什么?”我迷糊了,反问道。
“是的。”老丁很肯定地回答道。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9 06:59:03 +0800 CST  
老丁说到这,自顾自从我放在椅子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用自己的打火机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现场很臭,生人勿进的那种。我们在现场一共发现了三具女尸,但可以肯定不是同一天遇害的,因为腐烂程度不一样。我喜欢研究些关于刑侦的东西,懂得的比其他人多一点。所以,我通过那三具尸体被蚊蝇啃食的程度,大致能判断出最早一具尸体是一周前被扔下的,最近的一具应该是两天前。紧接着鉴证科的法医们也到了,把那三具尸体带回了市局。验尸报告是第二天下午出来的,发现尸体的现场并不是第一现场,而只是抛尸地点而已。死者都是那几天里被亲人朋友报过失踪的单身夜归女性,却又没有被性侵的迹象,甚至衣裤都非常整齐。死因各一,有一个是被掐死的,另两个是被刀捅死的。捅的位置也不一样,说明犯下这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还很可能是个新手。至于这么一个凶手,为什么会在极短的时间里,连续杀死三个人呢?也是我们当时一再思考的问题。”
我明白老丁为什么说着说着案情,又将重点说到凶手动机上了。是的,连环杀人犯,一般都是有周期的。国外对于若干连环杀人犯的调查研究报告里,总结出这类凶徒通常有着一个幻想杀人,渴望杀人,到实施杀人,最后为杀人事件低落忏悔的这么一个周期。一般来说,这周期都是在三个月到半年不等。当然,也有个别在几天内连续作案的先例,但那都是少数,也都是有诱因的。所以,揣摩这起案件的凶手的作案动机,答案是能够对案件侦破提供到很多帮助。
但我还是打断了老丁接下来即将开始的大段分析,因为我更想知道的是案件更为详细的情况。于是,我小声将他打断了:“老丁,那为什么把这案件称为开颅人屠案呢?”
“我刚才没说吗?”老丁翻了下白眼,紧接着自顾自笑了,“你看我,一聊就聊开了。之前我不是说了吗?验尸报告在第二天下午就出来了,致命伤各一,但三具尸体的头部都有个小窟窿,在右边太阳穴上面一点,像是被小矬子小心翼翼在头骨上挫开的。法医们还说,凶手将受害者头部钻了这么个小洞后,还插了一根类似于吸管一样的东西进去,将里面的脑部组织吸走了一小部分。这话一说出来,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也都有点犯恶心了。可接下来法医们说的后面几句话,让我们更加头皮发麻了。”
“什么话?”我连忙问道。
“他们说……”老丁顿了顿,表情凝重了,“他们说受害者的头颅被钻开个小洞并被提取了一小部分脑组织的时候,人应该还是活的,并没有被杀死。嗯,也就是说,凶手将活着的三位受害者开颅了,并进行了个小小的脑科手术。”
“哦!”我点了点头,并没有他说的这么一惊一乍太瘆人的感觉。因为在学习犯罪学的几年里,我与我的同学们看过大量的国外凶杀案的案例分析报告,其中大部分都有着现场图片甚至影音。说实话,让人感觉不适的有很多,但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听听看看而已,对于我来说,便也都不过如此。
“三个在一周内被杀害的女受害者,同一个弃尸地点。不同的死法,却又有着相同的伤口。”我认真地总结了老丁说的案情,“嗯,凶手应该是在实施着自己臆想出来的某种仪式。”
老丁笑了,摇头:“那是国外对于同类型案例的分析判断。而当时的我们,觉得这更像是凶手在求证着什么?”
“求证什么?”我迷糊了,反问道。
“是的。”老丁很肯定地回答道。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9 06:59:47 +0800 CST  
第五章:礼堂的二楼

莎士比亚的思想

我回到学院路8号的时间,是五点一刻。路上和邵长歌通了电话,他已经做好了功课,等我过去后一起回学校吃饭,然后我们会要早点到礼堂,为晚上的心理干预做些准备。
远远的,就看见他孤零零的身影,站在这冷清的街道边。他换了套铅灰色的西装,白色衬衣与同样灰色的领带,让他显得越发的斯文。而本就修长的身材,在这秋风中孑然站立,似乎有点凄凉。
他冲我笑,仿佛中午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翻篇。他要我将车停在路边,提议走路去学校。我犹豫了一下,寻思着今晚七点半开始的心理干预应该也就一个多小时,而市局通知的会议是在晚上十一点,时间上并没有太多问题。于是,我采纳了他的建议,将警服脱下放到车上,拎出件皮衣套上。临要关门,我又猛然意识到什么,再次上车,在里面换上了一条牛仔裤。
海城市的深秋,天暗得早。曾经热闹过的学院路上,只有落叶们在不时急匆匆地掠过。这一气氛让我觉得很不好,我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会在他那阴郁的世界里一再深陷。
“下午功课做得怎么样?”我问道。
“还好。”长歌微微点头。
“哦。”交谈似乎就此冷场,我也一下找不出更好的话题来。我必须要承认的是,尽管七年前的我和他,是那么的要好。但心智真正迈向成人的这七年里,我们又始终陌路。于是,这一刻并肩向前的我与他,是熟悉,却又陌生的。
那么,如果明天,后天……之后的某一天里,他终于找到了林珑,那么,林珑与他,又是不是也会如此呢?
我还是想岔开话题,尽管这两天里,我脑海里也始终是林珑失踪这一怪事在来回纠缠。
“你现在在重建的剧社,之后也是要在今晚这个小礼堂里演出吗?”我总算找出了另一个话题来,并有点沾沾自喜。因为舞台剧,本也是邵长歌的兴趣所在。
果然,邵长歌笑了,他将双手伸到嘴巴位置哈了口气:“是,况且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五,我们的第一场舞台剧就要上映了。想不到现在的学生,对于舞台剧还能这么感兴趣。之前在国外时候我还以为,文化在中国已经彻底遗失了。回来才知道,人们富了,对于文化的认可,又再次寻回了。我想,这也是我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便让剧社即将有这第一场公开演出的原因。”
他又搓了搓手:“也还多亏了另外一个朋友,一切才会这么顺利。对了,你上次见过他,姚沫……嗯,你还说人家这名字挺有意思的那位。”
“那个水电工?”实际上我对这个叫姚沫的人印象很深刻,但还是故意迎合着他反问了一句。
楼主 夏晓波01  发布于 2018-03-29 07:00:23 +0800 CST  

楼主:夏晓波01

字数:55327

发表时间:2018-03-12 21:37:2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15 12:05:09 +0800 CST

评论数:1721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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