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影——破解神婆秘术,揭示鬼怪真相

楔子 清宝大仙

咚!咚!咚!
随着三声鼓响,小碴子被请进了清宝大仙的香堂。
正是黄昏时节,暮色暗淡,还未掌灯的香堂里昏暗不明。清宝大仙端坐在神台之前,白衣红裙,明眸皓齿,烟雾缭绕下宛如仙人一般。
见小碴子进门,清宝大仙站起身来,从神台上拿起一炷香递到小碴子手里:
“善人,先给观音老母上柱香吧。”
小碴子毕恭毕敬的上完香后,便与二东一起坐到了侧对神台的炕上。二东是小碴子的丈夫,陪小碴子一起来的。
两人刚坐定,清宝大仙又开了口:
“今秋风雨不止,刀兵不断,两位远道而来,可是为了子嗣大事?”
清宝大仙这一句话,便拿住了小碴子的魂儿。
小碴子原本不叫小碴子。
因为二东在苞米地里捡到她时,她还不会说中国话。二东把她带回家后,觉得总叫她日本娘们也不是回事儿,想着她是苞米地里捡来的,便叫她小碴子。没几个月,小碴子就嫁给了二东。
二东父母兄嫂都已不在人世,二东光棍一个,还要养活兄嫂留下来的两个孩子,日子过的很是不易。可小碴子心里却痛快。二东为人老实,孩子还小,家里的事儿全由小碴子说了算。开始的时候,小碴子也不能形容这种感觉,后来她从土改队那里听到了“解放”“翻身”“做主”之类的词,她便觉得自己与二东在一起,应该算是解放了。
“解放”了的小碴子却也有烦恼。不知为何,她与二东的孩子,怀一个掉一个。小碴子在请医问药全都无效的情况下,听了邻居陈大姑的话,来海州城找大仙来破破。
对于海州地界的神佛之事,曾有好事之徒编过这么一句顺口溜:晨钟暮鼓晚来风,婆子嘴头许自忠。这话里说的,就是海州算命断事儿最有名气的五个人。
其中这暮鼓,指的就是只在黄昏时分出马的清宝大仙。都说这清宝大仙是观音老母的亲传弟子,救苦救难普度众生,道法了得。在海州城,乃至整个辽西,都赫赫有名。多少有钱的达官贵人,都排着队的找她去算命断事儿。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8 20:54:48 +0800 CST  
小碴子听陈大姑说的神乎其神,心里将信将疑的,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来了。未曾想她还没开口,清宝大仙就说到了点子上。这下小碴子疑虑全消,她往清宝大仙身边凑了凑,接过了刚才的话头:
“求师父给破破!”
“不急。天色还早,咱们先唠唠,等找到症结所在,在请老母来破。”清宝大仙顿了一下:“姑娘什么时候成的亲呐?”
“我是光复那年底成的亲。”小碴子答道。
“之前有过孩子么?”清宝大仙又问。
清宝大仙的问题让小碴子有些害羞,她红着脸说:
“没有,我和当家的成亲时,还是个姑娘。”
“嗯。虽说观音老母无事不知,可老母下凡也是要损耗法力的。”清宝大仙一脸严肃的说道:“姑娘才成婚两年,有什么可着急的?远的不说,就我这街坊四邻里,结婚三五年才开怀的有,十年八年才开怀的也有。”
小碴子感觉到清宝大仙话里的不耐,她忙着解释道:
“我不是怀不上,是保不住。这两年我怀过三胎,药也吃了不少,但都熬不过四个月。我和当家的连沈阳的大医院都去过了,大夫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师父,你一定要救救我!”
“放心。”清宝大仙看了看天色:“子嗣不顺,往往有三个缘由。一是命中注定,二是孽力回馈,三是风水妖邪。姑娘既然能怀上,那命里必然有子……”
清宝大仙话未说完,就被小碴子打断了:
“是孽力回馈么?村里有人说因为我是小鬼子,上天不许鬼子种出生。可我家里只是做豆腐的,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姑娘的娘家是做豆腐的?”
“恩,我父亲很小就继承了祖传的豆腐手艺。虽然我们常给军队那些当官的送豆腐,可败退的时候,全家也都被逼着自杀了,再大的罪也该赎了。”说到伤心处,小碴子哭了起来。
“姑娘也不要太伤心了。”清宝大仙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小碴子:“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报也是报在各人身上,没有说鬼子杀人放火,就要报应到你一个小姑娘身上。你虽是个日本人,可大伙不依旧给你饭吃,你当家的不依旧娶了你了。神明的心胸还比不上凡人了?”
小碴子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后,有些忧心的说:
“那照师父的话,我这是因为风水妖邪?”
“大致如此了。”
听清宝大仙如此说,小碴子和二东对了个眼神,然后从怀里摸出两块大洋,放在神台上。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8 20:55:29 +0800 CST  
“师父,你说这会不会跟高山台的白龙有关?”二东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们彰武解放的时候,高山台都被打成了马蜂窝,会不会因此坏了风水。”
“你这是瞎担心了。”清宝大仙从香炉里捻起一撮香灰,吹散在地上:“彰武解放还不到四个月,怎么可能影响到你们的子嗣了?再说,打的时候国军不是把高山台都泼成了冰坨子了,白龙被封在冰里,怎么可能出事儿?”
两人话中的白龙,突然点醒了小碴子,她急急忙忙的说道:
“定是这白龙的问题。”
“姑娘不信我说的话?”
“不不,我信师父的。可我晓得一件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哦?”
“大约是在四年前,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广播里一直在播,神风特工队为国玉碎的消息。”小碴子吸了吸鼻子:“那天我是去给铃木太太送豆腐。铃木太太付完钱后,说要送我一套和服,我就跟着她进屋去取。路过客厅时,我看到铃木先生在和几个肤色苍白的男人说话,我一走一过听到他们在说‘龙脉’‘龙脉’的。”
“龙脉?”小碴子的话引起了清宝大仙的注意:“他们具体说什么什么?”
“我听得也不真切,好像要把龙脉运去什么地方。”小碴子想了想:“我当时不懂,嫁到彰武后我才知道高山台白龙的事情。我想,他们一定是把高山台的龙脉运走了。”
“你知道铃木先生的客人是做什么的吗?”清宝大仙问道。
“我不清楚。不过事后我有问铃木太太,太太说家里的客人是从哈尔滨来的。”
“哈尔滨?”清宝大仙把这个地名在嘴里反复兜了几圈后,皱着眉毛说:“高山台的白龙与河对岸的蜘蛛精是对头,白龙被运走了,蜘蛛精岂不是要兴风作浪了!这蜘蛛精一胎万子,她定然要勾一万个小孩子的魂儿来给她的孩子。”
“难道说我的孩子,是被蜘蛛精勾了魂?”小碴子不知道中国蜘蛛精是什么样,但小时候总听奶奶讲络新妇的故事。那由怨气凝结成的蜘蛛妖女,不知多少次吓得小碴子和弟弟搂在一起大哭。想起自己的孩子竟是被这妖女吃了,小碴子难过的瘫坐在炕上大哭了起来。
“放心,我这就请观音老母出马。观音老母法力无边,必然能降住这只蜘蛛精。”
清宝大仙信心十足的站起身来,走到神台前,拿起一炷香,对着香头吹了口气。香竟自己着了起来。清宝大仙把香插入香炉,转身对小碴子夫妻说:
“香燃了,证明观音老母是同情你们夫妻的。接下来就要看她愿不愿意出手了。东西带来了么?”
“带来了,带来了。”二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的是自家吃的井水,子时从井里打上来的。
子时为一日之初,孕期为人生之初。来清宝大仙这里求子的,都要带一份子时的井水,供与观音老母。如果观音老母愿意显灵,净瓶中就会有圣水流出。届时清宝大仙把供水与圣水混在一起喝下,便可出马断事儿了。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8 20:55:53 +0800 CST  
清宝大仙把水倒入一个石榴杯中,供在观音象下。继而轻敲玉磬,口诵经文。在这玉磬敲了七八下的时候,观音净瓶中竟真的流出了圣水,滴入石榴杯中。
清宝大仙端起石榴杯,走到小碴子夫妻面前。小碴子探鼻一问,杯中之水异香扑鼻。这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果味香气,定是观音老母显灵。
“观音老母法力无边,一会儿万万不得对老母不敬,老母问什么就答什么。”
说罢,清宝大仙把杯中之水一饮而尽。然后拿起神台之上供的枯桃枝,敲响金钟。钟声响起,枯木还春,开起朵朵桃花。只见清宝大仙手持花枝,一跃跳到红莲鼓上,口中念念有词,脚下翩翩起舞。随着鼓声鏧鏧,一股桃子的清香在屋内弥漫。
鼓声骤停,清宝大仙长呼一口气,盘腿坐在鼓上。用一种雌雄莫辩的声音,问向小碴子:
“信女之事我已明了。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为了子嗣牺牲一切?”
“愿意。我愿意。”小碴子拉着二东跪到地上。
“本座刚才开法眼探查,原来这蜘蛛精已趁战乱之机勾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魂魄,只差一个她便能修身成魔。”清宝大仙拍了一下身边小鼓,骤然响起的鼓声吓得小碴子一哆嗦:“我刚才已经遣座下龙女去降服她。收了这蜘蛛精后,只要你能按我说的做,下一胎定然能保得住。”
“一定都听观音老母的。”小碴子夫妻一起答道。
“那好。从今日起,你夫妻二人便要分房而眠。直到明年开春雪融之时,才可再次同房。这是其一。其二,在这期间,小碴子姑娘每天要吃一个鸡蛋。鸡蛋属阳,能克制阴气。要牢记我说的话,如若违背,便有断子绝孙之危。”
话音刚落,神台上的香啪的一声齐根而断。清宝大仙身子一歪,倒在了鼓上。小碴子夫妻赶忙上前把清宝大仙扶到炕上。
清宝大仙喝了几口茶后,才缓了过来。
“无碍,无碍。只是有些脱力。”清宝大仙说道:“观音老母的话你们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
“定要按照观音老母说的办。”清宝大仙站起身来,把神台上的大洋拿回一块塞到小碴子手中:“观音老母临走时对我说,看你瘦弱,让你那这钱去买些好吃的。”
小碴子不敢违背观音老母的话,收下了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清宝大仙看着窗外几乎消失殆尽的日光,把自己的丈夫刘光武喊了进来。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8 20:56:30 +0800 CST  
第一章 海州城北风起

轻飘飘的,一片雪花轻飘飘的落在了邢魏的睫毛上。邢魏抬起头来,向远方望去。纷纷扬扬的雪花,从阴沉沉的空中不断飘落。可还没等它们落到地上,便被凛冽的北风吹散。
风雪交加中,邢魏却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的望着火车开来的方向。
他在等人,等一个能帮他破解“龙脉”迷局的人。
他不知道“龙脉”是什么,在哪,他甚至不确定“龙脉”是否真的存在。但他知道“龙脉”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事情要从罗胤的死说起。
罗胤是海州公安局前任局长。一个多月前,在家中意外死亡。
罗胤死后,邢魏接任了公安局长,并开始调查罗胤的死因。纷繁复杂的线索中,一个不起眼的名词引起了邢魏的主意。“龙脉”。罗胤死前的一切活动都与这个神秘的名词有关。更蹊跷的是,随着罗胤的死,有关“龙脉”的一切线索,全都消失不见了。
邢魏敏锐的意识到,这其中必有不同寻常之事。他把此事上报了组织,并恳请组织派人来专门调查“龙脉”之事。
于是,邢魏今天一大早便到了火车站,站在寒风中等着随运粮军列一起来调查专员。
汽笛的轰鸣声中,火车进了站。
车刚停稳,一个短发齐颈的小女孩,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小女孩站在车门下,费力的从车里接过来七八个皮箱后,一个打扮花哨的男人才从车里下来。
看着站台上的那两个人,邢魏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这西北风吹出了幻觉。材料里明明写着,专员是一个在上海从事了十几年地下工作的老特工,有着丰富的敌我斗争经验,心思缜密,战斗素质优良。
可眼前这两人,没一个对的上号啊。女孩皮肤粉白,双眸雪亮,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水蜜桃一般的脸上写满了天真无邪。男的高鼻梁,三角眼,三十出头,身材消瘦,通身散发出一股绝非善类的气息。两人站在一处,就像是人贩子拐走了谁家孩子一样。
可整个站台上,只有这两个人没穿军装,调查专员不是他们,又能是谁呢?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8 20:57:15 +0800 CST  
还没等邢魏想明白,那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他面前。
“邢局长吧?”打扮花哨的男人握住了邢魏的手,说道:“我是上海来的调查专员,鲜明。这位是我的助手宁薇薇。”
“你好。”邢魏定了定心神说道:“我还以为,您是一个人来的。”
“原定是一个人,但组织见我情况特殊,便给我配了个助手。”
能不特殊吗?听口音就知道,鲜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南方人。说话,牛和刘都分不清楚。邢魏虽心里腹诽着,嘴上却还客气道:
“鲜明同志这是第一次来东北?”
“是啊。”鲜明笑了一下,看起来更不像好人了:“之前最北只到过上海。”
“那这边的气候,你怕是要多适应一段时间了。”邢魏说道。
“冷还好,就是风硬的和刀子似得。才这么一会儿就吹的我脸疼。”鲜明问:“海州这地方经常刮风么?”
“一年两次吧,不过一次要刮半年。”
邢魏的话逗得宁薇薇笑了起来。宁薇薇见邢魏看向自己,也没等邢魏开口,就对邢魏正式的介绍起了自己:
“邢局长您好,我叫宁薇薇,抗大毕业,之前一直在北满做土改工作。我家里人都在部队里做军医。”
“你多大了?”看着宁薇薇脸上那不谙世事的笑容,邢魏实在控制不了自己问出这句话。
“她24啦。”鲜明抢着帮宁薇薇回答:“看着年纪小而已。”
鲜明的话让邢魏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实在有些不太恰当。为了掩盖自己的冒失,他连忙提出送鲜明和宁薇薇二人去住所。
行李太多,车太小。鲜明的七八个皮箱,塞满了后备箱与后座。没办法,只能让司机先回去,由邢魏独自去送宁薇薇和鲜明。
海州火车站最早是由日本人所建,整个车站日式风格浓郁。车站外,平坦规整的街道两旁,矗立着整齐的日式小楼。人们的嘴里,甚至还会时不时蹦出几个汉化后的日本词。
与皮箱一起挤在后座的鲜明,看着沿路的姐姐,突然感染了一句:
“光复三年有余,海州城里还留有日本人的气味。”
“何止气味,这海州城里,到处都是日本留下的影子。”邢魏说道。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8 20:58:03 +0800 CST  
说话间,车便开到了细河边。海州城最早就是依着细河兴起的。
这细河是由,乌兰木图山上留下的溪水与锡日塔拉和的支流汇集而成。细河水从海州穿城而过,把海州城一分为二。南岸是矿区,北岸是工厂。
由于河水只有一米多深,无法走船,海州的煤矿还是要由火车往外运。车站便也建在了南岸。
过了细河,就是海州城的中心区了。这片区域盖满了日式平房和四合院,海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住在这片。鲜明的住所,也被安排在这里。
海州城的中心区不过三条街,道路规划十分整齐。邢魏的车进了城区后,拐了两个弯,便停到了一处日本房门口。
“到了,这儿就是。”邢魏指着日本房说道:“好在这房子大,你俩随便住。”
宁薇薇看着大门上的日式雕刻,情绪有些抵触的明知故问:
“日本人建的房子啊?”
“这海州城里的房子,一半以上都是日本房。”邢魏看出宁薇薇的情绪,安慰她道:“这房子虽是日本人盖的,却也照着东北的天气做了改进。你别看外面都是拉门,里面还有一层呢。而且屋里都有火炕,保准你冻不着。”
“我到不是怕冷,就总感觉日本人的房子阴森森的。”宁薇薇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还依旧下了车,帮忙往里面拿行李。
这座日本房建的还算考究,进门之后先是一处玄关,过了玄关是个宽敞的客厅,客厅两边各有一间卧室。客厅后面有一间小小的厨房,厨房里右后门,直通后院。后院里有一口手压井,还有一个石头桌子。院子里铺满了红砖,除了一棵枣树外,竟没有其他植物。
在北满睡了几年大通铺的宁薇薇,发现自己竟有了间单独的卧室后,之前的那点不满立刻烟消云散。没用人招呼,从邻居那借了块煤泥后,立刻开始烧炕打水清理房间。她指挥着鲜明邢魏二人,把屋里的东西,该扔的扔,该擦的擦。午饭之前,就把这个空置了许久的小院打扫的焕然一新。
忙完了的三人,也懒得出去吃饭,就在客厅里沏了壶热茶,就着饼干当午饭。
此时,风停了,雪也停了,暖烘烘的阳光照在客厅里,让人有些犯困。就在这昏昏欲睡的氛围中,鲜明突然问向邢魏:
“‘龙脉’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或许是一件东西,或许是一个代号,或许是一个地方,也或许就只是个传闻。”邢魏说:“但我确信,‘龙脉’是个能左右东北战局的存在。”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8 20:58:21 +0800 CST  

第二章 罗胤之死

海州这个地方没有春秋。夏天刚过,北风一起,人们就要从单衣直接换成棉袄。
罗胤就是死在北风刚起的那个晚上。
那晚罗胤与妻子一起整理完过冬的衣物后,就早早睡下了。第二天一早,睡在他身旁的妻子才发现他没了呼吸。送去医院后,医生诊断他死于心脏病。
死因很正常。长时间高强度的紧张工作,加上气温骤变,确实会导致心脏病突发。
据罗胤的家人和同事回忆,罗胤死前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从早上起,就没离开过公安局,三餐都是在食堂吃的大锅饭。下班后与在同一条街上工作的妻子,一起回的家。回家后就没再出过门,一直和家人待在一起。
这一切都表明,罗胤是正常死亡。
“你当时对他的死有怀疑?”听完邢魏的讲述后,鲜明问道。
“不是我,是罗局长的妻子柴大姐。”邢魏说道:“柴大姐在整理遗物的时候,从一件的确良衬衫上发现了小米粒大的血迹,血迹上还有一个很小的针孔。那件衬衫是罗局长去世当天穿过的。后来我们果然在罗局长的后背上,发现了一个非常小的针眼。医生说从伤口的恢复程度来看,罗局长应该是在死前十个小时左右,也就是下班前后的时间被人用毒针刺了一下。”
“是什么毒?”宁薇薇问道。
“没化验出来。医生推测应该是一种可以诱发心脏骤停的新药,应该是从国外流进来的。”邢魏回答道。
“现在能拿到这种毒药的,大概只有保密局了吧。”宁薇薇推测道。
“这么说,罗胤是被潜伏在公安局里的特务杀害的?”鲜明说道。
“你怎么肯定公安局里有潜伏的特务?”宁薇薇问道。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罗胤是在下班后,从办公室往大门口走的路上被人刺了毒针。”鲜明回答:“在这条路上能接触到他的人,只有公安局内部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在他回家的路上呢?”宁薇薇又问。
“你别忘了,衬衫上的针孔是柴大姐发现的。这么个心思细腻的人,一定会把罗胤在回家路上接触的人,都告诉老邢。”鲜明看了邢魏一眼说道:“如果老邢从那些人里抓到了杀手,就不用在大费周章的调我们来了。”
“没错,那晚罗局长是骑自行车回家的。柴大姐就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两人一路没停过车。”邢魏摇了摇头:“搞得我啊,现在在局里,是看谁都像特务,一个都不敢信。”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9 14:42:19 +0800 CST  
“所以你才要组织调外人进来调查。”宁薇薇迟疑了一下:“那你还做了什么吗?”
“我当时想,老罗只是个普通公安局长,平日出门连警卫员都没有,想杀他,随便找个小特务在街上直接开枪就好了。如此大费周章,的制造一个自然死亡的假象,只能说明,他们不想有人去追查罗局长的死因。罗局长肯定是知道了,或者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邢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于是我分别找了柴大姐和罗局长的秘书,让他们回忆罗局长出事前三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情,说过的每一句话。”
“为什么是三天内的事情?”宁薇薇不解的问道。
“下班时候,公安局里出出进进的都是警察,如果不是事发紧急,没人会想在那么多警察面前杀人。唯一的可能就是罗胤发现了什么,这个发现在当时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但转天就会变得非常重要。”鲜明解释完宁薇薇的疑问后,转向邢魏问道:“那你发现了什么?”
“两件事。”邢魏说:“第一件事,事发前的那天晚上,罗局长加班回家后,问过她有关高山台白龙龙脉的传说。”
“这事有什么问题?”
“罗局长是个坚定地无神论者,他特别讨厌这些神鬼之说。”邢魏说:“于是我去找秘书问了罗局长当天的行程,秘书说罗局长那天是正点下班。但之前柴大姐跟我说,罗局长是快八点的时候才到的家。”
“这么说,在这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罗局长去了某个地方,见了某个人。那人跟他提到了有关‘龙脉’的事情?”宁薇薇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罗局长死后第二天,人民医院打来电话,说有事情要报告。”邢魏叹了一口气:“几个月前,我们抓到了一个保密局的特务。对他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他是肺结核晚期。我们审了审,见他什么也不交代,就送他去医院治病了。可惜他病的太重,医院拼劲全力治疗,还是没能让他活下来。他就死在罗局长下班前的两个小时。”
“是他死前发生了什么吗?”宁薇薇问道。
邢魏咽了咽口水说道:“据一直照顾他的护士讲,特务死前抓住她的手大喊‘龙脉’两个字,边喊还边让她快逃。喊声凄厉无比,半个医院的人都听到了。当时护士认为那些话是他临终是的胡言乱语。但回家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第二天把这件事告诉了去处理后事的同志。
我把查到的线索梳理了一番,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的。邢局长在事发前一晚,秘密的去见了某个人,从那个人嘴里听到了‘龙脉’这个情报。这可能是一条很模糊的、没来由的情报。罗局长回家问过柴大姐后,第二天又跟别人打听了这件事。当天下午,濒死的特务又喊出了‘龙脉’这个词。这两件事情单独看都没什么价值,但相互印证后,一定会引起罗局长的警觉。”
“这么看来,罗局长找谁打听过‘龙脉’的事情,谁就是潜伏在公安局的特务。”宁薇薇说:“你查到这个人了么?”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9 14:46:15 +0800 CST  
“没有,在你们来之前,我不想打草惊蛇。”邢魏回答:“但我能确定,这个人就潜伏在公安局内旧警察之中。”
“旧警察?”宁薇又问。
“解放海州城的时候,旧警察局的官员们跟着国民党跑了,但却巡警们留下了四十多人。他们跟政府说,愿意接受政府的领导和改编。于是组织让老罗去做公安局长,改编旧警察局。老罗接受命令后,从部队选了十个战士跟他一起去。我就是其中之一。”邢魏有些伤感的说道:“经过几次整改招聘后,我们的队伍扩展到了二十五人,旧警察留下了二十个。这二十个人里,大部分都是老油子,还收土生土长的地头蛇。谁当政换谁的皮。最初跟他去的是个战士,除我之外,全是外地人。而后招的十五个人,还在考察期白天都在外面巡逻。罗局长能问的,只有那二十个就警察。”
听完邢魏的话后,宁薇薇一拍桌子,说道:
“那我们就先从这二十个人里抓特务!”
“不对。”沉默了许久的鲜明突然开口:“我们先最紧要的,是要找到那晚罗局长见的人。”
“为什么?”宁薇薇问。
“大战在即,我们首要做的是排除一切可能威胁到战场的隐患,其次才是抓捕杀害罗局长的凶手。所以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要找到那条导致罗局长被害的情报。”鲜明问向邢魏:“这件事情你有线索么?”
“我想,罗局长见的应该是个情报员。为防大局有变,我们在海州的情报人员并未浮出水面。”邢魏回答:“可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
“明天安排好一切后,他会来找我们的!”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9 14:46:47 +0800 CST  
第三章庄子龙的好运

对于初到东北的南方人来说,最大的挑战不是寒冷,而是火炕。
炕烧起来太热,不烧呢又太冷,烧不烧都太硬。
从未睡过火炕的鲜明,在东北的第一晚就成了热锅上的烙饼。他在炕上翻来覆去,觉得体内的水都要被烤干了。他渴的厉害,可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懒得下去喝水。这两天,他实在是累坏了。
鲜明从海上出发后,先到的哈尔滨,在哈尔滨与宁薇薇会和后,两人又从四平做军列来了海州。几天的日夜兼程,他连鞋子都没脱下来过。晚上躺在炕上,身体稍一放松,就睡得天昏地暗。此时别说是火炕,就算是火堆他都照睡不误。
如此睡了一晚的后遗症就是,他第二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流鼻血。
看着捏着鼻子满屋乱转的鲜明,宁薇薇到是镇静的很。她直奔后院,把一块大毛巾用冰凉的井水浸湿后,直接呼到鲜明的脸上。换了两次毛巾,鲜明的鼻血就止住了。
鲜明揉着冻得发木的脸,对宁薇薇说:
“不愧是医学世家出身,你还真有两下子!”
“我这是经验使然,跟家里没关系。”宁薇薇挑了挑眉毛说道:“南方来的同志,第一次睡火炕都这样。最多两个礼拜就会习惯的。”
“这我就放心了。”鲜明捏了捏鼻子说道。
“不一定是习惯睡火炕,也有习惯流鼻血的。”宁薇薇吐了吐舌头。
“薇薇啊,好说歹说我也是你长辈,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外婆与我姐弟一场的份上,你以后说话可千万别再大喘气了。一场空欢喜也就算了,再把我心脏病吓犯了。”
“知道了,七舅姥爷。”宁薇薇又吐出舌头,对着鲜明做了个鬼脸:“你一会儿洗完脸,记得擦你从上海带来的那些雪花膏。这海州的风里夹着沙子,就你那个江南烟雨润了十几年的脸,等着裂吧。”
两人说笑的功夫,邢魏就到了门口。
按照前一天说好的,邢魏开着局里的军车,拎着早饭,来接鲜明和宁薇薇上班。
三人吃过早点后,特意磨蹭了一会儿,踩着点,到的公安局。
昨天邢魏的冒雪相迎,在加上今早这一套下来,鲜明还没正式露面,局里已经议论纷纷了。要不是邢魏的局长任命已经正式下来了,大伙都怀疑鲜明是新来的局长。
晨会的时候,邢魏也只介绍鲜明是新来的副局长,其他的一概没提。宁薇薇更是悄无声息的被安排进了总务处。
邢魏的故弄玄虚,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跟邢魏一起从部队上下来的公安们揣测,鲜明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从一线下来休养的。旧警察们则想到了派系之争,他们推测鲜明是来架空邢魏的。而那些还在考察期的人却没空合计这些,他们晨会后,要立刻去街上巡逻。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9 14:47:15 +0800 CST  
庄子龙就是这巡街队伍中的一员。
就在庄子龙准备好去巡街的时候,鲜明出人意料的叫住了他。
鲜明提出跟庄子龙一起巡街,理由是自己想尽快熟悉海州城。这是他昨天和邢魏研究后的决定。
庄子龙这个人长了一副玲珑的好心肠,说话办事都十分妥帖,自小在海州城里混,跟谁都能搭得上话。更主要的是,在罗胤的事情上,他没有任何嫌疑。鲜明需要这样一个人,来配合他完成寻找情报员的工作。
这庄子龙的出身,说起来还有那么几分传奇。他祖上几辈做贼,人人喊打,到他这里却不知积了什么阴德,让他生了一副如电影明星般的面孔。长成这样,贼是做不成了,可又不会做别的。就这样,庄子龙四处瞎混的长到了二十五六岁。
海州城解放后,他无意之中看到公安局招聘的告示,又想起在宣传队那里听到的“人人平等,出身不代表本身”之类的话,便一咬牙去报名了。几经选拔,他竟然真的当上了公安。
没背景,没经验,一直埋头苦干的庄子龙,看到新来的副局长对他青睐有佳,觉得自己是好运到了,卯足了力气表现起来。
一上午,两人走街串巷,把海州城区整个转了一遍。中午的时候,鲜明做东,请庄子龙在八大幌吃了顿饺子。
三十个猪肉韭菜鸡蛋馅的饺子下了肚,又喝了一壶祁红的庄子龙,决定自己这辈子就跟鲜明混了。于是,他大起胆子问起了鲜明的私事:
“鲜副局,你一个南方人,怎么想着来我们东北了呢?”
“也是无奈之举。”鲜明苦笑了一下:“我在南方的工作出了点纰漏,只能来北边避避风头。正巧市委的丁书记是我旧时同窗,我便来投靠他了。”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9 14:47:44 +0800 CST  
“没想到您和丁书记有这层关系啊!”鲜明的回答,让庄子龙大喜过望。
“之前也是许久没联系过了,好在丁书记还是个念旧情的人。百忙之中还是没忘了我的事情。”鲜明像是无意的问了一句:“来之前他告诉我,这海州地界不太平,让我到了这边自己多加小心。可这都解放了,还有什么不太平的呢?”
“这不太平的,可多了!”庄子龙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就拿国民党来说。别看白匪在东北被咱们打的就剩三座孤城,可人家在海州还是有三股势力的。”
“哪三股?”
“残兵,土匪,特务。”庄子龙说道:“那些被打散的残兵和被他们招安的土匪,都溜到了荒漠里面,听城内的特务指挥,滋扰乡里。城里那些特务也都是狠角色,杀人放火搞破坏,什么都做。”
“咱们的工作不就是抓他们么?”
“哪儿那么好抓。我进公安局这么久,一个特务也没亲手抓到。”庄子龙叹了口气:“不过好在啊,这特务是怕咱的。不怕咱还有呢!”
“哦?”
“就城外瑞应寺那些武僧喇嘛,城里的工人纠察队,他们手里都有枪。这要是闹起事来,可了不得。”庄子龙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除了这些有枪的,还有那些有钱的呢。”
“这海州城里的有钱人多么?”鲜明问道。
“多呀,我们海州有煤矿金矿和工厂,有钱人自然就多。要说最有钱的,得数赵方汤周四家,这四家黑的白的国的共的全都有关系。除了这些有钱有势的,我们海州还有一种人也手眼通天。”
庄子龙正说得兴起时,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黢黑相貌平庸的中年男人掀开门帘走进店来。庄子龙看到那男人后,立刻闭上了嘴巴。
那男人是来买酒的。
等着掌柜打酒的空单,男人四处张望,看到了庄子龙,忙着过来打招呼。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酒打好了,那男人就离开了。
庄子龙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那男人走远了,才凑近鲜明的身边说:
“他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手眼通天的人。”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9 14:48:05 +0800 CST  
我已经好久没来天涯发帖了,现在好多的政策都不懂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大家要及时提醒我呀。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9 15:21:24 +0800 CST  
第四章 傻子清宝

清宝大仙本是个傻子。
每座城市仿佛都会有那么几个地标一般的傻子,他们或哭,或笑,或喋喋不休的在城里的大街小巷中游荡。十几年前,清宝在海州城里就是这么一个人尽皆知的傻子。
清宝是陈家的第二个孩子,上面有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弟弟。本就对她不甚关心的父母,在发现她是个傻子后,就彻底放弃了她。好在她哥哥陈清怀认她这个妹妹,每日给她喂饭,她才侥幸活了下来。
清宝虽然傻,却也知道哥哥对她好,她会走就如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陈清怀后面,赶都赶不走。陈清怀出外干活时,她在附近的街上闲逛,等陈清怀干完活领她回家吃饭。
陈清怀怕有人趁自己干活时拐走了妹妹,便把清宝打扮的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让人对这个满脸泥污、满身鸡屎味儿的小傻子避之不及。
这种日子持续了几年后,陈清怀到了说亲的年龄。为了不影响陈清怀的婚事,陈家老两口,趁陈清怀不在家的时候,把清宝卖给了一个路过的白铁匠做老婆。
陈清怀回到家,得知了此事后,竟与父母大吵一架,当夜离家出走了。
从此,海州城里就没了陈清怀这号人。
失去长子的陈家老两口,开始疯狂溺爱幼子陈清迷。为了把陈清迷绑在身边,竟哄还是孩子的陈清迷抽起了大烟。慢慢的,家财散尽,陈家买了市里的房子,搬去了郊区。淡出了海州人的视线。
直到五年前,清宝突然回到了海州城。
当年的傻子清宝,摇身一变,成了名震辽西的清宝大仙。
她的白铁匠丈夫就是刘光武。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9 19:31:34 +0800 CST  
“这刘光武怎么会取一个傻子为妻?难道他算出清宝日后会有大造化?”鲜明装作感兴趣的问道。
“他个肉眼凡胎的能知道啥。”庄子龙压低声音说道:“我啊,跟清宝大仙年纪差不多,小时候我经常在城里遇到她。别看她傻,但长得十分漂亮。陈清怀就是怕那些登徒浪子骚扰她,才把她打扮的不像人样。”
“看来这清宝大仙还是个美人,这刘光武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鲜明感叹道。
“可不是么!我妈和我那几个姨,没事就去找她算命,算回来就要磕打我。说我小时候天天跟人家玩,也不知道多张个心眼,当年要是娶了清宝,现在全家都跟她吃香的喝辣的啦!”庄子龙啧啧了两声:“我小时候跟清宝玩会儿,我妈回家就要打我。现在到全赖上我了。一个天仙似的姑娘,便宜了那个刘矮子。”
“可我还是想不通,这一个傻子,是怎么变成大仙的?”鲜明有些不解。
“刘矮子跟人吹说,观音老母为了磨练清宝大仙,封了她的天眼让她做一个傻子,用最纯净的心眼来审视世人。等她渡了三灾九难,天眼自然再开。”庄子龙压低了声音:“都是扯淡。这背后的事儿啊,只有我知道。”
“什么事儿?”庄子龙的话让鲜明提起了兴趣,他坐直了身子。
“什么观音老母的磨练,都是胡扯。这事儿的根子还在刘矮子身上。”庄子龙神神秘秘的说道:“刘矮子啊,不知怎么招惹到了日本人,清宝跟着吃了瓜落,被鬼子一刺刀扎进了脑子里。没想到歪打正着的,把人给扎明白了。我听教堂里那洋神父说过,傻子就是脑子里的病,鬼子那一刀就相当于给她手术了。”
“她从痴傻变回正常,虽可算是‘神迹’,可没有真本事的话,还是难以在海州立足的吧?”鲜明随口问了一句。
“你还别说,这清宝大仙确实有两下子。我陪我妈去过两次,就算不请神出马,她随手掐算也是挺准的。就拿我当公安这事儿吧,所有人都说我没戏,就清宝大仙说我绝对能选上。说实话,我也认为自己没戏,可偏偏真的成了。”庄子龙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难道和陈清怀有关?”
“陈清怀?你不是说他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了吗?”
“海州城里确实没人再见过他。”但我从一个来城里卖山货的外地人那听说,他曾在枫都见过做道士打扮的陈清怀。刘矮子就是枫都人。”庄子龙皱着眉毛:“我怀疑啊,是这陈清怀有了什么奇遇,然后把学来的仙术教给了清宝。陈清怀这人,从小就聪明,一天学没上过,但啥字都认识。”
许是庄子龙对清宝大仙有些旖旎的遐思,从见到刘光武起,他的话头就没离开过陈清宝。从中午吃饭,说道下午巡街。他夸两句清宝大仙,便要骂两句刘光武;提起清宝小时候吃的苦,就要骂一通陈家老两口。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29 23:22:48 +0800 CST  
从庄子龙的喋喋不休中,鲜明把这清宝大仙的家境了解的一清二楚。
清宝大仙衣锦荣归海州城后,她的父母便多方找人说和,想与她和解。虽然在外人眼里,陈家对她着实刻薄无情,但清宝大仙宽仁大度,接受了父母的示好,并把父母和弟弟一起到家里来住。不仅衣食住行都由她来买单,甚至她弟弟陈清迷的大烟钱都由她来出。
住进女儿家的陈大娘,在外面嘴里像抹了蜜一样,到处说自己这个女儿如何孝顺懂事,全家如何共享天伦之乐。在家里更是一改往日作风,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给清宝大仙烧洗脸水,一日三餐那都要做好了端进香堂,就差喂了。
陈大叔虽然吃过早饭就出门,在外面消磨整天,可回来手从来不空,不是给清宝大仙,就是给外孙带点东西。陈清迷更是对姐姐马首之瞻,谁让他以后娶亲生子全要靠姐姐支援呢。
可陈家的其乐融融,却刺伤了别人的眼。这个别人就是清宝大仙的婆婆,刘光武的后妈杨老太太。
虽说,杨老太太早就把刘光武赶出了家门,对自己的儿媳孙子更是一眼都没瞧过,但不妨碍她在刘光武他爹死后,来海州投奔继子。这杨老太太也是人才,她仅凭一人之力,就把陈家三口骂的全军覆没。继而逼着敢怒不敢言的刘光武把她接近了家门。
虽说碍着陈清宝钱赚得多,她不敢明面跟儿媳较汁儿,但旁敲侧击指桑骂槐的话却没少说了。惹得陈大娘和她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时不时的还要动起手来。
对于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清宝大仙是向来不管的,她除了给人出马算命外,就是在香堂里闭关修炼,偶尔出趟门也只是帮人看看风水。平日里行事低调,从不多嘴多舌搬弄是非,深得三姑六婆们的喜爱。
清宝大仙的这些事儿,虽都是闲话,却有趣的紧。反正鲜明找庄子龙带他巡街,也不是想从庄子龙那里打探些什么。他只是想借庄子龙的嘴,把自己介绍给海州城的百姓们。他相信,他的出现一定会引起情报员的注意。一直与罗胤单线联系的情报员,肯定会想通组织派他来海州的用意,想办法与他联系。
“咱们海州城啊,除了煤矿和发电厂外,比较大的买卖就是这城北的纺织厂和奶粉厂了。现在城里的姑娘,到了年纪都去工厂里干活,说亲的时候腰板儿都硬的很。张口闭口的结了婚之后孩子要由婆家带,她们得出去上班赚钱。”
就在庄子龙跟鲜明闲聊城里的工厂时,刘光武拎着两条大鲤鱼迎面走了过来。
“鲜局长好,庄公安好。”刘光武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跟两人打招呼:“这是要下班了吧。”
“是啊,正往回走呢。”庄子龙虽然背地里对刘光武没句好话,但当面还是比较客气的:“刘大哥这是家里来客?这两条鱼够肥的啊!”
“孩子闹着要吃。都说相请不如偶遇,庄公安下班过来吃顿便饭吧。正好现在庄婶子也在我家呢,我娘还说着,晚上要留庄婶子一起吃呢。”说完刘光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鲜明:“鲜局长要是不嫌弃也一起来吧,我听街坊们说您昨天才到海州,今儿就上班了,这哪儿有时间去买菜啊!”
“那就叨扰刘大哥了,我下班就过去。”刘光武那不同寻常的眼神和他所说的话,让鲜明觉得,说不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情报员。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30 15:29:11 +0800 CST  
第六章 太太陈瑾
鲜明到刘光武家的时候,夕阳已只剩最后一抹余晖。清宝大仙正在香堂里,招待着今日最后一位客人。
下班后,鲜明并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先回家换了套衣服。他想着,如果刘光武真是那个情报员,他穿着军装过去,就太惹眼了。再说,他也要跟宁薇薇交代一声。
见他要先回家,早已等不及去见陈清宝的庄子龙,给他指了路后,便先过去了。反正这海州城又小,路又规整,怎么都能找的到。
鲜明按照庄子龙指的路,穿街过巷,转了几次弯才到了刘光武家。站到刘光武家门口时,他有点哭笑不得。绕了半天,这刘光武家里他家非常近。出了他家后院门,沿着胡同往东走上一百来米,上了丹阳街往北走,第一条胡同往里拐,第二家就是刘光武的家。这么说吧,站在他家房顶上,能清楚的看到刘光武家的大门。
大概是之前匪患严重的关系,刘光武家的院墙足有两米高。大门上的红漆和铁框,无不昭示着这户人家的家底丰厚。门上的福字虽历经风雨有些褪色,但可以看出绝不是过年时集市上的大路货,而是请名家在洒金的红纸上专门写的。门框两边更是挂着木雕的朱漆鎏金对联,看样子定是年年更换。
鲜明敲了敲门,门里立刻有人应了声。想来是怕怠慢了客人,里面常年有人候着。
开门的是一个圆脸白肤,身材矮胖,满头银发年约六十上下的妇人。妇人先是从门缝里把鲜明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满脸笑容的敞开了大门,热情的把鲜明让了进去。
寒暄中,鲜明得知,这个妇人正是刘光武的继母——杨老太太。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30 15:55:52 +0800 CST  
这杨老太太本就是个伶俐人儿,跟清宝大仙一起过的这几年里又见惯了达官贵人,是以她一打眼就看出鲜明这一身穿戴价格不菲。再一搭话,她立刻确定,这人就是刘光武新结识的达官贵人。刘光武中午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红光满面的说,自己结识了刚到任的公安局副局长,晚上要请人家来家里吃饭。下午就从媳妇那儿拿了一沓钞票,出去置办酒食了。
虽然清宝大仙法力无边,但想要在海州城里混得开,还是要有那么几个点子硬的靠山。之前国民党在的时候,刘光武就常跟政府里的官员走动。那些官太太更是清宝大仙这里的常客。
思及此,杨老太太对鲜明更是殷勤备至。从门口到正房这几步路,都恨不得搀着鲜明走。
刘光武家是典型的四合院。三间正房,四间偏房。三间正房,靠西的那间是清宝大仙的香堂,中间的那间做客厅,东边的是清宝大仙的卧房,刘光武跟孩子都也都住那间。四间偏房,西边的两间住着陈家老两口和儿子,东边的两间是杨老太太的住所和厨房。
杨老太太把鲜明让进客厅后,先是给鲜明沏了壶好茶,有从柜子里拿出红枣花生摆到桌上。忙活完之后,她自己也坐在桌旁,陪鲜明说话。
“鲜公安您贵人踏贱地,真是让我这个小院蓬荜生辉。”杨老太太笑的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刘光武这会儿这会儿正在厨房给他丈母娘帮厨呢。我这个亲家婆别的不行,这做饭的手艺可是全海州城数一数二的。之前就听说,咱们共产党政府是保护我们信教的,我也早就想请政府的人来坐坐了。我们家清宝大仙可是观音老母的弟子,跟那些招摇撞骗的杂毛全然不是一路的。”
“清宝大仙儿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对于你们这种为民众排忧解难的居士,政府当然是要保护的。”鲜明跟杨老太太打着哈哈。
“那鲜公安以后常来,鲜公安跟我们家刘光武是怎么认识的呀?”
“中午的时候在八大幌遇到了,正巧庄公安也在,就引荐了一下。”鲜明知道这个杨老太太泼辣的很,又见这杨老太太句句话都问在点子上,不想和她过多纠缠,便想找个由头把早到了的庄子龙喊过来:“庄公安应该比我先来的吧?”
“小庄子啊,一来就被陈家老三叫屋里去了。”杨老太太说道。
“那我也过去吧。”鲜明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走,可还没等他迈开步,杨老太太就拦住了他:
“鲜公安,不瞒你说,陈家老三是个大烟鬼,那屋被大烟熏了几年,不是好味儿。”杨老太太指了指西屋香堂说道:“你要是嫌我这老婆子说话没趣儿,我领你去香堂看看我家清宝大仙出马?”
对于杨老太太的这个提议,鲜明欣然同意:
“倒不是不愿意陪您老说话,但我从小在关里长大,还真没见过这出马。”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30 15:56:56 +0800 CST  
见鲜明开了口,杨老太太拧着小脚,几步走到香堂门口,掀开门帘,把鲜明请了进去。
昏暗的香堂中,一个身穿嫁衣头盖喜帕的女子跪在神台之前,口中念念有词。想来这就是清宝大仙了。
一段经文完毕,清宝大仙拿起小锤,轻击玉磬。随着玉磬声响,神台观音像手中的净瓶竟流出水来。那水的味道非花非果,却香气扑鼻。闻到这异香,屋里众人皆觉得是观音显灵。
只有鲜明觉得这香味异常的熟悉。他仔细嗅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这是法国香水的味道。
还没等鲜明再做他想,清宝大仙便拿起神台上的水杯,把水泼在地上。随后执起枯桃枝,跳上红莲鼓去。
这屋里本就光线昏暗,清宝大仙又蒙着喜帕不便视物。如此准确无误的行动,想来也是练习过多次的。
只见那清宝大仙在鼓上翩翩起舞,脚尖极富节奏的敲击着鼓面。鼓声鏧鏧中,她手中的枯木竟然还春,开起朵朵桃花。一时间一股清淡的桃子香气弥漫在屋间。
鲜明立刻辨认出,这香味儿是源自上海一间老字号脂粉铺子里的招牌香膏。
这两样本应毫无关联的气味,却让让鲜明想起一个人来。他的太太——陈瑾。
楼主 荒村野店老板娘  发布于 2017-11-30 19:38:21 +0800 CST  

楼主:荒村野店老板娘

字数:66495

发表时间:2017-11-29 04:54:4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4-16 23:49:21 +0800 CST

评论数:11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