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

众人看着莲花上一个婴孩盘膝坐起,秃发腾和风追子也就罢了,任嚣城夫妇却脸色严肃,甑公主把手抬起来,伸在任嚣城的眼前。
任嚣城看见甑公主的衣袖内的手臂,已经幻化成了莲藕。如此看来,甑公主的身体也一样。
任嚣城看着莲叶上的婴孩,对甑公主轻声的说:“这泉眼有古怪。”
“是金莲子的古怪,”甑公主说道,“洛阳的金莲子是从这里带过去的。”
“你能支撑得住吗?”任嚣城关切妻子。
“虽然又没有了四肢百骸,”甑公主说,“周身却真气充盈。”

任嚣城说道:“你收益于洛阳金莲子得了身躯,现在金莲子的本尊就在眼前。”
甑公主说:“不知道这个金莲子到底有多么大的能耐。”

婴孩左右肩膀各自冒出了两个莲花的花蕾,花蕾绽开后,拳头大的莲蓬显现,莲蓬瞬间长出了毛发和五官。但是这个两个头颅,都是青面獠牙,毛发虬结,面目可憎。
接着婴孩的肋下又冒出了四节莲藕,瞬间化作了四条胳膊。

婴孩的三头六臂长成,金莲子已经重生。但是婴孩却张开嘴,想哭嚎,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坎殿的十几个法师,看见这个场景,知道不妙,却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
毕竟上次金莲子降生,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情,坎殿的法师,并不知道如何面对。

婴孩的张嘴,无法呼吸空气,两个头颅和四条胳膊,慢慢的枯萎,越来越小,最后消失无踪。婴孩的脸部涨得紫红,眼看就要窒息而死。

坎殿的法师都惊慌起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婴孩胸口的金光闪耀,金莲子在胸腔内看的清清楚楚。
坎殿法师看的明白,金莲子重生,并非是一帆风顺,而是遇到的巨大的难题。婴孩的身体渐渐缩小,四肢又恢复成了莲藕的模样,眼看这么下去,婴孩必将重新重归于金莲子,只能再等上五百年重生。
但是现在无论是西域和中原,都被飞星遁地的灾难所笼罩,亟需战神努扎尔重生。

坎殿的法师,在这种情形之下,只能纷纷跪下,乞求阿虎喇马志达真神,可是金莲子所化的婴孩越来越小,并没有任何的迟顿。

甑公主走到了婴孩的身边,十几个法师站立起来,用手指着甑公主,呵斥甑公主冒犯金莲子。
甑公主没有辩驳,只是将自己的双臂衣袖挽起,露出了莲藕手臂。
坎殿法师看到后,立即惊愕不已,看着甑公主,不敢造次。

甑公主对着坎殿法师们说:“机缘巧合,我也受了金莲子的恩惠,有了血肉之躯,现在金莲子重生,我有办法将他请回来。”
坎殿法师都一脸的茫然,他们听不懂中原的语言。
甑公主说完,眼睛看着风追子。风追子看向秃发腾,秃发腾微微点头。
风追子立即把甑公主刚才所言,告诉了坎殿法师。

坎殿法师纷纷匍匐在地上,双手合十。
甑公主继续说:“但是金莲子重生后,我要将他带回中原。”
坎殿法师相互对视,无法回答。
甑公主说:“金莲子重生为努扎尔,我在五年之后,必将努扎尔送回西域,到时候努扎尔身体长成,为西域各国,扫荡邪魔。”

坎殿城法师,聚在一起,相互商量了一会,城主霍二木走到甑公主面前,郑重的说:“魔鬼已经在西域出现,金莲子不能离开西域。”
风追子把话说给了甑公主。
甑公主脸色暗淡,“那么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莲子无法现世了。”

霍二木指着甑公主说:“不是,我们商量的结果是,这位夫人既然也是金莲子之身,那么夫人留在坎殿,以女王的身份统领我们这片土地上列国,对抗恶魔。”

甑公主大惊,“我是女子,怎么能做国王。”
霍二木也茫然,“为何不可?”

风追子向甑公主解释,西域与中原不同,女主并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秃发腾开口了,“看来他们是要把甑公主作为人质。”

霍二木向秃发腾叩拜,“大单于已经征服了坎殿,坎殿城是瀚海与沙漠之间的重要要塞,大单于如果要将匈奴的铁骑踏上瀚海之滨,我们坎殿城新立作为夫人为女王,对大单于只有益处。并且这位夫人本就是大单于的相识。”

秃发腾犹豫了,看了看任嚣城和甑公主。
任嚣城也对现在突发的变故,毫无准备,只是对着甑公主摇头。
甑公主对着任嚣城笑了笑,任嚣城的心,顿时落如深渊一般。

甑公主弯腰抱起婴孩,将婴孩浸入泉水之中,这个举动,当年甑公主身为瓮女,在洛阳的阳泉湖内,也是任嚣城每天的作为。
当甑公主吃了金莲子,浸泡在阳泉湖水中,金莲子的莲藕身,就慢慢的生长。
现在甑公主同样抱着婴孩,浸入泉眼。婴孩的口鼻灌满了泉水,反而能够呼吸植入,片刻后,婴孩的身体恢复。甑公主把婴孩从水中捞出递给了任嚣城。

任嚣城把婴孩抱着,轻声对甑公主说:“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甑公主说,“中原分崩离析,陷入鬼治,需要你和大单于去平定天下。这不就是你下山的目的吗?”

“可是我们夫妻三十年,就这么天各一方?”任嚣城的声音哽咽。

“我等你回来。”甑公主笑着说,“你的寿命比我长,不会让我等不到吧。”

任嚣城知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无可挽回。

甑公主转头对着秃发腾说:“大单于相信我的本事吗?”
秃发腾说:“任夫人的心思七窍玲珑,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男子也望尘莫及。”
甑公主点头,“大单于留下一部人马,我替大单于征战瀚海,与大罗刹国周旋。”
秃发腾说:“好,你挑一个。”
“柔然部的车路欢,”甑公主说,“就让他留下来吧。”

秃发腾点头,“可以。”

甑公主又走到了霍二木和坎殿法师们跟前,大声说:“大单于同意了。”

霍二木和坎殿法师欢呼起来。

“等等,”秃发腾走到霍二木的跟前,“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霍二木知道秃发腾不会对无疾单于遇刺善罢甘休。于是跟坎殿法师,又商量了一会。
片刻后,霍二木对秃发腾说:“是来自中原的法师第五伦。”
“第五伦,”秃发腾说,“这名字的确是来自中原。”
“第五伦在三十年前到了坎殿,一直在坎殿修行,”霍二木说,“五年前,投奔了大罗刹国,得到大罗刹国国王的重用。也是第五伦在坎殿与大罗刹国之间斡旋。让大罗刹国没有对坎殿以兵戈相加,而坎殿也臣服于大罗刹国。”

任嚣城大声说:“这个第五伦,善用火术,必定善用冰术,手法与大景至阳六年刺杀太子姬缶一般无二。没想到师乙跟第五氏族一直暗中勾结。师乙被妫辕驱赶到了建康之后,这个第五伦竟然跑到了西域。”

秃发腾看着甑公主,“我等着任夫人把第五伦的头颅,交给我。”
甑公主说:“我答应了,希望大单于能后代我的丈夫。”

任嚣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妻子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三日之后,匈奴六部撤离坎殿,向东方进发。
坎殿甑女王率领坎殿的军队和柔然部军队相送,秃发腾和风追子调令军队出发。这次,他要完成父亲无疾单于未竟的事业,入住中原。突发氏要报了三十年前的深仇大恨。

当大军行走完毕,任嚣城抱着婴孩,与妻子告别。
两人却相对无言,良久之后,任嚣城轻声说:“记得每日浸泡水中一个时辰。千万别忘了。”

甑女王眼中含泪说道:“保重。”

任嚣城骑上马,抱着努扎尔婴孩,跟随匈奴大军东去。直到消失在荒漠上不见,也没有回头。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7-31 11:15:33 +0800 CST  
连绵的秦岭中,陈仓道在险峻的大山内蜿蜒,到了子午谷的悬崖上,就是妫赵和成汉两国的分界出。
吊桥以南,如今已经被南蛮部牛寺建立的成汉政权统治。吊桥以北,是为妫赵的国境。
吊桥的南边,已经修建了一个小小凉亭。成汉的军队在凉亭外驻扎。吊桥以北,妫赵的沙亭军,齐整的站立在桥头的栈道上。

凉亭里,两个人对坐,中间隔着一个石桌。
两人的脸色都看起来十分的苍老,头发花白,但是脸色却红润,眼睛都炯炯有神。
穿着便服的就是成汉王牛寺,对面穿着甲胄的是妫赵的太尉,与妫辕共治大赵的干奢将军。

两人都看了看四周,侍从端来了两杯清茶,成汉往摆摆手,“怎么让干将军喝茶水。”然后对着干奢说:“还是喝酒吧。”
干奢笑着说:“对,那里有喝茶的道理。”

侍从立即抱来酒坛,牛寺手扣住坛口,凑在嘴边喝了一大口,随手将酒坛递给干奢,干奢也扣住坛口,喝了一大口。
两人的胡须都浓密,酒水在胡须上滴落。

牛寺将酒坛接回,放在石桌上,轻声说:“我们兄弟二人,见一次就少一次了。”
干奢黯然,“三十年,我们也就见了两次,今后,还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我们都老了。”牛寺叹口气。
干奢回头看了看吊桥,“三十二年前,我作为贱民,就在这里,进入了蜀地。随后到了青城山,遇见了你。”

“乱世必出英雄,”牛寺说,“你我二人也算得上英雄了吧。”
干奢说:“当年你我二人都是被蜀王征调的贱民,一路在蜀地做亡命之徒,如果不是徐无鬼徐兄指点我们进入长江古道,我们早已经成了两幅枯骨。那里还有今日。英雄……嗨……”


“徐无鬼、任嚣城、支益生、少都符,四人联手对抗篯铿,守卫洛阳,”牛寺说,“这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徐兄现在不知道在何处?”牛寺说,“我很想念他。”
干奢说:“我听到过消息,他一年前,在凤郡出现过,当我从长安赶到凤郡的时候,他已经杳无音讯。”

“既然没有去往长安,”牛寺想了想,“那么他一定到了蜀地,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如果他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的人,”干奢苦笑,“你我二人都不会亏待他。可他宁愿隐姓埋名,也不愿意见我们。”


牛寺说:“可是这三十年,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游荡呢?”
“可能中曲山的事情,让他彻底心灰意冷了吧。”
“你就这么相信,大孔雀王所说,”牛寺问干奢,“中曲山根本就没有存在过,那么徐无鬼从哪里来?徐无鬼也不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他是中曲山凤雏,天下皆知。”

“天下没有人踏上过中曲山,”干奢说,“可能徐无鬼是一个法术高强的术士,冒充中曲山凤雏也是有的。”

“不可能的,”牛寺说,“徐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他的身份,也被其他三位仙山门人认可。”

“大孔雀王说,”干奢说道,“中曲山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没有人了,清阳殿早已破败,徐无鬼不是中曲山的传人。他的身世是假的。跟大景的皇帝姬望,也就是如今的姬康,更是师乙一样。”

“大孔雀王是怎么会知道中曲山早已经破败?”牛寺问道。
“他去过中曲山。”牛寺回答。
“你刚才说天下没有人去过中曲山。”牛寺追问。
“大孔雀王不是世人,”干奢说道:“他跟篯铿一样,是真人。”

“徐无鬼竟然是个骗子?”牛寺摇头,“他为人诚恳,怎么会欺骗天下人。”

干奢站起来,把酒坛勾起,大口大口喝酒,然后擦拭了胡须,“徐无鬼是被一个法术高强的术士,我们不知道是谁的术士,可能是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真人,用幻象欺骗了他的记忆,让他以为从小生活在中曲山,自己是中曲山的门徒。而且那个操纵他的人,通晓道家最崇高的神山法术。”

“那徐无鬼是什么人?欺骗他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牛寺更加的迷惑,“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孔雀王也不知道。”干奢说,“但是这是唯一的解释,因此我相信大孔雀王。”

“徐无鬼发现了这个破绽,”牛寺说,“因此他彻底心灰意冷,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一样的行尸。”

“没想到吧,”干奢说,“大景的皇帝借尸还魂,徐无鬼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门派下山,一定有一个人在幕后操纵。把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因此你说,”牛寺明白了,“这个人的地位,比篯铿真人更加高深莫测。”
“他让徐无鬼找飞星的陨石,”干奢说,“可是陨石在那里?”
“陨石是关键所在。”牛寺说,“你我都已经成为了割据天下的枭雄豪杰,却仍然无法了解这一切。”

干奢脸色惨淡,“因此我们二人,都是不是什么英雄,我们如今的地位,都是昙花一现,我们奠定的基业,也终将倾覆。在这个棋盘上,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

牛寺说:“你我二人还有时日,尽量维持吧。”
“我们死后呢?”干奢说,“天下即将再次陷入混乱,鬼治会继续延续,而大赵和成汉,还能维持多久?”

牛寺听了干奢所说,哑口无言。成汉的蛮部内部,已经有了分崩离析的征兆,而他作为一国之主,却无法调停。干奢的预言,可能就是大孔雀王的预言,并不是没有道理。

牛寺把酒坛里剩下的酒,咕咚几口喝完。
两人大醉,就此别过。
干奢大步流星从吊桥走回到妫赵的境内。

牛寺站在吊桥南侧,看着干奢离去,对着干奢的背影大喊:“干兄!”
干奢转头,“还有何事?”

“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干奢说道:“希望如此吧。”

站立在吊桥北侧的妫樽,对着干阙说:“亚父和成汉王,虽然是迟暮英雄,但是豪气让人折服。”

干阙举起手中的虎符,冷漠的说:“太尉已经回来了,现在全军听从号令,马上攻下子午谷!”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05 08:42:39 +0800 CST  
《泰景亨策》记载:左景顺帝成和十四年,妫赵平狩五年,成汉牛寺称帝十一年夏(成汉立国只有国号,无年号)。

妫赵车郎将干阙为征南大将军,大皇子妫樽监军,在陈仓道子午谷,修建吊桥,赵军跨境,进攻成汉王牛寺,成汉王牛寺不可抵挡,退守汉中武关郡。

干阙与妫樽率军通过陈仓道,九月初四赵军兵临武关郡城下,十月二十,妫鉴率领赵军,通过金牛道,击破羊郡。
十一月二十九,妫鉴率领赵军行军至武关郡,与干阙、妫樽两军会师。共同攻击汉中武关郡。

成汉王牛寺弃城,退守蜀中。
干阙与妫樽、妫鉴占据汉中,筹备进攻蜀地。

十二月十六,左景大司马、北府军统领郑茅,率领大景军队渡江,过寿春,进犯妫赵彭城。
妫赵南府大将军在寿春抵抗左景郑茅,飞书洛阳告急。
妫赵皇帝妫辕,调动征南大将军干阙、妫樽军队撤回长安,妫鉴镇守武关郡。干阙与妫樽过潼关,从龙门关南下,妫樽率军进攻襄阳,干阙一路向南,奔袭荆州。

左景大司马郑茅之弟,荆州刺史郑蒿被困数月。
到第二年,左景成和十五年春,左景郑茅分兵救援荆州。妫赵干阙、妫樽退兵龙门关。
左景北府军郑茅亦在彭城退兵,镇守寿春,将左景北府军幕府迁至江北的寿春。
左景天下,军队精锐尽在郑茅、郑蒿两兄弟麾下。分别为寿春北府与荆州府。
妫赵太尉干奢依然留守长安。
汉中为妫鉴统领,沙亭军调动为征南大将军干阙旗下,驻守龙门关。妫樽回到洛阳,妫辕册封大皇子妫樽为太子。

成汉失去汉中险要之地,国力最弱,被强大妫赵逼迫,政权摇摇欲坠。


左景郑茅,攻陷寿春之后,左景恢复淮河之地,北府军幕府搬迁至寿春。
郑茅在寿春清点户籍,后方建康皇帝传旨,将寿春百姓尽数屠杀。
郑茅下令,清点所有百姓的籍册,将寿春百姓全部驱赶至寿春城北,五万寿春百姓,无论汉揭、抵、羌各族,不明就里,被左景十万军士围困。

当寿春百姓在肥水河边,看到左景北府军在战马上抽出长刀,即将把百姓驱赶至肥水溺死的时候,寿春百姓纷纷哭嚎。

寿春汉民从百姓中奔至北府军战马下,被北府军用马刀劈斩。

汉民纷纷大喊自己是汉人,乃左景的子民。郑茅犹豫片刻,对建康来传令的中官曹猛说:“这些都是大景的子民,只是故土难离,才归顺与逆赵,如今我们重复寿春,是不是该把他们与贱民分辨出来。”
曹猛已经年过六旬,头发花白,咳嗽几声,才说道:“圣上也知道他们是大景的子民,可是既然他们悖逆大景,已经归顺逆赵二十多年,已经与逆赵的贱民无异。”
郑茅仍然犹豫,“贱民作乱已经三十年,中原的大景百姓无一日不盼望我们北定中原。现在我们屠杀了这些汉民,会让中原的汉民无心思念旧朝。”

曹猛又咳嗽了几声,抚着胸口,不断的喘息。
郑茅问:“曹大人的身体……实在是不应该颠簸这么远。”
曹猛说:“无妨,我只问大司马一件事情,如果汉民中混入了贱民的奸细,不停在寿春作乱,这刚刚收复的失地,实在是为大司马担忧。”

郑茅满脸通红,“我承蒙圣上不嫌弃我这个废人,尽弃前嫌,恢复了我的官职,的确是不应该质疑圣上的御旨。”
郑茅说完,招手让副将前来,“寿春的这些百姓,都已经归附了逆赵,不再是大景的子民……”
然后手臂挥了挥。

远处的寿春汉民,有人摇摇看见大景的北府将军挥手,知道大难在即。一个老者跌跌撞撞朝着郑茅和曹猛走来。北府军的军士用长戟顶住老者的胸口。
老者大喊:“大将军,老朽有话要说。”

郑茅看了看曹猛,曹猛叹口气,“我也老了,就听听他要说什么罢。”
郑茅示意老者前来。
老者走到郑茅马下,跪拜下来,抬头说:“老朽知道大将军信不过我们在寿春的汉民,不过老朽有一个建议。”
“你说。”郑茅点头。

“如今寿春的汉民人数过半,每日都思念大景北归,如今大将军回来了,”老者恳求道:“为了表明我们汉人思归的决心,就让我们汉人把寿春的这些贱民亲手了结,以显示我们大景子民的忠心。”

老者在恳请郑茅的时候,被逼迫在肥水河边的汉人,已经开始动手砍杀揭、抵、羌、匈奴等族人。这些贱民突然被共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邻居亲友屠杀,一时间也无法反抗,而这些汉人为了在郑茅面前表现忠诚,都近乎疯狂的砍杀。
寿春被妫赵统治二十多年,汉人与贱民之间早已经通婚联姻,现在丈夫杀妻,父亲杀子,无数汉人百姓,将手中的利器,都招呼向自己的贱民亲友。人间惨景,莫过于此。

郑茅和曹猛都不忍心再看,郑茅低下头,对副将大声说:“全部斩杀,不需要再甄别汉胡。”
北府军得令,立即驱赶所有寿春百姓淌如肥水,顿时百姓间,人群推攘,相互践踏,死伤无数。
老者走上前来,抱着郑茅的大腿痛哭,“望大将军惦念我们大景的血脉,如今中原的汉人本已经被逆赵屠杀过半,如今侥幸得活,难道也要死在天朝的手中吗?”

郑茅说道:“圣上的御旨,我也无法违抗。”

老者知道无可挽回,双腿瘫软,坐在地上,引颈就戮。

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郑茅的马下,轻轻将老者扶起,然后抬头看着郑茅,又看向曹猛。
郑茅和曹猛看见此人,都大惊失色,立即跳下马来。
“少先生!”郑茅大声说:“你也在寿春?”
来人正是少都符,少都符容貌未改,但是眼睛浑浊,满头白发。扶起老者之后,对着郑茅和曹猛说:“郑大人,曹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你们好吗?”

“很好,”曹猛说,“圣上也很好。”
少都符看向曹猛,苦笑着说:“我知道他很好。”

郑茅问少都符,“听东渡的汉民提起,少先生这二十年,一直在挽救汉人流民的性命,从逆赵的手下,拯救百姓无数。”

少都符说:“好在妫辕是跟我曾经结拜过兄弟,乱世之中,我也勉强苟活。挽救难民的性命,其实都是太尉干奢大人的功劳,不然我一个闲人,妫赵的将军怎么可能听我的建议。”


老者听到少都符所说,知道有了一线生机,立即跪向少都符,“求少先生,少神仙就我们寿春百姓一命。少先生救人无数,我们寿春百姓都是知道的。求求少先生,向郑将军求情。”

少都符看着郑茅,“我犯了大错,将妫辕从一个贱奴扶植为如今的逆赵,拯救这些百姓,也无法抵消的我的过错。但是能救一个,就消减一分罪孽。郑大人,看在我曾经辅佐大景,退却篯铿鬼兵的份上,就放过这些百姓吧。”

郑茅看向曹猛,“曹大人怎么说?”
曹猛想说话,突然咳嗽起来,少都符从怀里掏出药丸,递给曹猛,“圣上还在修炼鹿矫,曹大人这几十年天天守在丹炉旁,身体已经被丹毒侵入了五脏六腑,这药,也只能换会曹大人三年的性命。”
曹猛接过药吞服后,呼吸顺畅,对少都符说:“圣上一直在念起少先生。”

“他一心要成仙,逆转天治,”少都符说,“怎么可能会担心我的安危。”

曹猛看了看郑茅,不再继续说下去。
少都符说:“告诉圣上,我活着一天,就绝不去见他,此事已非我能左右,我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挽救在鬼治中,无辜受难的百姓,赎回我的过失。绝无他想。”

曹猛轻声对郑茅说:“少先生地位非同小可,你我是知道的,既然他求情了,那么就……”
“正如我所意,”郑茅说,“只是曹大人回去后,如何交代。”
“圣上会答应少先生的恳请。”曹猛说,“他们毕竟是……”曹猛连忙住口。

“那好,”郑茅招呼副将,“将寿春的汉民全部甄别,带回寿春城内,其他的贱民,全部驱赶入肥水。”

少都符摆手,“不。”
郑茅大奇,“少先生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少都符说:“既然放过,就都放过吧。这些贱民百姓,也是被妫赵迁徙到了寿春,本都是贱奴和北方牧民,也是无辜的百姓。”

郑茅和曹猛相互对视良久。
曹猛微微点头。
郑茅说:“那就听了少先生的吩咐。”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05 08:44:21 +0800 CST  
郑茅和曹猛之所以如此爽快的答应了少都符。
其实两人内心里都各有打算。
曹猛就不必说了,他自己是曹丕后人,至始至终就知道圣上是取代了景高祖姬影、景宣帝姬望的冢虎师乙。
少都符亦是单狐山的冢虎,与师乙同门同宗。少都符说了活在世上一天,就不会去见圣上,这句话是说给曹猛听的,就是借曹猛的嘴,给师乙带个话,师乙破坏人治,以贤人术士身份做天下共主,少都符不去追究了,并且也不会告知天下道教,维护同门的情谊。至于师乙的下场如何,少都符也不关心。
少都符觉得自己培养了妫辕,让大景百姓堕入鬼治,他这辈子就永远要无穷无尽的为自己的罪孽赎罪,周旋于妫赵和大景之间,拯救万民的性命为责任。

郑茅虽然还不知道如今的圣上仍旧是师乙的秘密,但是现在的大司马郑茅,已经不是当初洛阳城中的大司马,他经历了安灵台之盟后的一系列政变,被削夺了官职,出走荆州,找到了两位皇子,有跟着楚王和九江王到了建康。
这些经历,任何一段,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惊心动魄,步步惊心。而郑茅从位列三公,到削为平民,又跟着楚王九江王逃窜,安定建康民心,接着又迎奉如今的圣上东渡,重获爵位。
郑茅已经从一个轻浮、自大的名门世家大臣,变成了沉稳、深谋远虑的真正良臣和将领。
郑茅内心里反感杀戮,这是名将的必备的品质。只是受限于圣上的御旨,才无可奈何屠杀百姓。
现在少都符现身,郑茅已经有了招揽的意图,毕竟四大仙山门人在洛阳一战之后,天下闻名。如果少都符留在寿春,辅佐郑茅的北府军,在声望上,大有裨益。而且少都符与妫辕有旧,即便是妫赵如今的军事实力,为天下最强,妫辕投鼠忌器,在谋划攻打寿春,收复淮河流域的计划中,一定会有所忌惮。

兵家之争,瞬息万变,妫辕一旦犹豫,郑茅的北府军在寿春就争取到稳定的时间。如此一来,郑茅在寿春的根基也就稳固。
现在寿春的这几万百姓,就是郑茅招揽少都符的交易。既然郑茅答应了不屠城,请求少都符留下来继续庇护寿春,也是常理之中。

事情如郑茅所想,果然在郑茅放过了寿春百姓之后,少都符答应郑茅,留在了寿春。

而曹猛也带着少都符的口信,回到了建康给圣上覆命。大景只从三十年前被妫赵逼迫东渡,第一次战胜了妫赵,夺取了寿春,这等巨大的功劳之下,放过几万寿春百姓的性命,圣上当然不会计较。

这就是郑茅与曹猛的打算,十分的周全,毫无遗漏。
但是他们都错了,郑茅受不住寿春,因为他判断妫辕不会攻打寿春,却不等于妫樽和妫鉴不会。郑茅犯了最大的错误就是,他忘记了,妫辕是会驾崩的。
曹猛也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圣上根本就不希望郑茅的北府军独立在建康之外,郑茅曾经在洛阳作乱,如在建康,圣上一定会重用郑茅。可是圣上怎么可能会再次养虎为患,把郑茅这个猛虎,安置在寿春。
郑茅如果投降妫赵,反@攻建康。大景毫无抵挡的能力。郑茅如果在寿春自立为王,与牛寺一样,大景亦无力阻拦。

安灵台之盟的张胡、梁显之,都被圣上赐死,而剩下的郑茅,师乙怎么会轻易放过。

不过这一切变故都在几个月后才慢慢显出水面。

现在寿春城内,一片安定。
郑茅的北府军进程驻守,妫赵的军队暂时没有任何的动作。与郑茅一样,赵军刚刚占据了汉中,也需要时间去稳定。

少都符很寿春百姓当做救世神仙尊重。在少都符的建议下,郑茅下令无论汉民与胡民,都一视同仁,不加区别,全部安抚。

而在郑茅面前请命的老者,是寿春的当地的名门望族谢衔,谢衔本是河南陈郡人,三十年前,妫赵占据洛阳后,带领家族东迁至寿春,其时攻打寿春的大赵将领是干奢,干奢对汉人名门政策怀柔,因此谢衔家族得以在寿春安顿,谢衔作为高门,在寿春颇有声望,即便是寿春镇守的妫赵将领姜爽,也对之十分的优待。

现在寿春重回大景治下,谢衔对少都符感恩不尽,邀请少都符在谢家赴宴。少都符本不愿意见人,经不住谢衔的再三登门拜访,于是只能赴宴。

在宴席上,寿春城的百姓纷纷来拜谢少都符,一时之间,谢家的门庭若市,百姓络绎不绝,都为了要亲眼看望一下少都符的样貌。

不仅汉人如此,无数的胡民也赶来,被谢衔家的家奴驱赶在门外。

而在龙门关的干阙,突然听到了洛阳城内的发出巨大的钟声,钟声来自于白马寺。钟声沉重,响了七声。
干阙立即朝着北方跪拜下来,下令全军戴孝。
大赵的妫辕皇帝驾崩了。

但是干阙得到的命令是不能入城,新帝妫樽,下旨,干阙立即率领沙亭军,奔赴彭城,与姜爽汇合,共同收复寿春。

干阙想见一面父亲干奢,也因为军令紧急而拒绝。
干阙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干奢,在妫辕死前,已经喝了妫辕赐予的鸩酒,妫辕驾崩的之时,也就是干奢毙命的时候。

同时秃发腾率领的匈奴六部,已经攻下了平阳关,正在穿越沙海。即将到达雍州。
和平了三十年的中原大地,再一次陷入了战争的漩涡。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07 23:14:19 +0800 CST  
灌郡的李冰庙,香火鼎盛。
因为成汉王牛寺建国之后,对李冰真人大加推崇,蜀地之内,无数百姓开始信奉李冰真人。五雷派与原本发源于汉中的五斗米教反而式微。

李冰庙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庙,牛寺亲赐了庙祝驻守,并分拨了上百道士经营。三十年来,李冰庙的规模扩大了几十倍,牛寺每年都赏赐李冰庙土地,如今灌郡的都江堰四周,有上千亩良田,都属于李冰庙。

不过那个扫地老者,仍旧还是一个扫地的仆役。一直冷眼看着这三十年的变化。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冰庙里的众多道士已经入睡,只有扫地老者仍旧在庙内的院落里清扫落叶。

秋日已近,树叶纷纷落下,在夜风中飘舞。

老者放下手中的竹扫把,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镜,铜镜反射月光,照射在老者的额头,双目的中间。
一股黑色的烟雾慢慢从老者的额头上弥漫出来,一刻钟之后,才消失殆尽。老者收起了铜镜。看见一个满脸胡须,头发散乱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在院落内。

“篯铿给真人留下的……”来人轻声说。
老者点头,然后说道:“凤雏徐无鬼。”
“李冰真人。”徐无鬼说,“三十年前,我没想到就是你。”
“我知道你会来,”李冰说,“比我想的迟了几年,可是你一定会来的。”
徐无鬼苦笑着说:“我三十年走遍了中原,最终还是要来找你。”

李冰想了想,“这世上只有我能回答你的问题。”
“天下在世的真人,”徐无鬼点头,“也只有你一个,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走?他们去那里了?”

“我一点一点的跟你说。” 李冰招呼徐无鬼坐在自己的跟前,“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在中曲山看见了什么?”

“我到底是不是徐无鬼?”
“是,”李冰又说,“也不是。”
“你在见过我多少次?”徐无鬼问。

“三次,”李冰说,“龙武钗带你来过灌郡两次。”
“景泰之争的时候,张道陵带着三大仙山门人,在青城山与篯铿决战,当时三个四象门人分别是风紫光、郭喜,还有我师父龙武钗。”
“风紫光带着徒弟贾尸韦,郭喜带着郭通,”李冰说,“你师父龙武钗带着你。”
“果然是这样。”徐无鬼说。
“你回到中曲山后,就什么都明白了。”李冰说,“但是你还是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徐无鬼说:“我看见了我的骸骨,在我师父的遗体身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中曲山为什么就突然满门遇难?”

“比篯铿更可怕的人,”李冰说,“不,他比的地位比真人更崇高。”
徐无鬼说:“我知道能够把中曲山一举全部赶尽杀绝的人,一定是在真人之上,可是这世上不是应该没有这种人的存在了吗?”

“一旦飞星掠日,太阳被遮挡的时候,”李冰说,“某个人就会重现天下,阴魂不散。”
“是谁?”

李冰说道:“是一个角。”
“角?”徐无鬼不明所以。

李冰说:“轩辕黄帝逐鹿一战,抓获了蚩尤和他的八十一个兄弟。监斩官应龙,将蚩尤的八十一个首领纷纷斩首,血流成河。但是在诛杀蚩尤的时候,蚩尤的头断之后,立即又生长出一个头颅。如此反复,无法根绝。”
“蚩尤是与轩辕黄帝一般的仙人,”徐无鬼说,“因此他有不死之身。”
“应龙无法斩杀蚩尤,”李冰继续叙述,“轩辕黄帝,亲自监斩,将蚩尤头部的两角折断,蚩尤诅咒,说当飞星掠日之时,他的角,就会重现人间。蚩尤说完,应龙用巨斧斩断了蚩尤的头颅。蚩尤没有了双角,伏毙在轩辕黄帝身前。而蚩尤的两个角,在轩辕黄帝的手中,幻化为两只乌鸦,飞上天空。应龙搭弓射出一只弓箭,将其中一只乌鸦射杀,而另一只乌鸦,飞上天空,轩辕黄帝与应龙都无法射毙。”

“景泰之争的时候,也有过一次飞星掠日,”徐无鬼说,“与这个蚩尤的魔角有关联吗?”
“当然有,”李冰说,“这也是师乙逆转人质的初衷,只是师乙太自负了,以为自己的一己之力,能够剪灭魔角。”

“中曲山就是灭在魔角之手?”徐无鬼说,“我为什么全部记不起来。”

“龙武钗在青城山之战之后,回到了中曲山,”李冰说,“所有人都以为天下平定,可是飞行遁地,击中了昆仑,魔角在中曲山现世,将中曲山门人全部屠杀,这一切发生的在顷刻之间,天下的道家门人,无一人知晓。”
“可是我呢!”徐无鬼大声说,“为什么我活过来,但是我却看到了我的尸骸,还有我师父,我师兄的遗体。”
“因为有个人,不愿意让中曲山的门派断绝,”李冰说,“他借尸还魂,将徐无鬼的魂魄嫁接到了一个放羊的牧童身上。”

“为什么是我?”徐无鬼双目炽烈。
“方圆十里,没有他人。”李冰掏出了铜镜,递给徐无鬼,“你自己看。”
徐无鬼拿着铜镜,看着铜镜里的人脸,“这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样子。”

“你丢失了青城山之前的所有记忆,”李冰说,“不过,对师门的记忆,刻骨铭心。”

“那个将我借尸还魂的人是谁?”徐无鬼问。
李冰说,“你还记得你师父说过,你们中曲山与一个门派颇有渊源吗?”
“不错,”徐无鬼说,“诡道。”
“这句话,你师父没有说过,”李冰说,“是那个人给你说的。”

“那个人跟诡道有莫大的渊源?”徐无鬼说,“是谁,陈平、韩信?但是他们早已经化作了枯骨。”
“是什利方,”李冰说,“西域来的高人,他还有一个中原名字。”
李冰停顿了一下,“赤松子。”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11 10:47:53 +0800 CST  
“什利方为什么要延续中曲山?”徐无鬼问,“还有诡道。”
李冰说:
“道家四象神山,镇东姑射山,主政道家止杀,应木德,通晓木甲术;
镇北单狐山,主政道家坚固,应水德,保守道家根基;
镇南令丘山,主政道家威严,应火德,发扬道家辉煌;
镇西中曲山,应对西方,主政道家杀伐,应金德,通辩道家阴阳。
四象神山中,只有中曲山是坤道。而四象神山之下,还有一个门派,不遵从天道,信奉坤道。当年轩辕黄帝麾下十二真人,十位真人遵循天道,只有两位真人秉承了坤道。一个是仓颉,一个鬼臾区。”
徐无鬼恍然大悟,“仓颉是我中曲山的开山祖师,而鬼臾区开创的诡道。”

“天治结束,”李冰继续说,“神仙道、妖魔道悉数不存于人间,十二真人,也渐渐离世。天下阴阳隔绝,道家天道转入人治,但是留了两个坤道的门派。因为如果妖魔现世,就只能以坤止阴,以杀止魔。中曲山和诡道,就是轩辕黄帝留下来降妖伏魔的两个门派。”

“因此魔角在景泰之间飞星掠日之时,就将中曲山剿灭。”徐无鬼说,“什利方留下徐无鬼来延续凤雏一脉。”
“什利方也留下了诡道的延续,”李冰说,“他在汉初的时候,点化了陈平。”

“你见过什利方吗?”徐无鬼问。
“见过,”李冰苦笑,“因此我永世不得离开灌郡。”

“篯铿真人也是轩辕黄帝留下来阻拦蚩尤魔角重生的棋子?”徐无鬼问。
李冰说,“篯铿真人与女魃真人是十二真人,我与张道陵真人是凡人修成。篯铿和女魃不愿跟随轩辕黄帝飞升,留在世间。篯铿和女魃,都有重返天治的企图,以真人君临天下。因此轩辕黄帝在飞升之前,将这两位真人封印,篯铿在泰朝时期解脱,女魃到现在还在长江古道之中。于是我修仙得道的目的,就是压制女魃真人,而张道陵,就与篯铿为敌。当女魃毙命的时候,就是我飞升,追随轩辕黄帝之时。”

“如今再次飞星掠日,蚩尤魔角又该现世了。”徐无鬼说,“应在何地?”
“篯铿没死,”李冰说,“就在现在应该已经从洛阳的地下蠢蠢欲动,而且蚩尤魔角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被人拿到。”

“是谁?”徐无鬼大惊。
“你认得这个人,我也见过这个人。”李冰看着徐无鬼,“你们就在我面前,结为异性兄弟。”

“干奢!”徐无鬼说道,“他出了古道之后,沙亭军强盛无比,战无不胜,他不肯告诉我在古道里遇到了什么遭遇。原来是有了魔角的加持。可是为什么魔角在古道里。”

“女魃被轩辕黄帝封印,心生怨望,魔角在景泰相争之时,被篯铿寻找到,篯铿被张道陵击败,魔角就被篯铿差人送到了古道。”李冰说,“这也是篯铿和女魃之间的约定。他们赢了。天下果然进入了鬼治。”

“女魃把魔角给了干奢,干奢的交易并非是挖出你当年埋下的白犀,而是要把魔角带回洛阳,挽回篯铿的魂魄。”徐无鬼越来越清晰,“可是干奢为人正直,他不会这么做的。”

“干奢必然不会,”李冰说,“可是干奢如果死了呢。干奢死了,魔角会找到新的主人。”
“妫辕……他应该也不会。”徐无鬼犹豫起来。
“妫辕为什么要攻打洛阳,”李冰说,“还有什么人比妫辕更合适,成汉王牛寺一介南蛮贱民,文治武功皆乏善可陈,为什么成汉三十年能够苦苦经营而没有被妫赵灭国?”
“因为他把魔角的秘密,偷偷传递给了妫辕,”徐无鬼恨恨的说,“出卖了干奢,让自己得了三十年的侯王尊位。”

李冰说,“魔角已经即将依附在篯铿的魂魄出世,但是无论是魔角还是篯铿,都无肉身,现在他们要依附在某个人的身上。”
“妫辕没有背叛干奢,”徐无鬼长舒一口气,“否则干奢早就死了。”
“妫辕活着一天,就会抵抗魔角的诱惑,”李冰说,“如果妫辕死了,干奢也必死无疑,妫赵就会开始攻打大景,篯铿是一定要报师乙的仇恨的。”
“是的,”徐无鬼说,“这是必然的。”


“妫赵的军队已经占据了汉中,”李冰说,“妫赵在攻打大景之前,必须要稳固西方。汉中易守难攻,耕地肥沃,妫赵占据汉中后,就有充分的实力,征伐大景。”

“妫辕为什么还是动手了。他忍不住了吗?”徐无鬼问。
“妫辕没有忍不住,”李冰说,“他只是死了,你的兄弟干奢也死了。魔角和篯铿终于等到了新的人选登基。”

“干奢死了。” 徐无鬼面无人色,“可我还没有见他一面……”
李冰冷冷的看着徐无鬼,“你是贤人,寿命长于普通人数倍,身边的至亲和朋友在你面前生老病死,都是常情,做至真圣贤的术士,就要忍受这种痛苦。”

“你也是……”徐无鬼说,“你当年的境遇,也一定是十分的波折,无数的朋友亲人在你身边去世,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干奢死了,”李冰说,“他的儿子干阙,处境不妙,即便是你不愿意再沾染凡间,干奢儿子的性命,你还是要去维护的吧。”

“李冰真人。”徐无鬼盯着李冰的眼睛说,“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不阻拦?”

李冰笑起来,伸直双腿,将衣服的下襟提起,露出了双腿。
徐无鬼看见,李冰的双腿的髌骨,贯穿缠绕着一条细细的锁链,锁链一头,没入在地下。李冰行走了两部,地下的锁链跟着李冰的身体移动,始终不脱离。

“我不能离开这个李冰庙。”李冰说,“我跟篯铿和女魃一样,也被封印。”
“篯铿能出来,”徐无鬼问,“你什么时候解脱?”

“你可以。”李冰说,“开山宝剑,你还记得吗?”
“可惜开山宝剑已经化为了碎片。”
“还有诡道的赤霄宝剑。”李冰说,“现在应该在诡道的手中。”

“好,”徐无鬼说,“我先去保全了干阙的困境,然后找到诡道的传人姬不群,将你的锁链斩断。真人解脱了封印,就可以与魔角和篯铿一决高下。”

“我一人之力,不是篯铿的对手,”李冰黯然说,“更何况篯铿与魔角合一。”
“看来无法可解了。”徐无鬼沮丧不已。

“四大仙山门人,”李冰说,“还有三位,你们的师门责任,还没有完成。你觉得他们会放弃吗?”

“他们会怎么做?”徐无鬼茫然。
“你们四大仙山门人三十年前,凭借洛阳四象木甲术,击败篯铿,除了四象木甲术的精妙之外,能够战胜篯铿的,靠的是什么?”
“洛阳四象木甲术,四个神台,相依相存,朱雀遇险,青龙解救,玄武冲杀,白虎支援。如此往复,无坚不摧。”

“如果你们四人不相信对方,凭借自己单打独斗,”李冰说,“这个四象木甲术也没什么用处……在篯铿面前,不堪一击。”

“看来我们还要去建康,去保护那个老而不死的师乙!”徐无鬼愤愤的说,“真是不甘心。”

“你们保护的大景汉人的江山,延续的是轩辕黄帝留下的道家天下,”李冰说,“与师乙何干。”

“即便是他们三人也找到了破解篯铿的办法,”徐无鬼问,“能够击败魔角和篯铿,还有妫赵的几十万大军吗?”

“你知道为什么大景东渡之后,要定都建康?”李冰问徐无鬼。
“建康当年吴国国都,与江左彭城齐名。”徐无鬼说,“当然是定都的最佳之选。”

“张道陵修建了洛阳四象木甲术对抗篯铿。”李冰说,“我也没闲着,你忘了我最大的敌人是谁?”
“女魃。”
“篯铿最忌惮的是洛阳四象木甲术,”李冰说,“女魃也忌惮一个东西,就是我修建的建康九龙天一水法!”

“建康九龙天一水法!”徐无鬼惊讶的问,“真人你能驱动这个水法。”

“我自己建的水法,我当然能。”李冰点头,“可是我必须要解开这条锁链,才能奔赴建康。”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13 10:12:09 +0800 CST  
左景顺帝成和十四年,妫赵平狩五年,赵军占据汉中。
左景郑茅收复淮河流域,在寿春制北府军。
成汉王牛寺丢失汉中后,退守成都。
匈奴大单于秃发腾东归,占据定威郡。大举迁徙北方匈奴南下,坚固雍州西北。匈奴牧民,逐渐与雍州百姓共存。

同年,妫赵开朝皇帝妫辕驾崩。妫赵太尉、沙亭公干奢薨。
妫辕谥赵灵武帝。太子妫樽继位大赵皇帝。翌年改年号“龙元”。
妫鉴与干阙回到洛阳奔丧。

妫辕皇帝临终前下御旨,与沙亭公干奢同日大葬。也是对干奢对大赵的汗马功劳的肯定,赐予皇帝大葬荣耀。

大赵境内全部服丧。
洛阳城内,揭、抵、羌各族百姓痛苦流涕,感念妫辕大帝将他们从汉人千年的欺压下拯救。
在大赵境内,随即三族百姓,在各地追悼妫辕大帝的葬礼上集结后,纷纷仇杀汉人。
汉人百姓无处可逃,大量百姓被杀戮。
妫樽继位后,在大葬之前,下达第一道御旨,就是止杀令,揭、抵、羌不得残杀汉民,否则以赵律治罪。
这场在大赵境内的惨剧才强行平息,但是大赵内的汉人,已经损失无数,侥幸生存的汉民,流传天下鬼治,汉人灭族的流言,于是汉民纷纷逃向南方,投奔左景。

大赵的军队又阻拦流民,安抚各地,

当大赵军队在境内阻拦汉民南迁知识。

洛阳城中,妫樽、妫鉴与干阙,三位皇子,为妫辕和干奢扶灵。将妫辕和干奢的灵柩在邙山安葬。大孔雀王亲自给妫辕与干奢设立道场,要超度四十九日。

丧礼中妫鉴要驱使一百名汉人女奴陪葬,被妫樽与大孔雀王阻止。
丧礼结束后,妫樽与妫鉴、干阙回到洛阳皇宫。大孔雀王继续在邙山超度妫辕与干奢。

妫樽带着妫鉴和干阙到了丹室下方的地宫内。
郑重的对两个兄弟说:“如今父皇与亚父都已经仙逝,大赵天下重任,就着落在你我三人的肩上。我性格柔弱,不堪其位。现在我们共商一下,今后大赵该由谁来主政。”

干阙听了,立即跪下,“皇兄在父皇仙去前就已经立储,继承大统是父皇的天命,今日@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妫樽说:“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三人,你们称呼如常,叫我大哥就行。”
妫鉴说:“大哥放心,有我和二哥辅佐,你就安心的在南殿做你的皇帝,我和二哥,万死不辞。”

妫樽说:“父皇在世的时候,不止一次提起,我们三兄弟中,干阙的兵法和谋略都是上选,并且当年父皇与亚父得国之后,父皇也说过,大赵的江山由妫氏与干氏轮换登极……”

“大哥!”干阙站起来,“这些话,是父皇酒后的戏言,怎么可以当真。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听见此言,如果大哥再提及,我就只能死在大哥面前,以明心意。”


妫鉴笑着说:“大哥跟你说笑而已,你为什么这么谨慎,难道心里真的想过此事?”
妫樽摆手,“三弟,父皇和亚父刚刚过世,不是说笑的时候。”
妫鉴的脸色立即变得郑重,“是我不对,大哥和二哥不要计较。”
“大哥召我们过来,”干阙问,“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二弟,”妫樽对着干阙说,“父皇与亚父在两日内接连仙去,你就不觉得有蹊跷吗?”

“难不成是父皇在死前杀了亚父不成?”妫鉴这次没有笑。

地宫内顿时一片寂静。
很久之后,干阙说:“我绝不相信会有此事,父皇和父亲都是贱民出身,两人唇齿相依,才有了今日的大赵,他们年纪都大了,同生共死,也是应对了金兰情谊。”

妫樽缓缓的点头,“我觉得父皇和亚父的死,跟一个东西有关。”
“洛阳有刺客!”干阙大惊,随即知道自己错了,干奢和妫辕都是病故善终。

妫樽转身,走到一个丹炉旁,捧起了一个锦盒,“这是父皇死前,一直捧在心口的东西,直到父亲去世,也没有打开。我问过父皇,什么物事,会如此的重要。可是父亲开始说,要把锦盒带到他的棺椁里陪葬。随后又说,没有用的,躲不掉,我和干奢兄弟,都是逃不过他……然后父皇就过世了。”

妫鉴和干阙两人眼睛死死的盯着锦盒。
“开?”妫樽说,“还是不开?”
“一切听大哥做主。”干阙说道。
妫鉴说:“当然要开,父皇要死前捧着的宝物,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

“大孔雀王在丧礼上跟秘密的说,”妫樽说道,“父皇留下的东西,决不能开启。随后也说,开不开都一样,逃不过去。”
“这个术士,只会装神弄鬼,”妫鉴说,“说话吞吞吐吐,不是好人。”

干阙说:“可是大孔雀王说的跟父皇一样。”

“大孔雀王当时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很古怪,”妫樽继续说道,“让我起了疑心。”
“什么名字?”干阙和妫鉴同时发问。

“篯铿。”

妫樽说完,三人又把眼光看向了锦盒。
“既然跟父皇的死有关,”干阙说,“那就开了吧。我们三人兄弟齐心,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妫鉴把手挽住干阙,“二哥也同意打开了,大哥你其实也是想打开的,对不对。”

“好。”妫樽,亲手将锦盒的锁扣扳起,锦盒的盖子弹开。
三人看着锦盒内,充斥着鲜血,鲜血之中,漂浮着一个弯弯的牛角。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15 10:00:52 +0800 CST  
@南市街 2018-08-12 22:46:25
蛇大,你休假了吗?哈努曼一之后停了好久了,求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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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啦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15 10:39:24 +0800 CST  
锦盒内的鲜血顿时沸腾,一团黑烟从锦盒内冒出。
地宫之内,发出了隆隆的轰鸣。
桀桀的笑声在地宫内环绕。牛角吸收锦盒内鲜血,整个牛角变成了通红。

牛角发出了强烈的震动。
妫樽立即把锦盒阖上。

三人面面相觑,都面如土色。
妫鉴诧异的说:“这个牛角蕴含无尽的力量,你们感受到了吗?”
妫樽和干阙两人同时点头。

干阙说:“既然父皇终生都没有使用这个魔角,一定是觉得无法驾驭魔角蕴含的力量。我们三人,能力相比父皇和亚父如何?”
妫樽说:“不如。”
“既然如此,”干阙说,“那就跟父皇一样,把这个锦盒继续保留下去吧。”

妫樽将锦盒放回地宫的丹炉内,对干阙和妫鉴说:“如果能找到法术高强的术士,就把这个锦盒炼化。”

“除非是当年的徐无鬼、少都符、任嚣城、支益生一起,”干阙说,“才有可能做到。”

“世上就没有比四大仙山门人更高明的术士了吗?”妫鉴问。
“有,就在我们身边。”干阙说。

妫樽点头,“大孔雀王。”

三人走出地宫。一起来到南殿,中官通报,“大孔雀王求见。”

妫樽问:“大孔雀王不是在邙山给父皇超度吗?”
中官跪拜,“大孔雀王十分的焦急。”

妫樽说:“宣大孔雀王进殿。”
中官立即通报。

片刻之后,大孔雀王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看到妫樽、妫鉴和干阙安然无恙,才松口气,然后对着妫樽说:“陛下没有打开那个锦盒?”

“打开了,”妫鉴在一旁说,“不过又关上了。”
大孔雀王说道:“我邙山,看见洛阳城中黑雾弥漫,黑气直冲云霄。这是当年魔王蚩尤才具备的邪气。”
“于是你就匆匆赶来,”妫鉴说,“邙山与洛阳城相隔不近,也难得大孔雀王这么快就到了。”

“事关重大,”大孔雀王说,“我也顾不得许多。”

妫樽对大孔雀王说:“刚才大师父说洛阳城上黑气冲天,是魔王蚩尤的邪气?”
“正是,”大孔雀王说,“中原大地,神仙真人早已经归隐仙去,这种只有魔王才能具备的邪气,已经百余年未见。”


妫樽说:“大师父安心,我已经将锦盒放入了丹炉,只等找到了当年的四大仙山门人,就将这个魔角炼化。”
大孔雀王犹豫的说:“我在邙山的安灵台上,观测到了天象,这魔王重生现世,不可避免,可能即便是四大仙山门人都无法压制。”
妫鉴说:“你见过四大仙山门人?”
“见过一个,”大孔雀王说,“令丘山的幼麟。”
“支益生?”干阙问,“现在他在何处?”
“如果没有波折,”大孔雀王说,“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零丁洋上。”
“幼麟支益生一直在洛阳?”干阙追问,“他又去南洋做什么?”

大孔雀王说:“支益生苦苦寻了三十年,也无法找到飞星堕地的方位,心灰意冷,曾经来白马寺找过我。”

“大师父给了他一条明路?”干阙问。

“不错,”大孔雀王说,“他和我都知道,天下鬼治,魔王现世在即,可是找不到飞星陨石,也就无法对抗魔王重生。于是我给他指点了一个路径,让他奔赴我受戒的天竺烂陀寺,迎取佛祖的真经,或可化解中原的鬼治乱世。在去之前,他已经皈依了沙门。”


“大师父把支益生支派到了天竺?”妫鉴嘿嘿笑了两声。
妫樽叹口气说:“希望幼麟支益生能取回真经,解救中原的鬼治之下的百姓苍生。”

干阙听到大孔雀王说了这件事情,也无话可说。
大孔雀王向妫樽告退。走出南殿。

南殿里只剩下了三兄弟。
妫鉴说:“大哥,现在大赵的国力正盛,我们干脆集中全部赵军,攻打寿春,夺回寿春之后,一鼓作气,渡江将建康击溃,灭了大景。”

“不可,”干阙说,“成汉王实力扔在,虽然我们虎口夺食,占据了汉中但是成汉王看到赵军攻打寿春,就会以全国之力反攻汉中,倒是汉中失守,雍州之地,尽为敌手,洛阳西边的门户洞开,我们在寿春再调动军马回救,景军必定追击。我们大赵就陷入两线危机。”

“西边的匈奴大单于已经过了沙海,”妫樽说,“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听说这大单于是当年景朝的飞将军梁无疾的儿子,现在他夺了定威郡,却不立即挥师东进,就是在等着我们大赵与成汉相互厮杀,消磨国力,坐收渔翁之利。”

干阙说道:“正是,秃发腾单于,绝对是个枭雄人杰,他一战击破平阳关,平阳关失守后两月,我们才得到兵败的消息。然后他长途奔袭,穿越沙海,军士劳顿之下,三日就取了定威郡。他的兵法,已经得了当年梁无疾的真传。”

妫樽说:“他的兵法还不是最忌惮的,而是他连夺平阳关和定威郡之后,却放弃了鼎盛的军威,而是驻守在了定威,匈奴大军毫无动静,不再有进攻的迹象。这种谋略,已经远远超过我们三人。”

“这个秃发腾,”干阙说,“他的每一步,都出乎我们的预料,导致我们在长安的赵军,进发到了凤郡后,不敢西出,也不敢后退。现在导致我们大赵的军力分散,军心动摇。”

“如果亚父和父皇还在就好了。”妫樽叹口气说,“不知道我们三人能不能撑起这个基业。”

妫鉴大声说:“大哥,二哥,你们是怎么啦,仗还没有打,先灭了自己的威风。以我看,先灭了景朝,我们还有龙门关险要可守,谅秃发腾和成汉王都不敢轻举妄动。灭了景朝之后,回过头来驱逐匈奴,再南下将成汉灭国,天下就一同为大赵,结束这鬼治!”


“说起来容易,”妫樽说,“那里有这么简单。你没有坐上这个龙椅,等你在我的位置上,就不会这么想了。”
“大哥,又在说笑了。”妫鉴笑着说,“我怎么可能做大赵的皇帝,这龙椅是大哥的。二哥你说是不是?”
干阙干笑两声,“三弟说的对。”

妫樽轻声说:“如今国殇未完结,我们还是先平定各处的汉民动乱,安顿了大赵的基业后,在商议攻打景朝一事。”

妫鉴说:“既然大哥坚持,我就不说了。”
干阙说:“我无异议。”
妫樽说:“不知道支益生会带什么回来,来解救天下的鬼治。”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17 10:33:08 +0800 CST  
五年后。
妫樽龙元六年。
景顺帝成和二十年。
成汉牛寺建国三十五年(成汉无年号)。
匈奴秃发腾单于定都定威郡六年(匈奴无年号)。


天竺烂陀寺。
在烂陀寺门前的菩提树下,四个僧人,两老两少盘膝而坐。
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一片菩提叶被轻风摘落,在空中飘舞片刻后,落在了其中一个年轻僧人的眉毛下方。随即朝阳普照,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年轻僧人的脸上。
年轻僧人伸手,拈住眉头的叶片,睁开双眼,用梵语说:“三位圣座,我要走了。”
其中一位年长的僧人同时睁开眼睛,其中一位说:“时候到了?”
另一位老僧仍旧闭着眼睛,缓慢的摇头。
另一个年轻的僧人盘膝睁开眼睛,“法闲,你顿悟了吗?”

法闲也就是支益生站立起来,“我该回去了。”
三个僧人不说话,已经睁眼的两个僧人又把眼睛闭上,进入到沉思。

法闲绕着菩提树走了两周。又跪倒在三个僧人面前,“圣座尸罗拔陀、圣座阿胜伽,圣座婆树般都,经文我已经牢记在心,望我回到震旦,将无上佛法普照,结束鬼治之乱。”

三个僧人同时睁开双眼,看着法闲。
年老其中一个圣座阿胜伽说:“既然想走,那就走吧。”
另一个圣座婆树般都说:“还没有到时候,熟背经文又能如何。”
年轻的圣座尸罗拔陀摊开双臂,两个年老的圣座又闭上了眼睛。
尸罗拔陀用他并不符合年龄的庄严说道:“法闲学艺未成,还没有顿化,回到震旦,也是枉然。”

法闲躬身,“时间来不及了。再等下去,震旦中原的天下,已经尽数堕入鬼治。”

圣座阿胜伽说:“法闲从黑水之外而来。现在回到黑水之外,去点化黑水外的震旦鬼治万众,早回去也是回去,晚回去也回去,既然心念已动,就该回去了。”

圣座婆树般都问圣座尸罗拔陀,“尊者尸罗拔陀,你看呢?”
少年圣座尸罗拔陀说:“尊者阿胜伽是对的。”
圣座婆树般都也点头,“法闲,你回去吧。”

法闲以此叩首三位圣座,就要转身走去。三位圣座,如同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依然坐定。
法闲走了两步,又走回来。

圣座尸罗拔陀说:“为什么又回来?”
法闲说:“我有心魔。”

圣座婆树般都说:“心魔在那里?”
法闲说:“在头顶。”

一个野猴从菩提上,探出头来,凶恶的露出牙齿,吱吱怪叫。

法闲重新坐定,双手合十,对三位圣座说:“法闲在此菩提树下每日功课,已经有五年。五年来,每次当我即将顿悟的时候,这只孽猴就在树上窜动,吞食菩提果实,用果实砸我,用粪溺浇我,用抓挠我。五年来,多次我已经超然万物,神游天外之际,就被这只孽猴侵扰,不得涅槃真谛。我深恨这只孽猴,如果不了结此孽猴,我将心中永远记住这个仇恨,不得悠闲。”

圣座阿胜伽说:“那你待如何?”
“我欲将此孽猴,从菩提树上驱赶,杀了此孽猴。”法闲说道。

圣座婆树般都说道:“这孽猴每日吃七颗菩提果实,如今已经吃了八十二万七千八百六十九颗菩提果实。”
圣座尸罗拔陀说:“既然孽猴毁你功德,那你就杀了此孽猴吧。”

法闲得了尸罗拔陀的首肯,立即平托手中的菩提叶,菩提叶在法闲的手中旋转,化作了一柄飞刃,自冲菩提树上,切割野猴的喉咙。野猴随手将飞刃抓住,吱吱乱叫。

圣座阿胜伽说:“你杀不了他,得不到真谛,又该如何?”
法闲说:“这只孽猴,一日不死,我终身难安。”

圣座婆树般都说:“如果你能杀他,就揭开了你的心头的阴霾魔障?”
法闲说:“必然。”
圣座婆树般都点头,“那好。”

圣座尸罗拔陀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声,菩提树上的野猴,立即烦躁不堪,在树上跳跃,终于忍不住痛苦,从树上跌落下来。不偏不倚,摔在法闲的身前。

圣座阿胜伽伸出手掌,将野猴的身体压进泥土之中,只剩下一个头颅,野猴的眼睛看着法闲,眼珠滴溜溜的乱转,嘴唇翻转,露出獠牙,对着法闲狂吼。

法闲这才看到,野猴的头颅上箍着一个细细的钢圈,现在钢圈缩紧,野猴的头骨被钢圈压迫,格格作响。野猴痛苦难当,更加暴躁,对着法闲的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圣座婆树般都问法闲:“为什么又不杀了?”

法闲双手合十,“这孽猴痛苦,不忍下手。”
“他挡了你顿悟的功课,”圣座阿胜伽说,“该杀。”

法闲跪下来,对着圣座磕头后,抬头说:“我错了。”
圣座阿胜伽说:“错了又该如何?”
“我替这只孽猴恳求圣座,”法闲说,“松了他的紧箍圈吧。”
“好。”圣座婆树般都回答。
圣座尸罗拔陀停止念咒,野猴的紧箍圈松开,圣座阿胜伽松开手,野猴从泥土中钻出,立即跳跃起来,重重的落到法闲的后背,一个爪子挖进法闲的后背。法闲的后背血肉模糊,只能默默忍受。随后野猴的另一只手爪从法闲身后绕过来,挖进了法闲的右眼,将眼珠挖出。法闲仍旧默默忍受。
野猴并不停止,就要张嘴将法闲的喉咙咬破。法闲不动,口念佛祖。

圣座尸罗拔陀又念起紧箍咒。野猴从法闲的身上摔下来,在地上翻滚。

圣座阿胜伽说:“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该如何?”
“我不杀他。”法闲的眼眶鲜血淋漓,伸手摘下了眼珠,自己吃进口中,“回到中原,他们要杀我,我也不杀他们。”

三位圣座笑了笑,圣座婆树般都说道,“虽然未成,但总算是又进了一步。”

法闲跪下,“三位圣座放了此孽猴吧。”

“这孽猴是你的心魔,”圣座阿胜伽说,“魔障在你心中,你杀不掉,放不下,扔不开,该如何。”
法闲顿悟,“那我就不杀他,不放他,留着他。”

三位圣座同时睁开眼睛,圣座婆树说道:“那你带着他回震旦吧。”

圣座尸罗拔陀轻声说:“你过来。”
法闲匍匐在尸罗拔陀的面前,尸罗拔陀轻轻的把一段经文在法闲耳边念诵一遍。然后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法闲说,“这就是紧箍咒。”

“当你大彻大悟的那天,”圣座尸罗拔陀说,“叫他的名字,他如果答应了,就是松开这孽猴时候。”

“这孽猴?”法闲犹豫的问道,“他有名字?”

“他叫哈奴曼,”圣座尸罗拔陀说,“当年没有遵守罗摩点化,贪吃无厌,因此罗摩罚他吃完六十一亿颗菩提果实,才能解脱劫难。除非有圣座心怀慈悲,容忍他的暴虐,助他解脱。既然你与他有慈悲之心,那就有了缘分,这事就着落在你身上。

圣座阿胜伽说:“法闲,你愿意带他回震旦吗?助他解脱这六十一亿的贪欲劫难吗?”

法闲点头,“愿意。”

圣座尸罗拔陀对着野猴说:“猴子,你跟他去吧。”
野猴蹲在法闲肩头,仍旧暴戾非常,抓扯法闲的头发。

法闲再次转身离开。

圣座阿胜伽说:“法闲,此猴劫难未除,身上妖气缠绕,你归途中必定是重重危机,你要保重。”

法闲听了,双手合十,口中诵经,慢慢行走。
野猴哈奴曼站在菩提树下,犹豫不决,眼睛看向树上的无数菩提果实。圣座婆树般都挥手,菩提树上的果实纷纷堕地,落入泥土中消失不见。哈奴曼大怒,吱吱尖叫。
圣座尸罗拔陀说:“猴子走吧。解除劫难后,再回来。”

哈奴曼无奈,只好蹒跚的追上法闲,法闲平伸单臂,哈奴曼纵上法闲的肩膀。

一人一猴,面对着朝阳,离开了烂陀寺。



(笔者:圣座的称呼并不准确,应为斯瓦米,斯瓦米的称呼其实也并不严谨,斯瓦米是梵文,可以加在人名的前头以表示尊称,包含的意义极广,有专家、学者、先知、贤人、圣人、哲人、导师、前辈、高人、灵性大师、证悟者等等,但是毕竟是写小说,就统一按照中国的方式全部简化称呼为圣座。 婆树般都的后世中文译名是天亲,阿胜伽的后世中文译名是无著,尸罗拔陀的后世中文译名是接贤或戒贤,这三人都是公元四世纪到六世纪那烂陀寺的高僧,其中尸罗拔陀是唐朝玄奘僧人的导师。在小说中,就不在意严谨的考证和研究,将这三位高僧借用在故事里。仅为故事的虚构而杜撰三人的相关情节。再,烂陀寺实名那烂陀寺。熟悉印度教和佛教历史的读者,请不要太认真对待。谢谢。)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20 10:16:06 +0800 CST  
五年后。
妫樽龙元六年。
景顺帝成和二十年。
成汉牛寺建国三十五年(成汉无年号)。
匈奴秃发腾单于定都定威郡六年(匈奴无年号)。


天竺烂陀寺。
在烂陀寺门前的菩提树下,四个僧人,两老两少盘膝而坐。
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一片菩提叶被轻风摘落,在空中飘舞片刻后,落在了其中一个年轻僧人的眉毛下方。随即朝阳普照,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年轻僧人的脸上。
年轻僧人伸手,拈住眉头的叶片,睁开双眼,用梵语说:“三位圣座,我要走了。”
其中一位年长的僧人同时睁开眼睛,其中一位说:“时候到了?”
另一位老僧仍旧闭着眼睛,缓慢的摇头。
另一个年轻的僧人盘膝睁开眼睛,“法闲,你顿悟了吗?”

法闲也就是支益生站立起来,“我该回去了。”
三个僧人不说话,已经睁眼的两个僧人又把眼睛闭上,进入到沉思。

法闲绕着菩提树走了两周。又跪倒在三个僧人面前,“圣座尸罗拔陀、圣座阿胜伽,圣座婆树般都,经文我已经牢记在心,望我回到震旦,将无上佛法普照,结束鬼治之乱。”

三个僧人同时睁开双眼,看着法闲。
年老其中一个圣座阿胜伽说:“既然想走,那就走吧。”
另一个圣座婆树般都说:“还没有到时候,熟背经文又能如何。”
年轻的圣座尸罗拔陀摊开双臂,两个年老的圣座又闭上了眼睛。
尸罗拔陀用他并不符合年龄的庄严说道:“法闲学艺未成,还没有顿化,回到震旦,也是枉然。”

法闲躬身,“时间来不及了。再等下去,震旦中原的天下,已经尽数堕入鬼治。”

圣座阿胜伽说:“法闲从黑水之外而来。现在回到黑水之外,去点化黑水外的震旦鬼治万众,早回去也是回去,晚回去也回去,既然心念已动,就该回去了。”

圣座婆树般都问圣座尸罗拔陀,“尊者尸罗拔陀,你看呢?”
少年圣座尸罗拔陀说:“尊者阿胜伽是对的。”
圣座婆树般都也点头,“法闲,你回去吧。”

法闲以此叩首三位圣座,就要转身走去。三位圣座,如同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依然坐定。
法闲走了两步,又走回来。

圣座尸罗拔陀说:“为什么又回来?”
法闲说:“我有心魔。”

圣座婆树般都说:“心魔在那里?”
法闲说:“在头顶。”

一个野猴从菩提上,探出头来,凶恶的露出牙齿,吱吱怪叫。

法闲重新坐定,双手合十,对三位圣座说:“法闲在此菩提树下每日功课,已经有五年。五年来,每次当我即将顿悟的时候,这只孽猴就在树上窜动,吞食菩提果实,用果实砸我,用粪溺浇我,用抓挠我。五年来,多次我已经超然万物,神游天外之际,就被这只孽猴侵扰,不得涅槃真谛。我深恨这只孽猴,如果不了结此孽猴,我将心中永远记住这个仇恨,不得悠闲。”

圣座阿胜伽说:“那你待如何?”
“我欲将此孽猴,从菩提树上驱赶,杀了此孽猴。”法闲说道。

圣座婆树般都说道:“这孽猴每日吃七颗菩提果实,如今已经吃了八十二万七千八百六十九颗菩提果实。”
圣座尸罗拔陀说:“既然孽猴毁你功德,那你就杀了此孽猴吧。”

法闲得了尸罗拔陀的首肯,立即平托手中的菩提叶,菩提叶在法闲的手中旋转,化作了一柄飞刃,自冲菩提树上,切割野猴的喉咙。野猴随手将飞刃抓住,吱吱乱叫。

圣座阿胜伽说:“你杀不了他,得不到真谛,又该如何?”
法闲说:“这只孽猴,一日不死,我终身难安。”

圣座婆树般都说:“如果你能杀他,就揭开了你的心头的阴霾魔障?”
法闲说:“必然。”
圣座婆树般都点头,“那好。”

圣座尸罗拔陀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声,菩提树上的野猴,立即烦躁不堪,在树上跳跃,终于忍不住痛苦,从树上跌落下来。不偏不倚,摔在法闲的身前。

圣座阿胜伽伸出手掌,将野猴的身体压进泥土之中,只剩下一个头颅,野猴的眼睛看着法闲,眼珠滴溜溜的乱转,嘴唇翻转,露出獠牙,对着法闲狂吼。

法闲这才看到,野猴的头颅上箍着一个细细的钢圈,现在钢圈缩紧,野猴的头骨被钢圈压迫,格格作响。野猴痛苦难当,更加暴躁,对着法闲的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圣座婆树般都问法闲:“为什么又不杀了?”

法闲双手合十,“这孽猴痛苦,不忍下手。”
“他挡了你顿悟的功课,”圣座阿胜伽说,“该杀。”

法闲跪下来,对着圣座磕头后,抬头说:“我错了。”
圣座阿胜伽说:“错了又该如何?”
“我替这只孽猴恳求圣座,”法闲说,“松了他的紧箍圈吧。”
“好。”圣座婆树般都回答。
圣座尸罗拔陀停止念咒,野猴的紧箍圈松开,圣座阿胜伽松开手,野猴从泥土中钻出,立即跳跃起来,重重的落到法闲的后背,一个爪子挖进法闲的后背。法闲的后背血肉模糊,只能默默忍受。随后野猴的另一只手爪从法闲身后绕过来,挖进了法闲的右眼,将眼珠挖出。法闲仍旧默默忍受。
野猴并不停止,就要张嘴将法闲的喉咙咬破。法闲不动,口念佛祖。

圣座尸罗拔陀又念起紧箍咒。野猴从法闲的身上摔下来,在地上翻滚。

圣座阿胜伽说:“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该如何?”
“我不杀他。”法闲的眼眶鲜血淋漓,伸手摘下了眼珠,自己吃进口中,“回到中原,他们要杀我,我也不杀他们。”

三位圣座笑了笑,圣座婆树般都说道,“虽然未成,但总算是又进了一步。”

法闲跪下,“三位圣座放了此孽猴吧。”

“这孽猴是你的心魔,”圣座阿胜伽说,“魔障在你心中,你杀不掉,放不下,扔不开,该如何。”
法闲顿悟,“那我就不杀他,不放他,留着他。”

三位圣座同时睁开眼睛,圣座婆树说道:“那你带着他回震旦吧。”

圣座尸罗拔陀轻声说:“你过来。”
法闲匍匐在尸罗拔陀的面前,尸罗拔陀轻轻的把一段经文在法闲耳边念诵一遍。然后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法闲说,“这就是紧箍咒。”

“当你大彻大悟的那天,”圣座尸罗拔陀说,“叫他的名字,他如果答应了,就是松开这孽猴时候。”

“这孽猴?”法闲犹豫的问道,“他有名字?”

“他叫哈奴曼,”圣座尸罗拔陀说,“当年没有遵守罗摩点化,贪吃无厌,因此罗摩罚他吃完六十一亿颗菩提果实,才能解脱劫难。除非有圣座心怀慈悲,容忍他的暴虐,助他解脱。既然你与他有慈悲之心,那就有了缘分,这事就着落在你身上。

圣座阿胜伽说:“法闲,你愿意带他回震旦吗?助他解脱这六十一亿的贪欲劫难吗?”

法闲点头,“愿意。”

圣座尸罗拔陀对着野猴说:“猴子,你跟他去吧。”
野猴蹲在法闲肩头,仍旧暴戾非常,抓扯法闲的头发。

法闲再次转身离开。

圣座阿胜伽说:“法闲,此猴劫难未除,身上妖气缠绕,你归途中必定是重重危机,你要保重。”

法闲听了,双手合十,口中诵经,慢慢行走。
野猴哈奴曼站在菩提树下,犹豫不决,眼睛看向树上的无数菩提果实。圣座婆树般都挥手,菩提树上的果实纷纷堕地,落入泥土中消失不见。哈奴曼大怒,吱吱尖叫。
圣座尸罗拔陀说:“猴子走吧。解除劫难后,再回来。”

哈奴曼无奈,只好蹒跚的追上法闲,法闲平伸单臂,哈奴曼纵上法闲的肩膀。

一人一猴,面对着朝阳,离开了烂陀寺。



(笔者:圣座的称呼并不准确,应为斯瓦米,斯瓦米的称呼其实也并不严谨,斯瓦米是梵文,可以加在人名的前头以表示尊称,包含的意义极广,有专家、学者、先知、贤人、圣人、哲人、导师、前辈、高人、灵性大师、证悟者等等,但是毕竟是写小说,就统一按照中国的方式全部简化称呼为圣座。 婆树般都的后世中文译名是天亲,阿胜伽的后世中文译名是无著,尸罗拔陀的后世中文译名是接贤或戒贤,这三人都是公元四世纪到六世纪那烂陀寺的高僧,其中尸罗拔陀是唐朝玄奘僧人的导师。在小说中,就不在意严谨的考证和研究,将这三位高僧借用在故事里。仅为故事的虚构而杜撰三人的相关情节。再,烂陀寺实名那烂陀寺。熟悉印度教和佛教历史的读者,请不要太认真对待。谢谢。)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20 10:16:12 +0800 CST  
法闲和猴子一路向东,一人一猴沿路化缘乞食,天竺国部落酋族众多,但都信仰佛陀,见了法闲是一个苦修行脚僧带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猴子,也纷纷给食。
在路上,猴子一直试图逃跑。都被发现用紧箍咒压制回来。法闲心慈,见猴子被紧箍咒折磨,不忍念咒。直到猴子凶猛暴戾,伤人之际,法闲万不得已,才念咒收服。
天竺国不辨冬夏,法闲行走了一年有余,终于走到了天竺国的海边。也就是当年法闲上岸的地方。
(笔者:其时中原佛教在大孔雀王的努力弘扬之下,中原术士开始纷纷皈依佛祖,无数苦行得道僧侣已经试图从西域陆路行走到天竺。
在西域的路上,雍州定威郡,秃发腾单于占据后改名凉州。匈奴秃发腾单于出身汉民,对西去的中原僧侣并不阻扰,且善待有加,僧侣到坎殿城邦后,手持中原妫赵和匈奴碟文,被坎殿女王恭送到西域,由于路途遥远,番邦众多。又因为西域之地,佛法已经普及,于是多数僧侣在西域得到佛法后,就转回中原。
少数继续向天竺行进的僧侣,也在路途中病亡或终老,也有得道高僧在西域定居,在当地成为智者高僧。
直到百年后一个本名陈祎中原僧侣,才一路艰险,路途通过西域列国,到了天竺烂陀寺。遇见了圣座尸罗拔陀,其时尸罗拔陀已经高龄一百余岁,尸罗拔陀对陈祎极为推崇,以全部所学相授,陈祎遂成天竺国一代佛法高僧。
陈祎回国后,已经是大唐盛世,因此被尊称为“三藏法师”。也就是《西游记》中的唐三藏。
唐三藏并非是第一个到达天竺的高僧,第一个是本文中杜撰法闲和尚原型法显。法显和尚陆路通往天竺,海路回国。历史上法显早于唐三藏数百年,本文中早一百多年。
孙悟空形象完成较晚,在宋元时期才开始有此称呼,后被明朝小说家假借吸收,成为《西游记》中主角人物。《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原型来源于西夏壁画一僧一猴,参拜普贤、文殊菩萨,孙悟空原型来源众多,有中原人士车奉朝一说,也有吠陀教猴王哈奴曼一说。本文遵从吠陀教哈奴曼一说。用于小说演绎,并不完全遵循史实,也不以孙悟空表达猴王哈奴曼在中国的称呼。)

法闲在海边等待船只,重返中土。猴子因为凶悍暴戾,常扑食家畜,损毁农作物,因此海边天竺土著,厌憎猴子。只是遵崇法闲得道高僧,又秉从佛法不杀生戒律,对猴子无可奈何。法闲无奈,只好与猴子隐居在海边的一个海岬顶端,远离陆地。只接受少量当地土著的供奉,苟延残喘。天竺国对大海十分忌惮,在天竺百姓口中,称呼大海为毒水,佛法普照至大陆之极,无法企及东方大海,因此毒水之外,皆为地狱妖魔横行之地。法闲和尚东渡大海,弘扬佛法,是当时不可思议举措。因此也是法闲受到土著尊敬的重要原因。

法闲在海岬修行,苦苦等待西来向东的商船,时光荏苒,一晃又是一年多。终于一日,海边来了一艘不渔船,这艘渔船来自于大洋之外爪哇,因遇到暴风,船只损毁,被季风吹到了天竺。
法闲大喜,恳求土著帮助修缮渔船,补给饮水和食物。一个月后,法闲登上渔船,准备跟随渔民回到爪哇,在爪哇寻找南洋汉人商船回中原。


渔民等候西风再起,起锚回航,法闲在一日清晨,告知爪哇渔民,西方信风已起,正午之时,就会将渔船吹往南洋。赶紧准备起锚驾船返回。
渔民不信,可是到了黎明,信风果然吹拂,风势愈来愈强,到了太阳升起的时候,信风已经足以吹动渔船。
渔民这才明白法闲身负高明本领,立即迎接法闲与猴子登船。就在渔船升起船帆,吃风鼓荡,即将起锚的时候。
法闲看到无数土著居民涌向岸边,身涉海水,举起了三张竹床。周边土著都在海水中向竹床跪拜后站起,保护竹床不被海水触犯。

发现看见竹床上坐着三位圣座:婆树般都、阿胜伽、尸罗拔陀。

法闲发现看到天竺三位圣座亲自到海边送别,立即跳下水中,涉水走到三位圣座的身前。法闲双手合十,向三位圣座行礼,拜谢送别的情谊。
三位圣座也免不了对法闲一番勉力。相互珍重后,阿胜伽指着渔船桅杆上已经爬到顶部的猴子说,“你这一路在毒水上颠簸,免不了一番磨难,却都是因为这个猴子而起。”
法闲不明,讨教阿胜伽。
阿胜伽说:“当年猴子,在帮助罗摩,大破楞伽,击败魔王成神,成神后的猴子,却因为贪念口腹之欲,盗取佛祖涅槃的菩提树之果实。天神震怒,将猴子贬为贱畜。”
法闲垂首,“圣座提起过此事。”
阿胜伽说:“天神将妖魔都驱逐到东方毒水之中。你这番东渡大洋,回到震旦,毒水中的妖魔鬼怪,虽然不认得你,却认得猴子。”

法闲听了圣座阿胜伽的叮嘱,这才明白,他们到此的目的,法闲回首看了看猴子,又说:“既然圣座已经说过,这个孽畜与我命中有轮回纠缠,他的劫数也是我的劫数,我即得佛法,替猴子与自己度化,也是注定。”

“好。”阿胜伽说完,也就不再说了。

尸罗拔陀又说:“法闲还未透彻无上佛法,猴子已非猴神,海上磨难重重,猴子敌不过,猴子会跑。到时候法闲拦不住。法闲不愿意念咒,折磨猴子。”
法闲知道三位圣座已经有了安排,躬身问:“圣座尸罗拔陀有何指教。”

尸罗拔陀向婆树般都微微点头,婆树般都从伸手在怀里拿出一段细细锁链,然后扬在空中。细细锁链在空中飞舞,如同飞龙,海中无数土著信众,看见圣座施显佛法,都同时跪在海水中高声祈祷佛经。

锁链飞到渔船上方,在猴子的脖颈上缠绕,将猴子拖下海水,猴子受困,只能被锁链带着在海水中挣扎。锁链游龙一般到了法闲的身边,尸罗拔陀手指旋转。锁链的另一头转入法闲的锁骨。
法闲在天竺苦行已久,这点痛楚不在话下,可是转身看到锁链的另一端,紧紧将猴子的锁骨穿透,猴子痛苦不堪,法闲难免升起恻隐之心。

尸罗拔陀指着锁链,对法闲说:“猴子恢复为神,也就是你顿悟成佛之日。”
法闲若有所思,“法闲与猴子,猴子与法闲,这根锁链,将我与猴子万万劫数联系为一身,我一日不成佛,猴子一日不成神。我与猴子就同受这无尽的苦难,直到我与他都到解脱的一天。”

三位圣座听了法闲的承诺,相互看了看,都面无表情。
隔了很久,海边的风声呼啸,海天交接处升起了乌云,闪电在空中隐隐显露。猴子被雷电惊吓,身体不断的在法闲双肩上跳动,想离开法闲,跳入海水中游走,游了几丈远,锁骨上的锁链牵动,猴子受痛,又游了回来,抓耳挠眼,烦躁不堪。
尸罗拔陀说:“走吧。”
法闲点头。
带着猴子登上了渔船。
渔船的爪哇渔民看着海平线上的雷暴,不免迟疑,询问法闲,风暴已起,是否合适起航?
法闲淡淡的说:“有我在,无妨。”
渔民不解的看着法闲,法闲说道:“我在出家之前,呼风唤雨,只是道术的末节而已。尽管走吧。”

渔民起锚,一叶扁舟,在海水上颠簸,朝着风暴而去。

回到岸上的三位圣座远远看着渔船驶入大海。
阿胜伽说:“猴王可否恢复成神,就看法闲的顿化了。”
婆树般都说:“法闲一定会成为一代高僧,猴王也将回归。只是中土鬼治,他们前途莫测,就看法闲心中的佛心,会不会被放弃。”
尸罗拔陀说:“法闲不会的。”

三为圣座同时念诵经文。
海面上风暴雷电骤起,空中显出万丈金光。
无数条海鱼从空中跃起,都尽力在佛光中尽情跳跃。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22 09:56:38 +0800 CST  
妫樽乾紫元年
景顺帝成和二十二年。
成汉牛寺建国三十七年(成汉无年号)。
匈奴秃发腾单于定都定威郡八年(匈奴无年号)。
妫赵太尉干阙率领北府军,击溃北方燕赵之地散落的匈奴部族及汉人军阀,收服军队十万,征召补给及民伕二十万。
妫赵晋王、大将军妫鉴率领汉中大军东入洛阳龙门关,随即南下,占据左景襄阳。左景襄阳郡守溃败至荆州,荆州刺史郑蒿坚守不出。妫鉴留守疑兵两万围困荆州,晋军开始谋划东迁。
妫赵乾紫二年,妫樽派遣丞相蒯茧,持使节入匈奴秃发腾单于凉州。
蒯茧入凉州,亲见秃发腾单于,告知大赵欲与匈奴交好,割让雍州,两国互不兵戈。秃发腾单于与幕僚任嚣城、风追子商议后,接受大赵议和。蒯茧与任嚣城之间渊源甚深,签下城下之盟后,蒯茧回洛阳覆命。

蒯茧回洛阳后一月,妫赵皇帝御驾亲征,征召大赵境内军士十万,从洛阳进发大赵南府大营彭城南城。
干阙率领妫赵北府沙亭军十万及粮草民伕二十万,由北至南,与妫樽在彭城汇合。
晋王妫鉴率领晋军五万由襄阳东进与妫樽在彭城汇合。

妫赵东都彭城之外,南府大将军姜爽麾下的南府赵军,排列在外城,等候妫赵当今的皇帝御驾。

由此妫赵以妫樽皇帝为中军大元帅,蒯茧为总军师,左路征南将军姜爽、右路晋王妫樽、前锋沙亭军干阙,四路大军,在彭城齐聚。

随即妫赵号称六十万大军,南下寿春。

左景寿春北府军大将军郑茅,在寿春北府军营共守军十二万,由于荆州被妫赵晋王围困,已经分兵三万进发救援荆州刺史郑蒿,刚刚到达江夏。郑茅颁发军令让三万北府军士兵回寿春,正在等候军情。

郑茅的知道荆州无碍,妫赵已经集全国之力,侵犯淮河,一定要将寿春收回,并且妫樽志不在寿春,而是建康。郑茅向建康告急,征调江南汉民及土著军队,策应寿春。

妫赵征南四路大军已经逼近寿春。
郑茅走到寿春北城城墙上,已经是黑夜,赵军的先锋军队已经逼近寿春,黑夜中赵军没有任何火把照明,而是在黑夜中缓慢扎营,让郑茅及手下无法看清到底有多少赵军到达。

郑茅站立在城墙上,穿着甲胄,看着北方的黑夜,冷风吹过,不禁瑟瑟发抖。亲随递上狐毛披风,郑茅摆摆手,让亲随退下。

少都符也站立在郑茅的身边,但是眼睛看的是西方。
郑茅手握着佩剑,慢慢抽了出来,剑身上锈迹斑驳,不知道浸染多少人的血液。
郑茅苦笑道:“我本是大景的一个门阀世家,在东渡之前,没想到以文职做到了大司马,没有亲领过一兵一卒,东渡之后,我却成为了一个在沙场上拼杀的军人。”
少都符叹口气,“妫樽、妫鉴、干阙,姜爽,这都是当年的贱民出身,你说当年如果不是安灵台之盟,齐蜀作乱,篯铿复生,这些人怎么会把大景逼迫到如今的境地。”

“你我二人,都是身不由己,”郑茅说,“三十年前我以为自己是大景的栋梁之才,你以为你是解救天下鬼治的无二人杰。可是呢……”
“可是大景的天下被我们亲手葬送了半壁江山。”少都符说,“而罪魁祸首,竟然是我的师伯。”

“听说圣上仍旧在建康的皇宫内每日修仙炼丹,”郑茅说,“他要修炼到什么时候?”
“他一日不死,就要承受万蚁噬咬的痛楚,”少都符说,“只能靠鹿矫生长新鲜的肌血,皮肤头发。”

“你还恨他吗?”郑茅说,“这八年,他知道你在寿春,也从来没有问过你一句。”
“我小时候,他对我很好的,”少都符说,“我师父去世早,其实我是师伯抚养大,是他教我,我们单狐山门人以慈悲庇护众生而生。可是他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因此在三十年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坐到了殿堂之上,玩弄天下与鼓掌,置于苍生性命而不顾。”

“这是你们道家门人的恩怨。”郑茅说,“却把我们全部都扭曲成了人鬼不分、苟延残喘的蝼蚁。”
“当年郑公你权倾朝野,也没有想到今天吧。”少都符说,“我也一样,以为天下尽在我们道家四象神山门人的掌握之中。可是呢,鬼治还是来了,并且无法阻挡。”

郑茅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鬼治不仅来了,而且还要继续把我们一步步吞噬,我们都以为鬼治由篯铿而起,没想到却是我们亲自扶植的妫辕。”

“建康征兵的消息如何?”少都符问。
“没有消息。”
少都符又问,“赶赴荆州,驻留江夏的三万北府军回程了吗?”
“没有消息,”郑茅算了算,“应该还有两日回到寿春。可是即便是这三万士兵回到寿春……我们在六十万赵军面前,仍旧是螳臂当车。”

“我没有看到沙亭军。”少都符说,“妫樽没有道理让干阙的沙亭军殿后的道理。”
“干阙得了他父亲干奢太公兵法,”郑茅说,“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手段要对付我们。”

“我很担心干阙。”少都符说,“他不是他父亲干奢,干奢对大景汉人还有同族情谊,而干阙是妫辕膝下的义子,没有这些顾虑。”

“听说他的叔叔干宝在建康?”郑茅问,“还是大司徒的右长侍。”
“干宝不愿意跟随干奢父子在妫赵为官,很早就离开了洛阳,到了建康,现在正在修撰《景策》。”
“干宝他……”
“没有用的,”少都符说,“干阙对妫赵忠心耿耿,绝不会为了一个在建康为官的亲属而背叛,在干阙眼中,妫辕才是他的父亲,妫樽才是他的亲兄长。”

郑茅摇头,“这都是我们当年落下的祸根。如今怨不得谁了。”

少都符突然惊觉起来,“出事了。”
一个飞鸽在黑夜中上上下下的飞到了寿春城墙上,飞到郑茅头顶,再也支持不住,从空中跌落下来。
郑茅把信鸽接住,信鸽胸口边缘一道巨大的伤痕,是羽箭割上的血痕,好在信鸽是郑茅北府军精心饲养的军鸽,体力强健,受了重伤才勉强飞回了寿春,认得郑茅。

信鸽在郑茅的手中,翅膀扑扇几下后身体僵直。郑茅揭开了信鸽爪上的竹筒,拿出了军信。
看了之后,脸转向少都符,似笑非笑。
“干阙?”少都符问。
郑茅点头,“驻留在江夏的三万北府军,没了。”
少都符说:“是啊,干阙,他行军的速度,本就应该超出我们的计算。”

“在庐江,”郑茅说,“你猜的不错,干阙的沙亭军的确是赵军的先锋,已经插入了寿春和荆州之间,深入到了庐江,并且一举全歼了这三万北府军。现在干阙已经到了我们的身后。”

“他会去攻打建康?”少都符说,“还是折回来攻打寿春。”
“不知道。”郑茅叹口气,“无论他是顺江而下攻打建康,还是陆路迂回包抄寿春,我们都必输无疑。”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24 10:04:04 +0800 CST  
现在郑茅和少都符知道,妫赵皇帝妫樽率领的大军,在寿春城北四十里慢慢的驻扎,并不急于进攻。目的很明确,他们在等待干阙沙亭军。

寿春以西,是四水和肥水流淌,以西是小小的丘陵,妫赵皇帝妫樽的大军就连绵驻扎在这些丘陵之中,随时会踏过肥水而下。寿春以南,是空阔的平原,直到长江北岸,都无险可守。这也是寿春为什么是建康最后的防线,大景的北府军驻扎在此的缘由。


少都符跟着郑茅在城墙上巡视,走到了南城门上。寿春北府军与建康之间的书信已经有五日没有联系了。天空中没有一只飞鸟从南方飞来。
可见干阙已经将寿春与建康之间天上地下通道断绝。
郑茅看着寿春南方的开阔平原,还有已经杀意弥漫的西北方向,意识到整个寿春已经完全被妫赵军队包围。干阙在寿春和建康之间,已经确定无疑,只是不知道干阙的下一步军事行动到底是围攻寿春,还是突袭建康。
因为大战在即,寿春城内也开始禁止一切人等出城,因此在寿春城南,开阔的平原上,渺无一人,田地里的麦地,正在青苗时节,为了不让妫赵的军队收割熟麦,郑茅已经下令军队将麦田全部损毁,坚清壁野。连绵到天边的麦田一片都化作了焦地,导致走兽亦无法躲藏与其中觅食。加上天上也没有一只飞鸟。天地之间空荡荡的一片凋零。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从南方走到了寿春城下,郑茅看着这人孤单单的一直走到了城门的下方,显得十分的诡异,这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少都符看见了此人,对郑茅说道:“都说我们四大仙山门人,是解救天下于危难,匡扶道家的神山门人,可是为什么只要我们同时出现,就必定是大战的前夕,天下将倾覆之兆呢。”

郑茅也看清了此人是徐无鬼,立即吩咐门监打开城门,让他入城。
徐无鬼走上了城门之上,看见少都符和郑茅,苦笑着说:“大司马,少兄,我们又见面了。”
少都符和徐无鬼相互拥抱一下,相互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徐无鬼看着郑茅:“大司马已经不从前的大司马,郑公老了。”
郑茅深鞠一躬,“一晃三十八年,上次与徐先生见面还是在荆州,徐先生的样貌还是当年的样子,仙山门人果然是仙风道骨,长生不老。”

徐无鬼听了郑茅的这句话,和少都符相互对视一样,两人都难免苦笑。虽然二人的容貌仍然是青年韶华,可是一个头发苍白,一个眼神浑浊,神色都已经饱经风霜的老态。

徐无鬼对少都符说:“少兄看来是没有见到尊师伯了。”
少都符点头,“徐兄呢,师门中曲山都好吗?”
“不好。”徐无鬼说,“一言难尽……”
“龙师叔?”少都符欲言又止。
“早已过世。”徐无鬼摆手说,“这世上没有中曲山很久了。”
少都符茫然,徐无鬼摇头说:“其中缘由,不是你我二人能得知的天机。先把此事放在一边吧。”

郑茅打断徐无鬼和少都符二人叙旧,问徐无鬼:“看来徐先生是为了妫赵攻打寿春而来,徐先生是见到了沙亭军的干阙了吗?”
“见到了。”徐无鬼说,“就在我身后,明日的清晨,沙亭军就会到达寿春南门。同时,北方的妫樽将开始攻城,由于赵军的实力强盛,将同时攻打寿春四门,干阙沙亭军攻打南门,姜爽攻打西门,妫鉴攻打北门。”
“妫樽是一个精通兵法的皇帝,跟他的父亲一样,”郑茅看着东门外的河流,“在兵力几乎十倍于我的时候,留下了东门给我,可是我出了东门,被赵军夹击之下,也只能跟当年的泰殆帝一样,入海逃命,再无机会重返中原。”


“为什么干阙不攻打建康?”郑茅问。
“因为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徐无鬼说,“告诉他绝无可能攻打下建康。”
“徐先生是干阙父亲的至交,”郑茅说,“因此干阙信了?”
“干阙怎么可能会因为我是他世伯而轻易改变战局,”徐无鬼说,“而是他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少都符紧张起来,“我的师伯,难道他还有别的手段?可是他一心都在修炼鹿矫。”
“少兄,我们得去建康了,”徐无鬼说,“建康九龙天一水法,需要我们去镇守,抵抗蚩尤,这是一场比洛阳守卫战更加艰难的战斗,如果建康再败,不仅是大景颠覆,天下就彻底陷入鬼治,再也没有寸土平静。”

“只有我们二人?”少都符说,“当年是我们四大仙山门人,现在支益生和任嚣城还不知道在何处。”

“他们会来的。”徐无鬼说,“仅仅建康九龙天一水法还不够抵挡蚩尤,蚩尤是与黄帝齐名的仙人,支益生和任嚣城会跟我一样,寻找对抗蚩尤的战神真人。”
“你找到了?”
“我找到了,”徐无鬼说,“并且这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
“你找到的是谁?”
“灌郡李冰。”徐无鬼诚实的说。
“支益生和任嚣城值得相信吗?”少都符问。
“我们只能相信他们。”徐无鬼说,“李冰告诉我,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两位先等等,”郑茅打断少都符与徐无鬼的交谈,“徐先生的意思是,四大仙山门人将联手拱卫建康,如同三十八年前在洛阳一样。”
“正是。”徐无鬼点头。
“也就是说,”郑茅用手指向了寿春城内,“寿春在徐先生的眼中,必将被妫赵皇帝妫樽攻打下来。”
徐无鬼说,“抵挡不了。妫赵如今国力远超大景,军民士气盛极,沙亭军得了阴谋诡辩兵法的精髓,与鬼兵无异,妫鉴、姜爽领兵的本领,大景之中,也只有郑公能相提并论。妫鉴在汉中一战,将成汉几乎灭国,成汉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对妫赵有所行动。妫赵皇帝妫樽心中有雄才大略,一定与西方匈奴交好,因此现在的赵军,天下无可抵挡。没有九龙天一水法的木甲术,我们任何努力在妫樽的面前都是徒劳。”

“寿春与建康的道路已经断绝,”郑茅说,“寿春的百姓怎么办?还有北府军的九万士兵……”
徐无鬼说:“能走多少就走多少吧。”
郑茅大笑起来:“原来我这一辈子,永远都只能做一个逃跑的将军,当年在洛阳,在荆州是这样,如今大景天下精兵尽在寿春北府,而我却再一次做一个逃跑的将军。”
“干阙与我有世交,”徐无鬼低声说,“我可以替郑公求情,让郑公带领一万兵马回建康。”
“一万军马!”郑茅笑声戛然而止,“还要劳烦徐先生在沙亭干阙面前哀求……”
“至于寿春百姓,”徐无鬼对少都符说,“这就由少兄,在妫樽面前陈情,妫辕毕竟与少兄是结义兄弟,妫樽是个明君,不会为难百姓。”

郑茅说:“原来徐先生到寿春来,是替干阙劝降本将的。”
“我没有见到干阙,”徐无鬼立即说,“干阙在妫赵里,地位岌岌可危,他还需要我的保护。”
“干阙是当年泰武帝北护军后裔,虽然大景代泰,可是无论泰景都是汉人,干阙难道就不惦念自己的汉人血脉,徐先生为何不劝说干阙弃暗投明,归入大景,调转矛头,与我共同击败妫赵大军?”
“干阙现在做不到的,”徐无鬼沮丧的说,“他和妫樽亲为手足,自幼生长在妫赵,郑公的建议,多半是徒劳。”

郑茅听了,嘿嘿笑了两声,“徐先生说的道理我都明白。”
徐无鬼说:“郑公是答应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安置北府军与寿春百姓吧。”

“不!!!”郑茅说,“当年我身为洛阳世家子弟,中年就身居朝廷高位,年轻无知,狂妄无行,犯了大错。导致我被天下人耻笑。好在天命善待,让我再次重为大景的肱股之臣,这一次,我不再跑了。”
“郑公就是因为是大景的栋梁,”徐无鬼劝告,“就更应该跟我们去建康,替天下保存大景最后的希望。”
“我不走了,”郑茅深吸一口气,然后跪下来,“建康就交给四大仙山门人啦。”
少都符大惊,伸手扶起郑茅,“郑公难道你准备留下来?”
郑茅站起身,“到了建康,替我给圣上说一声,北府军已经被赵军围困,无法回到建康,我郑茅无能,只能与北府军和寿春百姓共存亡。寿春,就是我郑茅埋骨之地!”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28 12:13:52 +0800 CST  
秃发腾单于与妫樽之间议和的重要条件是,妫樽要将少都符送到凉州。
当徐无鬼和郑茅听到了蒯茧提出的条件,两人都震惊不已。
舳舻已经突入了寿春城墙,怪兽一般的矗立在已经破损的西门,无坚不摧的凌驾于城郭之上。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妫赵的大军以及舳舻即将攻破寿春,而让徐无鬼和郑茅更加心惊肉跳的是,虽然看不见,可是已经隐隐赶到无处不在的秃发腾单于的气息。
秃发腾单于虽然地处西陲的沙海边缘,距离寿春几千里之遥,可是秃发腾对中原的妫赵和大景局势的了解,似乎了如指掌。他不仅知道妫赵一定能击破寿春,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竟然准确的知道少都符就在寿春城内。
如此遥远的距离,也有匈奴的细作在活动,可见在妫赵和成汉境内,秃发腾的细作一定是渗透到了各个细节。才会让秃发腾单于得到如此精准的情报。
既然连寿春的情况都被秃发腾掌握,那么大景的建康,一定在所难免。
如今天下汉民流民分为两个方向,纷纷逃亡入蜀地和大景,这些流民之中,一定混入了无数的匈奴细作。

秃发腾单于的父亲是梁无疾,而梁无疾的全族,被景宣帝赐死。这个仇恨,梁无疾不会忘记,秃发腾也一定不会忘记。现在妫赵的军事行动,其实正中秃发腾的下怀。

秃发腾悄无声息的跋涉过了沙海,进攻定威郡,改凉州,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趁机东进南下,而是慢慢经营,暗中观望妫赵和大景之间的局势。仅凭这等耐心,就说明秃发腾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可能比他的父亲梁无疾更加的出色。

少都符身为四大仙山门人的单狐山冢虎,道家地位崇高,是左右天下局势的关键人物。现在秃发腾通过妫赵,索要少都符。徐无鬼和郑茅都知道,于公,即便是寿春城破,满城涂炭,于私,徐无鬼和郑茅也不能将少都符送给秃发腾。

徐无鬼和少都符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所在,于是郑茅对蒯茧说:“妫樽的要求,恕难从命,我绝无可能将少都符送到赵军之中。”

蒯茧并不失望,而是看向了少都符,“少先生,这满城百姓的性命,皆在你的手中,是去是留,还是少先生自己做主吧。”

少都符沉默站立,没有回答蒯茧。蒯茧点头说:“少先生心中的顾虑我是明白的,一时半刻也拿不出注意,我们圣上已经想到此节,就给少先生一天的时间考虑。”

少都符慢慢的问:“一天之后,我不答应,又如何?”
蒯茧回头看了看舳舻,“少先生你知道的,寿春满城的百姓,本已经是大赵的子民,他们首鼠两端,投降了大景,当赵军攻破寿春之后。大赵对言而无信的汉民是什么作为,少先生已经见过许多。”

少都符再次沉默不语。
徐无鬼拉住蒯茧:“蒯大人,你我曾经与沙亭一路流落,你也是汉人,为什么要用汉人的性命要挟少兄?”

蒯茧长叹一口气,“我当年机缘巧合,跟随沙亭干氏,这条命早已经是沙亭军的了。”
“可是蒯大人现在是妫赵的丞相,”徐无鬼说,“为什么不在妫赵的皇帝面前,劝谏两国之间消解兵戈,大景已经为之前的昏庸付出了代价,丢失了半壁江山,现在为何要苦苦相逼,将天下无辜的汉民赶尽杀绝。景宣帝犯下的错误,为什么要由百姓来承担?”


“其一,景宣帝还没有为他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蒯茧说,“这个秘密,没有徐兄所想的那么隐秘。”
徐无鬼看了看少都符,无话可说。
“其二,”蒯茧继续说,“当年天下的汉人欺压贱民,而沙亭的百姓,也是被汉人一路欺辱,徐兄忘记了当年香泉台,汉人地主贩卖沙亭百姓的往事了吗?


徐无鬼被蒯茧辩驳,知道蒯茧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胆小如鼠的郡薄,多年的磨练,已经让他成为了妫赵的丞相。当然不会以当年的姿态而行事。

蒯茧见徐无鬼和郑茅都无话可说,于是拱拱手,“一天,郑公请好自为之。”转身而去。

徐无鬼拉住蒯茧的衣袖,“蒯大人……”
蒯茧站立不动,“徐先生和郑公是要把本人扣留,或者斩杀在这里吗,似乎不太符合二位的身份。”

“不是,”徐无鬼说,“干奢兄弟的儿子干阙,不肯见我,我我跟你去见妫樽。”

蒯茧回首说:“如果徐先生要去,圣上欢迎之至,我们等着明日,徐先生和少先生一起弃暗投明,进入赵军大营,当然郑公如果愿意……”

“我怎么会去拜见这逆赵的匪酋?”郑茅低声说,“我与蒯大人不同,我洛阳郑氏,世代为大景望族,决不能再做出背弃圣上的作为。”

蒯茧向郑茅深鞠一躬,“郑公前半生荣华富贵,飞扬跋扈,后半生颠簸流离,励精图治,人生有此境地,也是少见。我是佩服的。”

然后又对徐无鬼说:“干奢将军一直在干阙面前提及徐先生,干阙对徐先生是尊敬的。干阙在两军交战的时候不愿意见徐先生,希望徐先生能够理解干阙的用心。他虽然是后辈,但是并不是徐先生所想的黄髫小孩,而是一个征战沙场的英雄,这一点徐先生应该能够明白。”

徐无鬼点头。
蒯茧说:“那么我回营,等候各位的消息。”

蒯茧走后。
郑茅看着徐无鬼和少都符,良久之后,才说:“妫赵看来是要招揽徐先生了,而少先生看来是必定要去匈奴秃发腾单于处,二位现在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徐无鬼摇头,少都符说道:“不如我们率领全程百姓,向南方突围,遇上了沙亭军,干阙看在徐兄与父亲干奢的份上,或许能放我们一条南去的道路?”

徐无鬼说:“刚才蒯茧所言,似乎在暗示干阙会让我们通过。”

郑茅犹豫了很久,“也好,我们现在就召集百姓,率军南下。”

就在郑茅准备通知城中各望族,收拾行装,准备从南门逃离的时候。寿春望族推举的长者谢衔求见郑茅。

郑茅召见谢衔,谢衔带着寿春城内的名门望族贤者,杵着拐杖走到了郑茅跟前。
郑茅说道:“正好要告知谢叟,我准备撤兵,带领满城百姓投奔建康。”

谢衔说:“妫赵的沙亭军正在攻打南门,郑公说的从南门突围,是在说笑吗,沙亭军军威鼎盛,天下无敌,我们如何逃得过干阙的军马。”

郑茅说:“沙亭军干阙与这位徐先生有旧,应该能放过我们满城百姓。”

谢衔说:“明明将军有拯救满城百姓的办法不用,却将我们置于险境,这干阙是沙亭军的首领,也是妫赵的太尉,位列妫赵三公之位,怎么可能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过我们一马?”

郑茅问谢衔,“谢叟到此,到底是为何?”
谢衔丢开拐杖,跪下来,身后的望族贤者纷纷跪下,谢衔大喊:“恳求郑公和少先生拯救我们寿春百姓于命垂一线。”
身后的贤者也纷纷大喊。

谢衔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封书信,郑茅拿来看了,知道这是妫赵的军队用弓箭纷纷射入到城内的信件。
上面写着寥寥数字:“大赵只为少都符而来,与寿春百姓无虞。”

谢衔说:“满城的百姓都拾到了信件,因此恳求老朽来恳求郑公和少先生。”

郑茅把信件给了少都符,少都符看了,苦笑片刻。对郑茅说:“天下大乱,妫赵兴起,都是我当年的一念之差,现在报应着落在我身上,看来我必须要去见见妫樽了。”

“少先生是四大仙山门人,”郑茅说,“抵抗外族,决不能少了少先生,我不答应。”

谢衔和众贤者都纷纷磕头,郑茅不许。
谢衔说:“如果郑公不准,城中的百姓就要打开北门,迎接赵军的妫鉴和姜爽军队进城,到时候,郑公该如何向大景圣上交代。”


郑茅抽出佩剑,剑刃架在谢衔的脖子上,“当年我就该杀了你这个朝秦暮楚的老货。”

谢衔大喊:“难道郑公不为了满城百姓着想吗?”

郑茅厉声说:“当年你们的性命,都由少先生苦苦相求而得救,现在兵临城下,你们竟然要将救命恩人交给敌手。你们为了保全性命,就顾不上一点廉耻了吗?”

谢衔抬起头,双膝移动,跪在少都符面前,大哭:“少先生,你是心善人慈,既然救了寿春百姓一次,为什么不再出手相救一次呢。”

徐无鬼说:“少都符去了妫赵,一定是有巨大的阴谋,他必定不从,那么只有一个结局,就是身首异处。你们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恩人命丧敌营。”

谢衔说:“他一条性命,寿春内十数万百姓性命,如何不能交换。”

徐无鬼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城墙上一片死寂,片刻后,少都符扶起谢衔,“我答应了,我明日就去妫赵大营。”

徐无鬼大声说:“少兄,你疯了吗?”
少都符摇头,“我的罪孽,我来承担。徐兄不要相劝。”

少都符看向郑茅。
郑茅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环顾寿春城内,又痛哭失声,“大景的天下亡了也罢,这些厚颜无耻的贱民,救了又如何……哈哈哈哈……”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30 09:57:43 +0800 CST  
@蛇从革 2018-08-30 09:57:43
秃发腾单于与妫樽之间议和的重要条件是,妫樽要将少都符送到凉州。
当徐无鬼和郑茅听到了蒯茧提出的条件,两人都震惊不已。
舳舻已经突入了寿春城墙,怪兽一般的矗立在已经破损的西门,无坚不摧的凌驾于城郭之上。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妫赵的大军以及舳舻即将攻破寿春,而让徐无鬼和郑茅更加心惊肉跳的是,虽然看不见,可是已经隐隐赶到无处不在的秃发腾单于的气息。
秃发腾单于虽然地处西陲的沙海边缘,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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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量小小的 2018-08-30 10:59:44
蛇大,少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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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8-30 11:29:11 +0800 CST  
郑茅失态片刻,随即又镇定下来,走到少都符的身前,手持佩剑,张开双臂,“少先生那里都不能去,就留在寿春城。”又转头对谢衔说:“同为大景的子民,现在妫赵南侵,我们绝不妥协,满城的军民,就都玉石俱焚!”

谢衔大声说:“郑公你愿意赴死,我们皆无异议,可是为什么要牵连百姓?既然如此,北门的百姓就将城门打开,让妫赵进入罢了。”

“北门的城防是我的亲信部将镇守,”郑茅说,“你们区区平民,如何打得开?”

谢衔拾起了拐杖,重新站立,与郑茅直视。
郑茅身边的亲卫,同时举起佩刀。
郑茅下令,“先把这个老贼斩首在城墙,让妫樽知道我们的决心。”
可是亲卫的佩刀都架在了郑茅的肩膀上。

谢衔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贤者们,说道:“这满城之内,只有郑公一人愿意自寻死路。镇守北门、南门的将军都已经与我商议,交出少都符,妫赵退兵,寿春城也不算投降给了妫赵。”

郑茅手中的佩剑落地。

徐无鬼看见局势风云突变,原来谢衔已经暗中掌握了寿春的大局,于是在谢衔的身后一干贤者中甄别。终于看到了一个老者,神色气质与常人不同,并且一直站在谢衔的身后不远,谢衔刚才就与此人对视。

徐无鬼快步走到这个老者身前,“请问老先生是寿春哪一家望族,姓甚名谁?”
老者不答。
谢衔说道:“这位是老先生是我们寿春……”
徐无鬼打断谢衔,“你住口!”然后盯着这个老人。
老人眼光闪烁,站立起来,身体笔直,对徐无鬼说:“中曲山的凤雏,果然是一眼就能识别我的身份。”

徐无鬼说:“你是妫樽派来的奸细……不、不对,你是秃发腾单于的人。你的语气不是中原口音,倒是跟匈奴的语气类似。”

老者镇定的说:“凤雏先生猜的不错,我是秃发腾单于的师父风追子。”

“风追子、风追子?”徐无鬼挠着脑袋,“我听说过飞星派的风灵子,百年前风灵子率领飞星派到了漠北极寒之地。”

风追子说:“是的,风灵子是我祖上,我们飞星派现在跟随的就是秃发腾单于。”

“秃发腾单于不惜谋划这么多年,耸动妫樽南下,就为了少都符?”
风追子说:“妫赵要攻打大景,秃发腾单于要少都符辅佐,两全其美的好事,妫樽为什么要拒绝。”

徐无鬼问:“秃发腾单于为什么要如此的谋划。他要为梁氏一族报仇,却行事如此的鬼祟。”

风追子说:“凤雏先生,我问你,如今的大景皇帝到底是谁?”
徐无鬼被问得哑口无言。
风追子说:“天下人蒙蔽,也就罢了,你我道家门人,明明知道坐在建康皇宫龙椅上的就是当年的景宣帝,单狐山冢虎师乙!这个为了自己长生不死,把持天下,贪恋权力和富贵,背弃道家宗旨,将天下祸乱,无所不用其极的道家叛逆。你们被他玩弄于鼓掌,却偏偏没有任何作为。”

“即便是师乙篡夺皇权,”徐无鬼说,“大景天下仍旧是汉人的天下。”
风追子又说道:“凤雏先生以为秃发腾单于只是为了家族私仇而苦心经营,那就太小看秃发腾单于了。不要忘了,秃发腾单于的父亲是大景的骑都尉、飞将军梁无疾,祖父是大景的安灵台梁显之,是彻彻底底的汉人世家!”

“得仙山门人者,得天下……”徐无鬼懂了,“这就是秃发腾单于的真正目的,可是只有一个少都符,又能如何?”

“姑射山的卧龙任嚣城,就在凉州,”风追子说,“凤雏先生如果不信,就看看眼前的这个舳舻,天下能把舳舻修缮如初的人,除了任嚣城,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徐无鬼犹豫了,看了看少都符。少都符说:“天下归于妫赵也好,归于梁氏也好,都与我无干,我从三十年前,就只认定一件事情,我救得一个,就算一个,为我当年的罪孽赎罪。”


风追子冷笑说:“冢虎先生是为了给自己的师门单狐山赎罪吧,你的师伯师乙才是罪魁祸首,他犯下的错误,却要先生你来承担。实在是可笑。”风追子说中了少都符的心事,又说道:“可是即便先生救了这么多汉人百姓,他们仍旧为了苟且自己的性命,将先生出卖。鬼治乱世之中,先生的作为都是徒劳,不如跟随了梁无疾的儿子,和卧龙先生一起,结束这鬼治,才是最大的救赎。”


少都符说:“我已经心灰意冷,没有经略天下的大志,只看眼前,能救一个,就减少一份罪孽。无论是我的过失,还是我师伯的过错。”

风追子转头走到郑茅面前,“妫樽只要少都符,郑公你放弃守城,我风追子作保,绝对让满城的百姓和军民毫发无伤,如果你郑公不下令投诚,在舳舻和沙亭军之下,即便是守军坚持守城,也挺不过两日,到时候城破之时,就是寿春百姓的灾难。”

郑茅用手掌将架在自己肩膀上,亲卫的佩刀捏住,鲜血顺着刀刃流淌,“我郑茅只有两日性命,如今要投降妫赵的,我不阻拦,但是要跟我一起以身殉城的,就跟着我守到城破之时。”

亲卫本就对郑茅十分尊敬,现在被郑茅的气势震赫,都慢慢把佩刀放下。郑茅命令传令官,招展军旗,北门和南门受了军令,仍旧听从郑茅的调遣,纷纷在城墙上鼓足精神,严阵以待。

谢衔无计可施,把头转向风追子,“风追子先生,你也是中原道家门人,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风追子鄙夷的看着谢衔,“郑公年轻的时候怕死过,今日他把所有的耻辱都找回来了。而谢叟你已经活了一辈子,却比不上郑公如今的万一。”

谢衔又哀怨的看着少都符,“少先生我已经老矣,活不了几年,可是这满城的百姓,都在你一念之间。”

“我也不等明日了。”少都符说完,脚步蹒跚的走向舳舻。


徐无鬼看了看左右,跟上了少都符,“少兄,我陪你去见见妫樽。”
少都符回头看了一下徐无鬼,“这一去,如果妫樽让我臣服,我必然不答应,就回不来了。”
徐无鬼说:“我心思简陋,一切都临机应变吧。”

少都符看了看徐无鬼,“也好,真的有危难,我也一定保全徐兄的周全。”

两人走向舳舻。而郑茅重振士气,镇守城墙。
谢衔等寿春的贤者,看见郑茅对自己不屑一顾,也只能没趣的退到城中。有风追子在,是谢衔等人的救命稻草。


少都符和徐无鬼到了舳舻下方,不等舳舻悬下软梯,两人如同壁虎一般攀爬到了舳舻上方。

妫樽正在等候,看见少都符和徐无鬼到来。
妫樽看到二人。立即命令全军后撤。舳舻缓慢的退出寿春的西门城墙,朝着西门外的旷野退去。舳舻抽身而退的时候,城墙的砖瓦,土崩瓦解,簌簌落下。

舳舻后退十五里,回到了赵军中军阵中。
同时围困寿春北门、南门的赵军同时后撤,驻扎阵营。
郑茅在城墙上看到赵军退却,知道妫樽暂时遵守了承诺,于是下令满城军民,修补西门城墙。

妫樽在舳舻上见过了少都符和徐无鬼后,没有急于交谈。而是到舳舻退到了中军,带着二人进入了王帐内。

妫樽让亲卫给二人赐座,自己进入到王帐内室,换了一身便服,不再穿着甲胄。

妫樽令亲卫推下,只留下了几个侍从,亲卫警惕,妫樽笑着说:“以少先生和徐先生的本事,你们也不是敌手。退下吧。”

少都符说:“陛下是要把我送到凉州吗?”

“不错,秃发腾单于是这么跟我说的。”妫樽招呼侍从端上酒菜,然后说道:“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少先生帮忙。”

徐无鬼和少都符对视一眼,果然事情并非如此的简单。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9-03 10:10:40 +0800 CST  
妫樽示意身边的侍从退下。
王帐内只留下了三个人。

徐无鬼和少都符两人不知道妫樽到底是什么目的。
妫樽慢慢的说:“二位先生,一个单狐山冢虎,一个中曲山凤雏,当年在洛阳与任先生和支先生一起共同抵抗魔王篯铿。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明白。”

“洛阳之战的往事,”徐无鬼说,“当年天下皆知,是洛阳四象木甲术击败了篯铿,没有什么秘密好隐瞒的,陛下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吧。”


妫樽犹豫一会,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二位先生当年抵抗篯铿九死一生,却没有想过为什么篯铿一定要攻下洛阳?”
徐无鬼和少都符相互看了一眼,都脸色警惕。

“景宣帝就是当今坐在建康皇宫龙椅上的大景皇帝,”妫樽说,“秃发腾已经把此事告诉我了。所以二位先生不用在我面前有所顾虑。”

“没错,”少都符说,“景宣帝就是我的师伯,冢虎师乙,当年泰景之争,师乙暗算了篯铿。因此篯铿一旦封印解除,就立即到洛阳找师乙寻仇。只是当初,我们四大仙山门人,并不知情。”

“即便是知情,”徐无鬼接过话头,“我们仍然会齐聚洛阳,抵抗篯铿。”

妫樽说道:“就我所知,篯铿被师乙暗算,在泰武帝征伐沙海时期,就有更深的缘由,跟匈奴须不智牙单于有关。”

徐无鬼说:“看来此事也是秃发腾单于告知陛下。”
“当然。”妫樽说,“可是二位,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根源到底是什么吗?”

徐无鬼和少都符同时说道:“飞星掠日!”

“飞星掠日是有的,”妫樽说道,“可是飞星掠日还跟一个物事有关,二位可曾听说?”

徐无鬼摇头,“没有听说过。”

妫樽伸出手,示意二人不要慌张,然后拍了拍手,一个侍从从账后慢慢踱步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黄绸包裹。侍从把包裹放在徐无鬼和少都符身前。然后碎步后退离开。

徐无鬼和少都符二人看着眼前的包裹。
妫樽亲手,将包裹上的结打开,露出了一个锦盒。

妫樽把锦盒的金锁打开,掀起锦盒盖子一条缝隙,徐无鬼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妫樽被徐无鬼的状况惊呆,少都符立即伸手,把锦盒压上。可是锦盒上冒出了无数细细的黑丝烟雾,把少都符的手掌吸附,少都符收回手掌,一只手皮肤破裂,鲜血淋漓。然后跳了开去。

徐无鬼身体仍旧在不断的痉挛,妫樽用手去触探徐无鬼的鼻孔,发现徐无鬼已经没有了鼻息。
妫樽再抬头,看见少都符捂着耳朵,紧闭双眼,口中荷荷有声,脸色煞白,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妫樽惊呆了,一时间忘记了召唤亲卫。
少都符闭着眼睛不断游走,越走越快,最后走到了妫樽面前,睁开双眼。
妫樽看见少都符的双眼,没有了瞳孔,只有灰白的眼球在不断的转动。伸手就要来夺妫樽面前的锦盒。妫樽看见少都符刚才鲜血淋漓的双手,现在在伤口处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黑毛,整个手掌,都覆盖了一层坚硬的鳞甲,手指的前方,尖锐的指甲弯曲。

妫樽知道不妙,把包裹抱在怀里后退。少都符满脸的血丝似乎要渗出血来。灰白的眼球对着妫樽,一步步向妫樽走来。把妫樽逼迫到了角落。

“打开锦盒……”少都符的声音沙哑,已经不是他的声音。
妫樽大喊:“来人!”

三个亲卫和一个侍从冲进王帐,少都符回头一望,亲卫和侍从全部身体僵直,保持着奔跑的姿态,无法动弹半分。

少都符向妫樽踏近一步,脸部与妫樽已经不到两尺,妫樽看见少都符嘴角下有两颗牙齿在迅速的生长,瞬间就变成了两颗獠牙。
“打开锦盒……”少都符的声音如同铁器摩擦。

妫樽后退,少都符逼迫踏近一步,身体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瘦弱的身体,立即暴涨,身体上的肌肉虬结。
妫樽看见少都符如同铁塔般的身体,并不惊慌,用肋下夹着锦盒,手摸到了王帐内的长戟,刺向少都符的胸口。

长戟顶在少都符坚如铜铁的胸口,无法刺入半分,少都符鬼爪握住长戟,长戟立即融成铁水。

妫樽再抬头,看见少都符青面獠牙的脸部,正在狰狞的狂笑,却只有擦擦的声音。
王帐外已经嘈杂不堪,都高呼:“有刺客!”

干阙和妫鉴与士兵冲进王帐内,干阙用手中的佩剑劈斩少都符的后颈,少都符的身体坚硬,佩剑砍在少都符的身体上,蹦出火星。

妫鉴率领士兵蜂拥而上,变换身体后的少都符目光环顾,所有人都身体僵硬,无法移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都符走向妫樽,开口缓缓的说道:“打开锦盒……”

妫樽不从,“要开锦盒,你自己动手。”
少都符用手将妫樽的脖子捏住,举到半空。
妫樽在少都符的巨大手掌中,不断挣扎。

所有人都无法移动半分,都看着大赵的皇帝即将命丧于化为魔王的少都符只手。一个持戟郎中慢慢的走到了帐内。从无法移动的所有将军和士兵中慢慢穿行而过。

帐内的每个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却都无计可施,也都差异为什么这个持戟郎中在少都符的目光下,仍旧行动自如。

持戟郎中走到了徐无鬼的身边,从背后一根竹箫,轻轻的吹了两声,箫声轻柔,却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徐无鬼立即坐起来,如梦方醒,看着持戟郎中,“《广陵散》?”

持戟郎中向徐无鬼点头,“徐先生,我们见面了。”
徐无鬼看着持戟郎中,激动的说:“你模样变了,认不出来了。”
“徐先生却还是三十年前的样子。”持戟郎中的眼光闪烁,“而我却老了。”

“你哥哥呢?”徐无鬼问。
“早就不来往了?”持戟郎中说,“说来话长,现在救不救这个大赵的皇帝,徐先生你来定夺吧?”
徐无鬼说:“妫樽不能死,他死了,中原就归了匈奴的秃发腾单于,大景恢复中原就更加无望。秃发腾就等着这个机会。”
持戟郎中说:“我听徐先生的。”
徐无鬼立即走到变身后的少都符身边,用手按住少都符的后背,回首对持戟郎中说:“还得用你的听弦来帮忙。”
持戟郎中笑了一下,轻轻的吹起了竹箫,《广陵散》的曲调立即高昂。
徐无鬼的手将少都符后背的衣服撕下,露出了一个八卦图,在《广陵散》的曲调中,徐无鬼伸手将八卦图中的坤卦按住。再抬手的时候,一股黑烟慢慢从少都符的后背中拉扯出来。

黑烟被吸附出少都符的身体后,少都符立即恢复的原貌,放下妫樽。

所有人都全部行动如常,士兵把刀纷纷架在了少都符和徐无鬼的身上。
妫鉴大声喝道:“杀了两个刺客!”
“别动手!”干阙大喊。

士兵犹豫,妫樽抬起手,咳嗽两声后说:“都不要轻举妄动,事出有因。”

少都符回过神来看着徐无鬼,“刚才是篯铿吗?”
“不是?”徐无鬼摇头。
少都符问:“比篯铿更凶恶?会是谁?”
“蚩尤的残魄。”徐无鬼说,“知道是谁解了困吗?”
少都符看向持戟郎中。
持戟郎中走到少都符身前,“少先生一定是认不出我了?”
少都符看了一会,“你是姬不疑,原来你一直在洛阳。”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9-06 09:55:46 +0800 CST  
姬不群与姬不疑秉承了诡道的术法,看来姬不疑已经完全学习了当年周授的听弦算术,并且已经青出于蓝,远胜过当年周授的听弦之术。
少都符与姬不疑一问一答之间,徐无鬼想询问姬不群现在何方。


妫鉴一声令下,士兵将少都符、徐无鬼、姬不疑三人围住,长矛和长戟都对准了三人的胸口。

妫鉴大声说:“少都符与徐无鬼受了寿春的郑茅指派,与内应接应,意图行刺圣上。”

干阙阻拦妫鉴,“少先生和徐先生是四大仙山门人,怎么可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刚才所有人都看见了,皇兄差一点就死在了这个少都符的手上。” 妫鉴反驳,“谁说四大仙山门人就不会使出偷袭行刺的手段呢?”

妫樽已经回复了常态,摆手手:“与少先生无关,而且是徐先生和这个持戟郎中救了我。”

“这个持戟郎中叫姬不疑,”妫鉴说,“大哥,天下叫姬不疑的人,不就是景宣帝的儿子吗?”

妫樽听了,拨开士兵,走到姬不疑的面前,“你是大景宣帝的次子,姬不疑?”
姬不疑犹豫了一下,“我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个身份了。”

“你一直在我身边,”妫樽说,“尊为皇子,为什么甘心做一个持戟郎中。是为了找机会行刺我吗?”
姬不疑摇头,“我早已经跟不是大景皇族,姓不姓姬,已经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在江湖上游走的术士,跟随赵军,做了士兵,活一天是一天罢了。”


妫樽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满脸的风霜,如果不是自己承认是景宣帝的次子,谁也不会相信他的真实身份。

妫鉴看向了干阙,“二哥,大哥御驾亲征,身边的禁卫,都是二哥你亲自在军中挑选,为什么错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

干阙听了,立即跪在妫樽面前,“是我失职,请圣上治罪。”


妫樽摆摆手,示意妫鉴放过少都符和徐无鬼。

妫鉴仍不放心,干阙下令军士收起兵刃,自己站到妫樽和少都符三人之间。干阙对妫鉴说:“我信得过少先生和徐先生,刚才大家也都看到少先生突然癫狂,并非本意。不过这位姬先生,身份可疑,先拿下。”

妫鉴还要说什么,妫樽手指向妫鉴,“不说了,我也信得过少先生。”

妫鉴看了看少都符和徐无鬼,转头对妫樽说:“大哥是不相信这两人受了郑茅的指派来行刺,战场之上,阴谋诡辩层出不穷,怎么能不小心。”说完,整顿了身上的甲胄,大踏步走出王帐。

妫鉴离开之后,虽然妫樽对少都符仍旧信任,干阙为防万一,刻意让禁卫分别站立在妫樽和少都符身边,只是不再用手持兵刃。

徐无鬼对妫樽说:“陛下刚才说过,找少兄到这里,是他事相求,看来就是这个锦盒了。”

妫樽说:“不错,就是这个锦盒。”

干阙听见徐无鬼与妫樽对答,眼睛看向仍旧放在妫樽身前的锦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妫樽看了看四周,知道王帐内已经不能再与少都符、徐无鬼交谈此事。只能暂且按下。
少都符说:“陛下召我相见,现在我也来了,我有话想问陛下。”

“说吧?”妫樽问。

“陛下是下定决心要攻打建康?”少都符问。
“我筹备这两年,”妫樽回答,“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徐无鬼踏上一步,旁边的军士警惕,伸手拦住徐无鬼。
徐无鬼远远看着妫樽,“陛下攻不下建康。”

妫樽笑起来,“如今建康的皇帝比景宣帝之时更加昏庸无道,景朝的精锐都在北府军,北府军却驻扎在寿春,我实在是想不出,寿春城破之后,我有什么道理攻不下建康。”

“建康有李冰真人九龙天一水法,”徐无鬼说,“建康在长江之滨,占据水势,较之洛阳四象木甲术更加坚固,可是陛下有与篯铿匹敌的强大术士吗?此为地势。当年大景三王之乱,自身分崩离析,如今大景天下定都建康,天下的汉人豪杰得到消息,现在都纷纷从四处入建康勤王,此为人和。”

妫樽听了,偏了偏头颅,“徐先生接着说。”

“大赵倾尽全力南下,现在洛阳必定空虚。”徐无鬼看着妫樽的眼睛慢慢的说,“陛下与凉州的匈奴秃发腾单于有互不相犯的盟约,陛下一鼓作气攻打下建康,这个盟约当然作数。如果陛下攻不下建康呢?”

妫樽的脸色变得凝重。

徐无鬼接着说:“陛下即便能攻下建康,但是攻城不易,更何况建康在长江之南,大赵的军马强盛,又有沙亭军天下无敌,可是只是善于陆战,我看陛下从洛阳千里而来,除了舳舻,似乎并没有一片舢板带来。陛下打造船只,也是一年之期,这一年,陛下能保证蜀地的牛寺,不去与秃发腾单于联合,两国共同东进洛阳?这就是天时不与陛下了。”

妫樽看了看干阙,干阙对徐无鬼说:“徐叔父,你凭什么知道我大赵没有船只?”

徐无鬼说:“我知道,妫辕皇帝当年放过了大扶国王的曹阿知,曹阿知在矮国,水兵船舰精良,看来你们是与曹阿知有了联系。”

干阙说:“徐叔父,看来是什么都知道。”

徐无鬼苦笑着说:“这些年,我游历天下,多少还是看见了不少事情。”
妫樽说:“建康的船只,当年以楚王的水军为主力,可是我记得楚王的水军和船舰,在白帝城一战,都被卧龙任嚣城先生几乎全军捣毁,这三十年,景朝的皇帝昏聩,也只重建了水军数百船舰。而水军在这几年,疏于训练,似乎已经不是当年楚王水军的威势。”

徐无鬼想了一会,看了看周围,“支益生支兄在陛下营中?”

“不在。”妫樽说,“支益生听说去了西域天竺,不会再回到中原。”

“他会回来的。”徐无鬼说,“可是支益生不辅佐陛下,陛下就攻打不下建康。因为曹阿知的战船,根本就无法到达建康!”

干阙走到妫樽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妫樽面无表情,对徐无鬼说:“徐先生知道?”
“我当然知道,”徐无鬼说,“曹阿知应该在十天后,与赵军在建康长江北岸的汇合,可是现在曹阿知的战船根本就出不了矮国的海岸,一直在避风港里躲避暴风,当暴风停歇后,东南信风就会到来,一直吹到来年。陛下等不到明年春天,陛下的军粮不足以支撑到那个时候。更重要的是,陛下认为秃发腾单于观望了一年之后,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妫樽对徐无鬼说:“徐先生所说,全部建立在建康九龙天一水法的基础之上……”

徐无鬼说:“曹阿知的舰船为什么刚刚出海,就遇到了风暴,只能回港躲避?”

干阙的脸色铁青,“看来这就是九龙天一水法的作为了?”

妫樽说:“机缘巧合,我信不过。”

徐无鬼说:“陛下一定是要兵临长江北岸的,陛下还有时间去瞧瞧九龙天一水法的究竟。就知道我说的话,可信不可信。我会一直跟随陛下,也要亲眼所见一下这个与洛阳四象木甲术齐名的巨大机关。”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9-08 08:28:39 +0800 CST  
妫樽看着徐无鬼说:“徐先生说的建康九龙天一水法,是不是如洛阳四象木甲术一样,也需要四大仙山门人来驱动?”
徐无鬼诚实的说:“陛下猜的大致没错,九龙天一水法也需要四象运转。”

妫樽说眯着眼睛,看着徐无鬼,“这事情就其实好办了。”

徐无鬼看了看干阙,又转向妫樽,“我和少兄,在这大赵的王帐内,如果要行刺陛下,那是绝无可能。不过要说我和少兄出入赵军的大营,毫发无伤,这点本事,我和少兄还是有的。”

妫樽愣了一下,随即说:“徐先生是亚父的结义兄弟,也是我的叔父辈,我怎么可能扣留二位。”

徐无鬼摆手,“我们今日前来,就是希望陛下能信守承诺,放过寿春满城的百姓。”

干阙问徐无鬼:“叔父不是为了大赵退军而来?”

徐无鬼回答干阙:“陛下千里而来,必定不会无功而返,这寿春,你们是一定要拿下的,我对此无能为力。”

少都符走到了徐无鬼的身前,对妫樽说:“我已经见到陛下了,现在该陛下兑现承诺。”

妫樽说:“屠城本来就非我本意,这事情,我有什么不能答应少先生的呢。不过我也希望郑茅将军能够领城投降,刚才徐先生也说了,寿春我一定要拿下。就等着郑茅将军能够审视夺度,避免大景北府军的死伤。”

少都符长舒一口气,“陛下既然这么说了,我替寿春百姓感激陛下。我今日见到了陛下,知道大景已无可能恢复中原,我这就回寿春,劝说郑公。”

妫樽说:“这样最好。”

话音刚落,突然帐外寿春的方向,传来了剧烈的隆隆声。

妫樽立即警觉,“什么事?”

干阙立即奔跑出帐外,片刻后又回来,向妫樽禀报:“三弟,他率领舳舻和中军,正在攻城!”

妫樽大怒,“这个没脑袋的!”

干阙说:“大军已动,沙亭军和左右两军,必须要策应跟进。”

妫樽立即给干阙下令:“你去与姜爽汇合,所有沙亭军与姜爽部分左右两翼,协助三弟攻城,占据城墙后,不再突进。”

妫樽刚刚说完,突然又听见了鸣金收兵的缶声。
干阙说:“三弟知道大哥的意思,他已经占据城墙,没有再违背军令冒进。”


一个时辰之后,传令官通报妫鉴回营。

妫樽说:“三弟自幼被纵容,这次要狠狠的罚他一次。”
干阙正要劝说妫樽,妫鉴大步流星回到了王帐,对着妫樽说:“大哥,你要怎么赏我?”

妫樽说:“你自作决断,一意孤行,先回洛阳,等候我的处置!”

妫鉴并不为意,伸手把手中的一个物事扔到地上,滚到了干阙的脚下。
众人是一个圆溜溜的头颅,头颅在地上滚动,干阙用手把满是血污的头颅捧起来,狐疑的看向妫鉴。
少都符和徐无鬼两人都知道不妙。

妫鉴得意非凡,“大哥还要把我发配回洛阳吗?”
干阙用手拂去了头颅上的血污,抬头对妫樽说:“大景北府将军郑茅。”
少都符软坐在地,“郑公!”

妫鉴得意的说:“寿春的北府军已经乱了,他们的大将军,眼看不敌,在我面前自刎,可惜我没有把他生擒回来。”


妫樽追问:“郑茅已经自刎,寿春的北府军是否投降?”

妫鉴挥了一下手,“这些南蛮子见我驱使舳舻突入城墙,防线溃散,本已经开始逃窜,可是郑茅自刎之后,他们却又重整阵型,抢了郑茅的尸身,在城内与我军殊死抵抗……赵军的损失惨重,我见这些南蛮都已经陷入癫狂,干脆就暂时退兵,等这些南蛮士气跌落之后,再筹划攻城。这个兵法我是懂的。”

妫樽叹口气,看着少都符和徐无鬼。
干阙让随从拿来了一个锦缎,把郑茅的头颅小心安放在锦缎上。
妫鉴看了,“二哥你在做什么?一个南蛮的将领而已!”

干阙说:“郑茅是个豪杰,我们厚葬了他吧。”

“一定要好好安葬,”妫樽说:“不,用金盘将郑茅的头颅送回寿春城内。”

妫鉴:“大哥、二哥,你们都发癫了吗?”

少都符说:“让我和徐兄把郑公的头颅送回去吧。”

妫樽点头,“少先生送回去甚好。”

妫鉴说:“就这么放过少都符?我们怎么跟秃发腾交代?”

妫樽说:“区区寿春,不是我的目的。就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我们失去了攻陷建康的机会。”
“我们把北府军一举拿下,全部坑杀,然后屠城,”妫鉴说“天下的南蛮汉人知道我们揭抵羌族的手段,让他们闻风而逃,拿下建康轻而易举。大哥、二哥,我们之前,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


“之前我们在北方攻城略地,战无不胜,”干阙说,“那是因为这些汉人,还有最后的建康可去。如今我们的目的是攻占建康,就不能用这种手段。”

妫鉴说:“为何不能,这些南蛮都聚集在建康,刚好我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妫樽摆手:“你别说了,你将虎符交与二弟,回洛阳去吧。”

妫鉴睁大了眼睛,“大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妫樽说:“少先生与徐先生已经答应劝降郑茅,可是你却把郑茅杀了,并轻辱郑茅的尸首,天下的汉人,看到你的大赵的作为,就绝了归附大赵的心思,现在他们只有两条路走,要么抱着必死的心意,与我们奋力厮杀,要么万众一心,全部奔赴建康,坚守住他们最后的都城。你让他们再也没有避让的余地。大赵天下,半数以上仍旧是汉人,揭抵羌各族人数上仍旧不足以与汉人相提并论。现在到了如此的境地,我们攻破建康,已经是无法可想的事情。你还不知错?”

“大哥的意思是,即便是二哥,他也是汉人,对不对?”妫鉴狠狠的解下佩剑,摔倒地上,然后拂袖而去。
“站住!”妫樽大喝,“来人,把他截下。”

禁卫把妫鉴拦住。
妫鉴回头看了看干阙,冷笑两声,掏出虎符,递到干阙的身前,“现在称了二哥的心意了吧。”

干阙犹豫。

妫樽声音威严:“干阙,你也要违抗军令?!”

“不敢。”干阙接过虎符,对妫鉴说:“三弟,两军交战,不可违背主帅,你回洛阳吧。”

妫鉴听了,头也不回,走出王帐。


妫樽和干阙看着妫鉴离开,干阙面无表情。妫樽神情平静,可是手臂上的布袍在微微耸动,正在压抑内心的愤怒。


少都符说:“陛下,我现在就去寿春,送还郑公的头颅,尽量说服寿春守军,也希望陛下放过不与大赵为敌的百姓。”

妫樽叹口气说:“少先生,我送你一句话。”

少都符用锦缎包裹了郑茅的头颅,“陛下有什么吩咐?”

妫樽说:“郑茅不死,少先生回去劝说,还有一线机会。现在郑茅已死,少先生能劝说已经准备玉石俱焚的北府军吗?”

少都符迟疑,“我事在人为。”

“还有,”妫樽说,“少先生将郑茅的人头送回寿春,其实凶多吉少。你忘了寿春还有一干贪生怕死的百姓吗?”

“我知道,”少都符说,“可是我必须要去做。”

妫樽向少都符拱手,“我不能再提醒少先生更多了。”

徐无鬼走到少都符身边,“少兄,我们走吧。”

少都符摇头,“徐兄,此事,就由我一人来做,你留下。”

徐无鬼狐疑的看着少都符。少都符决绝说道:“我心意已决,徐兄不用再说。”
说完,抱着锦缎,萧索的走出帐外。

徐无鬼看着干阙,满脸不解。

干阙轻声对徐无鬼说:“少先生此去,必死无疑。”

徐无鬼急切说:“那我去劝他回来。”

“没用的。”妫樽告诉徐无鬼,“少先生自己心中,早就把自己当做了死人。一个决意赴死的人,怎么劝都没用的。”

楼主 蛇从革  发布于 2018-09-10 10:13:50 +0800 CST  

楼主:蛇从革

字数:558781

发表时间:2017-10-23 18:05:3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04 23:09: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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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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