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灵异鬼怪,真实历史人物衍生——现实题材谍战悬疑小说《命运之轮》

(四)
所有的言语都是缓兵之计,都是引蛇出洞。

全俊赫拍拍手,笑道:“戴大哥果然是性情中人,耿直狷介,小弟我不胜心向往之!”
老戴阴沉的盯着他:“全上尉,你有话,请直说,咱们的时间的都很宝贵!”
全俊赫说:“中国人礼仪之邦,礼尚往来。刚才我已经把我们的底子全都亮给戴大哥看了,以示我们的诚意……”他盯着老戴,淡淡地说:“还没请教,戴大哥的小组,有几个人马?”

老戴平静地回答:“我没有其他的人手……”
全俊赫有点意外:“哦?”
老戴说:“我刚才跟您说过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坐地户,当初党国撤退的时候,我们是的任务是长期潜伏,等待组织唤醒,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收到召唤,惭愧,一直无所事事。”

南相哲忽然呵呵一笑:“无所事事?”
老戴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你只是个潜伏的情报员,一直没有得到召唤,无所事事,那么昨天晚上的那个死人怎么解释?
全俊赫满脸都是真诚的微笑,也在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老戴极其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昨天晚上,那个人……我不管你们信不信,那只是个意外!”
老南眯起眼睛,有点嘲笑的样子:“意外?”
“确实,只是个意外!”老戴诚恳的说:“那个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但是他竟然认出了我,他向我勒索,否则就要向公安局告发我,所以,我就……”

全俊赫轻松的摆摆手,打断了老戴:“很显然,如果他认出了你的身份,那么他应该就是你们以前军统的人?”
老戴想了一下:“是,应该是这样。”
全俊赫说:“但是,这个人认识戴大哥,但是戴大哥却不认识他,这就有点儿奇怪了!”

老戴的心脏又轻轻颤悠了一下——这个全俊赫思路很快,险些上了他的套。
他瞬间做了个决定,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咬紧牙关死扛到底。
“不管你们信不信!”老戴说:“这就是个意外!”
全俊赫的表情忽然有点儿舒展,他微笑着说:“我信!”
这句话一出口,连老戴自己都不相信。

全俊赫真诚的说:“我相信戴大哥自然有你懂难言之隐。但是那都是小事儿,只不过小弟我这里正好有一件功劳,戴大哥如果有意,咱们可以合作,事成之后,我保证戴大哥可以光宗耀祖,煊赫功勋,荣归台湾。到时候金银赏赐,加官进爵,必然无可限量!”

老戴淡淡的说:“合作?”
全俊赫说:“没错,合作!”
老戴问:“怎么合作法?”
全俊赫思忖了一下,说道:“戴大哥已经见识过了,我手下的情报员,素质不是很过关,想他们这样的手把,很难承担大任,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有经验,有能力的高手来合作。”
老戴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低沉地说:“全上尉,你在顾左右而言他!”
全俊赫微笑:“别着急,很快就说到正题了……你知道明天是中苏铁路交接仪式,对吧?”
老戴想了想:“难道,你们想在交接仪式上动手暗杀?”
全俊赫说:“当然不是!交接仪式在铁路局大礼堂举行,盘查太严密,我们混不进去。”

老戴琢磨了一下,说:“我明白了,你们是想在仪式结束后,众人退场时动手?”
全俊赫笑笑:“果然是高手,没错……仪式开始之前到进行中,是他们高度戒备的时候,一旦仪式结束,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放松一口气,这时候,就是最出其不意的时候。”

老戴说:“哦,那你们的目标是谁?”
全俊赫说:“目标?你应该猜得到!”
老戴说:“周…恩……来?”
全俊赫点了点头。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8 22:21:23 +0800 CST  
第十四章
(一)
老戴仰着头,盯着头顶的塑料棚子看了半天,说:“那你说,我们怎么合作?”
全俊赫说:“很简单,明天早上,交接仪式开始的时候,会场周围的保卫是最严密的,那时候我们不动手;会议进行中的时候,我们也不动手;等到交接仪式结束,所有人离开会场的时候……”
老戴说:“嗯,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动手!”
全俊赫笑了:“不,那时候我们也不动手!”
老戴说:“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全俊赫说:“这整个过程下来,他们的保卫一定非常严密,滴水不露,所以我们绝不轻举妄动,我们一直等,等到周恩来乘坐的车子回到松江省政府大楼的时候,我们在省政府门前动手!”

老戴的五脏六腑都跟着这句话挣扎了一下——全俊赫的谋划绝对阴狠毒辣,在正交接仪式大会的前后,他都不动手。
直到周恩来的回到省政府之时,那绝对是所有人都松懈了一口气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人想到暗杀者会在此时此地动手。

“那,你们打算怎么动手?”老戴沉吟着问。
“这个……”全俊赫迟疑了一下,笑嘻嘻的说:“戴大哥还没确定答应是否跟我们合作,万一我告诉了你计划的细节,到时候戴大哥又却之不恭,我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全俊赫在讨要投名状,老戴心知肚明。
接下来很长时间,老戴都没说话。
全俊赫和南相哲也没有催促他。

老戴在心里默默地盘算。
昨天晚上,他在这里见到了四个人,老南,全俊赫和另外两个一桌喝酒的家伙。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所谓的“行动小组”的人马。
按照谍报人员小组的工作习惯,在这些之外肯定还有没露面的人员——他们绝对不会让所有的人员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全部集中,那样太危险了。
没露面的人员最多还有一两个,不会更多了,这就意味着,这个小组最多有六个人,也可能是五个。

今晚上,在这个狗肉棚子里有两个人——南相哲和全俊赫,棚子外面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跟踪老戴下班直到圈楼的人。
虽然老戴看不见他,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就埋伏在棚子外的某个阴暗角落里,老戴相信,南相哲和全俊赫也一样明白,所以他俩才会肆无忌惮的在棚子里跟老戴东拉西扯,引诱拉拢。
但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南相哲说,全俊赫是这个小组的副组长,也就意味着还有一个没露面的人是“组长”。如果说,策划刺杀/周/恩/来/这么重大的行动,一个副组长就可以跟一个国民党潜伏特务明目张胆的谈论,那么他把组长出置于什么位置呢?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但是却又无法言喻。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14:23:24 +0800 CST  
(二)
老戴慢慢把身子靠近全俊赫,低低地说:“合作,没问题!其他的我不管……我要先拿到五条大黄鱼,有就可以合作。没有,咱们就青山绿水,江湖再见!”

大黄鱼,就是十两重的一根金条。
十两并不是一斤,按中国旧称重规制,十六两才是一斤。

南相哲和全俊赫默默地对视了一下,都发出一丝苦笑。
全俊赫无奈的问道:“戴大哥,除了金条,咱们就不考虑考虑党国和任务了么?”
老戴笑了笑:“五条黄鱼,这就是考虑了党国的面子之后的折扣价,要是没有党国的面子,你十条黄鱼都打不住!”

全俊赫艰难的想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把右手伸进了棉袄衣襟里。
老戴惊惧的挺了一下身子,注视着他。

全俊赫不露痕迹的冷笑了一下,慢慢的掏出手来,手里是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纸包。
他把纸包轻轻摆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显而易见份量不轻。
老戴立刻知道了只包里是什么。

全俊赫仔细的拆开纸包,露出三根黄澄澄的金条。

“戴大哥!”全俊赫低沉地说:“小弟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些,如蒙不弃,请先笑纳,事成之后,小弟我一定全数奉上!”

老戴沉吟了一下:“事成之后?呵呵,暗杀的勾当,哪儿有那么容易,我都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全俊赫暗暗的向南相哲使了个眼色。
老南轻轻叹口气,慢慢的伸手在棉袄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

老戴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那叠钞票竟然是一沓十成新的新票子,看样子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都是1950年版的人民币,面值都是500元,1000元和5000元的,总数估摸至少在10万元左右。

南相哲轻声说:“这些不够一条黄鱼,但是这是我们手上最后一笔钱了,表示我们的诚意。”
老戴哼了一声:“差的太多了吧!”
老戴贪得无厌,全俊赫和南相哲很明显的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但是并没有说出来,两个人只是再度对视了一眼。

南相哲冷冷的说:“钱,我们可是再也没有了,但是,我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交换,我想,对于你老戴来说,我的消息值两条黄鱼!”

老戴说:“我不信!”
南相哲没有接话,只是伸手在棉袄衣襟里慢慢掏了一把,掏出一个墨绿色硬壳的小本本拿在手里。
老戴认得,那是一本《旅大市居民证明书》。
旅大市,就是后来的大连市。
老戴心里怦然而动,他立刻知道这是谁的身份证。

老南阴沉的冷笑了一下:“老戴,你不是说,他认出了你,但是你不认识他……”
他死死盯着老戴,慢慢地说:“这是我昨天晚上从他身上找到的,你,有没有兴趣?”

老戴看了看那本《身份证明书》,又看了看桌面上的钞票,笑道:“难不成,这些钞票也是从他身上摸走的吧?”

南相哲点头道:“是的。”
老戴笑笑:“你天天就靠卖狗肉豆腐汤,哪儿能有这么多钱?很明显是偷的。”
南相哲居然忍得住他的嘲笑,慢吞吞的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们的经费也很紧张。”

老戴盯着那本居民证,想了半天,还是说:“嗯,这是个值钱的消息,但还是不够数!”
南相哲说:“我还有一个消息,绝对值钱。”
老戴问:“是什么?”
南相哲说:“那个名字。”
老戴说:“哪个名字?”
南相哲说:“你想听,却听不清的那个名字。”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14:24:42 +0800 CST  
(三)
老戴盯着南相哲,看了一会儿,忽然嘿嘿的笑了。
他又转向全俊赫,说:“全上尉,你埋伏在门外那个兄弟,不冷吗?让他进来一起暖和暖和呗?”
全俊赫客气的摇摇头:“不了,咱们谈的是重要机密,他们就不要参与了。”

老戴伸出手,把那三根金条拿过来,整整齐齐码在自己眼前。低沉的说道:“咱们说的是重要机密,所以只能咱们三个谈……”
他转向全俊赫:“老南说你是副组长。”
再他次转向南相哲,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所以,你就是组长,对不对?”

南相哲不动声色,轻声阴沉的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是组长。”
他回敬似的盯着老戴:“我的职务是组长,我的职责是联络员。”
老戴点点头:“嗯,没毛病!”他微微叹了口气:“我早就该想到的。”

南相哲和全俊赫都没有说话。

老戴缓缓情绪,接着说道:“暗杀周恩来这么严重的计划,只凭一个副组长怎么做得了主?”
他转向全俊赫:“你演戏演得真好,差点儿被你蒙过去!”
全俊赫也不动声色:“掩护上级,本来就是我们下属的责任。”
老戴盯着他,慢慢地说:“可惜,你演得好,但是剧本不过关……”

全俊赫眨眨眼睛,问道:“哪里?”
老戴说:“你刚才说,你是在重庆流亡政府时期,接受的训练,从此对中华民国崇敬有加,还信仰了三民主义?”
南相哲说:“怎么了?”
老戴嘿嘿的冷笑一下:“在重庆时期,无论军统还是中统,给韩国培训过情报员是不假,但是他们从来都不讲什么‘三民主义’……”
“他们只讲蒋中正的理论,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军队,一个领袖……但是他的核心只是‘一个领袖’而已。”
老戴慢悠悠地说:“凡是以为中国军统培训一定会讲‘三民主义’的,都是想当然的猜测,局外人的想法,所以……”
“所以什么?”南相哲和全俊赫同时问道。
“所以,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大韩民国的陆军本部情报小组……”老戴眯着眼睛盯着他俩,有点儿嘲笑的意味:“你们根本就是北韩人民军的情报小组,是金日成的人马!”

全俊赫霍然站了起来,面色一变,杀机暴现。
南相哲却从容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坐下!别着急……”他盯着老戴说:“戴大哥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戴大哥这个猜测,有点不合理啊……”南相哲说:“如果我们是金日成的人马,我们干嘛要暗杀周恩来呢?”

老戴想了想:“你们为什么要暗杀周恩来,我猜不到,我也不想猜……但是有一点,我却很清楚!”
老南问:“哪一点?”
老戴缓缓说道:“你们连我的身份都不清楚,只知道我是国民党的潜伏谍报员,就不惜代价请我参加刺杀计划,甚至不惜金条钞票,势必要拉我入伙,这只说明一件事……你们需要的是一只替罪羊!”

“而我,就是那只替罪羊!”老戴说:“今天早上到晚上,你们连续派了两个人跟踪我,还故意露出破绽,就是为了引诱我今晚到你这里来。”

他还是死死盯着南相哲:“如果我不来,你还真的无法确定我身份。但是我一来,你就立刻可以确定我是国民党特务。你就利诱我,让我入伙,而我一但入伙,就会成为背黑锅的替罪羊!”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14:36:45 +0800 CST  
(四)
南相哲转头看了全俊赫一眼,忽然讪讪的笑了一下。
“真他妈扫兴!”南相哲咧开大嘴笑了一下:“竟然被你猜到了!”
话音未落,南相哲和全俊赫突然爆发,同时出手。
南相哲挨着老戴坐着,距离最近,他猛然起身,跳到老戴身后,双手前后环抱,扼住老戴的脖子。
全俊赫则一个纵身跳到在桌面上,直面老戴,一记重拳迎面击出。

老戴似乎完全没有预料,任凭老南扼住他的脖子。
南相哲双臂用力,口中发出低沉的呼喝,立刻就要扭断老戴的脖子。
而全俊赫的拳头,也即将击中。

就在这一刹那,南相哲忽然怪叫一声,松开了双臂。
老戴抓住这一瞬间的停顿,猛然抓起桌上面前的一根金条,迎着全俊赫的拳头回击过去。

十两重的金条,老戴窝在手里,用尽全身力气直拳击出,正中全俊赫的指节。
全俊赫疼的惨叫一声,动作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

老戴还是迅疾的抓住这一刹那的机会,抄起桌面上刚才用来吃饭的一只筷子,迎面插向全俊赫的脖子。
全俊赫身手矫健,急忙往左一偏,躲过了这一刺。

但是他判断错了,老戴这一筷子的目的并不是刺中他,而只是想阻挠他的进攻而已。

趁着全俊赫侧身的一刹那,老戴在桌子下面飞起一脚,硬生生踢断了一条桌子腿。
狗肉馆里的桌子本来就年久失修,以老戴的身手,不需要太大的力气,便一脚踢断。
桌面轰然坍塌,全俊赫身形不稳,压着桌子摔落在地上。

老戴像一只成精的老猫一样,迅疾转身,冲向南相哲。
南相哲刚刚从疼痛中稳定下来,正要反扑,没想到老戴比他更快,已经转身贴近他的面前。

老戴动作一气呵成,右手举起筷子刺向南相哲。
老南也是个高手,即使受伤,速度仍然不慢。他左手一把抓住了筷子尖儿,右手迅速向老戴的头部猛击。

但是他依然没想到,老戴这两个动作也是虚招。
老戴一瞬间放弃了筷子,南相哲正紧握着筷子尖儿,老戴蓦然一放手,南相哲猝不及防,用力过猛,身子向后一倒。
老戴在电光石火之际,伸手从自己的毛衣的领子立面,捏出一枚细长的刀片。

今天晚上,老戴特意穿了一件帅而不厚的高领毛衣,不为别的,只为在翻卷的毛衣领子里藏了一枚刀片。

刚才南相哲死死的扼住他的脖子,双手用力想要掐死他,但是一旦用力过猛,那枚刀片就刺穿了衣领,割破了老南的袖口,深深的割伤了他的手腕。

南相哲身形不稳,向后栽倒,老戴挺身而上,右手挥出,刀片划起一线寒光,掠过南相哲的咽喉。

“噗”的一声,一片血光喷射而出,泚在棚子的天花板,门帘,桌子和灶台上。
南相哲双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咽喉,血液像夜空中的烟花一样从他的指缝之间喷出,他的身躯重重的瘫倒在地上。

老戴一刀得手,根本不管南相哲的后续反应。再次转身,面向全俊赫。
全俊赫压塌了桌面,摔倒在地上,刚刚一个挺身站起,老戴已经冲到他面前。

全俊赫的近身格斗的本领比老南要好得多,眼见老戴突袭而至,他竟然临危不乱,正面飞起一脚,正中老戴的心口。
老戴死死屏住呼吸,硬生生的承受下这一脚。
这是他的杀手锏——在用胸口挡下这一脚的瞬间,他手中的刀片在全俊赫的脚踝后恶狠狠的横切了一刀。

全俊赫竟然一声不哼,但是却无法站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他双手慌乱的扶助身边的一张桌子,勉强站立。老戴也仅仅靠着一张凳子,喘着粗气,调整呼吸,全俊赫的一脚把他踹的不轻。

同时,塑料棚子外面闪过一个黑影,向棚子里面直扑过来——就是晚上跟踪老戴回家的那个潜伏者。
这个人肯定是听到了棚子里传出的动静,迅速赶来支援。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14:39:48 +0800 CST  
(四)
南相哲转头看了全俊赫一眼,忽然讪讪的笑了一下。
“真他妈扫兴!”南相哲咧开大嘴笑了一下:“竟然被你猜到了!”
话音未落,南相哲和全俊赫突然爆发,同时出手。
南相哲挨着老戴坐着,距离最近,他猛然起身,跳到老戴身后,双手前后环抱,扼住老戴的脖子。
全俊赫则一个纵身跳到在桌面上,直面老戴,一记重拳迎面击出。

老戴似乎完全没有预料,任凭老南扼住他的脖子。
南相哲双臂用力,口中发出低沉的呼喝,立刻就要扭断老戴的脖子。
而全俊赫的拳头,也即将击中。

就在这一刹那,南相哲忽然怪叫一声,松开了双臂。
老戴抓住这一瞬间的停顿,猛然抓起桌上面前的一根金条,迎着全俊赫的拳头回击过去。

十两重的金条,老戴窝在手里,用尽全身力气直拳击出,正中全俊赫的指节。
全俊赫疼的惨叫一声,动作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

老戴还是迅疾的抓住这一刹那的机会,抄起桌面上刚才用来吃饭的一只筷子,迎面插向全俊赫的脖子。
全俊赫身手矫健,急忙往左一偏,躲过了这一刺。

但是他判断错了,老戴这一筷子的目的并不是刺中他,而只是想阻挠他的进攻而已。

趁着全俊赫侧身的一刹那,老戴在桌子下面飞起一脚,硬生生踢断了一条桌子腿。
狗肉馆里的桌子本来就年久失修,以老戴的身手,不需要太大的力气,便一脚踢断。
桌面轰然坍塌,全俊赫身形不稳,压着桌子摔落在地上。

老戴像一只成精的老猫一样,迅疾转身,冲向南相哲。
南相哲刚刚从疼痛中稳定下来,正要反扑,没想到老戴比他更快,已经转身贴近他的面前。

老戴动作一气呵成,右手举起筷子刺向南相哲。
老南也是个高手,即使受伤,速度仍然不慢。他左手一把抓住了筷子尖儿,右手迅速向老戴的头部猛击。

但是他依然没想到,老戴这两个动作也是虚招。
老戴一瞬间放弃了筷子,南相哲正紧握着筷子尖儿,老戴蓦然一放手,南相哲猝不及防,用力过猛,身子向后一倒。
老戴在电光石火之际,伸手从自己的毛衣的领子立面,捏出一枚细长的刀片。

今天晚上,老戴特意穿了一件帅而不厚的高领毛衣,不为别的,只为在翻卷的毛衣领子里藏了一枚刀片。

刚才南相哲死死的扼住他的脖子,双手用力想要掐死他,但是一旦用力过猛,那枚刀片就刺穿了衣领,割破了老南的袖口,深深的割伤了他的手腕。

南相哲身形不稳,向后栽倒,老戴挺身而上,右手挥出,刀片划起一线寒光,掠过南相哲的咽喉。

“噗”的一声,一片血光喷射而出,泚在棚子的天花板,门帘,桌子和灶台上。
南相哲双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咽喉,血液像夜空中的烟花一样从他的指缝之间喷出,他的身躯重重的瘫倒在地上。

老戴一刀得手,根本不管南相哲的后续反应。再次转身,面向全俊赫。
全俊赫压塌了桌面,摔倒在地上,刚刚一个挺身站起,老戴已经冲到他面前。

全俊赫的近身格斗的本领比老南要好得多,眼见老戴突袭而至,他竟然临危不乱,正面飞起一脚,正中老戴的心口。
老戴死死屏住呼吸,硬生生的承受下这一脚。
这是他的杀手锏——在用胸口挡下这一脚的瞬间,他手中的刀片在全俊赫的脚踝后恶狠狠的横切了一刀。

全俊赫竟然一声不哼,但是却无法站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他双手慌乱的扶助身边的一张桌子,勉强站立。老戴也仅仅靠着一张凳子,喘着粗气,调整呼吸,全俊赫的一脚把他踹的不轻。

同时,塑料棚子外面闪过一个黑影,向棚子里面直扑过来——就是晚上跟踪老戴回家的那个潜伏者。
这个人肯定是听到了棚子里传出的动静,迅速赶来支援。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14:43:03 +0800 CST  
(五)
这个人是个高手!

现在南相哲已经倒下,暂时还没死绝。
但是全俊赫还在,他虽然受了伤,可是战斗能力还在,再加上这个外面的潜伏高手,老戴面临生死攸关。

他冷静的深吸一口气,猛然低声呼喝道:“不要进来,门上挂着手榴弹!”
那个黑影一下子在门口停住了。
对面的全俊赫立刻意识到他的把戏,蓦然大喊,他喊的是一声朝鲜话,老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是猜也猜得出来,是命令门外那个人进来。

老戴嘿嘿一笑,再次朝着门外,压低嗓子嘶吼道:“살인 하여 멸시하다!”(朝鲜语:杀人灭口!)
门外那个黑影猛然顿住了。

只在这短短一瞬的犹豫之间,老戴突然扬起手里的刀片,向全俊赫掷了过去。
这一掷毫无力气,刀片落在全俊赫的身边,全俊赫面色狰狞,忍痛弯腰,捡起了刀片。

门外那个影子动了一下。

老戴满脸坏笑,却嘶哑着喊道:“반역자!”(叛徒!)
반역자!叛徒!
老戴居然是用朝鲜话说出来的。这个词读音为“帕缪咋”,实际上就是汉语“叛逆者”的变音。
对面的全俊赫显然惊愕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老戴竟然会说朝鲜话。

这只是一刻的缓兵之计!

门外那个影子,迅速向门边移动,一脚踹开了门帘旁边的塑料布,整个人钻了进来。

老南的狗肉馆子整体都是用塑料布搭起来的,他随随便便都可以踹开一个豁口钻进来,确实不需要从门帘进入。

进来的这个人身材瘦小,戴着一顶毡帽,穿着反毛边儿的羊皮袄,脚上蹬着一双棉毡袜,一副农民的打扮。
但是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南相哲,转过头来盯着全俊赫,默然无语,却无比阴森。

此时,全俊赫恰好刚刚捡起老戴扔过来的刀片,捏在手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犯了个错误!

穿羊皮袄的小个子深沉冷峻,左右打量着全俊赫和老戴,似乎一时之间,并不能确定相信谁。

全俊赫一下子明白了老戴的心机——老戴用朝鲜话连说两句“杀人灭口”和“叛徒”,他故意说的嘶哑又低沉,让刚刚冲进来的小个子误以为是南相哲临死前的说的。

小个子起了疑心,并没有立刻对老戴采取行动。
这只是短暂的一点迟疑。

全俊赫强忍住脚踝的剧痛,挣扎站起来,挥起手中的刀片,纵身一跃,向老戴猛扑过来。
老戴胸口中了一脚,剧痛还没有平复,呼吸困难,他已经无法动弹。
但是他等的就是全俊赫抢先动作,他要后发制人。

全俊赫即将落下的一刹那,老戴手里已经握紧了一根黄铜筷子。
朝鲜人习惯的黄铜筷子,又短又硬,前细后粗,是一件非常趁手的武器。
老戴眼中露出一丝嚣张的冷笑。

全俊赫挥落刀片,割向老戴的脖子。
老戴左手横抡,格挡住了全俊赫持刀的右手腕。他自己的右手抓紧黄铜筷子,用力直刺。
纤细的筷子尖儿极其精准的刺入了全俊赫的咽喉,老戴一鼓作气,手上用尽力气,抓住筷子根部向外一挑,筷子被抽了出来,全俊赫的脖子上喷射出一股热乎乎的鲜血。

他有点惊慌,但是竟然还能把持镇定,试图用双手去捂住伤口——但是无比情急之下,他忘记了一件事。
他自己手里捏着一枚刀片,他慌乱中企图用手捂住伤口,但是手中的刀片再次深深的割进了他的喉咙。
像水龙头一样,棚子里弥漫起一片血污。

全俊赫扑通一声翻倒在地上,翻滚在桌子和凳子之间,两条腿像干涸的蛤蟆一样乱踢乱蹬,一下两下三下,渐渐瘫软。

那个小个子竟然没有行动,他眼睁睁的看着全俊赫死在自己眼前。
这一点让老戴感到无比的意外。

老戴喘着粗气,面向小个子,呼哧着说:“他是叛徒!你快走,这里我来处理……”
那个小个子慢慢的向老戴移动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

这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整齐有序的跑步声,很明显是刚才巡逻经过的那队解/放/军战士又折回来了。

小个子忽然伸手,拽了一下棚梁上垂下来的灯泡的线绳,昏黄的小灯啪的一声熄灭了。
狗肉棚子陷入了漫漫黑暗。
冷风从塑料布的豁口里剧烈的灌进来,老戴就像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冰窟窿。

老戴此时已经毫无力气再战,如果这个小个子趁机出手,老戴只有死路一条。
不料,那个小个子只是悄无声息的弯下腰,借着昏暗的光线,在地上捡起了那三根金条,默默地揣进棉袄怀里,然后转身,居然走了出去。

老戴一身冷汗,他呼呼的喘着粗气,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小个子男人消失在黑夜之中。

那一队解/放/军战士的脚步声经过了头道街街口,渐行渐远。
老戴拼命喘了几口气,挣扎着站起来,他想在地上找到南相哲丢掉的那本《居民证明书》,但是摸了几下,没有摸到。
老南出手格斗之际,慌乱中不知道把那本居民证丢到了哪里。

有一刻,老戴很想拉开电灯泡,仔细找一下,但是终于忍住了——他决定放弃。

已经连续杀了三个人了,而且都是各方势力潜伏的情报人员,这样的案件终究一定会曝光,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如何隐蔽自己,而不是关心那个死鬼是谁——管他是谁呢,只要自己活着就好!

老戴慢慢站起身,隔着塑料布听了一会儿,外面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附近十几米之内,应该没有人经过。

老戴一弯腰,迅速从小个子踹开的那个豁口里钻了出来。
趁着街上微亮的雪地和月光,老戴麻利的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反转,衬里朝外,又穿回身上。

老戴步履蹒跚,走向远处的靖宇街。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两个女人在说话。
“你看,他们朝鲜人就喜欢杀狗,弄得到处都是血腥味!”
“哎呀妈呀!狗肉,白请我都不吃……”另一个女人说:“太残忍了!”

两个女人一边批判着,一边走远——她们是这个晚上路过老南的狗肉馆子的为数不多的行人。
她们闻到了棚子里散发的血腥气,却想不到黑暗之中,那里已经卧着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老戴听着两个女人的唠叨,脸上浮现出深邃的,无奈的,悲凉的笑容,慢慢地踟蹰行进,离开了靖宇街。

这个时候,何飞和莽子正跟着李喜民的查访人员,在七道街附近排查,重点是那几个白天被传讯过的买炒瓜子的老板。

而宋五奎,则在小莲宝所住的圈楼附近逡巡着。

艾东还在办公室里紧张的查阅着资料,不时地打个电话核实某个人的身份背景。

这一时刻,还没有人知道血案已经发生,他们只担心的是,明天一早,中苏铁路交接仪式就要开始了,而眼前的悬案,竟然还没有一丝着落!

[第一卷完 ]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14:56:32 +0800 CST  
第二卷 / 魅 . 影 . 新城子

第一章

(一)
说起来,臭春真是个倒霉孩子。
前一个晚上,他在北二道街的公共厕所发现了尸体,这个意外导致了那间公厕的粪/坑没有被清理,这让臭春有点儿抑郁——他一向觉得,干活就要干好。

下午离开北二道街现场的时候,他问派出所的李喜民:“我晚上能来掏坑了么?”
李喜民咂摸着说:“现场看完了,没别的事儿了,你晚上来吧!”

但是臭春心里还是有点儿惶惶,那间厕所里死了个人,浑身是血死不瞑目,他亲眼看到了那具尸体,再怎么胆大也有点儿发怵。所以他决定晚上早点儿来干活,趁着周围还有人声儿的时候,也好壮壮胆子。

臭春把驴车收拾了一下,把驾辕上挂的油灯擦得铮亮,临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带了三炷香,准备到公厕上烧一下,求个心安理得。

这会儿时间还早,又是元旦前夕,虽然北二道街上发生了案件,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居民们逛街购物的情绪,除了街面上多了一些巡逻站岗的解/放/军/战士,其他景象与以往并无异样。

臭春赶着驴车从景阳街拐进靖宇街,沿途有几个穿着体面的男女骂骂咧咧的捂着鼻子绕着走。臭春满脸微笑,丝毫不以为意,他觉得今天自己干了一件大事,已经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了,不应该跟那些俗人一般见识。

从景阳街拐进靖宇街的时候,傻春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他想起路边有一个卖烧饼的,便停住了驴车,想去买两只烧饼充饥。

这会儿烧饼摊子边上有几个客人在等着,臭春知道自己身上有鲜明的臭味,自己也不好意思凑上去熏着人家,就远远地站着,寻思着那几个客人离开他再上前儿。

就这么一个空当儿,那头驴拉着粪车悄悄的走开了。

臭春买了两只热腾腾的烧饼,站在路边美滋滋的啃了两口,蓦然一扭头,粪车不见了。

粪车是他的家当和营生,这东西可不能丢。臭春慌了神,屁颠屁颠的挨个巷口寻找起来。

好在粪车有一样特点,就是味道浓烈,臭春循着凛冽的风中遗留的臭气,踅摸着跟进了南头道街的巷子里,没多远,就看见那挂驴车站在一个塑料棚子前面,那驴急慌慌的用前蹄在地上刨着,已经在雪地上刨出了一个坑,而且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呼呼哈哈的吼声。

臭春听了那驴的吼叫,不由得心里一凛——今儿凌晨,在公厕边上发现那死尸的时候,那驴也是这么叫的。

臭春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捏着烧饼,慢慢的靠近塑料棚子。
塑料棚子上有一个硕大的豁口,天地间的冷风呼啦啦的灌进去,撕扯着木头架子和塑料布砰砰作响摇摇欲坠。
棚子里边黑乎乎的,隐隐透出一股血腥气。

臭春嘴里含着一块烧饼,心惊胆战的把头探进棚子里,瞄了一眼——他嘴里的那块烧饼跟着一股胃酸热乎乎的呕了出来,臭春像是被卸了大/胯,一屁/股/瘫在地上,嘶哑着喊起来:“来人哪,快来人哪!又杀人啦……”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20:08:19 +0800 CST  
(二)
距离现场最近的是宋五奎,这时候他还在二道街小莲宝家附近溜溜达达。

其实,在下午把小莲宝送回家之前,他已经布置好了人手。
小莲宝住的是一栋比较新的圈楼,里面有几户人家是解放后市政府安置的新住户,其中有两户从关内来的政工干部家庭,政治身份清白没有任何嫌疑,宋五奎便从何飞哪里借调了两名女侦察员,穿了便装,安置在这两户干部家里,监视着小莲宝家里的动向。

这两家,一户在小莲宝楼上的斜对面,一户同在二楼的东侧,隔着几户人家,隔着窗子都能看见小莲宝的家门,两个女民警就负责盯着小莲宝的家门,一旦有情况,先观察,再汇报。

宋五奎在靖宇街和北二道街的交叉口前后左右溜溜达达,跟那些摆摊卖货的扯蛋撩闲,打探着这一带的人情来往——谁是坐地户,谁是外来户,谁是老实人,谁是二流子,谁有贼心没贼胆,谁喜欢盯着小媳妇的屁股看——从那些街坊买卖的嘴里,着实掏出了好些消息。

这时候,宋五奎正在跟二道街街口一个买炒瓜子的老板聊天。
那个老板长得黑胖黑胖的,一身黑黢黢的油烟,但是炒出来的花生瓜子倒是好味道。
老宋大大咧咧上手就抓了一把瓜子,就好像老板是他表哥一样自来熟,瓜子一粒两粒塞进嘴里,瓜子壳儿喷得满天飞。

那老板也不生气,满脸笑嘻嘻的问:“味道还行?”
宋五奎说:“嗯,行,就是稍微有点咸。”
老板说:“唉,天气这么冷,吃点口重的多滋润,夏天嘛,倒要吃点清淡的。”
老宋笑嘻嘻的吐了一口瓜子壳,说:“老板,听你口音不是东北人啊!”
老板说:“嗯,我安徽人。”
宋五奎问:“安徽?哪疙瘩的?”
老板说:“皖北,太和县的。”
宋五奎说:“哎呀妈呀,那么老远……”
老板说:“混生活呗,闯关东来了嘛。”
宋五奎说:“嗯,来几年了?”
老板笑了笑:“今儿早上,派出所的同志都问过我好几回了。同志,你也是派出所的?”
老宋有点儿尴尬,讪讪的说:“嗨,这不闲聊天么?还不行问问……”

这时候,忽然街上的人群呼啦啦的都往南边跑去,一队巡逻的解放军战士一路进匆匆的小跑进了南头道街,宋五奎蓦然惊觉,一把散了手里的瓜子,转身就跑。

身后那胖老板嗔怪的嘟囔了一句,老宋只当没听见。

出事的狗肉馆子距离在南头道街里边不远处,距离靖宇街很近,这时候已经被围观的群众堵得水泄不通,那队巡逻的战士训练有素,贴着塑料棚子的南北两侧布置了两道人墙,把围观的人群隔离开,把臭春和他的驴车圈在里边——这跟早上李喜民在北二道街拉开的隔离绳是一样的道理。

巡逻战士只负责隔离,并没有进入案件现场,带队的一个排长找了最近的一个商户,给哈尔滨市公安局打了电话,汇报了案件。然后静静等待着公安局刑侦人员到来。

他们是公安部队,但是不介入具体案件的工作。

宋五奎心里又盘算,他默默地混迹在人群之中,并不表明身份,只是暗暗观察各色人等的迹象——早上的案件现场,有人胆敢当众开枪,晚上再度发生凶案,恐怕还会有意外发生。
这时候,需要有人潜伏在人群之中。敌人在暗处,我们需要有人在更暗处。
围观者之中有不少是附近的住户,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有碎嘴子憋不住的,把今早上北二道街的杀人案绘声绘色的演说着,再把眼前这起新案件自动联系了起来,没多大一会儿,好几个小道消息就不胫而走了——一个是山西五台山修炼的邪派喇嘛流窜到东北杀人越货的“喇嘛双煞”;一个是日本关东军潜伏的特务小队“菊花七杀团”;这两个传说听起来虽然不伦不类,但至少情节上有模有样。而另一个传说就彻底惊悚了,宋五奎真真切切的听到有两个老太太咋咋呼呼的说,这两起案件都是江北呼兰一个“猫脸老太太”干的。

猫脸老太太是一个八九十岁的农村老婆子,儿媳妇不孝顺,老婆子被气死了,而且死不瞑目,停尸的时候,有一只黑猫从老婆子尸体上跳过,尸体串了活气,便诈了尸,老婆子一跃而起,像一只老猫一样四脚飞奔逃窜而去,不知所踪。

此后便有一个活怪物“猫脸老太太”出现,这怪物身子是个佝偻的老婆子,面目一半是人脸,一半是猫脸。每隔一天就会出现一次,第一次吃一个人,第二次吃两个人,第三次吃三个人……以此类推,直到吃完九十九个人,便完成了这一年的指标,遂再度隐退,直到第二年再度复出。

两个老太太躲在人群里,嘀嘀咕咕说得栩栩如生,周围的人听的啧啧称奇,讲到惊悚之处,还会学两声猫叫,呜呜咽咽宛如鬼哭,连宋五奎都听得脊背发凉冷汗乱窜,心想老太太讲得一嘴好评书,不去茶馆搭个台子卖手艺真是可惜。

就在这乱哄哄的时候,艾东带着孟思齐和冯世魁赶到了,与他们的同时到达的还有何飞手下那两名科长和冯世魁的两个法医助手。他们刚到了棚子跟前,何飞带着莽子就冲了进来。

几个人面面面相觑,脸色都阴沉铁青,无话可说。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20:15:23 +0800 CST  
(三)
几个没进现场之前,先聚拢到一起围了个圈儿。
你看我,我看他,谁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何飞粗重的叹了口气:“他妈的,怎么办?”
艾东沉重的苦笑:“说实话,接到电话的时候,我都疯了……”
冯世魁晚上又喝了点酒,醉醺醺的说:“今天,我他么都疯了三回了!”
莽子没有任何言语,今天他遭到了打击,这会儿不敢再当着领导和老前辈再说话。
何飞手下的一位科长接着说:“先别忙着发疯,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判定这一早一晚两起案件之间有没有联系。”
何飞说:“他妈的,如果有,就麻烦了!”
此时,反倒是孟思齐最为冷静,可能女性的先天优势就在于此。
“还能怎么办?”孟思齐说:“按流程和规矩办呗,法医勘验现场,何处长盘问报案人,我跟艾主任去查尸源,查周边,查物证……”
冯世魁赞许的看看孟思齐:“对,你说得对,有规矩就好办!”
孟思齐忽然说:“欸,那个老宋呢?”

艾东低着头,淡淡地说:“他在人堆里呢。”
孟思齐私下看了看,没发现,有点恼怒:“干什么嘛?这么重要的时候,他藏在人堆里算什么?我们都在忙……”
何飞摆摆手:“小孟,别这么说,咱们忙咱们的,他忙他的,有时候,藏在人堆里的任务更重要。”
孟思齐嘴上虽然尖刻,但是心里明白,只是有点儿小情绪,便转身走开。莽子心虚地看了看几个领导,见没什么表示,就默默地跟着孟思齐走了。

冯世魁恶狠狠的打了个酒嗝,转身走到近前,挑开门帘,走进了棚子里。那两名助手一男一女急忙跟上走进去。
棚子里面的灯泡亮了,紧接着那个给莽子画人像的女法医助手发出一声嚎叫,一步窜了出来,蹲在路边一边喘气一边狂呕,食糜和胃液稀稀溜溜的喷了一地。

艾东和何飞惊讶的对视,异口同声地说:“有这么邪乎么?”
棚子传出冯世魁的声音:“老何,老艾,给我多找几个人手,要上过战场,见过死人的,这里边恐怕有点麻烦!”
还没等艾东和何飞回答,冯世魁突然大声说道:“算了,别叫其他人了,你们俩亲自来吧!”

艾东和何飞心里都是一凛——老冯这么说,棚子里的现场一定非常凶险。

这时候,人墙外面一阵骚动,李喜民带着他的手下的一堆民警一溜小跑开进了现场。每个人都急吼吼的喘着粗气,热汗淋漓。

看见李新民进来,艾东和何飞算是放了心。
何飞把李喜民招呼过来,嘱咐道:“我跟老艾要进里面去,外面的事儿交给你了,盘问报案人,查这里的户主消息,查查周边各种情况……”

李喜民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喘息着说:“行,你们放心吧……报案人,我来问,报案人是谁呀?”

艾东和何飞苦笑一下,都没法接话。
李喜民一回头,看见了哭哭唧唧的臭春和他的粪车,情不自禁的大吼一声:“奶奶个腿子,怎么又是你?”

臭春哭丧着说:“不是我!是驴……”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20:23:35 +0800 CST  
(四)

棚子里狭窄逼仄,血腥气息积聚不散,混合着狗肉汤的味道,直令人作呕。

两具尸体一横一竖,倒在地面上,身边是折断的桌椅,地面上,桌椅上,棚子内侧半边的塑料布上,都喷洒着腻糊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两具尸体身体上都是血渍,面目狰狞,死不瞑目,惨不忍睹。
尸体身旁,还散落着许多大额度面值的崭新的钞票。

何飞慢慢蹲下来,轻轻捏起一张钞票,说:“钱?”
艾东看着他,回了一个字:“钱!”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想到早上的那个案子里,死者身上应有而没有的那些钱。

何飞慢慢地站起来,沉吟着说:“在这个地方动手杀人,还是两条人命,胆子太大了!”

艾东没接茬,他很明白何飞的意思——这个棚子是用木头架子绷着塑料布搭成的,塑料布是半透明的,如果棚子里边开着灯,外面经过的行人会影影绰绰的看到里面的人影,就算有点昏暗模糊,但是大体的形状动作都应该看得到——在这种情况下,就敢动手杀人,这个杀手的胆量确实太大了,难道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怕被过往的行人看到?

艾东琢磨了一下,思忖着说:“说不准,他们动手的时候,就没开灯!”
何飞暗暗哼了一声:“不开灯,就能这么游刃有余的杀人?你真的以为他是《三岔口》的任堂惠?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武林高手?”

冯世魁脸色阴沉,情绪坏到极点,在两具尸体之间走来走去,嘴里磨磨唧唧的唠叨着什么。
何飞和艾东都不敢去打扰他,只好自行在地面上细细的勘察。

忽然,何飞惊讶的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艾东转头去看,之间何飞慢慢的挪开一把跌倒的椅子,在椅子下面,压着一个墨绿色硬壳的小本本。

“这是居民证!”艾东凑道何飞身边,说:“是谁的?”
何飞面色凝重,慢慢的翻开,第一页上就贴着身份照片。艾东和何飞只看了一眼,心里都突突的颤抖了起来。
这张照片正是早上发现的北二道街的那个死者,一个疑似潜伏特务的家伙,他在居民证上的名字是:罗璧!
何飞猛然站了起来,大叫一声:“并案了,快给局里发消息,打电话去!”
冯世魁霍然顿住,拼命的一摆手,怒吼一声:“闭嘴,安静点儿!”

何飞和艾东一下子都愣住了!

冯世魁左左右右的打量着棚子里的空间,昏黄的灯光下,他摇头晃脑,就好像在看着什么隐形的东西,情绪无比诡异,搞得何飞和艾东都有点儿心里发毛。

何飞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老冯,你,看嘛呢?”
冯世魁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嘘,你们看,看到了吗?”
他的眼神在虚空里游走,从棚子里看到棚子外。
何飞说:“老冯,咱们都是为革命工作,你心里有情绪我能理解,咱们别整的这么吓人唬道的好不好?”
冯世魁冷愣了一下,忽然好想回过神儿来,笑骂道:“去你奶奶个腿子,我是在看血迹喷洒的方向,判断一下现场每个人的位置!”
何飞长出了一口气:“卧槽!老冯你可吓死我了!”

冯世魁忽然又一摆手,叫了一声:“不对!还是不对!”
何飞有点不耐烦了:“有哪儿不对了?”
冯世魁忽然指着熬狗肉汤的大铁锅,说:“你看这里……”他走到灶坑边上,指着锅台说:“这是熬汤的大锅……”他跳过去又指了一下:“里边,是焖饭的小锅!”

老南的狗肉馆子是一个L型,外间横着的部分是桌椅板凳,客人吃饭的外间。竖着的里间是并列的两口锅,外边的一口锅比较大,是炖汤的,里边的一口锅比较小,是用来焖饭的。
这很正常,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何飞看了一眼,说:“有什么特别么?”
艾东手里掐着那本居民证,默默地看了半天,这会儿听到冯世魁和何飞的对话,才缓过神来,站起来走到他俩中间,看了一眼,说道:“这儿有点不对。”
何飞不解:“怎么不对?”
艾东说:“两口锅,正常来说,应该用一样的‘印’,你看,外面的大锅是八印的,里面小锅是六印的,大锅小锅不一样,垒灶台的时候也麻烦啊!”

东北人的习惯,大铁锅的口径论“印”,八印锅大约就是直径68厘米的铁锅,六印锅,大约就是直径60厘米的锅。两口锅的口径相差有8厘米,确实有点儿不协调。

艾东慢慢走到两口锅连接的地方,在灶台中间用脚轻轻踢了两下,发出几声空空的声音。
艾东扭头向何飞和老冯说:“这里有问题!”

何飞和冯世魁也凑过去,都在灶台边上蹲下。何飞伸出双手,在灶台地下摸摸搜搜的抠了半天,那灶台经年烟熏火燎,何飞摸了两手黑灰。

艾东问:“老何,你要干嘛?”
何飞嘿嘿笑了一声:“你不懂,你哥哥我早年间没参军之前,在家里干的就是泥瓦匠,干的就是垒猪圈搭锅台的伙计,这手艺我熟……”说着,他忽然好像找到了什么隐蔽的抓手,轻轻的一用力,灶台上贴着的一块泥皮被他拉开了。

“呵呵,卧槽!”何飞笑骂着说:“这他妈是一块铁皮伪装的,他们用黑灰抹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就像是灶台泥砖,其实,是个暗格……”

何飞手上加大力气,那个暗格哗啦啦的被拉开了。
艾东和冯世魁都惊疑不定,凑近来细看,何飞拉开的是一个夹在两口铁锅的灶台中间的一条细长的暗格,实际上的长度远远比外观所见的灶台的尺寸要长的多,但是宽度很窄。里边满满登登的塞了好多东西。

暗格越拉越长,终于捞到了尽头,停止不动。
里面有三样被包裹着的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个长条形的物体,包着一层厚厚的油毡纸,何飞伸手把它提了出来,触手很沉重,三个人立刻都知道了这里面是什么。

是一把长枪。
何飞看了看艾东和冯世魁,两个人都默默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拆开包装。
何飞咬了咬牙,三下两下拆开了油毡纸,一层一层翻转出来,露出一把八成新的狙击步枪,枪身上居然安装着一具崭新的瞄准镜。

艾东看了一眼,沉声说道:“苏联1931年产莫辛-纳甘狙击步枪,改装型,7.62毫米口径,装的是德国埃米尔 .布赫公司PE型瞄准镜。”
何飞哼了一声,说:“这是搞暗杀的套路!”
这句话说的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凛,都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明天要举行的中苏铁路交接仪式。

何飞伸手又把第二件东西提了出来,还是一件小小的油纸包,何飞这次不在征求他俩的意见,径自拆开了纸包。
里面只有一张图纸,是用钢笔手绘的,但是能看得出绘制的很精细,很用心,草图上的建筑物,广场,很多位置都做了重点标记,并且有比例尺。但是没有标明,这是什么地方的平面图。

几个人看了一眼,心中略微有点放松,从图纸上看,很明显这不是明天要举行交接仪式的铁路局文化宫的平面图。这也就意味着,至少这张图的目的,不是用在明天的交接仪式。

何飞狐疑的把图纸放下,又伸手拿出了第三样东西。
这也是个小小的油纸包,但是跟前两件不同的是,它只有纸包,没有用线绳捆扎,这就说明,要么是这件东西不十分重要,要么是新弄的物件,还没来得及捆扎。

何飞直接拆开了纸包,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两块燃烧的毛线的残块,依稀能看得出是一件毛线织物的东西。一块深色的布幅,上面还钉着了一粒扣子,看起来应该是某个人的衣服或者裤子燃烧之后的残余物。还有一件东西很奇怪,是一条小小的深绿色纸片。

何飞轻轻的把那张纸片捡起来,凑到眼前,只能看到纸片上印着“水都电”几个字,他把纸片反过来,背面是胶戳盖印的“18:30”字样。

何飞疑惑地说:“这是一张烧过的电影票……”
艾东说:“嗯,是水都电影院某一天晚上18点30分的一场电影,可惜,座位号给烧掉了……”

冯世魁忽然叫了一声:“不对!”
何飞气急败坏地说:“又他妈哪儿不对啦?”
冯世魁死死的盯着他,阴沉的说:“围脖!他烧的是一条围脖……”

何飞恍然大悟,把那块残存的毛线撮直接用纸包小心翼翼 举起来,生怕被一口气吹散了。
他看了半天,左右摇头看看艾东和老冯,颤巍巍地说道:“这是不是那条围脖?”
艾东没有回答,他心里还不确定。冯世魁却坚定的点点头:“是,就是它!”

三个人都没有了言语,心中都无比沉重,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忽然间,艾东又大叫一声:“不对!”
何飞简直都要疯了:“我说老艾,你他妈的又怎么不对了!”
艾东强行忍住惊惧,颤抖着把前面那张图纸捡起来,展开,面向何飞和冯世魁,沉声问道:“这张图,是哪儿?”

冯世魁摇摇头:“我不看不出来!”
何飞没好气的说:“你说是哪儿?”
艾东深深的喘了一口粗气:“这是苏联烈士纪念碑广场的平面图,也就是后天元旦,周总理要去敬献花圈的地方!”

冯世魁和何飞在这一刻都僵硬了!

“他们的目标,不是在明天!”艾东无比沉重的说:“而是在后天!”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20:27:08 +0800 CST  
(四)

棚子里狭窄逼仄,血腥气息积聚不散,混合着狗肉汤的味道,直令人作呕。

两具尸体一横一竖,倒在地面上,身边是折断的桌椅,地面上,桌椅上,棚子内侧半边的塑料布上,都喷洒着腻糊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两具尸体身体上都是血渍,面目狰狞,死不瞑目,惨不忍睹。
尸体身旁,还散落着许多大额度面值的崭新的钞票。

何飞慢慢蹲下来,轻轻捏起一张钞票,说:“钱?”
艾东看着他,回了一个字:“钱!”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想到早上的那个案子里,死者身上应有而没有的那些钱。

何飞慢慢地站起来,沉吟着说:“在这个地方动手杀人,还是两条人命,胆子太大了!”

艾东没接茬,他很明白何飞的意思——这个棚子是用木头架子绷着塑料布搭成的,塑料布是半透明的,如果棚子里边开着灯,外面经过的行人会影影绰绰的看到里面的人影,就算有点昏暗模糊,但是大体的形状动作都应该看得到——在这种情况下,就敢动手杀人,这个杀手的胆量确实太大了,难道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怕被过往的行人看到?

艾东琢磨了一下,思忖着说:“说不准,他们动手的时候,就没开灯!”
何飞暗暗哼了一声:“不开灯,就能这么游刃有余的杀人?你真的以为他是《三岔口》的任堂惠?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武林高手?”

冯世魁脸色阴沉,情绪坏到极点,在两具尸体之间走来走去,嘴里磨磨唧唧的唠叨着什么。
何飞和艾东都不敢去打扰他,只好自行在地面上细细的勘察。

忽然,何飞惊讶的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艾东转头去看,之间何飞慢慢的挪开一把跌倒的椅子,在椅子下面,压着一个墨绿色硬壳的小本本。

“这是居民证!”艾东凑道何飞身边,说:“是谁的?”
何飞面色凝重,慢慢的翻开,第一页上就贴着身份照片。艾东和何飞只看了一眼,心里都突突的颤抖了起来。
这张照片正是早上发现的北二道街的那个死者,一个疑似潜伏特务的家伙,他在居民证上的名字是:罗璧!
何飞猛然站了起来,大叫一声:“并案了,快给局里发消息,打电话去!”
冯世魁霍然顿住,拼命的一摆手,怒吼一声:“闭嘴,安静点儿!”

何飞和艾东一下子都愣住了!

冯世魁左左右右的打量着棚子里的空间,昏黄的灯光下,他摇头晃脑,就好像在看着什么隐形的东西,情绪无比诡异,搞得何飞和艾东都有点儿心里发毛。

何飞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老冯,你,看嘛呢?”
冯世魁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嘘,你们看,看到了吗?”
他的眼神在虚空里游走,从棚子里看到棚子外。
何飞说:“老冯,咱们都是为革命工作,你心里有情绪我能理解,咱们别整的这么吓人唬道的好不好?”
冯世魁冷愣了一下,忽然好想回过神儿来,笑骂道:“去你奶奶个腿子,我是在看血迹喷洒的方向,判断一下现场每个人的位置!”
何飞长出了一口气:“卧槽!老冯你可吓死我了!”

冯世魁忽然又一摆手,叫了一声:“不对!还是不对!”
何飞有点不耐烦了:“有哪儿不对了?”
冯世魁忽然指着熬狗肉汤的大铁锅,说:“你看这里……”他走到灶坑边上,指着锅台说:“这是熬汤的大锅……”他跳过去又指了一下:“里边,是焖饭的小锅!”

老南的狗肉馆子是一个L型,外间横着的部分是桌椅板凳,客人吃饭的外间。竖着的里间是并列的两口锅,外边的一口锅比较大,是炖汤的,里边的一口锅比较小,是用来焖饭的。
这很正常,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何飞看了一眼,说:“有什么特别么?”
艾东手里掐着那本居民证,默默地看了半天,这会儿听到冯世魁和何飞的对话,才缓过神来,站起来走到他俩中间,看了一眼,说道:“这儿有点不对。”
何飞不解:“怎么不对?”
艾东说:“两口锅,正常来说,应该用一样的‘印’,你看,外面的大锅是八印的,里面小锅是六印的,大锅小锅不一样,垒灶台的时候也麻烦啊!”

东北人的习惯,大铁锅的口径论“印”,八印锅大约就是直径68厘米的铁锅,六印锅,大约就是直径60厘米的锅。两口锅的口径相差有8厘米,确实有点儿不协调。

艾东慢慢走到两口锅连接的地方,在灶台中间用脚轻轻踢了两下,发出几声空空的声音。
艾东扭头向何飞和老冯说:“这里有问题!”

何飞和冯世魁也凑过去,都在灶台边上蹲下。何飞伸出双手,在灶台地下摸摸搜搜的抠了半天,那灶台经年烟熏火燎,何飞摸了两手黑灰。

艾东问:“老何,你要干嘛?”
何飞嘿嘿笑了一声:“你不懂,你哥哥我早年间没参军之前,在家里干的就是泥瓦匠,干的就是垒猪圈搭锅台的伙计,这手艺我熟……”说着,他忽然好像找到了什么隐蔽的抓手,轻轻的一用力,灶台上贴着的一块泥皮被他拉开了。

“呵呵,卧槽!”何飞笑骂着说:“这他妈是一块铁皮伪装的,他们用黑灰抹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就像是灶台泥砖,其实,是个暗格……”

何飞手上加大力气,那个暗格哗啦啦的被拉开了。
艾东和冯世魁都惊疑不定,凑近来细看,何飞拉开的是一个夹在两口铁锅的灶台中间的一条细长的暗格,实际上的长度远远比外观所见的灶台的尺寸要长的多,但是宽度很窄。里边满满登登的塞了好多东西。

暗格越拉越长,终于捞到了尽头,停止不动。
里面有三样被包裹着的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个长条形的物体,包着一层厚厚的油毡纸,何飞伸手把它提了出来,触手很沉重,三个人立刻都知道了这里面是什么。

是一把长枪。
何飞看了看艾东和冯世魁,两个人都默默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拆开包装。
何飞咬了咬牙,三下两下拆开了油毡纸,一层一层翻转出来,露出一把八成新的狙击步枪,枪身上居然安装着一具崭新的瞄准镜。

艾东看了一眼,沉声说道:“苏联1931年产莫辛-纳甘狙击步枪,改装型,7.62毫米口径,装的是德国埃米尔 .布赫公司PE型瞄准镜。”
何飞哼了一声,说:“这是搞暗杀的套路!”
这句话说的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凛,都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明天要举行的中苏铁路交接仪式。

何飞伸手又把第二件东西提了出来,还是一件小小的油纸包,何飞这次不在征求他俩的意见,径自拆开了纸包。
里面只有一张图纸,是用钢笔手绘的,但是能看得出绘制的很精细,很用心,草图上的建筑物,广场,很多位置都做了重点标记,并且有比例尺。但是没有标明,这是什么地方的平面图。

几个人看了一眼,心中略微有点放松,从图纸上看,很明显这不是明天要举行交接仪式的铁路局文化宫的平面图。这也就意味着,至少这张图的目的,不是用在明天的交接仪式。

何飞狐疑的把图纸放下,又伸手拿出了第三样东西。
这也是个小小的油纸包,但是跟前两件不同的是,它只有纸包,没有用线绳捆扎,这就说明,要么是这件东西不十分重要,要么是新弄的物件,还没来得及捆扎。

何飞直接拆开了纸包,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两块燃烧的毛线的残块,依稀能看得出是一件毛线织物的东西。一块深色的布幅,上面还钉着了一粒扣子,看起来应该是某个人的衣服或者裤子燃烧之后的残余物。还有一件东西很奇怪,是一条小小的深绿色纸片。

何飞轻轻的把那张纸片捡起来,凑到眼前,只能看到纸片上印着“水都电”几个字,他把纸片反过来,背面是胶戳盖印的“18:30”字样。

何飞疑惑地说:“这是一张烧过的电影票……”
艾东说:“嗯,是水都电影院某一天晚上18点30分的一场电影,可惜,座位号给烧掉了……”

冯世魁忽然叫了一声:“不对!”
何飞气急败坏地说:“又他妈哪儿不对啦?”
冯世魁死死的盯着他,阴沉的说:“围脖!他烧的是一条围脖……”

何飞恍然大悟,把那块残存的毛线撮直接用纸包小心翼翼 举起来,生怕被一口气吹散了。
他看了半天,左右摇头看看艾东和老冯,颤巍巍地说道:“这是不是那条围脖?”
艾东没有回答,他心里还不确定。冯世魁却坚定的点点头:“是,就是它!”

三个人都没有了言语,心中都无比沉重,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忽然间,艾东又大叫一声:“不对!”
何飞简直都要疯了:“我说老艾,你他妈的又怎么不对了!”
艾东强行忍住惊惧,颤抖着把前面那张图纸捡起来,展开,面向何飞和冯世魁,沉声问道:“这张图,是哪儿?”

冯世魁摇摇头:“我不看不出来!”
何飞没好气的说:“你说是哪儿?”
艾东深深的喘了一口粗气:“这是苏联烈士纪念碑广场的平面图,也就是后天元旦,周总理要去敬献花圈的地方!”

冯世魁和何飞在这一刻都僵硬了!

“他们的目标,不是在明天!”艾东无比沉重的说:“而是在后天!”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19 21:26:46 +0800 CST  
(二)
南头道街,狗肉馆棚子里。
艾东,何飞,冯世魁盯着那幅手绘的广场平面图,心中忐忑,神情凝重。

“后天,1953年1月1日。”何飞喃喃的说:“暗杀!他们到底是他妈的什么人?”
冯世魁阴恻恻的说:“什么人?朝鲜人!”
艾东不动声色,说:“南边的?北边的?”
冯世魁说:“我不知道,这事儿你得问欧阳德啊!”

冯世魁的言外之意很明白——抗美援朝时期,朝鲜劳动党和人民军出于保留实力和延续战略目的,向我国境内转移了大量的干部及家属,其中有一部分人是以此为掩护身份的情报人员,但是这些人员必须向我国提供真实身份,受我国的保护。

如果这里的两个疑似朝鲜国籍的死者是属于北朝鲜转移入境的干部,又是情报人员的话,一定会在中央军委情报部门有真实的身份登记,这一点,欧阳德应该有权限查证。

艾东苦笑一下,说:“怕只怕,这些朝鲜人就没说实话。”
他的意思是,有些转移入境的朝鲜人刻意隐瞒了身份。

何飞说:“这样吧,老冯,你继续验尸,我跟老艾还是回局里做个汇报,看看能不能直接向局长当面汇报!这个时候,再发生这样的案子,怎么开口啊!”

冯世魁哼了一声:“你俩忙你俩的,不用管我,不过你俩先给我找几个好劳动力,要见过世面,上过战场,不多说闲话的。”
何飞问:“你要干嘛?”
冯世魁叹了口气:“我要把这里一梁一柱,一砖一瓦全都拆开,看看到底还有什么鬼!”
何飞仔细的铺开那大大小小的几块油毡纸,把那把莫辛纳甘狙击步枪,平面图和毛线,布料以及电影票等东西尽量原装原样的包好,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老艾!咱俩走吧……”何飞说:“抓紧时间!”
艾东又把那张居民证展开看了看,听见何飞喊他,他把居民证收起来放进裤兜里。
脸色有点难看。

这时候,孟思齐在门帘外面大声喊:“报告!”
艾东应了声:“我们出来了!”
艾东跟何飞跳开门帘走了出来。迎面孟思齐脸色绯红,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微微喘着粗气,看起来是跑了好几圈了。

“什么情况?”艾东问。
“我跟莽子在周边了解了一下。”孟思齐轻轻喘息着说:“这个狗肉馆子的老板是朝鲜人,姓南,邻居街坊都管他叫老南。然后我跟李喜民了解了一下,他在派出所的户籍登记名字是叫南相哲。”

“南相哲……”艾东琢磨了一下:“他是抗美援朝之后转移入境的朝鲜人?还是老早以前就在哈尔滨的老朝鲜人?”

孟思齐说:“他是老朝鲜人。街坊们说,这个老南早在9.18之前就在哈尔滨落脚了,他不是抗美援朝之后来的转移入境人员。”

艾东看了看何飞,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来。
何飞轻声说:“是个老人儿啊!”

老人儿。他的意思是,老牌特工。
艾东说:“看他的年纪,比金日成资格都老!”

两个人对话虽然轻松,但是心里却都忧心忡忡。
这个叫南相哲的人,年纪大,资格老,在哈尔滨隐蔽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被我们的纳入观察范围,如果不是今天爆出这样的案件,恐怕我们还不能发现他的真面目。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何飞淡淡的说:“老艾,你说这个杀人的家伙,是不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艾东看了一眼孟思齐,何飞的这句话有点儿犯了政治忌讳。孟思齐给了艾东一个表情,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还有什么别情况?”艾东接着问。
“嗯,还有,他这个狗肉馆子其实生意并不怎么好,因为一般的汉族人其实很少吃狗肉的……”孟思齐说:“附近的街坊偶尔也有来吃的,不多,据说主要是他这汤里炖豆腐炖得特别好!”

爱东皱了皱眉:“跑题了,说重点。”
孟思齐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跑题,急忙把话头拉了回来:“呃,据街坊们反应,他这儿一般来吃的客人,多数是他们朝鲜人,好这口儿。有时候,他们边吃边喝,会闹到很晚,喝多了,又作又闹,又唱又跳,招人烦!”

艾东又默默地看了何飞一眼,两人心照不宣,那个疑问有了答案——他们朝鲜人喝酒发疯的习惯很不好,所以,就算门外有行人偶尔经过,看到棚子里的里的人在摸爬滚打,也会以为他们只是喝多了撒酒疯。

“还有一个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孟思齐盯着艾东,期期艾艾的说。

艾东说:“你怎么也变得这样了,别搞得虚头八脑的!”
孟思齐气呼呼的说:“我可不是虚头八脑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这个消息,不是我打听出来的,是有人告诉我的小道消息!”

艾东立刻警觉了起来:“是谁?”
孟思齐默默的咂摸了一下,下了决心,说:“是我妈!”
“你妈?”艾东狐疑起来:“她说什么?”
“她说,有一个传言,小道消息,在哈尔滨的朝鲜人之中,有一个隐蔽很深的谍报组织。”孟思齐慢慢地说:“这个组织既不受朝鲜人民军情报部管理,也不受劳动党中央情报局管理,他们只听命于金日成一个人,是一个完全独立,不受任何节制的谍报组。”

艾东闭上了眼睛,想了一会儿,疑惑地说:“这样的消息,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孟思齐说:“这是一个没有来由的,未经确认的消息,我们只当它是个故事。”
艾东问:“那你妈妈又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孟思齐说:“她在中苏友协工作,这是有一天,她不小心听到有两个苏联来访的人员用俄语交谈透露的。”

艾东没有言语,如果是这样,那就意味着这根本不是一个谣传。

孟思齐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如果没有今天这起案件,我就把它当作是耳旁风了。”
艾东很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言外之意很明确,今天这起案件,从侧面印证了这个传言很可能具有某种可信度。

“还有吗?”艾东淡淡的问。
“还有一件事,不是很确切,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孟思齐思忖着说:“这个谍报小组的代号,很可能是叫做‘金日成的战车’”。

何飞也凑了过来,低沉地说:“金日成的?战车?他们想搞什么啊?”
孟思齐面向艾东,浅浅的笑了一下,说:“这个消息是从苏联同志哪里流露出来的,我建议你去问问谢罗夫同志。没准儿,他应该知道些资料。”

艾东缓缓地点点头。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20 13:25:02 +0800 CST  
下面这一节应该是排在上面那一节之前的,是第二卷第二章的第一节。
补充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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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 第二章

(一)

老戴像一条凄凄惶惶的老狗,踟蹰蹒跚地走回到圈楼中的家里。
这一路上他没有遇见什么熟悉的人,走到楼门洞子的时候,他隐约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出来,佯装做路过的样子,漫不经心的直接向前走去,躲过了两个出门的街坊。

然后,他又悄悄的折返,猫在门洞子的阴影里等了一会儿,确信暂时没有人出现,他像一个受了惊吓的耗子,三步两步的窜上楼梯,跑到自己的门口,掏出钥匙,哆哆嗦嗦的竟然捅了好几下才勉强打开门锁,因为用力过猛,钥匙差点儿在锁眼里掰折了。

进了屋子里,临走之前他压了煤的炉膛余温尚在,屋子里暖烘烘的,老戴一下子松懈下来,紧走两步,一下子跌倒在床上。
他连大衣也没脱,鞋子也没脱,全身蜷缩着钻进了被子里,像个孤单而惊恐的小鸡崽,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瑟瑟发抖。

据说,当人的体能越虚弱的时候,思维就越活跃。
老戴就处在这样的境况中——他的四肢百骸好像都被梦魇了,他想挣扎却无力摆脱,但是头脑中却渐渐清晰通透。

怎么会这样?
老戴索性不再挣扎,放松了身体,开始默默的思索——
首先,老戴很清晰意识到,杀死南相哲和全俊赫,是一场意外。

没错,就像他对全俊赫所说的,杀死罗子玉是一场意外一样,杀死这俩个人,也是一场在劫难逃的意外。

他去到老南的狗肉馆里,并不是专程为了去杀人的。至少,他没有打算在这个晚上就立马动手杀人。

为了隐藏身份,老戴已经隐忍的生活了七年,这一次阴差阳错,歪打正着被老南等人怀疑,令他心惊肉跳。

他今晚上回到老南的馆子里,本意是想先单独跟老南盘盘道,过过万儿,先盘清老南的底细,弄清楚他到底知道些什么,知道多少,然后,他再找机会杀掉老南和跟踪的人——杀人就要灭口,斩草就要除根,这是他老戴的一贯作风。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朝鲜人不止老南一个人在场。老戴看到全俊赫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前一天遇见的耍酒疯开玩笑的那三个家伙,就是老南的特工小组的人马,更想不到他们竟然毫无顾忌的先提出合作暗杀的条件。

朝鲜人的提出的合作条件和计划处处都是漏洞,处处都透着诡异,老戴在那一刹那意识到,不管他们在搞什么,他们肯定需要一个背黑锅的替罪羊。

威逼利诱,然后栽赃嫁祸,这种套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他们一定是想推出老戴掩盖一个更大的阴谋。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被他揭穿之后,朝鲜人竟然毫无顾忌的动手了。
本来在他设想中,就算朝鲜人要杀人灭口,也不会在狗肉馆棚子里动手,那里太明显了,门外随便一个经过的行人,都能看到棚子里的情形,没有人愚蠢到会在那种情形下动手,但是那些朝鲜人居然就动手了,在这些朝鲜人的眼里,压根没有任何规则和禁忌可言,当真是匪夷所思。

老戴深深的叹了口气,仔细想想,他也能理解朝鲜人的想法——从身手来说,南相哲和全俊赫都算得上是高手,他们俩同时出手,应该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任何一个对手。

“最短时间”的意思,就是让对手没有反应的余地,让门外的行人不会发现任何行迹。

但是他们估错了一件事,就是老戴的反应。老戴的反应之快,功夫之高,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老戴为了隐身保命,多年以来无数次的设想过各种方案,这一次,他在毛衣领子暗藏的一枚刀片救了他的命。

老戴在梦魇之中,缓缓地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的抹了一把,有点火辣辣的疼痛,手指尖上,有一抹淡淡的血迹。
那枚刀片刀锋向外,刀背向内,老戴用两段细铁丝穿透毛衣领,翻卷固定在的衣领的褶皱里,老南企图勒死他的时候,刀片割破了老南的手腕,但同时,刀背也割破了老戴的脖子。

那个刺/杀/周/恩/来/的计划绝对是个阴谋!
老戴的思维忽然跳跃到另外一件不相干的问题上。

那个时候,老戴之所以迅速判断出南相哲和全俊赫是北朝鲜的情报人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前一天晚上,老南曾经对他说过:“我想回朝鲜……”

老南说那些话的时候情真意切,绝不是伪装的,这一点,老戴绝对有把握确认。

但是他们为什么甘愿把自己伪装成南朝鲜的情报人员,还要处心积虑的编造出行/刺/周恩/来/这样愚不可及的谎言呢?

老戴一下子清醒过来,挺身坐起,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其中的秘密。

但是接下来,他将面临更为严峻的考验——老戴心里很清楚,共/产/党/公/安/局/的做事的程序。
首先,老南在头道街上开狗肉馆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他的身份不难确认,顺藤摸瓜,很快就会查出他的身份。

然后,就会摸出全俊赫,和他的小组其他几个成员的信息。

公安局和军队情报机构会追查其余小组成员的行踪,直到把他们全部找到位置,到了那时候,这些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都将真相大白。

而关于杀人案件,公安局一定会最大程度追查每一位在狗肉馆出现过的顾客,他们会先找到一个熟识的客人,问他:你曾经在狗肉馆里见过哪些人?然后根据他的供述找到这些人,再问,再找,如是者反复进行持续撒网,终究有一天,也会找到他老戴。

这样一来,老戴迫在眉睫的危机就是两个:

第一就是,老南布置他的朝鲜情报小组人员跟踪他的时候,有没有向这些明确交代过他的怀疑和分析,如果他只是布置那些人跟踪观察,判断行迹,那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如果老南曾经对这些人说过老戴的具体可疑之处,那么就危险了,如果这些人一旦被公/安/局/和/军/队/情/报/机/构/找到,那老戴就是拴在绳上,跑都跑不了的蚂蚱。

第二就是,公/安/局/会根据那些狗肉馆客人的供述,最快时间内找到他。如果那一天到来,他相信自己的身份将不会继续隐瞒下去。

算来算去,老戴得出一个结论——哈尔滨暂时是呆不下去了。
他必须离开这里,但是又不能莫名其妙的不辞而别,他必须有个明正言顺的理由。既能躲开公/安/局/的追查,又能了解局势的进展,可进可退,攻守兼备。

万一呢!万一自己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自己不还得回来过日子么?

老戴幻想于侥幸或上天垂怜的奇迹,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20 23:33:30 +0800 CST  
(三)

炉膛的火焰渐渐熄灭,屋子里冷了起来。
老戴慢慢恢复了活气,他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下来,脱掉粗呢子大衣,脱掉毛衣,穿上厚实的棉睡衣,又掏了煤渣填在炉膛里,慢慢重新燃起了火焰。

热气重新窜了上来,老戴把铜水壶坐到炉子上,然后坐到炉子边,心里还在默默地盘算着。

那个朝鲜人的谍报小组,他见过的人有四个,老南,全俊赫,还有那个神秘的小个子高手,以及早上那个穿工装戴狗皮帽子的跟踪者。

——那个小个子的神秘出现,又诡异的离开,到底为了什么?老戴的思维忽然又跳跃了一下。
但是无论如何,这个人没有趁老戴筋疲力尽的时候出手,这就算饶了他一条性命,他应该心存感激。

这四个人中,有三个人出现在昨天晚上老南的狗肉馆子里——老南,全俊赫,那个穿工装戴狗皮帽子的跟踪者,好像是在昨天晚上喝酒撒疯的那三个人里,对此,老戴有点印象模糊了。
如果这个人在昨天的那三个人里的话,那就意味着,今晚上的这个小个子男人是新出现的,而昨晚还有一个在馆子里喝酒的人今天并没有出现。

好了,那接下来,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三个人:小个子,狗皮帽子,和另外一个喝酒的家伙。

除此之外,他们是不是还有一个隐藏起来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老戴闭紧眼睛,在脑海里一点一点勾画回忆,昨天晚上喝酒的那三个人的样子——一个是全俊赫,很清晰。另一个,慢慢的浮现出来,没错,就是那个戴狗皮帽子的家伙,可以证实了。
但是第三个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他的样貌和举止。
老戴痛苦的皱紧眉头,但是只记得那个人喝醉了,跟老南嬉笑着:“为啥你不给我来一勺狗肉?你这人就是不识逗……”

除此之外,其余的印象一无所有,他的身高,面目,就像是被一块橡皮在记忆中擦掉了。

老戴倏然警觉起来,跟那个小个子比起来,这个家伙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在你面前经过,跟你说话,喝酒,装醉,撒疯,却让你毫不在意,无从记忆。

忽然间,外面楼梯台阶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个人喘着粗气踢踢踏踏的飞奔而上。
老戴瞬间惊惧,他猛地窜起来,贴到门缝上窥视。

混黑的走廊上看不真切,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从他门口的台阶上飞过,在楼道里拐弯,直奔吕二嫂的家门。

吕二嫂家里透着一点灯光,显然是有人在家。
那个人影在吕二嫂的门前站住,显然是不同的喘着粗气,挥起胳膊叮叮咣咣的咋着门框,喊道:“妈!妈呀!快开门,我回来了!”

老戴的心慢慢放下了。

吕二嫂的房门吱吱呀呀的被推开了,走廊上传来吕二嫂的惊叫声:“哎呀呀,小文,臭儿子,你咋回来啦?”

老戴知道,这个小伙子是吕二嫂的独生子,名字叫做吕华文,在齐齐哈尔上学。

吕华文憨憨地笑着:“妈,学校放寒假啦,不得回家过年吗!”

母子两人亲亲热热的进了家门。
老戴看着他们家里透出的微微的光芒,思索了片刻,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他心里有了个好主意。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20 23:37:33 +0800 CST  
(四)
何飞跟艾东快速回到市局,带着那只狙击步枪,平面图等等。
局长和欧阳德还在省委开会,周总理有许多任务要安排。艾东和何飞心中焦躁,却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艾东对何飞说:“要不这样吧,你直接去省委,看能不能把情况直接做个汇报。”
何飞说:“那你呢?”
艾东说:“我趁现在,抓紧时间去一趟苏联领事馆,找老谢,趟一趟所谓‘金日成的战车’的事儿。”
何飞说:“你真的相信这个?”
艾东说:“做我们这行,没什么不可信的。”
何飞叹息着摇摇头:“但是,毕竟朝鲜人也算是我们的自己人,他们总不至于狗胆包天敢对总理下黑手吧?”

艾东苦笑:“这事儿,难说,要是金日成的政治智慧真的有那么高明,今天朝鲜的也不会闹到这局面。”

何飞也跟着苦笑了一下:“但愿吧,现在敌我不分的事儿多了,我内心里还是希望他们跟我站在同一战线上,他们还是我们的同志……”

这工夫,艾东刚好穿好了大衣戴好了帽子要出门,听了这句话,忽然停了下来。

“老何,你刚才说什么?”艾东忽然问道。
这一问,让何飞有点发懵。“没什么啊,我说,现在敌我不分,但愿他们还是我们的同志……怎么了?”

艾东的脸色忽然变得有点苍白,他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微微有点喘息。
何飞看出他的一样,问道:“怎么?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新情况?”
艾东艰难的点点头,从裤兜里慢慢的掏出那本凶杀现场的居民证,举到何飞眼前。

“啥意思?”何飞还是有点不解。
“这个人,有没有可能也是我们自己人?”艾东几乎是悄无声息的问:“敌我不分,自己人?”
“你咋能这么想?” 何飞的头几乎都要炸开了:“你怎么可以觉得他是自己人?”
“没什么!”艾东尽量克制着自己,轻轻地说:“我就是刚才听你那么一说,冷不丁的想到的。”

他看着何飞,阴晴不定的脸色,说道:“这个人,居民证的名字叫罗璧。是旅大市的,说明他是从旅大到哈尔滨的,怪不得我们千方百计的查找他的来源却一无所获,他是从旅大来的,不是哈尔滨本地人。”

何飞说:“嗯,那又怎么样?”
艾东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说:“可能是我想多了,这两件案子太复杂了,我状态不太好。”

何飞如释重负,大大的出了一口气:“我说老艾啊,我老何可是从战场上跟阎王爷打过照面杀过来的人,我都没有今天这么惊心动魄,你俩,一个老艾,一个老冯,一惊一诈两惊两诈的,可吓死我了,以后咱不带这么玩的成不成?”

艾东愧疚的笑笑:“真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他把手里的那张居民证递给何飞:“你拿着这个,连那把枪,地图什么的,都带到省委去,直接跟局长和欧阳汇报吧,咱们分头抓紧时间!”
何飞接过那张居民证,没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几乎就在艾东和何飞突然提出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的同时,在南头道街命案现场人群中隐藏着的宋五奎,也正自脑海中灵光一闪,发现了一个被他疏忽了重要问题。

这个晚上,很多人都在不经意之间想通了很多问题,找到了很多答案。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20 23:39:26 +0800 CST  
今日更新完毕,非常感谢关注和支持的版友们!谢谢大家!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20 23:40:21 +0800 CST  
第二卷 / 第三章

(一)

艾东叫了一名备班的司机,上了吉普车,说:“去苏联领事馆。”
车启动了,喷着呛人的油烟味,艾东已经顾不得洁癖,疲惫的瘫倒在座位上——这一天,太艰难了。

艾东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他怀疑那个叫“罗璧”的死者是“自己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人昨天晚上死在道外北二道街的深巷里,而今天一整天的盘查,从民宿到旅馆都已经查过,完全没发现这个人的行踪,这说明,他极有可能是昨天晚上之前从旅大市到达哈尔滨的,到达之后就直接去了北二道街,然后死在那里。

今天被杀的朝鲜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拿到了他的居民证,甚至还有可能拿走了他身上的现金,但是却没有车票——如果他是负有秘密任务的特工,他一定会随身保留车票的,因为他是外地人,来到哈尔滨如果遇到公安民警盘查,他一定需要车票来证实自己。

如果朝鲜人拿走了他的居民证和现金,却没有发现的他的车票,而冯世魁和何飞的验尸也没有发现他身上有车票,那就说明,这个人身上很有可能就没有车票,那么。他是如何从旅大市来到哈尔滨的呢?

艾东疲惫的苦笑了一下——是何飞那句不经意的话提示了他。
昨天傍晚之前,从旅大市开到哈尔滨而又不需要车票的,确实只有一列火车——就是运送明天铁路交接仪式的安保公安部队的一列运兵车。

建国之初,旅大市率先建立了“公安部队”。而这个时候,沈阳,长春和黑龙江(松江省)的公安部队的几个师已经被编制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准备入朝作战,所以这次执行中苏铁路交接仪式的保卫任务的公安部队,还是调派了原旅大市老公安部队的一部队伍来执行。

这支部队是乘坐一节专列车厢从旅大到达哈尔滨的,如果这个人是乘坐这节运兵车来的,那他身上就不会有车票。

这条线索纤细而微弱,甚至有点儿牵强,但是艾东觉得这是一个可能的假设。
当然,这只仅仅是个假设,但是非常有可能——艾东这么想。何飞说得对,这个时候,往往敌我不分。

艾东还在恍惚中思索,司机已经把车停下了。
“艾主任,到了!”司机说:“我们只能把车停在这里,前面都戒严了!”

艾东开门下了车,迎面走过来两个公安部队战士,两个苏联领事馆的军装保卫人员,四个人一组的警戒小组。

其中一个公安部队战士向他招了招手:“同志,请出示一下你的证件。”
艾东掏出自己的工作证:“我是哈尔滨市公安局政保处的,我有紧要工作,要跟领事馆的秘书谢罗夫同志见面!”

一个苏联警卫结果他的证件看了看,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对不起,谢罗夫同志现在不在领事馆里,看起来您白跑一趟了。”
艾东有点儿意外:“哦,这么晚了,他去哪儿了?”

按照艾东的估计,明天就是重要的仪式了,谢罗夫不应该不在领事馆里。
苏联警卫耸了耸肩膀:“这个,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无法回答您。”他把证件交还给艾东:“您还是回去吧,我估计您明天在会场可以见到他,当然,如果您也在会场里面的话。”

这句话有点儿瞧不起艾东的身份和级别。艾东却不以为意,淡淡的笑笑:“那好。我就回去了!”

他心里有底,是因为他看见那个公安部队的战士忽然朝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艾东转身要走,又转回头来说:“对不起我再问一下,这边路口戒严了,我要回去,应该从那个路口往东拐?”

这句话根本就是废话,但是那个年轻战士很机灵的接了过来话头:“来,同志,我给你指路!”
年轻战士走到艾东身边,伸出手装作指指点点的样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别听老毛子瞎说,从天擦黑开始,他们领事馆的人都没出去过,就算白天出去的人,也都回来了,所有人都在小楼里边呆着呢。”
他瞟了一眼那个苏联警卫:“他懵你呢,准是心里有鬼。”

艾东说:“谢谢你了!”
年轻战士憨厚地一笑:“谢啥!咱们是自己人!老毛子跟咱们再亲热,始终也不是一条心。”

艾东对这句话心存敬畏——他感激的跟这个小战士握了握手,转身走开了。

谢罗夫很明显是刻意躲着自己不想见面,这里面大有深意。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21 12:06:34 +0800 CST  
(二)
老宋端着肩膀,抄着袖子,混迹在人堆里,鬼鬼祟祟的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围观的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倒越聚越多。

李喜民忧心忡忡,他生怕早上那样在人群中开枪的事件再度发生,他走到那个巡逻的公安部队的排长面前,商量了一下,请求公安部队战士把围观群众驱散一下。

那个排长五大三粗,人高马大,像一条好汉。听了李喜民的请求,豪迈的一声大笑:“这有何难!”

排长通知走到站成一条线的警戒战士身后,“啪”的一把掏出黑亮黑亮的盒子炮,向天上一指,大吼一声:“同志们,听好了!由于案请严重,上级要求,把所有围观人员全部带回公安局问话,有反抗者直接拿下!”

围观的那些大哥大叔三婶二舅妈,听了这一声,轰的一声四散奔逃。
那排长还在扯着嗓门大喊:“站住,我看谁敢跑!”
那些围观的脚下撒欢儿,一溜烟都跑了个干干净净。

拍张同志把盒子炮插回枪鞘里,回头朝李喜民嘿嘿一笑:“看见没?你好好劝散没用,你越劝散,他们越来劲。你非得这么整才行!”
李喜民哈哈大笑:“嗯,看起来你也是有经验的!”
排长一回头,猛然看见还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站着没走,他顺手又把盒子炮拔了出来,厉声喝道:“你,干什么的?”
李喜民瞧了一眼,赶紧迎上来:“同志,别紧张,这是咱们自己人。”

他指了指:“这是咱们市局政保处的侦察员,老宋。”
这人正是宋五奎。
李喜民喊了一声:“老宋!”
宋五奎似乎有点魔怔,傻呵呵的站在那里,嘴里嘀嘀咕咕的嘟囔着什么、完全没理会李喜民。
李喜民有点着急,刚想过去拉他过来。不料老宋突然一扭头,大叫了一声:“莽子?莽子呢?”

莽子从狗肉馆棚子里窜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大喊一声:“谁找我?”

何飞临走之前, 冯世魁跟他要人手清理棚子里的现场。何飞想都没想,第一个点名就让莽子进去了。

莽子是上过战场,打过硬仗,见过死人的,但是他却没干过给死人扒衣服的事儿。
那些衣服上全都是半凝结的血渍,抓起来黏乎乎湿哒哒的,无比恶心。
那两个死人居然还死不瞑目,他解开了一粒扣子,那死人就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吓得他心惊肉跳,浑身长毛。

冯世魁安排其他几个战士和民警,把里间的两个灶台一点一点的扒开。
那几个战士和民警都尽量躲在灶台边上,不声不响的拆锅台,尽量不去看外边那两具尸体。

老冯自己扯了条凳子,就坐在莽子身边,冷冰冰的盯着他给死人脱衣服。

“咋了?害怕啦?”老冯冷笑着说:“小逼崽子,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也吓尿啦?”
“我不怕死人!”莽子心虚地说:“可是我没给死人扒过衣服,太恶心了!”

冯世魁呲着大牙,嘻嘻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现在只是让你脱外衣,还没让你全身脱光呢。”
“我就不明白了。”莽子说:“你扒死人衣服有啥用?”
冯世魁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你他妈的小瘪犊子就不长记性,怪不得姓何的那老犊子天天呲儿你——你忘了今早上那个尸体,衣服衬里有个暗格,就是靠这个暗格,咱们才初步确认了他的特务身份。”

莽子苦笑了一下:“是不是每个特务的衣服里子都有暗格?”
冯世魁嘬着牙花子,悠哉游哉的说:“那倒是不一定。”
莽子说:“那你为啥还非得让我扒衣服?”
老冯蔫坏蔫坏的笑了一下:“难道你还不明白老何的意思么?这是磨练你。”

莽子忽然停了手,变得有点深沉冷峻:“他要是真的想磨练我,干嘛不放我回部队,我上朝鲜打仗去,多好!”
老冯说:“你要说这事儿,我也不懂,为啥老何就那么护着你?你一个小侦察员,混的比科长都好。”
莽子眼中忽然露出一种悲凉的神色,笑了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事儿,就得问我亲爹了!”
老冯也是好奇,追问了一句:“那你亲爹呢?”
莽子忽然用力扯开死尸身上的最后一粒扣子,硬生生的把死人上身的棉袄扯了下来,嘴里含混的说道:“我亲爹,早就死了。”

老冯意识到这一定是一件异常悲壮并难以言表的往事,一时语塞,想不到说些什么,只好装作风轻云淡的笑骂了一声:“小兔崽子,别老扯闲话,好好干活!”

莽子的眼眶中有一圈泪水在滴流滴流的打转,他硬生生的忍着。

这时候,老宋在外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莽子?莽子?”
莽子如蒙大赦一般,一步蹿了出去。老冯在里面深深的叹了口气。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21 12:07:48 +0800 CST  
(三)
莽子看见竟然是宋五奎在喊他,心里小小的有点儿不爽。
但是老宋的叫喊,给了他一个机会逃出了老冯的无耻虐待,并且脱离了欲哭无泪的难堪境地,至少要心存一点儿感激,所以勉为其难的给了老宋一个笑脸。

“老宋啊,啥事喊我?”
“有重要的事儿,我说你听着。”老宋一改平时那大大咧咧的表情,无比严肃地说:“今天你拘了那些买炒瓜子的到局里问话,是不是?”
“是。”莽子迅速回答:“一共二十三个人。”
“男的有几个?”老宋追问。
“男的十六个。”
“每个人你都亲自盘问过?”
“没错,所有人都问过。”莽子对这一点非常确认。
“那有没有一个胖子,安徽口音,自称是皖北太和县人?”老宋急切地问。
莽子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喃喃的说:“有一个安徽的,是个妇女,四十来岁。有一个男的,安徽人,但不是胖子,很瘦。也不是皖北的,是芜湖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没有。没有一个从皖北太和县来的胖子!”
老宋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你能确定?”
莽子从老宋的表情意识到事情很重要,不由得严肃点点点头:“我完全确认!”

老宋默默的看着莽子,眼神无比冷峻,看的莽子有点儿懵。
“老宋,你这是啥意思?”莽子心虚地问。
老宋蓦然转身,走到那个排长面前,大声说道:“同志,借给我两个战士,要聪明会来事儿的,换一身便装,要最快时间换好,跟我出发!”
排长也看出来这事儿有点儿危急,一拍胸脯:“人,没问题,但是你得告诉我干啥去?”
“抓人!”老宋说:“秘捕!街上人群里,不能开枪,要两个身手好的。”
排长很明显来了瘾头,笑嘻嘻地说:“你看我行不行?”
老宋苦笑着摇摇头:“不行!你太高大威猛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容易引起注意!”

婉拒顺带拍马屁,拒绝的让人觉得那么轻松愉悦还顺理成章,排长笑眯眯的欣然接受,这就是老宋的手段。

莽子急切走上来:“我去,行不行?”
老宋看着他,说:“不行,他很可能见过你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在今早上的现场,你穿着军装出现过。”

刚才,排长吓唬那些围观的人:“把所有的围观者都带回公安局问话!”
这一句话,就像一根导火线,激灵一下点燃了老宋的心头一根管炮仗轰然炸响。

他忽然思绪跳转,蓦然想起刚刚在二道街街口那里,那个买瓜子的胖老板的对话。
——老板说:“皖北,太和县的。”
——宋五奎说:“哎呀妈呀,那么老远……”
——老板说:“混生活呗,闯关东来了嘛。”
——宋五奎说:“嗯,来几年了?”
——老板笑了笑:“今儿早上,派出所的同志都问过我好几回了。同志,你也是派出所的?”

那个老板说:派出所的通知已经问过我了!
但是他可没说:我已经被叫到到市公安局问过话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去过公安局被问话,他一定会提起来。
他没提起来,就说明这个小老板,今天没有被带到市局去问过话。
但是,民警只要摸排到的炒货老板,全部都一个不落带到市局的,绝对不会有人被派出所问过话却没有带到市局的。
这个人在撒谎——他根本就没见过派出所的民警,他说自己被民警问话,只是按照一般逻辑推测。

因为,他甚至不知道今天这条街上的炒货老板都被带到市局去盘问过。
他不知道这个情况,是因为他跟其他的炒货摊子老板都没有交流。

但是,他既然没有被带到市局去,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还要伪装自己被派出所盘问过呢?
很简单!他知道昨天晚上的案子一定跟“卖瓜子的”有关联,他知道公安局的一定会盘问某些“卖瓜子的”——一语道破,欲盖弥彰。

莽子在市局里搞得鸡飞狗跳的一幕,却无意间揭开了一道谜题。

该死的!老宋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这么简单的盘算,自己早就应该想通的。
楼主 荀鹿  发布于 2017-11-21 12:09:26 +0800 CST  

楼主:荀鹿

字数:832

发表时间:2017-11-12 01:54:2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14 12:39:3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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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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