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轶事:古国后裔> 这群人为什么变成了猴子?

当天晚上,我见到了吴晓君,是他主动来看望我这唯一的近邻,而且还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

打着赤脚,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再生布单衣,裤子还是补疤叠补疤的吊八寸。他把双手揣在衣兜里,倚在知青屋门框上,笑着打了声招呼,自报家门是住在隔壁的邻居。

我正在烧火熬稀饭,初次用柴草为燃料,烧火方法没掌握,火苗不大还搞得浓烟滚滚,熏得我泪水涟涟睁不开眼。他见我狼狈不堪,不待相邀,主动进屋坐在灶口,用火钳稍加拨弄,马上烟小火大,锅里的饭也"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来。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年轻人更是如此。我就着昏暗的灯光悄悄打量他,希图发现大青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他那被柴火映红的脸膛,憨乎乎中透出一股精明,消瘦的身板并不羸弱,一如寻常的山民有股劲道,除了确如队长所言是双六指外,到哪里去找大青猴的影子。

他一边架柴烧火,一边问些城里的事,最感兴趣的是学校,听到我略带夸张地描述,他咂巴着嘴"啧、啧"有声,眼里忽闪出羡慕神色,连声说:"识字真好!识字真好!"

得知他从没踏过学校门槛,去得最远的地方是地宝场和隔河对岸的耀灵场,我告诉他,识字不难,学会拼音就可以入门。他用期盼地目光瞅着我,哆嗦着嘴唇欲言又止。

觑到他这种神态,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我飘飘然起来,少不更事的我,被探奇寻密的好奇心左右,无所顾忌地问道:

"吴哥到二王包森林里面去过没?"

我是刚来的知青,问一些这里的风土人情很正常。他显然没意识到这一问的用意,随口回答道:"乡亲们都说那林子很危险。"

"难道里面有吃人的老虎?"我有意往野兽方面引。

他摇着头说:"有啥子老虎呦,听老辈子说,自古以来,那里都是大青猴的地盘......"

不等他说完,我猛不丁插话诓他,绘声绘色地说:"嗬哟!书上说大青猴奇淫,最喜欢掳掠好看的妹儿,不知这里发没发生过这种事儿?"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7-23 19:33:52 +0800 CST  
吴晓君浑身一颤,抬起眼来瞅了我一下,又看了看锅中稀饭已经熬得稠乎乎的了,用柴灰压了明火,放下火钳,啥话没说,低着头走了出去。刚消失在门外,又回到门前,嚅嗫着不好意思地问道:

"宁知青能教我识拼音不?"见我窘在当场,又说,"我没钱给学费,可以帮你种自留地,或者用红苕来代替学费。"

望着他巴巴地目光,我居然忘了监视他的任务,心怀愧疚地点着头说:"吴哥别介意,小弟就那么随口一问,没有啥坏心事。"

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吴晓君并没介意,咬了咬嘴唇,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嗡声说道:

"不瞒你宁知青,我生父的确是森林里的大青猴。这不是我娘亲的错,她是被抓去的!更不是我的错!我们一家从不招谁惹谁,我娘老子被闲言碎语逼死了,为什么还容不下我呢?我是男子汉,又没做错事,才不怕别人嚼舌根子呢!"

见我尴尬得惶惶不知所措,他爽朗地说:"我不怪宁知青的,我本来就是大青猴的儿子嘛,这是周围团转都晓得的事,何必瞒你呢?我还听队上的学生娃儿说过,世上所有人的祖宗都是猴子变的。是真的不?"

我告诉他,这是外国科学家达尔文说的,马老鼻祖都相信。他咧嘴一笑:"伟大领袖都顶礼膜拜马老鼻祖,他老人家肯定也相信人是猴子的后代嘛!"

我觉得他"顶礼膜拜"用词不当,奇怪他居然会用这种词,想起他是巫门世家的后裔,瞬刻释然,但没敢再冒昧问他老爸是怎么用巫术骗钱的。虽然我不信神不信鬼,对巫门的事儿,还是有刨根问底的好奇心。

吴晓君回去后,我随即从木箱中翻出那本破旧的<新华字典>来,拿着它朝旁边的吴家走去。在当年,字典是个希罕物,伴随了我整个学生时代,有这个举动,一半是惺惺相惜使然,另一半是冲着他的耿直,因为我是一个城府不深的人,喜欢直来直去。至于队长交给的监视任务,我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说服自己,万一这人不坏,不是又多了一个革命群众吗?

虽然我的知青屋只有一间房,毕竟有十多个平米,吴晓君家相当小,还没我的知青屋大。他的茅草棚以竹篱为胎,内外用稀泥胡乱抹上,遮风挡雨还起一点作用,在这高寒山区,保暖就成问题了。

一张污黑的木床放在靠里的墙角,竹编凉席下垫着厚厚一层干草,床上堆着黑乎乎的污疙瘩,仔细一看才发现,全是脏兮兮的棉花球。

吴晓君显然是一放工就来探望我,此时正在煮晚饭,他没盘灶,在屋中间挖了一眼地火炉,一个大瓦盆坐在火膛上,他把淘干净的红苕倒进瓦盆中,正刨开埋在火膛灰烬中的余火,架上柴禾煮红苕。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7-24 17:43:24 +0800 CST  
我是兄弟两个,哥哥脑子笨读书不行,小学毕业后干了几年家务,现在进厂当了工人,我家在城里算中等偏上家庭。城里也有不少贫困户,但有口粮和肉、油供应,虽然是吃定量,毕竟见米见油啊。象他这种穷得精光的情况,我是第一次看到。按劳分配的制度年年宣传,只有懒汉才吃不饱,我又一次犯了傻,开起黄腔来:

"你经常不出工吧?"

那异类抬起头来,用一种打量外星人的眼神瞅了瞅我,苦笑着说:"别人出工我出工,一天也没耽搁过。"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当年全国人民都知道的领袖语录,听他如此一说,我顿口无言。主动转圈子,扬了扬手中的字典,就着炉火的光亮,说道:"这样吧,咱俩打顿平伙,吃过晚饭,我教你认拼音。"

他乍喜还忧,犹豫了一阵才说:"平伙就不打了,你......你的盐可以借我一勺不?" 见我没回答,跟着又解释,"我断盐好几天了,等下雨天不出工,我到林子里寻兔子洞,抓到兔子我请你打牙祭,一张兔皮,供销社给三毛钱呢!买了盐我会还的。"

我哪里是不愿给他盐呀,实在是没料到他有这一借,毛多钱一斤的盐还兴借?过了月余我才搞清楚,不但是他,其他农户比他强不了多少,绝大多数人家,连二分钱一盒的火柴都不舍得买,火种留在灶膛里,不小心熄了,便到邻居家去铲火灰。

顺便说一下,那年头也有汽油打火机,每个要卖一块多钱,眼屎大的火石,二分钱一粒,而且汽油没地方买,这奢侈品一般人用不起。

吴晓君的窘况是父债子还,吃了不少亏,他一个干重活的壮劳力,拿的是妇女工分,所得少了五分之一。别人家多少有几个泡菜坛子,短时缺盐,还可以用泡菜将就。喂猪养鸡才有肉吃,他是啥都没养。被褥早烂掉了,棉絮没有包单布,几蹬几滚成了棉团,睡觉时躺在床上,把棉团撒在身上便是保暖。

他不愿打平伙,是不愿占便宜。心酸的我一声不吭,回到家里倒了半碗盐,提着煤油瓶回来,他盯着油瓶苦笑,说自打记事起,家里都没用过煤油灯。

盐他收下了,一再说要还我。

知青下乡后,半年内不参加队上分配,粮、油、肉由政府定量供应,生活费也由政府发,刚下乡的我在吴晓君面前,如同一个土老肥。

教他识字只能在晚上,而且只能在我的知青屋。盐他后来还了,因为他真的刨到了一个野兔洞。狡兔三窟,他更聪明,找到兔窟后,用泥封住一个洞口,在旁边的洞口燃起湿草,守在另一个洞口,烟熏思兔窜,幼崽放了,只抓大的。

一来二去,瞒着队上,我俩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我的活儿是独自一人巡山护林,与同队的山民都不太熟悉,吴晓君是异类,这山坳的竹林几乎绝了其他山民的足迹。我时不时给李队长的幺儿买颗糖,给他敬支烟送盒火柴,汇报一下无关痛痒的事,哄得他一家人笑呵呵的,我俩的关系天知地知,其他人不知。

不信神不信鬼的我,对所谓的"巫",自然充满了好奇心。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7-25 18:56:02 +0800 CST  
吴晓君对识字很狂热,达到了如饥似渴的程度,两个月下来,参照字典,竟然认识了许多字。在那"读书无用"盛行的年代,不知道动力从何而来?

这个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打小遭人鄙视的他,突然有一个城里来的知青为邻,还愿意教他学文化,与他无话不谈,待他亲如兄长,他岂能不掏心掏肺?

惭愧!面对他,我是打翻了五味瓶。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岁月,我不敢逆潮流而行。这不是胆小,而是从小受的教育使然。他是"四类分子"的儿子,我是工人的后代,我们分属两个敌对阶级,不可以产生兄弟般的友谊,否则,算是背叛本阶级。

人都是有感情的,每次触碰到他真诚的笑脸和善良的目光,我都不敢正视,听他聊起过往,我更是心酸,没有丝毫敌意。

"革命意志薄弱,站不稳阶级立场!" 我常常用这句话来反省。

"他是可以教育好的人!"这是我为自己找到的辩解。我常常想:我如果生在抗日战争中,会不会成为汉奸?

到了那年腊月初,我下乡已经两个多月了。今年天公不作美,个多月了,愣没下过一颗雨,蔫巴巴的庄稼,在龟裂的田地里奄奄一息。

这天中午,吴晓君端着一碗包谷面煮红苕的稀粥,倚在我门前往嘴里刨,他抹抹嘴,用筷子指着天上的乌云,说道:"我老爸在世时,龙河这块土地从来都是风调雨顺,不旱不涝。象今天起的这种云,早就祈成雨水来滋润庄稼了。"

这是在炫耀巫术!抓住这难得机会,我问他能不能用巫术祈来一场雨?

他不置可否,撇着嘴说:"庄稼保住了,我也该倒霉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是功德无量的善事啊!"看来这异类会祈雨,我怂恿他试试看,希图用我的科学知识找出破绽。当然了,心灵深处也藏着强烈的好奇。

"为善没好报的,李队长如果晓得是我做的手脚,肯定会召开社员大会,给我戴个坏人的大帽子。"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明年也要在队里分口粮,你想饿死我呀?"

话音一落,他闻之一颤,随即露出一付豁出去的样子,吩咐我赶紧到李队长家去,把他老婆用过的涮锅竹刷偷来。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7-26 17:54:42 +0800 CST  
"偷什么偷,用我的就行了!"

他摇头说道:"对了,可以拿你的去换。小心一点,做这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见我又要张嘴发问,他摆动着手上的碗筷,又说,"等这片乌云飘走了,还祈个逑!"

我从后门溜进队长家空无一人的厨房,偷换涮锅刷很顺利。等我回来时,吴晓君已经用锅灰和白垩土抹成了大花脸,赤裸的身上一丝不挂,一串桐叶围在腰间遮掩着私处,正迈着小碎步,围着熊熊燃烧的地火炉转圈取暖。

他接过竹刷,叮嘱我不要跟着他,如果要去,必须抹成花脸,躲在竹林中不可靠拢。我岂肯放过这一探究竟的良机,边抹边问,要不要脱去衣服?

他没吭声,望着我呲牙一笑,摆了摆手中的竹刷,转身冲出了门。我下意识披上蓑衣戴上斗笠,紧随其后出了门。见他朝竹林中的水井奔去,不明白搞什么东东的我,听到他在小声叮咛:"宁知青只可以躲在竹林中,不可露面,也不可以发出声音,不然就不灵了。"

只见他拖挪着小碎步,一路摇摇摆摆,手舞足蹈,仰面朝天,叽里咕噜如同砂罐煮屎,围着井口转圈。我藏在竹林中偷窥,虽然听不见他在念啥巫咒,觑到他那抹成鬼脸的模样和古怪的舞姿,差一点儿笑出声来。

陡见他扬手将竹刷"噗嗵"一声抛入井中,双手张开成V形,不但脸孔朝向天上的乌云,背脊后倾,让胸腹也袒露在天空下,小碎步一直没停,而且越来越快。

一道闪电横空划过,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豆大的雨点密刷刷从天而降,雨打竹叶哗啦啦直响,在湿滑泥地上舞蹈的巫者,仰天长啸一声,停了下来。双手胡乱抹着脸颊,将就雨水冲洗脸上的色彩。

俄而俯身捞起飘浮在井水中的竹刷,挥舞着一路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奔回他的竹篱茅舍,将竹刷抛进地火炉中,化为了灰烬。

我回到屋里,抹着肥皂正在洗脸,吴晓君来了,见他脸上还有浅浅的污渍,吩咐他也用肥皂擦洗干净。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7-27 16:16:50 +0800 CST  
雨还在下,又是农闲时节,没听到队长吼叫上工的声音,我俩坐在小木桌上,正要开始摆龙门阵闲聊,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我顺手抓起一本小红书捧在手上,煞有介事的小声念了起来:"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头戴斗笠,蓑衣裹身的李和平出现在门前,掀开斗笠笑道:"嗬哟,宁知青在学习呀,好样的!好样的!"他话是这样说,一双鹰眼却在吴晓君身上瞄来扫去,盯着他不转眼。

我本是装模作样,当即放下书迎了上去,掏出香烟塞在他嘴上,划燃火柴奉火,顺手把大半包香烟和火柴盒,放进了他的衣袋里。

李队长美美地喷出了一股刺鼻的烟雾,说是路过这里,下雨了,要到田边地头去察看一下沟渠。我邀他进屋歇个脚,他摆摆手,说下午不出工了,你们就在家学习吧。

李队长刚一转身,吴晓君冲他的背影吐出舌头扮鬼脸,没料到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的队长,猛不丁又把脖颈儿扭了过来,怒目横眉地叱喝道:"小杂种要干啥子?"

吴晓君在猝不及防中闹了个无法变脸,伸长的舌头缩不回去,我急中生智,也叱骂开来:"天天带着你学习,怎么还不开窍啊?牛教三遍还晓得转身,你咋个连牛都不如!"

李和平冲我翘了翘大姆指,呵呵笑着转身走了。吴晓君咧嘴一笑,悄声说:"我不是畜牲,所以不转身!"

难得这下雨的半天空闲,明知他与李和平之间有不小的龌龊,我被他能祈下这场救命的大雨震撼,又不愿轻易置塞满脑子的科学知识于不顾,随波逐流,见异思迁不可取,可又想探究一下巫门的神奇。故意不屑一顾地哂道:

"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巫者宣称能通鬼神,你不能请个神仙来让我瞧瞧,总得拘个小鬼给我看一眼吧?"

吴晓君没责怪我,把门插上闩后,诚恳地说他并不是端公(即巫师,正规称呼为巫觋,有的地方叫师公,也有叫神棍或神汉的。女巫正规称呼为巫,所谓巫婆、观花婆指的就是女巫。),根本不会其他巫术,祈雨的巫术,是他打小看见老爸无数次施展过,烂熟在心不用学,至于诵的祈雨咒,则是老爸临终前才告诉他的。

他小声叨咕了一句"背人过河反怪硌了蛋蛋",随即从贴身的衣服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来,他把这手抄的册簿轻轻放在我面前的小木桌上,压低嗓门说道:

"这是我老爸留下的<巫门符箓>,看懂了里面的各种符咒,请神送鬼和治病禳灾都不在话下。可惜我不识字,跟你学了这么久的字,还是看不懂一个字呢。"

居然还真有这种与现代科学相对立的东西存在,我盯着他煞有介事的眼睛,没成想他落落大方地迎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畏惧。

我只好收回目光,低头去看那本破旧的古书,翻开首页便傻了眼。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7-28 17:26:14 +0800 CST  
这所谓的<巫门符箓>,有三十多页,全是用小楷笔描的符号,我一个都不认得。既不是被称为"秦篆"的小篆,也不是被称为"大篆"的甲古文,更不是钟鼎文。

形同天书的册页上,成竖行的符号排列有序,貌似有题目,也分了段落标记,一如汉字的书写习惯。

这些符号是文字无疑,从文字的结构上看,这种文字也是方块字而非拼音字母,它与汉字一样,属于表意文字范围,而且还经厉了一段相当长的发展历史,完全脱离了原始的象形阶段。

但是,由于它的偏旁结构和汉字不同,弄懂它的构成规律之前,我等门外汉无法释读。

文字是表达语言的一种书面形式,是记录语言的符号,这是毋庸置疑的,这种文字应该与巫有关。因为巴渝的古文化,整个一巫文化,这是有据可查的。<山海经.海内经>原文如下:

"西南有巴国,太昊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始为巴人。"

太昊就是始创八卦的伏羲,而周文王的<易经>源于八卦。今人只知道八卦是道家推崇的哲理,却不知有伏羲的年代,只有"巫",没有"道",道教始祖李耳,离现在只有二千多年,五千多年前的人文始祖伏羲,与夏禹一样,是如假包换的大巫。

史学界有定论:在古代,巫者,都是由氏族领袖们充任,被称为"三皇五帝"的华夏始祖,就是当时的氏族领袖,亦称为酋长。

捋清了巫的来龙去脉,不难找到破解释读这些符号的钥匙,吴晓君的老爸,想必没有多少文化,他不是也能看懂吗?

可惜的是,我生在一个无神论主宰世界,大破封建迷信的年代,这本符箓在我手边几十年,不但没去破解,反而嗤之以鼻,认为是故弄玄虚的噱头。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7-30 17:50:33 +0800 CST  
吴晓君见我也不认识这些字,失望之余又问:"宁知青有文化,又是城里人,可不可以想法子打听一下?"

我是不会让他看瘪的,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假以时日,不难找到破解规律,一但触类旁通,便会一解百解。道理说通了,如果束之高阁或塞在床下,也是白搭。

吴晓君被我糊弄得绽开笑容,要把这书放在我这里替他保管,说今天祈下这场雨,李和平肯定会怀疑他,迟早会带人到他家搜查,如果找到这本书,戴个"坏分子"帽儿就惨了。

这场雨是不是他祈下来的还是两说,即便是他的功劳也是好事呀,怎么会挨整呢?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只笼统地回答村里的事太复杂,在龙河生活久了,自然会明白。

他不愿说,我就不好再追问,把这符箓锁进衣箱藏好,转弯抹角掏他祈雨的咒语。

他嘿嘿一笑,并不正面回答我,说什么入巫门有规矩,门外人知道了咒语不但没用,还会妨害自身。我一再追问入门规矩,他抹不开情面,只好娓娓道来一一

入巫门很简单,并没有啥仪式,但凡要当巫者,先要学会"禹步"。一拖一挪的小碎步娴熟后,就要学"观师默像",即闭上眼睛啥都不想,把师傅答应你入门时的容貌表情,牢牢刻在心中。

要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必须在每天太阳即将冒出来的前一刻,摆出乌龟蹬沙的姿势,对着太阳吐纳气息,闭上眼睛摒弃杂念,让师傅容貌表情占据整个心灵。要连续四十九天太阳照到你的身上,差一天都要重新来过。而且,心不诚、志不坚、意杂乱也不灵,练了白练。

他说,这可以理解为修巫的根基,以后在施展巫术请神禳灾时,师傅的容貌会自然而然印在心里。正所谓不思量,自难忘。

说来简单,实则不易,不说别的,光是那七七四十九天日出就难碰到。我挠了挠头,嗔怪地笑着问道:"你不够朋友,诓我吧?据说你七、八岁就成了孤儿,咋个学的?"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7-30 23:08:25 +0800 CST  
他憨态可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家本来姓巫,祖上都是靠这个......这个手艺吃饭,我是胎中带来的,算是血巫吧,用不着这规矩的。"

听他把"巫"说成手艺,我暗自好笑,他把自己说成"血巫",血脉相承的说法有破绽!他自己都承认是大青猴的儿子,与靠巫吃饭名义上的老爸有什么血缘关系?

并非是有意揭伤疤,也不是不讲兄弟般的友情,我接受的是唯物论教育,封建迷信是唯心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观,即便这雨是他祈下来的,不是歪打正着,也只是雕虫小技。

当年的我年轻气盛,对什么事儿都要争个输赢,是不会放过这个破绽的。对我的追问,他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解释不了,反复说祈雨的巫术,的确是从小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他说服不了我,我也没有捡根针当个锥,反正信不信是我的事。忽然想起刚才他祈雨之前,非要我去偷队长家涮锅竹刷的作法,百思不得其解。忆起李队长对他的态度,虽然我对祈雨半信半疑,还是担心他暗中使坏,拿我当了棒槌,免不得问个明明白白。

"这个呀?没什么影响。宁知青难到不晓得队长娘子姓雷吗?“

他说,用巫术祈雨,必须要用雷姓人家使用过的涮锅竹刷为术引,而且必须偷来,不能让使用者本人晓得,不然不灵。咱这村里只有队长娘子姓雷,如果有男人姓雷,偷雷家涮锅竹刷,效果更好。

我问他为什么要将竹刷烧了,这是不是法术的一部分?他抬眼瞅了我一下,回道:”不是,我是怕被李和平发现了会整我。老爸......“ 

见他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想必是惹不起那一队之长,俗话说"不怕县官,只怕现管!" 生活中确实是这样,吴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据他说,在他小时候,李和平与他家关系最铁,几乎天天晚上都要来家里串门子,听老爸摆龙门阵更是乐呵呵合不拢嘴,当了队长起初几年也常来。后来不知为了什么,竟然成了仇人,老爸的坏分子帽儿,也是拜托他所赐。

李姓是龙河大族,占了山民七成以上,不但龙河大队的大队长和七个生产队长都姓李,公社干部也有两个姓李的。

"四类分子"经常被批斗,他娘亲又出过那种不可对人言的事儿,在第一次被挂上破鞋斗争的当天深夜,就跳了龙河的深潭......

过了三载,在他七岁那年,因为他被村办小学拒之门外,老爸又急又悲一病不起,拖了半月,殁了......

我确实站不稳阶级立场,居然陪着他掬了一把热泪。

可以点链接继续看:http://book.tianya.cn/chapter-88044-9524639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7-31 16:57:50 +0800 CST  
由于下乡只有几个月,加上路途不便,当年春节,我没回城里过年。队上放了半月假,在大雪覆盖了山野的寒冬腊月,吴晓君领着我去掏野兔洞,收获甚多,倒也不缺年夜饭上的肉食。

开年后,一切又按部就班的转动起来,高寒山区春天来得迟,春耕尚早,垒大寨田呗!在全国农业搞一刀切的当年,这是个劳民伤财的苦活儿,除了摊薄工分价值,并不多产粮食。

这天一大早,我到公社粮站去买供应的口粮,地宝粮站紧邻公社联合诊所。所谓"联合",是在组建人民公社取代乡镇政府的同时,把辖区内散布在各村的医者,集中组织在公社所在地乡场上行医,这就是如今乡镇医院的雏型。

需要说明的是,那个年代的巴渝乡下,西医几乎没有,联合诊所的医生,多是清一色的中医。中医以前并不叫这名儿,鸦片战争被别人轰开国门,西方医术进来后,为了区分两种截然不同的医疗方法,才有中医这叫法的。

"医"的繁体字,左"医"右"殳",下面用"巫"字垫底,"殳"为竹杖,明确无误告诉我们,医与巫有关。

的确是这样,中医属于祝由门下,祝由术源于巫门。"望、闻、问、切"是中医诊断手法,在古代,这种手法叫祝说病由,是由巫者来完成的一一

<史记》>载:"成王少时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沉之河,以祝于神,成王病乃痊。" 周公是大巫,著有众所周知的<周公解梦>。

<素问·移精变气论>说:"余闻古之治病者,唯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也。"明白无误的告诉我们,祝由治病的巫术古已有之,行术者通过祝说病由,从而使病邪解除。

<禁经>受禁肿法中说:"五日旦,即作禹步法,闭气握固,若治病时,作想此手作热铁,义想前人病如雪,手到病即散。治病时若病人头上有浮肿,不得顿治使尽即伤人,当留少许明日更治。" 所谓"禹步"是什么,不再赘述。

巫门有筮测疾病之术,卜辞中诊断最灵的,莫过于对妊娠和产期的推断。预测生男生女的"清宫图"衍于<易经>,而<易经>中还有关于"无妄之疾,勿药有喜。"、"损其疾,使遄有喜,无咎。" 的描述,这些都是对医疗实践经验的总结,始终抹不掉"巫"的痕迹。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01 17:54:59 +0800 CST  
随着年代更迭,源于巫门的医术日渐精湛深奥,中医在各个时间段的代称也有所不同,尽管称谓有别,都脱不了一个"巫"字,因为医者亦是巫者。

第一个代称是歧黄,这个名儿来源于<黄帝内经>,这是黄帝与歧伯讨论医学的专著,人们称<黄帝内经>为歧黄之术。自然,歧黄也就成了中医的别名。

第二个代称叫青囊,现在知道这名儿的不多,它的来源与三国名医华佗有关。据说,华佗被曹操杀害前,为报答狱吏的关照之恩,曾将医书装满一青囊送给他。华佗死后,狱吏离开监狱去行医,使华佗的部分医术流传下来,据此,后人称中医为青囊。

第三个代称是杏林,据有关资料,三国的东吴,有位名医叫董奉,他隐居在江西庐山,附近山民闻名求医,董奉不收取钱财,要求轻症被治愈者种一棵杏树,大病、重病被治愈者种五棵杏树。数年后,董奉门前杏树成林。人们便称中医为杏林。

第四个代称为悬壶,传说河南汝南方士费长房,在街上看到一卖药老汉竿杆上挂一葫芦,奇怪的是,天黑没人后,老汉就跳入那葫芦中。为弄清底细,费长房以酒款待,老汉后来约他同入葫芦中,只见里面的人住琼楼玉宇,享用美酒佳肴。费长房即拜老汉为师,修仙了道。数年后,他术精业成,辞师出山,师傅授予他治病鞭鬼的竹杖,从此悬壶行医。从那时起,医生腰间挂的和诊所前悬的葫芦,便成了中医的标志。

引经据典,无非是说清楚博大精深的中医,其渊源来自哪里,不如此,岂不是胡说八道吗?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历史原因,巫与皇权对立,长期被打压,没奈何才逐渐融入维护皇权正统的释、道二教,和尚、道士驱魔禳灾的法术,大多源于巫门,这是不争的事实。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02 17:27:19 +0800 CST  
暂且离开故纸堆,还是接着说正事吧。我去买粮这天正逢赶场,不宽的场街上人头攒动,熙来攘往,挤得水泄不通。尤其是诊所大门前,更是围了一大堆人,大家的脑袋瓜子恰似被无形的绳索牵扯,伸长脖颈儿看向里面。

挪不了脚步的我,虽然不是十处打锣九处在的闲汉,送到眼前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里面的白大褂们在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了,还在相互对骂,不可开交。这群被誉为"白衣天使"的高尚人,真个让下里巴人开眼了!

联合诊所不大,将就废弃的龙王庙换了匾额,把祈神求福场所变成了救死扶伤之地,清空原先的神像、供桌等杂物,安上桌椅就成了诊疗室。五个医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中医,只有注射、敷药的地方,是一个现学的年轻女护士。

按规矩,即将应届毕业的医专学生,都要到医院临床实习,到这边远山区来实习的,都是地级中医校和卫校的中专生。

卫校学西医,中医校就不说了,肯定是中医呗。这场混战是由中医和西医截然不同的治疗方法引起的。

地宝自古无西医,几个卫校生由一位老师带领来这里实习,生病的山民只相信熟悉的医生,中医室打拥堂,临时开的西医室门可罗雀,里面几个白大褂眼瞅着其他诊室门庭若市,自然十分尴尬。

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破除迷信,唯我独尊是标签之一。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03 18:03:20 +0800 CST  
带队的西医老师虽然算不得临床医生,他是教学生的老师,嘴皮子当得三双拳头。闲得无聊脸上又挂不住,便对几个学生讲中医源于巫的历史,口水横飞中,对中医极尽鄙夷之能事。

在那些年里,青年学生砸庙宇毁道观,把和尚、道士赶出去,都是围观群众拍手称快的革命行动。支持这种行动的群众,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些搞封建迷信的家伙,从来不参加生产劳动还有吃有穿,活脱脱的人类寄生虫!至于宗教信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人云亦云罢了。

中医出自巫门虽然是事实,在近代是讳莫如深的事,就连出版中医经典,也是掐头去尾,还要加个说明:删掉的全是封建糟粕。

到了这当口,老师一番调侃,犹如火上浇油,几个同样坐冷板凳的学生,听到"巫"字,马上联想到跳大神的端公和走阴的观花婆,一个个冲到中医室前,开始了破除迷信的宣传攻势。

几个老中医无所谓,在这块地儿行医几十年,有没有本事,山民心里都有一杆秤。几个来实习的中医学生没来老师领队,听到污蔑中医的激烈言论,先是据理力争,继而推推搡搡,一但有了肢体接触,跟着就是拳脚相加,到后来更是抡起板凳,劈头盖脸砸向对方。

这里本来是救死扶伤的场所,就为了一个"巫"字,闹了个两败俱伤,成了制造伤员的战场。

那时候的我,认为学西医的学生有道理,据他们讲:上解剖课,从没发现过中医所说的七经八络和穴位,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方来给人治病,不是糊弄人吗?譬如小小的耳朵居然有79个穴位,可能吗?

这话是有所指的,因为一个年老山民,正让一位老中医往耳朵上用胶布贴压油菜子。我挤过去问他在治什么病?

老山民回答,这次是肚子疼,以前每次哮喘发着,往耳朵上贴压几粒菜子就见效,这次还是选这有效的疗法,不用吃药,花费不了几个钱。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薄薄的耳朵有79个穴位,怎么安放?人耳朵没割下来检查过,猪耳朵吃过不少,穴位是啥样?谁见过?

我认为这老汉是医托,那老中医瞟了瞟了我狐疑的神情,有条不紊忙活着,轻言细语地对我说:"下乡知青吧?你是懂道理的文化人,中医能不能治病,你何不回家问问父母?这样吧,你以后如果遇到腹痛,可以请人按压'合谷穴'试试,疼痛会减轻或消失。"

他扭头朝挂在墙上的人体穴位图努努嘴,自顾忙活,不再搭理我了。所谓"合谷穴"标注在手掌虎口处,据提示:按压时有酸胀感,就是按对穴位了。

老中医劝我去办自己的事,别在这里凑热闹,耽误了自己的事儿,划不来。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04 20:55:18 +0800 CST  
这种有绘图没真象,又说不出令人信服的科学道理,其医理没人体实物佐证,犹如臆想的穴位疗法,我是过了许多年才相信的,就是看中医熬中药,也是近几年的事。

是一件小事让我的脑袋慢慢开了窍,恰似堤坝上的蚁穴,经过了许多风雨,造成了堤溃蚁穴,让我转变了思想。

我开了自己的公司后,在一次驾车到另一个城市办事途中,我的助理大汗淋漓,腹痛难忍,荒山野外咋办?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咋的,我竟然想起当年那老中医说的法儿来,让司机把车停到路边,我与助理面对面盘腿坐在路边,将他一双手掌放在我膝盖上,我用姆指尖按压他的合谷穴,不过一时半会儿,他居然痊愈了。

重新上路,经过一个乡镇,陪他到卫生院去检查,医生用听诊器听了老半天,居然说我们拿他消遣!虽然没查出啥病,这医生还算有医德,没开出莫名其妙的天价药方,糊弄你这没病的人吃下许多药,反给你整出莫名其妙的病来。

现在我才明白:其实巫术不是咱华夏独一份,各大洲都有,而且非洲的巫术更厉害。安知泊来的西医,其老祖宗与巫脱得了关联?前面提到的亚里士多德,被后人誉为科学家,其实是教会的神职人员。

在咱华夏漫长的氏族社会中,巫的地位等同于政治,三皇五帝是大巫,这是有依据的,而苗家奉为始祖的蚩尤也是大巫。养蛊盛行于苗,傩舞是苗和许多少数民族祖辈相传的舞蹈,说白了,傩舞就是巫门的跳大神!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05 21:11:22 +0800 CST  
唯物论解释是人类愚昧,貌似数典忘祖,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反驳,弱弱地问一句:"咱华夏和世界各国出了那么多古圣先贤,而且多是巫门(宗教)中人,造福人类的医术也脱不了巫,为什么?"

人类主宰地球。在达尔文的进化论经不起推敲的今天,在议论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时候,我们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人类才是由其他星球迁徙来的!

就其物种来说,世界上的兽类,浑身都长满浓密的毛发御寒,人属兽类,偏格格不入。人有敬天尊地的天性,也有祭祀天地鬼神的仪式,而且在互不相通的情况下大同小异。

敬天,是不忘祖,根在遥远的另一个星球;尊地,感谢这块土地让人类继续生存;仪式大同小异,只是沿用在另一个星球的作法;所谓神仙之境,本是人类原来的星球,只是传着传着,免不了加油添醋罢了。

这些可以看成扯淡,可以喷我胡说八道,还请别拿其他学说为武器。因为大家都是用自己的感知在臆想,谁都没有过硬证据,如同瞎子摸象一般,唯一不同之处,他们是大人物,而我,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我有这种臆想,是我这些年遭遇到厄难,长期寻觅自救方法才悟出来的。这些,会在后面说个明白。声明一下,我算不上是好人,写这些,算是忏悔吧!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渐渐地,我与吴晓君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对于"巫",他却几乎从没提起过,除了祈雨术能照葫芦画瓢,对其他巫术一无所知。据他说,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老爸跳过大神,唯一见过的,就是祈过无数次的雨。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06 21:30:41 +0800 CST  

我谈论最多的是如何才能表现好,两年后能被推荐回城工作,或者读大学和参军。这一切都离不开李和平,没有李家族众支持,根本跳不出"农门"。所谓表现好,我认为不能只是埋头苦干,锦衣夜行是傻瓜蛋子干的事儿。

吴晓君成了孤儿,全是李和平搞的东东,到底为啥事反目成仇,他说不清楚,李和平也不会对我说。

吴晓君年过二十,山里人婚嫁早,他最大的愿望是能找一个媳妇儿,他的心不大,只要能下崽就行,瞎眼瘸腿的丑八怪甚至过婚嫂也不嫌弃。

我忖度了一下他的现状,小伙子虽然不赖,找个媳妇儿成家,几乎是痴心妄想。

他与李和平虽然形同敌人,却从没正经八百在我面前说过李家坏话,倒是劝我多亲近李家,争取早一天回到父母身边,靠双手挣一份衣食,好好孝奉父母。他说,不论怎样,我都比他强,象他这种子欲养而父不待的情况,是人活世上最大的悲哀!

我打趣他,生父说不定还在森林中活得好好的,真要是个孝子,何不把他寻来?虽然你生活也艰苦,红苕、洋芋、包谷还有得喂脑壳,总比在森林里嚼树叶喝露水强吧?

他低垂着脑袋瓜子没吭声,生父是大青猴众所周知,在我面前,他并不感到难为情。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总不会真的去找个大青猴来孝奉吧?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07 22:54:07 +0800 CST  
对那本<巫门符箓>,他一直很上心,希望我能找到释读办法。在这年四月底,我半年供应吃完了,龙河属高寒山区,小春作物还有两月才能收获,我请假回城过劳动节,顺便向家里求援,支持一点粮票和钞票备荒。一文钱能逼死英雄好汉,何况我只是一个小知青。

临离开龙河前夜,李队长破天荒煮了一碗老腊肉给我践行,拜托我带几件破衣烂裤回来,他家小孩多,将就过个冬。

吴晓君请求我办一件事,要我把<巫门符箓>上的字,选不同的抄下来,回学校请教有见识的老师求解。

半个月后,我回到龙河村,把一捆旧衣物直接扛到队长家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吴晓君失踪了!

那年头没有潜逃一说,虽然还没实行身份证制度,却是寸步难行。没有粮票和钞票就没地方吃饭,没有生产队盖章的证明,就没旅店敢给你开房,露宿街头,马上会被收容遣返。

吴晓君只是坏分子的儿子,没理由潜逃。他没粮票没钞票没证明,贸然离开龙河,只有死路一条!

我问过李队长,也问遍了熟悉的山民,他们都只知道,我走后第四天没见他出工,派人去找,家里啥都正常,头天收工回家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找不见人了。

竹林坳只剩下孤零零的我,少了许多欢笑,多了几分惆怅!半夜三更我辗转反侧,望着枕边那套半新的涤卡中山装,那是我求家兄匀给我,特意送给吴晓君的厚礼。

思绪万千中,猛然想起从前打趣他的话来,难道这傻儿真到森林里寻找大青猴去了?

荒唐啊!这多天失去了踪影,肯定凶多吉少,也许见了阎老头都说不定!如果真是这样,我的一句玩笑话,岂不是要了他的小命!

有了这个念头,瞌睡虫都爬得远远的,我夜不能寐,恨不得太阳快点升起。

我的工作是巡山护林,常在二王包那片原始森林边上转悠,尽管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神不信鬼,有吴晓君娘亲的遭遇摆在那里,我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有公的大青猴掳妇女传宗接代,安知没有母的大青猴干出同样的事来?真有母的大青猴掳了我,吃了我都可以!别的不说,那得有多恶心啊!

我的前任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二棒老头,在与我交接的时候,并不怪我抢了他的轻松活儿,反而舒眉展眼地长吁了一口气。

当时真蠢呀!我自认为捞到好差事,心里以为他是故作姿态,装装面子。现在反思,不论是监视吴晓君还是巡山护林,恐怕都是别人不愿意干的事!

初出校门踏入社会,受到这种捉弄,而且还是用烟酒换来的,我咽不下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搬石头砸天?小心砸死自己!

人脑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自我安慰的功能,不然也不会有阿Q似的人。我又转换思路,毕竟这是个看山听水的悠闲活儿,与那些一颗汗水甩八爿的庄稼活儿,强过了不是一竹竿。

这样一转念,我又觉得李队长不但不可恨,我应该感他的恩,于是又不恨他了,继而又想起吴晓君来。

冥冥之中我如中魔咒,尽管一夜未眠,却象吸了冰毒,在貌似兴奋的昏头涨脑中,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进二王包原始森林寻找吴晓君!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09 06:31:53 +0800 CST  
不等天亮,我早早煮了一锅洋芋,就着干腌菜,自己塞了一肚子,又装了一挎包,按我的想法,这是给吴晓君带的。

护林员配有防身武器,那是一根近两米长的青冈木棍子,标直溜伸,油光水滑,不但可以吓唬偷树人,还可以驱赶野兽。

因为要到潭獐峡中和二王包原始森林里去,我不但在腰带上别了一把镰刀,还把六枚"光绪通宝"用麻绳绑在手腕上。说来也不怕人笑话,"光绪通宝"是铜铸的方孔小钱,据说鬼怕铜物,我自诩不信神也不怕鬼,万一真遇上了呢?这叫有备无患噻。

初夏的潭獐峡,爆发山洪可能性不大,我在龙河生活大半年,早就对这方水土摸透了,瞧了瞧飘若浮云的峡谷雾霭,知道今天不会下雨。

寻找吴晓君,应该先去二王包原始森林,因为那是大青猴栖身之地。虽然我从没靠近过那片森林,远远遥望那片云蒸霞蔚的神秘之地,几乎是每天都有的事。至于大青猴,我不想看见它们,也从来没看见过它们。

林子中到底有些什么,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没人进去过,谁也说不上来。我听吴晓君聊过一次,他孩童时曾听娘亲叨咕过:林子深处有一个又大又深的天坑,据说叫龙缸。

这话我信,因为他娘亲在森林中呆过大半年,没这段经历,世上不会有吴晓君这个人。

我先到潭獐峡,是希冀在峡谷中找到他,因为我实在不愿贸然进到那片神秘诡异的森林里,自称"宁大胆"的我这般行事,不说自欺欺人,也是名实难副。

潭獐峡我进去过多次,龙河村这名儿,就是来自流经峡谷的那条小溪,石灰岩构成的峡谷中,溪流曲里拐弯,清澈的溪水每次对直冲向山壁,逐汇成一个水潭,四十八道弯,留下四十八个潭,峡中多水潭,又常有麝獐出没,故称潭獐峡。

峡谷中奇石密布,山峰笔直、层峦叠嶂,植被葱郁荫蔽幽谷,这里是麝獐和小猕猴王国。说来奇怪,同属猴类的大青猴,从来没在峡谷中出现过。

如今的潭獐峡,因为颇具特色,集奇峡,幽谷、地缝、溶洞、天坑于一身,早就是国家级的风景名胜区了,游人如织的同时,龙河村的山民,靠着这方山水,大多建起小洋楼,过上了其乐融融的日子。

想当年,但凡这种奇山幽谷,都不是种庄稼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山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暗自埋怨投错了胎!

从潭獐峡溯流而上,也可以进入二王包森林,因为龙河水发源于这片森林。我从将军峡找起,经天王峡直到桃园峡走完,也没发现吴晓君踪迹。

前面河道断了,一堵高高耸起的石壁横在眼前,石壁下是一个大大的水潭,"叽里咕噜"的水泡不断从潭中涌出来。

显而易见,龙河源头是一条暗河,我抬起头来打量石壁,上面挂满了随风摇曳的青藤,一株数百年的虬松,从石壁顶端探出粗大的枝杈,宛若曲着脖颈的蛟龙,朝着下面的水潭作势扑来。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09 15:26:51 +0800 CST  
前面无路可走,垂头丧气的我又退了回来,在天王峡中一块光溜溜的大石板上躺下歇脚。太阳已经当顶,我也饿得咕咕叫,打开挎包,用洋芋和腌菜压住叫声,仿佛被什么牵引,踏上了残留的一段栈道,择近路从采药人在缓壁上凿的脚磴,来到了二王包原始森林边。

我双手执棍,二筒乱转,打量着阳光不能穿透的森林,咬了咬牙,横下一条心,踩着厚墩墩的落叶,走进了森林。

耳边传来啾啾鸟鸣,杜鹃发出的"布谷、布谷",本是听惯了的,许是心情使然,此刻才感到是声声啼血的哀鸣。

林中昏暗,也无路可循,缠树的藤萝到处都是,我用木棍左挑右拨,避难就易深入林中,只不过一时半会儿便不知东南西北,已经迷了路却没察觉。

一直在林中穿行的我,不敢大声呼喊,那小心翼翼猫着腰执棍搜寻,鬼鬼祟祟四下里打探的模样,恰似鬼子进庄。

进来半天了,除了噪耳的鸟鸣蝉唱,根本没发现大青猴的影子,甚至连一根猴毛也没瞧见。

我真的成了宁大胆,抡起青冈棍左右扫荡,硬生生劈得藤萝横飞,在"噼里啪啦"声中加快了前进步伐,在林中横冲直撞,眼见光线越来越昏暗,心里才开始慌乱了。

森林无边似的,我明白迷路了,不能在天黑前走出去,夜里的密林中危机四伏,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并不惊慌,多少有些自救的办法,选了一棵高大的古柏,这种树笔直,错落有致的枝杈如同梯状,三两下就将身体立到了可以观山的高处。

太阳已经掉到了山那边,我似乎已经穿过了森林,龙河村远远落在我身后,眼前很近的地方空荡荡一片,我估算了一下时间,认定到了林子另一边。

心下无忧,分分钟就出了树林,蹦跳着刚走三五步,我顿时傻了眼,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巨大的天坑出现在眼前,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坑中云合雾集,不知有多深也不知有些啥。我心里拔凉拔凉,悔不该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吴晓君曾提起过这叫龙缸的天坑在森林深处,夜幕渐渐罩了下来,我却身在林子中间,黑夜里的密林深处,那是凶险多多,防不胜防啊!

事过几十年,我无数次回想过这冒险决定,直到现在,也没有捋清楚,说是寻找吴晓君,似乎有些牵强,偌大的森林充满了危险,明明怕被大青猴掳去,却偏要大海捞针似地闯进来。

吴晓君是大青猴的儿子,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他真的进了森林,也是寻找生父,他是觅根归宗,能出什么事?能有什么危险?

我欲哭无泪,一屁股坐在悬崖般的龙缸边,抱着恰似灌了水的脑袋瓜子,使劲地思,拼命地想,浑浑噩噩中,根本捋不出个道道来。

陡觉得后颈窝一凉,我下意识反手一抹,摸到一根插进肉中的细竹签,惊回首,几只灰不溜秋,胸前挂着瘪口袋的大青猴,骑坐在不远处的树杈上,握着小竹弓的那只大青猴,胸脯上有两座小山,脖子上系着一条黑皮绳,一颗黄澄澄的坠子在乳沟间晃晃悠悠,正弯着眉眼,冲我呲牙咧嘴地傻笑。

"拐了!出大拐了!这是只母猴......"明显感到脖子上的凉意在逐渐扩散,昏昏欲睡中,我隐约明白,自己落入了母猴之手......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10 12:16:37 +0800 CST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苏醒过来,懵懂中眨巴着眼睛,就着昏暗的松脂灯光,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挂满了石钟乳的洞穴中,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草上铺着一张毛茸茸的兽皮,我就躺在兽皮上。

洞穴不大,也没有啥木制家具,洞里垒砌的石头高矮不一,摆放得错落有致,就连那盏松脂灯,也是把整块松脂直接搁在洞壁凹处,插上一根草秆燃烧。

我的意识还在迷离中,尚未完全清醒过来,潜意识里觉得是在睡梦中,一阵尿意促使我坐了起来,发现身无寸褛,被人剥了光猪!

大惊之下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痛得我呲牙咧嘴"哎唷"一声,才彻底醒了过来。尿急的我也没多想,先把矛盾解决了再说。奔向洞穴角落"滋、滋"后,抬手发现上面沾有血渍,骇惧中低头查看,见胯裆处血迹斑斑,吓得我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哎唷、哎唷"地呻吟起来。

其实那个部位并不疼痛,是血迹吓坏了我,而且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又重新飘浮在眼前。这时,洞口外响起脚步声,有人来了。

豆火摇晃中,憨态可掬的吴晓君走了进来,他赤裸着身体,只围着一张兽皮做的屁股帘儿,我慌忙扯起兽皮裹在腰间,骨碌碌转动眼珠子,四下里寻找我的衣裤。

"呵、呵,驸马好!遮羞布早被我妹妹藏好了,没在这宫里。"吴晓君咧嘴笑着说道。

痴人说梦,莫名其妙!我是驸马爷,公主是他妹妹,他岂不是太子爷!这真是半月不见的小神棍吴晓君吗?

我"啪、啪、啪"地扇了自己好几个大耳刮子,又抹眼掏耳,目不转睛盯着他看。那憨货咧嘴大笑着说:"宁知青,快用虎皮遮盖住屁股蛋儿吧。"

我左右开弓自打自脸,倒忘了提溜着兽皮的事,慌忙重新裹在腰间,发现真是一张老旧破烂的虎皮,庆幸中喃喃自语:"幸亏是遇见了大青猴,如果碰到老虎就惨了。"

"错!他们不是大青猴,跟我们一样,都是人!再说呀,这座森林里,早就没有老虎了噻。" 吴晓君正经八百地辩白,貌似言之凿凿。

我在昏睡中被破了童子身,破我的人也被我破了,她显见也是个雏儿,那些血渍便是佐证。身为男子汉,这些都不是事儿,要命的是,这里是什么地方?那群大青猴为什么也是人?
楼主 巴山牛_渝  发布于 2017-08-11 12:44:17 +0800 CST  

楼主:巴山牛_渝

字数:109622

发表时间:2017-07-17 06:10:1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1-12 12:33:01 +0800 CST

评论数:84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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