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文版《西游记》,绝对不会改变原文本意的翻译。

行者看见他这么说,叫山神、土地一起来见了三藏,把事情说明白。三藏道:“要是去请菩萨,多长时间才能回来?我贫僧饥寒怎么能忍?”没说完,只听见暗空中有金头揭谛叫道:“大圣,你不需要动身,小神去请菩萨。”行者非常高兴,道声:“有累,有累。快去,快去。”那揭谛急纵云头去南海。行者吩咐山神、土地守护师父,日值功曹去准备饭,他又去涧边巡绕。
却说金头揭谛一驾云早到了南海。按祥光,到了落伽山的紫竹林中,托那个金甲诸天与木叉惠岸转达,才见了菩萨。菩萨道:“你来有什么事情?”揭谛道:“唐僧在蛇盘山鹰愁陡涧丢了马,急得孙大圣进退两难。等到问当地的土神,说是菩萨送到涧里的孽龙吞了。那大圣让小神来告请菩萨降这孽龙(明明是你自告奋勇),还给他马匹。”菩萨听了这话道:“这厮本来是西海敖闰的儿子,他因为纵火烧了殿上明珠,他父亲告他忤逆,在天庭上犯了死罪。是我亲见玉帝讨他下来,叫他给唐僧做个脚力。他怎么反倒吃了唐僧的马?这么说,等我去一趟。”那菩萨降莲台离开仙洞,跟揭谛驾着祥光过了南海而来。
有诗为证。诗曰:佛说蜜多三藏经,菩萨扬善满长城。摩诃妙语通天地,般若真言救鬼灵。致使金蝉重脱壳,故令玄奘再修行。只因路阻鹰愁涧,龙子归真化马形。
那菩萨与揭谛没多长时间到了蛇盘山,却在半空里留住祥云低头观看,只见孙行者正在涧边叫骂。菩萨让揭谛叫他来。那揭谛按落云头不经由三藏直接到涧边,对行者道:“菩萨来了。”行者听了,赶紧纵云跳到空中,对他大叫道:“你这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你怎么想了方法害我?”菩萨道:“我把你这这个大胆的马流,村愚的赤尻。我倒是再三尽意,度得一个取经人过来,叮咛叫他救你的性命,你怎么不来谢我的活命之恩,反而过来跟我嚷闹?”行者道:“你可弄得我好哩。你既然把我放出来,让我逍遥自在的耍子就行了。你前些时候在海上迎着我,中伤了我几句,让我来尽心竭力,服侍唐僧就算了,你怎么送给了他一顶花帽,骗我给戴在头上受苦?把这个箍子长在老孙的头上,又教给他念一卷什么紧箍咒,让那个老和尚念了又念,叫我这头上疼了又疼,这不是你害我吗?”菩萨笑道:“你这猴子,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如果不这样拘系你,你又诳上欺天一回,知道什么好歹?再像从前一样闯出祸来,由谁收管?必须是得这个魔头,你才愿意入我瑜伽之门路哩。”行者道:“这桩事情,就算做是我的魔头吧。你怎么又把那个有罪的孽龙送到这里成了精,叫他吃了我师父赶路的马匹?这又是纵放歹人为恶,太不善良;了。”菩萨道:“那条龙,是我亲奏玉帝让他在这里,专门为求经人做个脚力。你想想那东土过来的凡马,怎么能走得过这万水千山?怎么到得了那灵山佛地?必须得是这个龙马,才能取得。”行者道:“像他这样害怕老孙,潜躲在水里不出来,像这样可怎么办?”菩萨叫揭谛道:“你去涧边叫一声敖闰龙王玉龙三太子,你出来,有南海菩萨在这里。他肯定就出来了。”
那揭谛去涧边上叫了两遍。那小龙翻波跳浪跳出水来,变成一个人像踏了云头,到空中对菩萨礼拜道:“一直以来蒙的菩萨解脱活命之恩,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完全没有听说取经人的音信。”菩萨指着行者道:“这不是取经人的大徒弟吗?”小龙见了道:“菩萨,这个人是我的对头。我昨天因为肚子饿,吃了他的马匹。他倚着有些力量,把我打得力怯而回,又骂得我闭门不敢出来。他并没有提着一个取经的字样。”行者道:“你又没有问我姓什么叫什么,我为什么跟你说?”小龙道:“我怎么没有问你是什么地方来的泼魔?你嚷道管什么哪里不哪里,赶紧还我马来。什么时候说出半个唐字?”菩萨说:“那猴头专倚自强,怎么会愿意称赞别人?这一回出发,还有其它要归顺的哩。如果问的时候,先提起取经的字来,也不用在劳心,自然拱伏。”
行者高兴的领教。菩萨上前把那小龙的项下明珠给摘了,把扬柳枝蘸出甘露,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叫:“变!”那龙随即变做他原来的马匹毛片。又吩咐道:“你必须用心还了业障,功成后超越凡龙还你个金身正果。”那小龙口衔着横骨心心领诺。菩萨叫悟空带他去见三藏。“我回海上去了。”行者扯住菩萨不放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去西方的路这么崎岖,保这个凡僧去那里,多长时间才能到?想这样的多磨多折,老孙的性命也很难保全,怎么能成得了什么功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菩萨道:“你当年没有成人道,还愿意尽心修悟,你现在脱了天灾,怎么倒生出懒惰来了?我门中以寂灭成真,必须是要信心正果。假如到了那伤身苦磨的地方,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更严重的时候,我也会亲自来救你。你过来,我再给你一种本事。”菩萨把扬柳叶儿摘下三个放在行者的脑后,叫声:“变!”随即变成三根救命的毫毛。告诉他:如果到了无济无主的时候,可以随机应变,就得了你急苦之灾。”行者听了了这么多好话,才谢了大慈大悲的菩萨。那菩萨香风绕绕,彩雾飘飘,朝着普陀而去。
这行者按落云头,揪着那龙马的顶鬃,来见三藏道:“师父,马找回来了。”三藏一见,非常高兴道:“徒弟,这马怎么比反而肥盛了些?在什么地方找着的?”行者道:“师父,你还在做梦哩。却才是金头揭谛请了菩萨来,把那涧里的龙化作了我们的白马,毛片都一样,只不过是少了鞍辔。然老孙揪来了。”三藏大惊道:“菩萨现在在什么地方?等我去拜谢他。”行者道:“菩萨现在已经回了南海,不用再找他。”三藏就撮土焚香朝南礼拜。拜完,起身就和行者收拾前进。行者喝退了山神和土地,吩咐了揭谛、功曹,请师父上马。三藏道:“那没有鞍辔的马,怎骑么能得了?先找船渡过涧去,再说吧。”行者道:“这个师父好不识时务!这旷野山中哪里来的船?这匹马,他在这个地方住的时间长了,一定知道水势,就骑着他当成个船过去吧。”
三藏无奈只得照他说的办,跨上了刬马。行者挑着行囊到了涧边。只见那上流,有一个渔翁撑着一个枯木的筏子顺流而下。行者见了,用手招呼道:“那老渔,你过来,你过来。我是从东土往西天取经去的,我师父到这里过不去,你过来渡他过去。”渔翁听了这话,赶忙撑拢。行者请师父下了马,扶持左右。三藏上了筏子揪上马匹,放好了行李。那老渔撑开筏子如风似箭,不觉过了鹰愁陡涧上了西岸。三藏叫行者解开包袱,拿出大唐的几文钱钞送给老渔。老渔把筏子一篙撑开道:“不要钱,不要钱。”朝着中流渺渺茫茫而去。三藏很过意不去,只管合掌称谢。行者道:“师父不要致意了,你不认识他?他是这涧里的水神。没有来接我老孙,老孙还要打他哩。像是今天免打就便宜了他的,怎么敢要钱!”那师父也似信不信的只得又跨着刬马,跟着行者径投大路奔西而去。这正是:广大真如登彼岸,诚心了性上灵山。
和师父前进,不觉得红日沉西,天光渐晚。但见:淡云撩乱,山月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
三藏在马上远远的看着,忽然看见路旁一座庄院。三藏道:“悟空,前面有人家可以借宿,明天早上再走。”行者抬头看见道:“师父,这不是人家庄院。”三藏道:“怎么不是?”行者道:“有人家的庄院,没有飞鱼稳兽之脊,这一定是个庙宇庵院。”
师徒们说着话,早已经到了门首。三藏下了马看见那门上有三个大字,是里社祠,进了门里。那里边有一个老者项挂着数珠儿合掌来迎,叫声:“师父请坐。”三藏慌忙答礼上殿去参拜了圣像那老者就让童子献茶。茶罢,三藏问老者道:“这庙为什么叫里社?”老者道:“我们这里是西番哈咇国界。这庙后边有一庄人家共发虔心,立了这个庙宇。里,是一乡里地;社,就是一社土神。每逢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时候,各办三牲花果来这个地方祭社,以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故也。”三藏听他这么说点头夸赞:“正是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我们那里的人家,不会有这种事情。”老者却问:“师父仙乡是什么地方?”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国奉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坊,天快晚了特投圣祠告宿一宵,天亮了就走。”那个老者十分高兴,道了几声失迎,又叫童子办饭。三藏吃完饭,谢了。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2 14:19:24 +0800 CST  
行者的眼乖,看见他那房檐底下有一条搭衣服的绳子,走过去一把扯断把马脚系住。那个老者笑道:“这匹马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行者怒道:“你这老头子,说话不知道高低。我们是拜佛的圣僧,怎么会偷马?”老儿笑道:“不是偷来的,怎么会没有鞍辔缰绳,还来扯断我晒衣服的索子?”三藏陪礼道:“这个顽皮只不过是性燥。 你要拴马好生问老人家讨条绳子,怎么就扯断他的衣索?老先生,休怪,休怪。我这马,实在不瞒你说,不是偷的。昨天自东而来,到了鹰愁陡涧,原来骑的一匹白马鞍辔什么的都有。没想到那涧里头有条孽龙在这个地方成精,他把我的马连鞍辔一口吞了。幸亏我徒弟有些本事,又感得观音菩萨来到涧边擒住那条龙,叫他就变做我原来骑的白马,毛片都一样,驮着我上西天拜佛。现在过了那个涧,不到一天,到了老先的圣祠,还没有来得及买鞍辔哩。”那老者道:“师父不要怪,我老汉是作笑耍子,谁知道你高徒认真。我小时也有几个村钱也好骑匹骏马。只是因为累岁迍邅遭丧失火到这里没了下梢,所以当了庙祝侍奉香火。幸亏这后庄的施主家募化度日。我那里倒还有一副鞍辔,是我平日里心爱东西,就是这样贫穷也没有舍得卖了。听了老师父的话,菩萨还救护神龙,叫他变成马驮你,我老汉肯定是不能少有周济。明天把那鞍辔拿来愿意送给老师父,扣背前去乞为笑纳。”三藏听了这话称谢不尽。又看见童子拿出晚斋。吃完饭,掌上灯,安了铺,各自寝歇。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行者起来说:“师父,那个庙祝老儿昨晚说要送给我们鞍辔,一定得问他要,不能饶他。”话没有说完,只看见那老儿果然拿着一副鞍辔、衬屉、缰笼之类,凡是马上用的着的,没有遗漏的,放在廊下上:“师父,鞍辔奉上。”三藏见了欢喜领受。让行者拿了,背上马看看合不合适。行者走上前一件件的拿起来看了,果然是些好东西。有诗为证。
诗曰:雕鞍彩晃柬银星,宝镫光飞金线明。衬屉几层绒苫叠,牵缰三股紫丝绳。
辔头皮札团花粲,云扇描金舞兽形。环嚼叩成磨炼铁,两垂蘸水结毛缨。
行者心中暗喜,把鞍辔背在马上,就像是量着做的一样。三藏拜谢那老,那老慌忙搀起道:“惶恐,惶恐。怎么敢让你致谢?”那老者也不再留他们,请三藏上马。那长老出了门攀鞍上马。行者担着行李。那老儿又从袖里拿出一条鞭儿来,是皮丁儿寸札的香藤柄子,虎筋丝穿结的梢儿,在路旁拱手奉上道:“圣僧,我这里还有一条挽手儿,一块送了你罢。”三藏在马上接了说:“多承布施,多承布施。”
正想多问两句,却早已经不见了那老儿。等到回头看那个社祠,却是一片光地。只听见半空中有人说道:“圣僧,多简慢了你。我是落伽山的山神、土地,蒙菩萨差送鞍辔给你们的。你们努力西行,千万不要一时怠慢。”慌得三藏滚鞍下马望空礼拜说:“弟子肉眼凡胎不识尊神尊面,望乞恕罪。烦请转达菩萨,深蒙恩佑。”你看他只管朝天磕头也不计其数。路旁边活活的笑倒个孙大圣,孜孜的喜坏个美猴王,上前来扯住唐僧道:“师父,你起来吧,他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你在这里祷祝,也看不见你磕头,只管拜又能怎的?”长老道:“徒弟呀,我这样式的磕头,你为什么就不拜他一拜,站在旁边边只管哂笑,是什么意思?”行者道:“你哪里知道,像他这个藏头露尾的样子,本来该打他一顿;只是因为看菩萨面上,免他的打,尽够了,他还敢受我老孙的拜?老孙自小儿做好汉,不懂得拜人,就是见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也只是唱个喏就算过去了。”三藏道:“不当人子,别说这空头话。快点起来,不要误了走路。”那师父才起来收拾,投西而去。
这一去走了有两个月的太平之路,相遇的都是些罗罗、、狼虫虎豹之类的。光阴迅速又到了早春时候。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师徒们行玩春光又看见太阳西坠。三藏勒马遥观,山凹里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三藏道:“悟空,你看那里是什么地方?”行者抬头看了道:“不是殿宇,就一定是寺院。我们赶紧走,到那个地方借宿去。”三藏欣然从之,放开龙马径奔前来。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2 14:19:55 +0800 CST  
第十六回 观音院僧谋宝贝 黑风山怪窃袈裟
却说他师徒两个策马前来,直到山门口观看,果然是一座寺院。但见那:层层殿阁,叠叠廊房。三山门外,巍巍万道彩云遮;五福堂前,艳艳千条红雾绕。两路松篁,一林桧柏。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又见那钟鼓楼高,浮屠塔峻。安禅僧定性,啼树鸟音闲。寂寞无尘真寂寞,清虚有道果清虚。
诗曰:上刹祇园隐翠窝,招提胜景赛娑婆。果然净土人间少,天下名山僧占多。
长老下了马,行者放下了担,正想进门,看见那门里走出一群和尚来。你看他怎生模样:头戴左笄帽,身穿无垢衣。铜环双坠耳,绢带束腰围。草履行来稳,木鱼手内提。口中常作念,般若总皈依。
三藏看见了,侍立在门旁,道了个问讯。那和尚连忙答礼,笑道:“失瞻。”问:“是什么地方来的?请进方丈献茶。”三藏道:“我弟子是东土的钦差,上雷音寺拜佛求经。到这个地方天色将晚,想借上刹住一个晚上。”那和尚道:“请进里面坐,请进里面坐。”三藏这才叫行者牵马进来。那和尚忽然看见行者的相貌,有点害怕,便问:“那个牵马的是个什么东西?”三藏道:“小点声,小点声。他性子急,听见你说他是什么东西,他就生气了。他是我的徒弟。”那和尚打了个寒噤,咬着指头说:“这样一个丑头怪脑的,怎么能收他当徒弟?”三藏道:“你看不出来哩,丑虽然是丑,但是非常有用。”
那和尚只得跟三藏与行者一起进了山门。山门里又看见那正殿上书四个大字,是观音禅院。三藏又非常高兴道:“弟子屡感菩萨圣恩,还没有来得及叩谢。现在遇到禅院,就像就到菩萨一样,这很方便我拜谢。”那和尚听了这话,随即让道人打开了殿门,请三藏去朝拜。那行者拴了马丢了行李跟三藏上殿。三藏展背舒身铺胸纳地,朝着金像叩头。那和尚便去打鼓。行者就去撞钟。三藏俯伏在台前倾心祷祝。祝拜完了以后,那和尚停住了鼓,行者还只管撞钟不停,或紧或慢的撞了很久。那个道人说:“拜完了,还撞钟做什么?”行者方丢了钟杵,笑道:“你哪里知道!我这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这时候却惊动了那寺里的大小僧人和上下房长老,听见钟声乱响,一起拥出道:“哪个野人在这里乱敲钟鼓?”行者跳出来咄的一声道:“是你孙外公撞了耍子的。”那些和尚一见了吓得跌跌滚滚都爬在地下道:“雷公爷爷!”行者道:“雷公是我的重孙儿哩。起来,起来,不要害怕,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老爷。”众僧这才礼拜。看见了三藏都才放心不怕。里面有本寺院主请道:“老爷们请到后方丈中奉茶。”随即解缰牵马抬了行李转过正殿,径入后房序了坐次。
那院主献了茶又安排斋供。天还很早,三藏还没来得及称谢,只看见那后面有两个小童搀着一个老和尚出来。看他怎么样打扮:头上戴一顶毗卢方帽,猫睛石的宝顶光辉;身上穿一领锦绒褊衫,翡翠毛的金边晃亮。一对僧鞋攒八宝,一根拄杖嵌云星。满面皱痕,好似骊山老母;一双昏眼,却如东海龙君。口不关风因齿落,腰驼背屈为筋挛。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2 14:31:54 +0800 CST  
那些和尚道:“师祖来了。”三藏躬身施礼迎接道:“老院主,弟子拜揖。”那老僧还了礼又各自叙坐。老僧道:“刚才小的们说,你是东土唐朝来的老爷,我才出来奉见。”三藏道:“轻造宝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老僧道:“不敢,不敢。”因此问:“老爷,从东土到这里有多少路程?”三藏道:“出了长安边界,有五千多里。再过了两界山,收了一个徒弟,一路走来,走过西番哈咇国,经过两个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你们这里。”老僧道:“也是有万里之遥了。我虚度一生,山门也没有出去,可以说是坐井观天的樗朽之辈。”三藏又问:“老院主现在多少岁了?”老僧道:“痴长了二百七十岁。”行者听见说:“这还是我的万代孙儿哩。”三藏瞅了他一眼道:“不要乱说话,别不识高低冲撞人。”那个和尚便问:“老爷,你有多大年龄了?”行者说:“不敢说。”
那个老和尚也只是当成一句疯话,便不介意,也不再问,叫人献茶。有一个小幸童拿出一个羊脂玉的盘儿,还有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钟。又有一个童提一把白铜壶儿,倒了三杯香茶。真个是色欺榴蕊艳,味胜桂花香。三藏看见了夸爱不尽道:“好东西,好东西,这真是美食美器。”那老僧道:“污眼,污眼。老爷是天朝上国来的,广览奇珍,像这种器具,何足过奖?老爷从上邦而来,有没有什么宝贝,借给弟子看看?”三藏道:“可怜,我那东土没有什么宝贝;就算是有,路程遥远也没办法带过来。”行者在旁边说:“师父,我前几天在包袱里曾经见过那领袈裟,难道不是件宝贝?拿给他看看怎么样?”那些和尚听见他说袈裟一个个的都冷笑。行者道:“你笑是怎么回事?”院主道:“老爷刚才说袈裟是件宝贝,这句话确实可笑。如果说起来袈裟,像我这样的人,不止二三十件;如果说起我的师祖,在这个地方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叫道:“拿出来看看。”那老和尚也是一时卖弄,便让道人开库房,头陀抬柜子,就抬出来了十二柜,放在天井里,开了锁。两边设下衣架,四周牵了绳子,把袈裟一件件抖开挂起,请三藏观看。果然是满堂绮绣,四壁绫罗。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4 00:12:40 +0800 CST  
行者一一的看了,都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的东西,笑道:“好,好,好。收起来,收起来。把我们的也拿出来看看。”三藏把行者扯住悄悄的说:“徒弟,不要与人斗富。你我都是单身在外,担心有差池。”行者道:“看看袈裟能有什么差错?”三藏道:“你并没有理会得。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我是个畏祸的,索之而必应其求,可也;不然,则殒身灭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行者道:“放心,放心,都包在老孙身上。”你看他不由分说急急的走过去,把包袱给解开,早已经有霞光迸迸,还有两层油纸裹着。拿去了纸,拿出袈裟,抖开的时候,红光满室,彩气盈庭。那些和尚见了,没有一个不是心欢口赞,真是个好袈裟。上头有:千般巧妙明珠坠,万样稀奇佛宝攒。上下龙须铺彩绮,兜罗四面锦沿边。体挂魍魉从此灭,身披魑魅入黄泉。托化天仙亲手制,不是真僧不敢穿。
那老和尚见了这般宝贝,果真动了奸心,走上前去对三藏跪下,眼中垂泪道:“我真是没缘。”三藏搀起来道:“老院师有什么话说?”他道:“老爷这件宝贝刚才展开,天色已经晚了,奈何我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清楚,这难道不是无缘?”三藏教:“掌上灯来,让你再看。”那老僧道:“爷爷的宝贝已经很光亮,再点上灯,更晃眼,别想看得仔细。”行者道:“你要怎么看才可以?”老僧道:“老爷如果是宽恩放心,让弟子拿到后房仔细的看一晚上,明天早上送还老爷西去,不知道尊意何如?”三藏听他这么说说吃了一惊,埋怨行者道:“都是你,都是你。”行者笑道:“怕他什么?等我包起来叫他拿了去看。但凡有疏虞,都算在老孙头上。”那三藏阻挡不住,他把袈裟递给老僧道:“任凭你看去。只是明天早上要照旧还给我,不得损污分毫。”老僧高高兴兴,让幸童把袈裟拿进去。吩咐众僧把前面的禅堂打扫干净,拿两张藤床,安设铺盖请二位老爷安歇;一边又叫安排明天早上斋饭送行。随即各散,师徒们关了禅堂睡下。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4 00:19:12 +0800 CST  
@lynnghl 2017-08-04 02:47:02
想象力好丰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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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吴承恩吗?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4 08:18:38 +0800 CST  
@高远dy 2017-08-04 01:53:52
朋友,我上学时也干过这事,把《西游记》的《车迟国斗法》一段,用现代汉语改编了一遍,主要是写着玩,那时候没有网络,要不然早发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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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会放上来看看?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4 08:24:06 +0800 CST  
却说那个和尚把袈裟给骗到了手,拿到后房的灯下对着袈裟号啕痛哭。慌得那本寺的和尚不敢先睡。小幸童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报给那些僧道:“公公哭到二更时候,还不停下。”有两个徒孙是他心爱之人,上前问道:“师公,你为什么哭?”老僧道:“我哭我无缘,看不得唐僧的宝贝。”小和尚道:“公公年纪高大发过了。他的袈裟放在你面前,你只需要解开看就行了,怎么会用得着痛哭?”老僧道:“看的不长久。我今年二百七十岁,空挣了几百件袈裟。怎么才能有他这一件?怎么才能做个唐僧?”小和尚道:“师公说错了。唐僧只不过是离乡背井的一个行脚僧。你这样年高享用也够了,倒要像他那样做个行脚僧,犯得上吗?”老僧道:“我虽然是坐家自在,乐乎晚景,却没有他这袈裟穿穿。如果叫我穿一天,就是死也闭眼,也是我来阳世间为僧一场。”众僧道:“好没正经。你要穿他的有什么难处?我们明天留他住上一天,你就穿他一天;留他住十天,你就穿他十天;这不就完了,用得着这样痛哭?”老僧道:“纵然留他住上一年,也只穿一年,到底也算不得上长。他要走的时候,只得还给他让他走,怎么能留得长远?”(看来这老和尚能当上师祖真的只是因为年龄大)
正在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小和尚,名字叫广智,出头道:“公公要想长远,也很容易。”老僧听了这话,就高兴起来说:“我儿,你有什么高见?”广智道:“唐僧他们两个都是走路的人,非常辛苦,现在已经睡着了。我们找几个有力气的,拿上枪刀,打开禅堂把他给杀了,把尸首埋在后园,只有我一家知道,而且又谋了他的白马和行囊,把那个袈裟留下,当成传家之宝,难道不是子孙的长久之计吗(楼主个人看法,好歹毒的和尚)?”老和尚听了满心欢喜,揩了眼泪道:“好,好,好,这计绝妙。”随即叫人收拾刀枪。
其中又有一个小和尚,名字叫广谋,就是那个广智的师弟,上前来说:“这计不算好。如果要杀他,需要看看动静。那个白脸的看上去很容易,那个毛脸的似乎很难,万一杀不了他,这不是引火烧身吗?我有一个不动刀枪的办法,不知道你尊意如何?”老僧道:“我儿,你有什么办法?”广谋道:“依小孙的看法,现在把东山大小房头叫起来,每个人要干柴一束,舍弃了那三间禅堂,放起火,让他欲走无门连马一把火烧了。就是山前山后的人家看见,也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走了火,把我们的禅堂都给烧了。那两个和尚不都烧死了?这也好掩人耳目。袈裟难道不是我们的传家之宝?(这特么什么和尚,杀人放火屡出奇招,简直是打家劫舍的强盗)”那些和尚听了这话无不欢喜,都说道:“强,强,强,这计更妙,更妙。”随即叫各房头搬柴。唉!这一计,正是弄得个高寿老僧该命尽,观音禅院化为尘。原来他那寺里有七八十个房头,大小有二百多个。这天晚上一起搬柴,把禅堂前前后后四面围绕不通,安排放火。
却说三藏师徒已经睡了。那行者却是个灵猴,虽然睡下了,但只是存神炼气,朦胧着醒眼。忽然听见外面不停的有人走,查查的柴响风生。他心疑惑道:“现在夜静,怎么会有人走路的脚步之声?难道是有贼盗想谋害我们?”他就一骨碌跳起来,想要开门出去看看,又担心惊醒了师父。你看他弄个精神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蜜蜂。真个是:口甜尾毒,腰细身轻。穿花度柳飞如箭,粘絮寻香似落星。小小微躯能负重,嚣嚣薄翅会乘风。却自椽棱下,钻出看分明。
只见那些和尚们搬柴运草,已经围住禅堂放火哩。行者暗笑道:“果然和我师父说的差不多,他们想要害我们的性命,谋师父的的袈裟,所以起了这样的毒心。我要拿棍子打他啊,可怜又不禁打,一顿棍都打死了师父又要怪我行凶。算了,算了,算了,给他来个顺手牵羊,将计就计,叫他也住不成自己的房子吧!”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4 08:47:30 +0800 CST  
好行者,一筋斗跳上了南天门里。吓得庞、刘、苟、毕躬身,马、赵、温、关控背,都喊:“不好了,不好了!那个闹天宫的主子又来了。”行者摇着手道:“你们免礼,不要害怕。我是来找广目天王的。”话没有说完,天王已经到了,迎着行者道:“久阔,久阔。前些时候听说观音菩萨来见玉帝,借了四值功曹、六丁六甲并揭谛等人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说你给他做了徒弟,今天怎么得闲到我们这里?”行者道:“先不要叙阔。唐僧路上遇到了歹人,要放火烧他,事在万分紧急,特地来寻你借辟火罩儿救救他。快点拿来用用,很快就还给你。”天王道:“你错了。既然是歹人放火,应该借水救他,怎么要辟火罩?”行者道:“你不明真相。借水去救,就烧不起来了,倒合了他的意思;只是借这个罩护住唐僧无伤,其余的管他呢,随便他烧去。快点,快点,现在担心已经来不及,别误了我到下边去干事。”那天王笑道:“这猴子还是这种起不善之心,只顾自家就不管别人。”行者道:“快点,快点,不要调嘴坏了我的大事。”那天王不敢不借,随即把罩儿递给行者。
行者拿上以后,按着云头到了禅堂的房脊上,罩住了唐僧跟白马、行李。他去那后面老和尚住的方丈房上头坐着保护袈裟。看见那些人放起火来,他就捻诀念咒,往巽地上吸一口气吹过去,一阵风起来,把那火吹得烘烘乱发。好火,好火!但见:黑烟漠漠,红焰腾腾。黑烟漠漠,长空不见一天星;红焰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起初时,灼灼金蛇;次后来,威威血马。南方三炁逞英雄,回禄大神施法力。燥干柴烧烈火性,说什么燧人钻木;热油门前飘彩焰,赛过了老祖开炉。正是那无情火发,怎禁这有意行凶。不去弭灾,反行助虐。风随火势,焰飞有千丈馀高;火逞风威,灰迸上九霄云外。乒乒乓乓,好便似残年爆竹;泼泼喇喇,却就如军中炮声。烧得那当场佛像莫能逃,东院伽蓝无处躲。胜如赤壁夜鏖兵,赛过阿房宫内火。
这正是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不一会儿功夫,风狂火盛,把一座观音院弄的处处通红。你看那众和尚搬箱抬笼抢桌端锅,满院里叫苦连天。孙行者保护住了后边的方丈,辟火罩罩住了前面的禅堂,其余的地方火光大发,真是照天红焰辉煌,透壁金光照耀。
不料火烧起来的时候,惊动了一个山兽怪。这个观音院正南二十里远有座黑风山,山里有一个黑风洞,洞里有一个妖精,正在睡醒翻身。看见窗间透亮,以为是天亮了。起来看的时候,却发现是正北下的火光晃亮。妖精大惊道:“呀!这肯定是观音院里失了火。这些和尚真是不小心。我去看看,帮他救一救火。”好妖精,纵起云头就到了烟火之下,果然是冲天之火,前面殿宇皆空,两廊烟火方灼。他大拽步撞进去,正喊人叫取水来,看见那后房无火,房脊上有一个人放风。他却情知如此,赶忙进里面看的时候,看见那方丈中间有些霞光彩气,台案上有一个青毡的包袱。他解开一看,发现是一领锦襕袈裟,是佛门的异宝。正是财动人心,他也不救火了,他也不再叫水,拿着那袈裟趁哄打劫,拽回云步回东山而去。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7 23:02:41 +0800 CST  
那场火烧到了五更天明时候才灭。你看那些和尚们赤赤精精啼啼哭哭,都去那灰里寻铜铁,拨腐炭,扑金银。有的在墙筐里苫搭窝棚;有的赤壁根头支锅造饭。叫冤叫屈,乱嚷乱闹。
却说行者拿上了辟火罩,一筋斗送上南天门,交给广目天王道:“谢借,谢借。”天王收起来道:“大圣至诚了。我正愁你不还我的宝贝,没有地方去找,值得高兴的是就送来了。”行者道:“老孙可是那当面骗东西的人?这叫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天王道:“这么长时间没见,请到宫里坐一会儿,怎么样?”行者道:“老孙跟以前不一样,能够烂板凳高谈阔论了;现在保唐僧,不得闲。容叙,容叙。”赶紧辞别坠云,又见那太阳星上。来到禅堂前摇身一变变成个蜜蜂儿飞进去,现了本像看的时候,那师父还在沉睡哩。
行者叫道:“师父,天亮了,起来吧。”三藏这才睡醒,翻身道:“正是。”穿了衣服开门出来,忽然抬头,只看见些倒壁红墙,不见了楼台殿宇。大惊道:“呀!怎么这殿宇都没了,都是红墙,怎么回事?”行者道:“你还做梦哩,昨天晚上走了火的。”三藏道:“我怎么不知道?”行者道:“是老孙护了禅堂,看见师父浓睡,并没有惊动。”三藏道:“你既然有本事护禅堂,怎么就不救别房的火?”行者笑道:“好让师父知道:果然让你说中了,他盯上了我们的袈裟,算计着要烧死我们。如果不是老孙知觉,到现在都成了灰骨。”三藏听了这话,害怕的说:“是他们放的火吗?”行者道:“不是他们能是谁?”三藏道:“难道不是他们怠慢了你,你干的这个勾当?”行者道:“老孙怎么会是这样惫懒的人,干这种不良的事?确实是他家放的。老孙看见他心毒,所以并没有帮他救火,只是给他稍微弄了点风。”三藏道:“天哪,天哪!起火的时候,只应该助水,怎么能助风?”行者道:“你真不知道古人说:人没伤虎心,虎没伤人意。他不玩火,我怎么会弄风?”三藏道:“袈裟在哪里?难不成是烧坏了?”行者道:“没事,没事,烧不坏,那放袈裟的方丈没有火。”三藏恨道:“我不管,但凡是有一点伤损,我只要把那话儿念动念动,你就死了。”行者慌了道:“师父别念,别念,我把袈裟找回来就是了。等我去拿来就赶路。”三藏这、才牵着马,行者挑了担,出了禅堂,往后方丈的方向去。
却说那些和尚正着悲切的时候,忽然看见他师徒两个牵马挑担而来,吓得一个个魂飞魄散道:“冤魂索命来了。”行者喝道:“什么冤魂索命?快还我袈裟。”那些和尚一起跪倒,叩头道:“爷爷呀!冤有冤家,债有债主。要索命不关我们的事,都是广谋跟老和尚设计害你们的,不要问我们讨命。”行者咄的一声道:“我把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哪个问你讨什么命。赶紧把袈裟还我我们好赶路!”其中有两个胆量大的和尚道:“老爷,你们在禅堂里已经烧死了,现在又来讨要袈裟,究竟是人还是鬼?”行者笑道:“这帮孽畜,哪里有什么火来?你们去前面看看禅堂再说。”那些和尚们爬起来往前去看,那禅堂外面的门窗槅扇,没有燎灼到半分。众人都很害怕,这才认得三藏是神僧,行者是尊护法。一起上前叩头道:“我们有眼无珠,不识真人下界。你的袈裟在后面方丈中老师祖那里哩。”三藏走过了三五层败壁破墙,嗟叹不已。只见方丈果然没有火,众僧冲进里面,叫道:“公公,唐僧是神人,并没有被烧死,现在反而害了自己的家当。赶紧拿出袈裟,还给他吧。”
原来这老和尚因为找不到袈裟,又烧了本寺的房屋,正在万分烦恼焦燥的时候,一听这话,怎么敢回应。寻思无计,进退无方,拽开步躬着腰,往那墙上结结实实的撞头,可怜只撞的是脑破血流魂魄散,咽喉气断染红沙。有诗为证。诗曰:堪叹老衲性愚蒙,枉作人间一寿翁。欲得袈裟传远世,岂知佛宝不凡同。但将容易为长久,定是萧条取败功。广智广谋成甚用?损人利己一场空。
慌得个那些和尚哭道:“师公已经自杀了,又没看见袈裟,这可怎么办?”行者道:“估计是是你们偷偷的藏起来了。都过来,开具花名手本,让老孙逐一查点。”那上下房的院主,把本寺和尚、头陀、幸童、道人尽行开具手本二张,大小人等一共二百三十名。行者请师父高坐,他一一从头点名搜检,都要解开衣襟,分明点过,也没有搜出来袈裟。又把那各房头搬抢出去的箱笼物件,从头仔细找遍,也是没有踪迹。三藏心中烦恼,懊恨行者个没完,却坐在上面念动那个咒。行者扑的跌倒在地,抱着头十分难禁,只教:“别念,别念,我保证把袈裟拿回来。”那些和尚看见了,一个个战兢兢的上前去跪下劝解,三藏才闭嘴不念。行者一骨碌跳起来,耳朵里抽出铁棒要打那些和尚,被三藏喝住道:“这猴头,你头痛还不怕吗,还要无礼?不要动手,先别伤人,再给我审问。”那些和尚们磕头礼拜哀告三藏道:“老爷饶命。我们真的没有看见。这都是那个老死鬼的不是。他昨晚看着你的袈裟只哭到三更半夜,看也不敢看,想着要图长久做个传家宝,设计定策,要烧死老爷。在火烧起来的时候,狂风大作,这些人只顾救火搬抢物件,所以不知道袈裟的去向。”
行者大怒,走到方丈屋里把那个触死鬼的尸首抬出了,扒了衣裳仔细看,浑身也没有那件宝贝。就把方丈挖地三尺也没看见踪影。行者想了很长时间,问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妖怪成精吗?”院主道:“老爷不问就不会知道。我们这里正东南有座黑风山,黑风洞里有一个黑大王,这老死鬼经常给他讲道,他就是个妖精。没有什么别的。”行者道:“那山离这里有多远?”院主道:“只有二十里,那个望见山头的就是。”行者笑道:“师父放心,不需要讲了,一定是那个黑怪偷走没跑。”三藏道:“他离这里有二十里,怎么一定知道是他?”行者道:“你没有看见夜里那火,光腾万里亮透三天,不要说说二十里,就是二百里也照见了。肯定是他看见火光焜耀,趁着机会,偷偷的来到这里,看见我们的袈裟是件宝贝,所以趁哄拿走了。等老孙去找他。”三藏道:“你走了以后,我怎么办?”行者道:“这个放心,暗中自然会有神灵保护,明里等我去叫那些和尚服侍。”随即叫那些和尚过来,道:“你们让几个人去埋那个老鬼;找几个肤色我师父,看守我的白马。”众僧领诺。行者又道:“你们别顺口儿答应,等我走了你就不来奉承。看师父的,要怡颜悦色;养白马的,要水草调匀。要是有一毫儿差了,形同此棍,给你们看看。”他抽出棍子,照着那火烧的砖墙上扑的一下把那墙打得粉碎,又震倒了七八层墙。那些和尚看见了个个骨软身麻,跪着磕头滴泪道:“爷爷放心前去,我们一定竭力虔心供奉老爷,决不敢有一毫怠慢。”
好行者,急筋斤斗云,径上黑风山,寻找这袈裟。正是那:金禅求正出京畿,仗锡投西涉翠微。虎豹狼虫行处有,工商士客见时稀。路逢异国愚僧妒,全仗齐天大圣威。火发风生禅院废,黑熊夜盗锦襕衣。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7 23:43:45 +0800 CST  
第十七回 孙行者大闹黑风山 观世音收伏熊罴怪
话说孙行者一筋斗跳出去,吓得那观音院大小和尚和头陀、幸童、道人等一个个的朝天礼拜道:“爷爷呀!原来是腾云驾雾的神圣下界,怪不得火不能伤。恨那个不识人的老剥皮使心用心,今天反而害了自己。”三藏道:“各位请起,不需要嘴上磨叽了。这一次却找着袈裟,万事皆休;但担心找不着,我那个徒弟性子有点不好,你们的性命不知道会怎么样,恐怕是一个人也不能脱(吓唬人)。”那些和尚听了这话,一个个提心吊胆的,告天许愿,只求找到袈裟,保全各自的性命。
却说孙大圣到了空中,把腰扭了一扭,来到黑风山上。停住了云头仔细看,果然是一座好山,况且正值春光时节,但见:万壑争流,千崖竞秀。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山草发,野花开,悬崖峭嶂;薜萝生,佳木丽,峻岭平岗。不遇幽人,那寻樵子?涧边双鹤饮,石上野猿狂。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
那行者正在看山景,忽然听见芳草坡前有人说话。他轻步潜踪躲在那石崖的下面,偷偷的看。原来是三个妖魔席地而坐:上首的是一个黑汉,左首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在那里高谈阔论讲的是立鼎安炉,抟砂炼汞,白雪黄芽,旁门外道。正说的时候,那黑汉笑道:“后天是我生日,二公可以光顾。”白衣秀士道:“年年给大王上寿,今年怎么会有不去的道理?”黑汉道:“我昨天晚上得到了一件宝贝,名字叫锦襕佛衣,诚然是件好东西。我明天就以他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的道官,庆贺佛衣,就称为佛衣会怎么样?”道人笑道:“妙,妙,妙。我明天先来拜寿,后天再过来赴宴。”
行者听了佛衣的话,一定是他的宝贝。他就忍不住怒气跳出石崖,双手举起金箍棒高叫道:“我把你这伙贼怪!你偷了我的袈裟,要做什么佛衣会?趁早还给我。”喝一声“休走!”抡起棒照头一下。慌得那个黑汉化风而逃,道人驾云而走,把那个白衣秀士一棒给打死。拖过来看的时候,是一条白花蛇怪。索性提起来捽做五七断。进了深山,去找那个黑汉。转过尖峰,抹过峻岭,又看见那壁陡崖前耸出一座洞府。但见那:烟霞渺渺,松柏森森。烟霞渺渺采盈门,松柏森森青绕户。桥踏枯槎木,峰巅绕薜萝。鸟衔红蕊来云壑,鹿践芳丛上石台。那门前时催花发,风送花香。临堤绿柳转 黄鹂,傍岸夭桃翻粉蝶。虽然旷野不堪夸 ,却赛蓬莱山下景。
行者到了门口,又看见那两扇石门关得非常紧。门上有一横石板,明书六个大字,是黑风山黑风洞。即便抡棒,叫声:“开门!”那里面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出来,问道:“你是何人,敢来击吾仙洞?”行者骂道:“你个作死的孽畜!什么个去处,敢称仙洞?‘仙’字是你称的?快进去报与你那黑汉,教他快送老爷的袈裟出来,饶你一窝性命。”小妖急急跑到里面,报道:“大王,佛衣会做不成了,门外有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来讨袈裟哩。”那黑汉被行者在芳草坡前赶过来,关上了门,还没有坐稳,又听见那话,心中暗想道:“这厮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样无礼,他敢嚷上我的门来。”让人取披挂,随即穿上,拿一杆黑缨枪走出来。这行者闪在门外,拿着铁棒,睁睛去看,看见那怪果然生得凶险,碗子铁盔火漆光,乌金铠甲亮辉煌。皂罗袍罩风兜袖,黑绿丝绦軃穗长。手执黑缨枪一杆,足踏乌皮靴一双。眼晃金睛如掣电,正是山中黑风王。
行者暗笑道:“这厮真像是烧窑的一般,筑煤的似的,估计是在这个地方刷炭为生,怎么这样一身乌黑?”那怪厉声高叫道:“你是个什么和尚,敢在我这里大胆?”行者拿着铁棒撞到面前大咤一声道:“闲话少说,快还你老外公的袈裟来。”那怪道:“你是哪个寺里的和尚?你的袈裟在什么地方丢了,敢来我这里来索取?”行者道:“我的袈裟在直北观音院后方丈里放着,只因为那院里头失了火,你这厮趁哄掳掠偷了来,要做佛衣会庆寿,怎么敢抵赖?快还给我,就饶你的性命;如果敢说半个不字,我推倒了黑风山,屣平了黑风洞,把你这一洞的妖邪都碾成齑粉。”
那怪听了这话,呵呵冷笑道:“你这个泼物,原来昨夜那火就是你放的。你在那方丈屋上行凶招风,是我把一件袈裟给拿来了,你想怎么样?你是什么地方来的?姓什么叫什么?有多大的手段,敢说这种海口浪言。”行者道:“是你也认不得你老外公哩。你老外公是大唐上国驾前御弟三藏法师的徒弟,姓孙,名悟空行者。要是问老孙的手段,说出来叫你魂飞魄散,死在眼前。”那怪道:“我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手段,说来我听听。”行者笑道:“我儿子,你站稳了,仔细听。我:
自小神通手段高,随风变化逞英豪。
养性修真熬日月,跳出轮回把命逃。
一点诚心曾访道,灵台山上采药苗。
那山有个老仙长,寿年十万八千高。
老孙拜他为师父,指我长生路一条。
他说身内有丹药,外边采取枉徒劳。
得传大品天仙诀,若无根本实难熬。
回光内照宁心坐,身中日月坎离交。
万事不思全寡欲,六根清净体坚牢。
返老还童容易得,超凡入圣路非遥。
三年无漏成仙体,不同俗辈受煎熬。
十洲三岛还游戏,海角天涯转一遭。
活该三百多馀岁,不得飞升上九霄。
下海降龙真宝贝,才有金箍棒一条。
花果山前为帅首,水帘洞里聚群妖。
玉皇大帝传宣诏,封我齐天极品高。
几番大闹灵霄殿,数次曾偷王母桃。
天兵十万来降我,层层密密布枪刀。
战退天王归上界,哪吒负痛领兵逃。
显圣真君能变化,老孙硬赌跌平交。
道祖观音同玉帝,南天门上看降妖。
却被老君助一阵,二郎擒我到天曹。
将身绑在降妖柱,即命神兵把首枭。
刀砍锤敲不得坏,又教雷打火来烧。
老孙其实有手段,全然不怕半分毫。
送在老君炉里炼,六丁神火慢煎熬。
日满开炉我跳出,手持铁棒绕天跑。
纵横到处无遮挡,三十三天闹一遭。
我佛如来施法力,五行山压老孙腰。
整整压该五百载,幸逢三藏出唐朝。
吾今皈正西方去,转上雷音见玉毫。
你去乾坤四海问一问,我是历代驰名第一妖。”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9 22:45:57 +0800 CST  
那怪听了这话笑道:“你不就是那个闹天宫的弼马温么?”行者最生气的是人叫他弼马温,听见这句话,心中大怒,骂道:“你这贼怪!偷了袈裟不还,反倒中伤老爷。不要走,看棍。”那黑汉侧身躲过,拿长枪劈手来迎。两家这场好杀:如意棒,黑缨枪,二人洞口逞刚强。分心劈脸刺,著臂照头伤。这个横丢阴棍手,那个直撚急三枪。白虎爬山来探爪,黄龙卧道转身忙。喷彩雾, 吐毫光,两个 妖仙不可量。一个是修正齐天圣,一个是成精黑大王。这场山里相争处,只为袈裟各不良。
那怪跟行者斗了十几回合不分胜负,渐渐的红日当午。那黑汉举枪架住铁棒道:“孙行者,咱们两个先收兵,等我吃了饭再跟你赌斗。”行者道:“你这个孽畜,叫做汉子?好汉子,半天就要吃饭?像老孙在山根下,整压了五百多年,也并没有尝些汤水,哪里便饿哩?不要推故,别走,还我袈裟,才能让你去吃饭。”那怪虚晃一枪,撤身入洞,关了石门收回小怪,安排筵宴,书写请帖,邀请各山的魔王庆会。
却说行者攻门不开,只得回到观音院。那本寺的僧人已经葬了那个老和尚,都在方丈里服侍唐僧。吃完早饭,又摆上午饭。正在那里添汤换水,看见行者从空中降下,众僧礼拜接进方丈见了三藏。三藏道:“悟空,你回来了?袈裟怎么样?”行者道:“已经有了根由。并没有冤了这些和尚,原来是被那个黑风山的妖怪偷了。老孙去暗暗的找他,看见他跟一个白衣秀士和一个老道人坐在那芳草坡前讲话。也是个不打自招的怪物,他忽然说:后天是他生日,邀请诸邪过来做生日;夜里得了一件锦襕佛衣,要用这个为寿,作一个大宴,叫做庆赏佛衣会。是老孙抢到面前打了一棍,那黑汉化风而走,道人也不见了,只把那个白衣秀士打死,是一条白花蛇成了精。我又赶紧赶到他洞口,叫他出来跟他赌斗。他已经承认了,是他拿了。打了半天,不分胜负。那怪回洞要吃饭,关上了石门惧战不出。老孙回来看师父,先报这个信。已经有了袈裟的下落,不怕他不还给我。”
众僧听了这话,合掌的合掌,磕头的磕头,都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今天找着了下落,我们保了性命。”行者道:“你先不要喜欢畅快,我还没有到手,师父也没有出门哩。只等拿回来袈裟,打发我师父好好的出门,才是你们的安乐处;如果稍微有些须不虞,老孙不是好惹的主子!有没有有好茶饭给我师父吃?有没有有好草料喂马?”众僧害怕的满口答应道:“有,有,有,没有一毫待怠慢了老爷。”三藏道:“自从你去了这半天,我已经吃过了三次茶汤两餐斋供了,他因为害怕不敢慢我。只是你还得尽心竭力去把袈裟找回来。”行者道:“不忙,既然有了下落,管情拿住这厮,还你原物。放心吧,放心吧。”
正说话的时候,那上房院主又整治素供请孙老爷吃斋。行者却吃了一些,又驾着祥云去找寻。正走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妖左胁下夹着一个花梨木匣从大路而来。行者猜测他匣里肯定有什么柬札,举起棒劈头一下,可怜并不禁打,就打得像个肉饼一般。拖在路旁,揭开匣子观看,果然是一封请帖。帖上写着:侍生熊罴顿首拜,启上大阐金池老上人丹房:屡承佳惠,感激渊深。夜观回禄之难,有失救护,谅仙机必无他害。生偶得佛衣一件,欲作雅会,谨具花酌,奉扳清赏。至期,千乞仙驾过临一叙。是荷。先二日具。
行者看见了,呵呵大笑道:“那个老剥皮,死得他一毫儿也不亏,他原来跟妖精结党。怪不得他也活了二百七十岁,想来是那个妖精传他给一些什么服气的小法儿,所以能活这么大岁数。老孙还记得他的模样,等我变成那给和尚,到他洞里走走,看我那袈裟放在什么地方。如果得手,即便是拿回来也不费力。”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09 23:01:27 +0800 CST  
好大圣,念动咒语,迎着风一变,果然就像那个老和尚一样。藏了铁棒拽开步来到洞口,叫了声:“开门!”那小妖开了门看见是这般模样,急忙转身报道:“大王,金池长老来了。”那怪大惊道:“才派了小的下简帖去请他,这时候还没有到那里哩,怎么他就来得这么快?想是小的没有撞着他,肯定是孙行者让他来讨袈裟的。管事的,先把佛衣藏了,别让他看见。”
行者进了前门,看见那天井里松篁交翠,桃李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却也是个洞天之处。又见那二门上有一联对子,写着:“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行者暗道:“这厮也是个脱垢离尘,知命的怪物。”进了门里,往前走,到了三层门里,都是些画栋雕梁明窗彩户。只见那黑汉子穿的是黑绿纻丝袢袄,罩一领鸦青花绫披风,戴一顶乌角软巾,穿一双麂皮皂靴。看见行者进来,整顿衣巾降阶迎接道:“金池老友,连日欠亲。请坐,请坐。”行者以礼相见见毕而坐,坐定而茶。喝完茶,妖精欠身道:“刚才有小简奉启,后天一叙,为什么老友今天就来了?”行者道:“正来进拜,不期路遇华翰,看见有佛衣雅会,所以急忙奔来,愿求见见。”那怪笑道:“老友弄错了。这袈裟本来是唐僧的,他在你那里住着,你怎么会没有不看见,反而来了就看看?”行者道:“贫僧借来,因为夜晚还没有展看,不料被大王取来。又被火烧给了荒山,失落了家私。那唐僧的徒弟又有些骁勇,乱忙中四下里都寻觅不见。原来是大王的洪福收来,所以特来一见。”
正讲处,只见有一个巡山的小妖来报道:“大王,祸事了,去下请书的小校被孙行者打死在大路旁边,他绰着经儿变成金池长老来骗佛衣了。”那怪听了这话,暗道:“我说那长老怎么今天就来了,又来得这么快,果然是他。”急忙纵身拿过枪来就刺行者。行者赶忙从耳朵里抽出棍子,现了本相架住枪尖,然后就在他那中厅里跳出,从天井中斗到前门外边。吓得那洞里群魔都丧胆,家间老幼尽无魂。这场在山头好赌斗,比前番更是不一样。好杀:那猴王胆大充和尚,这黑汉心灵隐佛衣。语去言来机会巧,随机应变不差池。袈裟欲见无由见,宝贝玄微真妙微。小怪巡山言祸事,老妖发怒显 神威。翻身打出黑风洞,枪棒争持辨是非。棒架长枪声响喨,枪迎铁棒放光辉。悟空变化人间少,妖怪神通世上稀。这个要把佛衣来庆寿,那个不得袈裟肯善归?这番苦战难分手,就是活佛临凡也解不得围。
他两个从洞口打上山头,从山头杀到云外,吐雾喷风,飞砂走石,只打到红日沉西还是不分胜败。那怪道:“姓孙的,你先住手,今天天晚不好相持。你走吧,你走吧,等明天一大早来,跟你打个死活。”行者叫道:“儿子别走,要战便要像个战的,不可以用天晚相推。”看他没头没脸的只情使棍子打来。这黑汉又化阵清风转回本洞,紧闭石门不出来。
行者却无计策奈何,只得也回到了观音院里,按落云头道声:“师父。”那三藏眼巴巴的正等他哩,忽然看见到了面前,非常高兴;又见他手里没有袈裟,又担心。问道:“怎么这回还没有袈裟来?”行者从袖里取出个简帖儿来,递给三藏道:“师父,那怪物跟这死的老剥皮原来是朋友。他让一个小妖送此帖来,还要请他去赴佛衣会。是老孙把那小妖打死变成那老和尚,进到了他的洞里,骗了一盅茶喝。想问他讨袈裟来看看,他不肯拿出来。正坐着,忽然被一个什么巡山的给走了风信,他就跟我打起来。只斗到这时候也是不分上下。他看见天晚了就闪回洞离去,紧闭石门。老孙无奈只能先回来。”三藏道:“你手段跟他比怎么样?”行者道:“我也强不了多少,只能打个平手。”
三藏看了简帖,又递给那院主道:“你师父难不成也是妖精么?”那院主慌忙跪下道:“老爷,我师父是人。只因为那个黑大王修成人道,经常来寺里跟我师父讲经,他传了我师父一些养神服气之术,所以以朋友相称。”行者道:“这伙和尚没什么妖气,他一个个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但比老孙肥胖长大些儿,并不是妖精。你看那帖儿上写这侍生熊罴,这东西肯定是个黑熊成精。”三藏道:“我听古人云:熊与猩猩相类。都是兽类。他怎么就成精?”行者笑道:“老孙是兽类,做了齐天大圣,与他有什么区别?大抵世间之物,凡是有九窍的,都可以修行成仙。”三藏又道:“你刚才说他本事与你平手,你怎么才能得胜,拿我的袈裟回来?”行者道:“别管,别管,我有处置。”
商议的时候,那些和尚摆上晚反,请他们师徒们吃了。三藏叫掌灯,仍然去前面禅堂安歇。众僧都挨墙倚壁苫搭窝棚 各自睡下,只把后方丈让给那上下院主安身。这时候夜静,但见:银河现影,玉宇无尘。满天星灿烂,一水浪收痕。万籁声宁,千山鸟绝。溪边渔火息,塔上佛灯昏。昨夜阇黎钟鼓响,今宵一遍哭声闻。
这天晚上在禅堂歇宿。那三藏想着袈裟,怎么睡得着?忽然翻身看见窗外透白,急忙起来叫道:“悟空,天明了,快找袈裟去。”行者一骨碌跳起来,看见众僧侍立供奉汤水,行者道:“你们要用心伏侍我师父,老孙走了。”三藏下床扯住道:“你去什么地方?”行者道:“我想这桩事都是观音菩萨没理,他有这个禅院在这里,受了这里人家香火,又纵容那妖精邻住。我去南海找他,跟他说说,叫他亲自来问妖精讨袈裟还给我。”三藏道:“你这去,什么时候回来?”行者道:“时间短就是一顿饭功夫,时间长了等到晌午就成功了。那些和尚一定要好好服侍,老孙先走了。”
说了声先走,早已经无影无踪。不一会儿到了南海,停云观看。但见那:汪洋海远,水势连天。祥光笼宇宙,瑞气照山川。千层雪浪吼青霄,万叠烟波滔白昼。水飞四野,浪滚周遭。水飞四野振轰雷,浪滚周遭鸣霹雳。休言水势,且看中间。五色朦胧宝叠山,红黄紫皂绿和蓝。才见观音真胜境,试看南海落伽山。好去处,山峰高耸,顶透虚空。中间有千样奇花,百般瑞草。风摇宝树,日映金莲。观音殿,瓦盖琉璃;潮音洞,门铺玳瑁。绿杨影里语鹦哥,紫竹林中啼孔雀。罗纹石上,护法威严;玛瑙滩前,木叉雄壮。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10 00:03:12 +0800 CST  
这行者看不尽那异景非常,径直按云头到竹林之下。早已经有诸天迎接道:“菩萨前些时候跟大家说大圣归善,很是宣扬。现在保唐僧,怎么有闲工夫到这里?”行者道:“因我保唐僧,路上逢有到了一件事情,特地来见菩萨,烦为通报。”诸天遂到洞口报知,菩萨让他进去。行者遵法而行,到地方下拜。菩萨问:“你来有什么事情?”行者道:“我师父路遇你的禅院,你受了人间香火,容许一个黑熊精在那里邻住,让他偷了我师父的袈裟,屡次去拿都不还,现在特地来问你要的。”菩萨道:“这猴子说话,这样无状。既然是熊精偷了你的袈裟,你怎么来问我取讨?都是你这个孽猴大胆,把宝贝卖弄,拿给小人看见,你却又行凶唤风发火烧了我的留云下院,反而来我这里放刁。”行者看见菩萨说出这话,知道他知道过去未来的事,慌忙礼拜道:“菩萨,乞恕弟子之罪,虽然有这回事情。但恨那个怪物不肯还给我袈裟,师父又要念那话儿咒语,老孙忍不得头疼,所以来拜烦菩萨。望菩萨慈悲之心,帮我去拿那妖精,取衣西进。”菩萨道:“那怪物有许多的神通,也不亚于你。算了,我看唐僧面上和你去走一趟。”行者听了这话谢恩再拜。随即请菩萨出门,随即一起同驾祥云,早就到了黑风山,坠落云头循着路去找洞。
正走的时候,看见那山坡前走出来一个道人,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盘儿,盘内放着两粒仙丹往前走。被行者撞了个满怀,拿出金箍棒就照头一下,打得脑浆子流出来,腔里的血迸窜。菩萨大惊道:“你这个猴子,还是这样放泼。他又没有偷你的袈裟,也不认识你,更没有什么冤仇,你怎么就把他给打死?”行者道:“菩萨,你认不得他,他是那个黑熊精的朋友。他昨天和一个白衣秀士都在芳草坡前坐讲。后天是黑精的生日,请他们来庆佛衣会。今天他先来拜寿,明天来庆佛衣会。所以我认识他,肯定是今天给那妖怪去上寿。”菩萨说:“既然这么说,就算了。”行者去把那个道人提起来看,是一只苍狼。旁边那个盘儿底下有字,刻着凌虚子制。
行者见了,笑道:“造化,造化,老孙也是方便,菩萨也是省力。这妖怪叫做不打自招,那怪叫他今天命里该绝。”菩萨说道:“悟空,这话怎么说?”行者道:“菩萨,我悟空有一句话儿,叫做将计就计,不知菩萨可肯依我?”菩萨道:“你说。”行者说道:“菩萨,你看这盘里是两粒仙丹,就是我们给那个妖魔的贽见;这盘儿后面刻的四个字是凌虚子制,就是我们跟那妖魔见面的勾头。菩萨如果要依得我,我好替你出个主意,也就不需要动得干戈,也用不着劳得征战,妖魔眼下遭瘟,佛衣眼下出现;菩萨要不依我,菩萨往西,我悟空往东,佛衣只当是相送,唐三藏只当是落空。”菩萨笑道:“这猴嘴皮子利落。”行者道:“不敢,这倒是一个注意。”菩萨说:“你这主意怎么说?”行者道:“这盘上刻着凌虚子制,估计这个道人就叫做凌虚子。菩萨,你要依我,可以变成这个道人,我把这丹吃了一粒,变上一粒,稍微大些。菩萨你就捧着这个盘儿、两粒仙丹,去给那个妖怪上寿,把这丸大些的让给那妖。等那妖一口吞了,老孙便在他肚子里玩玩:他如果不肯献出佛衣,老孙把他的肚肠就也织将一件出来。”菩萨没办法,只得也点点头依他。行者笑道:“怎么样?”
尔时菩萨迺以广大慈悲,无边法力,亿万化身,以心会意,以意会身,恍惚之间,变作凌虚仙子:
鹤氅仙风飒,飘飖欲步虚。
苍颜松柏老,秀色古今无。
去去还无住,如如自有殊。
总来归一法,只是隔邪躯。
行者看道:“妙啊,妙啊!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菩萨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行者心下顿悟,转身就变成一粒仙丹:
走盘无不定,圆明未有方。
三三勾漏合,六六少翁商。
瓦铄黄金焰,牟尼白昼光。
外边铅与汞,未许易论量。
行者变了那颗丹,终究是稍微大了些。菩萨认定,拿了那个玻璃盘儿,走到妖洞门口看的时候,果然是:崖深岫险,云生岭上;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崖深岫险,果是妖邪出没人烟少;柏苍松翠,也可仙真修隐道情多。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咽鸣琴,便堪洗耳;崖有鹿,林有鹤,幽幽仙籁动间岑,亦可赏心。这是妖仙有分降菩提,弘誓无边垂恻隐。
菩萨看了心中暗喜道:“这孽畜占了这座山洞,却也是有些道分。”因此心里已是有了慈悲。
走到洞口,发现守洞的小妖都有些认识,说:“凌虚仙长来了。”一边传报一边接引。那妖怪早已经迎出门道:“凌虚,有劳仙驾珍顾,蓬荜有辉。”菩萨道:“小道敬献一粒仙丹,敢称千寿。”他两个人拜毕,方才坐定,又叙起他昨天的事情。菩萨不答,连忙拿丹盘道:“大王,且见小道鄙意。”把一粒大的推给那妖怪道:“愿大王千寿。”那妖怪也推一粒,递给菩萨道:“愿意跟凌虚子一起。”让完,那妖怪才要咽,那药却一直滚下去。现了本相,理起四平。那妖怪滚倒在地。菩萨变回本相,问妖怪拿了佛衣。行者早已经从鼻孔中出去了。菩萨又担心那妖无礼,把一个箍丢在那妖怪的头上。那妖怪起来提枪要刺,行者、菩萨早已经起在空中,把真言念起。那妖怪头疼,丢了枪满地乱滚。半空里笑倒个美猴王,平地下滚坏个黑熊怪。
菩萨道:“孽畜,你现在愿不愿意皈依么?”那怪满口道:“心愿皈依,只望饶命。”行者担心耽搁了工夫,想打。菩萨急忙拦住道:“不要伤他的命,我有用他的地方哩。”行者道:“这样的怪物,不打死他反而留他在什么地方用哩?”菩萨道:“我那个落伽山后面没人看管,我要带他回去做个守山大神。”行者笑道:“诚然是个救苦慈尊,一灵不损。如果是老孙有这样咒语,就念上他娘一千遍。这回就是有许多个黑熊,都叫他了帐。”却说那妖怪苏醒了多时, 公道难禁疼痛,只得跪在地下哀告道:“但饶性命,愿皈正果。”菩萨这才坠落祥光,又给他摩顶受戒,让他执了长枪跟随左右。那个黑熊才一片野心今日定,无穷顽性此时收。
菩萨吩咐道:“悟空,你回去吧,好生服侍唐僧,以后再也不要懈惰生事。”行者道:“深感菩萨远来,弟子还应该回送回送。”菩萨道:“别送了。”行者才捧着袈裟叩头而别。菩萨也带了熊罴径回大海。有诗为证。诗曰:
祥光霭霭凝金像,万道缤纷实可夸。
普济世人垂悯恤,遍观法界现金莲。
今来多为传经意,此去原无落点瑕。
降怪成真归大海,空门复得锦袈裟。
毕竟不知向后事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11 00:07:12 +0800 CST  
第十八回 观音院唐僧脱难 高老庄大圣除魔
行者告别了菩萨按落云头,把袈裟给挂在香柟树上,抽出棒来打进黑风洞里,那洞里哪还有一个小妖。原来是他们看见菩萨出现了,弄得那个老怪就地打滚,着急忙慌的都逃走了。行者一发行凶把他那几层门上都堆了干柴,前前后后一起点火,把个黑风洞烧成个红风洞,然后拿上了袈裟,驾祥光转回直北。
话说那三藏看行者好长时间不回来,心里很疑惑:不知道是请菩萨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行者托故而逃。正在那胡猜乱想的时候,看见半空中彩雾灿灿,行者忽然坠阶跪下道:“师父,袈裟拿回来了。”三藏非常高兴。那些和尚也无不欢悦的说:“好了,好了,我们的性命今天才算是保住了。”三藏接过了袈裟道:“悟空,你去的时候,原本约到吃完饭晌午,为什么到现在日头朝西才回来?”行者把那请菩萨施变化降妖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三藏听了他说的话,随即设香案朝南礼拜,拜完了以后说:“徒弟啊,既然现在有了佛衣,可以快点收拾包裹走吧。”行者道:“别忙,别忙。今天天快晚了,不是走路的时候,等明日一大早再走。”那些和尚们一起跪下道:“孙老爷说得是。一是因为天晚,二来我们有些心愿,好在现在平安,拿回了宝贝,等我们还了愿,请老爷散了福,明天早上再送你们西行。”行者道:“正是,正是。”你看那些和尚都倾囊倒底把那火里抢出的馀资,各出所有整顿了些斋供,烧了些平安无事的纸,念了几卷消灾解厄的经。当天晚上事毕。
第二天早上,刷扮了马匹,包裹了行囊出门,那些和尚送的很远才回去。行者引路而去,正是那春融时节,但见那:
草衬玉骢蹄迹软,柳摇金线露华新。
桃杏满林争艳丽,薜萝绕径放精神。
沙堤日暖鸳鸯睡,山涧花香蛱蝶驯。
这般秋去冬残春过半,不知何年行满得真文。
师徒们走了五七天的荒路,忽然一天天色将晚,远远的看见一村人家。三藏道:“悟空,你看看那壁厢有座山庄很近,我们去告宿一宵,明天再走怎么样?”行者道:“先等老孙去看看吉凶,再做打算。”那师父挽住丝缰,这行者定睛观看,真个是:竹篱密密,茅屋重重。参天野树迎门,曲水溪桥映户。道傍杨柳绿依依,园内花开香馥馥。此时那夕照沉西,处处山林喧鸟雀;晚烟出爨,条条道径转牛羊。又见那食饱鸡豚眠屋角,醉酣邻叟唱歌来。
行者看完道:“师父走吧,肯定是一村的好人家,可以借宿。”那长老催动白马早了到街衢口。看见一个少年,头裹绵布身穿蓝袄,持伞背包敛裈札裤,脚穿着一双三耳草鞋,雄纠纠的出街忙走。行者顺手一把扯住道:“到什么地方去?我问你一个信儿: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个人只管苦挣,口里嚷道:“我庄上就没有别人,为什么问我?”行者陪着笑道:“施主不要生气。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就跟我说说地名又有什么的?我也可以解了你的烦恼。”那人挣不脱手,气得乱跳道:“蹭蹬,蹭蹬。家长的屈气受不了,又撞着这个光头受他的清气。”行者道:“你要是有本事劈开我的手,你就走吧。”那个人左扭右扭哪里扭得动,像是被一把铁钤给钳住一般。气得他丢了包袱撇了伞,两只手雨点似的来抓行者。行者把一只手扶着行李,用一只手抵住那个人,凭他怎么支吾只是不能抓着。行者越发的不放,急得那个人爆燥如雷。三藏道:“悟空,那里不是有别人来了?你再问那个人不就行了,只管扯住他又能怎么样?放他走吧。”行者笑道:“师父不知道,如果是问了别人没趣,必须是问他,才有买卖。”那人被行者扯住不放只得说道:“这里是乌斯藏国界之地,叫做高老庄。一庄的人家有大半姓高,所以叫做高老庄。你放了我走吧。”行者又道:“你这样的行装,不像是个走近路的。你跟我说实话,你要往哪里去,想干什么事情,说了我就放你走。”
这个人无奈,只得以实情告诉道:“我是高太公的家人,名字叫高才。我那太公有个老女儿,年方二十岁并没有配人。三年前被一个妖精给占了,那妖怪整整做了我们家三年的女婿。我家太公很不高兴,说:‘女儿招了妖精不是长法:一则是败坏家门,二则是没个亲家来往。’一向要赶走这妖精。但是那个妖精哪里肯走,所以把女儿关在他后宅里,有半年再不放出跟家里人相见。我太公给了我几两银子,叫我寻访法师,来拿那个妖怪。我这些时候没有住脚,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都是些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降不了那个妖精 。刚才骂了我一场,说我不会干事。又给了我五钱银子做盘缠,叫我再去请好的法师去降他。不料撞着你这个纥刺星给我扯住了,耽搁了我走路,所以这才是里外受气,我没办法,才跟你叫喊。没想到你又有些拿法,我挣不过你,所以实话实说。你放我走吧。”行者道:“遇见我是你的造化,我有营生,这才是凑四合六的勾当。你也用不着出远门,别浪费了银子。我们不是那种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其实我有些手段,非常擅长拿妖。这正是:一来照顾郎中,二来又医得眼好。劳烦你回去上覆你那个家主,说我们是东土驾下差来的御弟圣僧,往西天拜佛求经去的,擅长降妖缚怪。”高才道:“你不要耽搁了我。我是一肚子气的人,你错哄了我,要是没什么手段拿不住那个妖精,难道不是又带累给我来受气?”行者道:“保证不会误了你,你带我到你家里去。”那和人也无金额奈何,就提着包袱拿了伞转步回身,领他师徒到了门口道:“二位长老,你想在马台上稍微坐坐,等我进去报主人知道。”行者才放了手落担牵马,师徒坐立在门旁等着。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12 00:04:27 +0800 CST  
那高才进了大门,径直往中堂上走,可可的撞见高太公。太公骂道:“你那个蛮皮畜生!怎么不去找人,又回来干什么?”高才放下包和伞道:“上告主人公得知:小人才行出街口,忽然撞见两个和尚:一个骑马,一个挑担。他扯住我不放,问我到哪里去。我再三没有跟他说,但是他缠得没奈何,我不得脱手,所以把主人公的事情一一跟他说了。他倒十分高兴,要帮我们拿那个妖怪哩。”高老道:“是什么地方来的?”高才道:“他说他们是东土驾下差来的御弟圣僧,前往西天拜佛求经去的。”太公道:“既然是远来的和尚,估计是真有些手段。他现在在那里 ?”高才道:“现在在门外等候。”
那太公赶忙换了衣服带着高才出来迎接,叫了声:“长老。”三藏听见急忙转身,他早已经到了面前。那老者戴着一顶乌绫巾,穿一领葱白蜀锦衣,踏一双糙米皮的犊子靴,系着一条黑绿绦子,出来笑语相迎,是:“二位长老,作揖了。”三藏还了礼,行者站着不动。那老者看见他相貌凶丑,所以就不敢跟他作揖。行者道:“为什么不唱老孙喏?”那老儿有几分害怕,叫高才道:“你这小厮却不是弄杀我?家里现在有一个丑头怪脑的女婿打发不开,怎么又引过来这个雷公来害我?”行者道:“老高,你空长了许大年纪,还是不懂事。如果专以相貌取人,那就错了。我老孙丑虽然丑,却还是有些本事。替你家擒得妖精,捉得鬼魅,拿住你那个女婿,还了你的女儿,就是好事,何必要谆谆以相貌评判人?”太公见他这么说,战战兢兢的,只得强打精神叫了声:“请进。”这行者见请才牵了白马,叫高才挑着行李跟三藏进去。他也不管好歹,就把马给拴在敞厅的柱上,扯过一张退光漆交椅叫师父坐下。他又扯过一张椅子坐在旁边。那高老道:“这个小长老,倒也是家怀。”行者道:“你如果愿意留我住上半年,还要更家怀哩。”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13 00:11:12 +0800 CST  
坐定,高老问道:“刚才小价说,二位长老是从东土来的?”三藏道:“是的。贫僧奉朝命往西天拜佛求经,因为路过宝庄,特借一宿,明天一早就走。”高老道:“二位原来是到这里借宿的,为什么说会拿怪?”行者道:“因为是借宿,顺便拿几个妖怪耍耍的。我想问问府上有多少个妖怪?”高老道:“天哪!还要有多少哩,只是这一个妖怪女婿已经被他磨慌了。”行者道:“你把那妖怪的始末,有多大的手段,从头说给我听听,我好替你去拿他。”高老道:“我们这庄上自古至今也不知道有什么鬼祟魍魉邪魔作耗。只是老拙不幸,没有而子,只生了三个女儿:大的叫香兰,第二的名玉兰,第三的叫翠兰。那两个从小就配给本庄的人家。只有小的个要招个女婿,指望他与我同家过活做个养老女婿,撑门抵户做活当差。没想到三年前,有一个汉子,模样儿倒也是精致。他说他是福陵山上的人家,姓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意给人家做个女婿。我老拙发现是这样一个无根无绊的人,就招了他。一进门的时候,倒也是勤谨: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昏去明来,其实也好。就只是一件,有时候会变嘴脸。”行者道:“怎么变?”高老道:“刚来的时候是一条黑胖汉,后来就变做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脸就像个猪的模样。食肠却又非常大: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的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够。好在还吃斋素;如果再吃荤酒,老拙这些家业田产之类的,不上半年就得吃个罄净。”三藏道:“只因为他做得,所以吃得。”高老道:“吃还是一件小事。他现在又会弄风,云来雾去走石飞砂,吓得我一家和左邻右舍都不得安生。又把那翠兰小女关在后宅子里,半年也没有见面,更不知道死活如何。因为知道他是个妖怪,所以要请个法师要赶走他。”
行者道:“这个有什么难的?老儿你管放心,今夜保证给你拿住,叫他写了退亲文书,还你女儿怎么样?”高老大喜道:“我为招了他不打紧,坏了我多少清名,疏了我多少亲眷。只要能拿住他,还要什么文书?就帮个忙给我除了根吧。”行者道:“容易,容易。到了晚上就见好歹。”
老儿十分高兴,让人展抹桌椅摆列斋供。吃完饭已经快天黑了,老儿问道:“要什么兵器?要多少人跟着?趁早做好准备。”行者道:“兵器我自己有。”老儿道:“二位只是那根锡杖, 锡杖怎么打得那个妖精?”行者随于耳内取出一个绣花针来,捻在手中,迎风幌了一幌,就是碗来粗细的一根金箍铁棒,对着高老道:“你看这条棍子,比你家兵器如何?可打得这怪否?”高老又道:“既有兵器,可要人跟?”行者道:“我不用你的人,只是要几个年高有德的老儿陪我师父清坐闲叙,我好撇他而去。等我把那个妖精给拿来,对众取供,替你除了根吧。”那老儿随即唤家僮,请了几个亲故朋友过了一会儿都来了,行者道:“师父, 你放心稳坐,老孙去了。”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19 18:36:27 +0800 CST  
你看他揝着铁棒,扯着高老道:“你带我去后宅子里妖精的住处去看看。”高老随即带他到后宅门口。行者道:“你去拿钥匙来。”高老道:“你先看看,要是能钥匙,就不会请你来了。”行者笑道:“你那老儿年纪虽然大,但却不识耍。我用这话儿哄哄你,你就当真了。”走上前去摸了一摸,原来是铜汁灌的锁子。狠得他把金箍棒一捣,捣开了门扇,里面却是黑洞洞的。行者道:“老高,你去叫你的女儿一声,看看她在不在里面?”那老儿硬着胆子叫道:“三姐姐!”那女儿认得是他父亲的声音,这才少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道:“爹爹,我在这里哩。”行者闪金睛向黑影里仔细看的时候,你道她怎么个模样?但见那:
云鬓乱堆无掠,玉容未洗尘淄。一片兰心依旧,十分娇态倾颓。樱唇全无气血,腰肢屈屈偎偎。愁蹙蹙,蛾眉淡;瘦怯怯,语声低。
她走来看见了高老,一把扯住抱头大哭。行者道:“先别哭,先别哭。我问你,妖怪到什么地方去了?”女子道:“不知道去了去什么地方。这段时间,天明就走,入夜才来。云云雾雾,往回不知道呆在什么地方。因为是知道父亲要祛退他,他也是常常防备,所以昏来朝去。”行者道:“不用说了。老儿,你带着令爱去前边的宅里慢慢的聊,让老孙在这里等他。他如果不来,你别怪我;他如果来了,一定给你剪草除根。”那老高高高兴兴的把女儿带到前面去。
行者弄神通摇身一变,变得就和那女子一样,独自坐在房里头等 那妖精没一会儿就弄一阵风来,真是走石飞砂的好风:
起初时微微荡荡,向后来渺渺茫茫。
微微荡荡乾坤大,渺渺茫茫无阻碍。
凋花折柳胜塞麻,倒树摧林如拔菜。
翻江搅海鬼神愁,裂石崩山天地怪。
衔花糜鹿失来踪,摘果猿猴迷在外。
七层铁塔侵佛头,八面幢幡伤宝盖。
金梁玉柱起根摇,房上瓦飞如燕块。
举棹梢公许愿心,开船忙把猪羊赛。
当坊土地弃祠堂,四海龙王朝上拜。
海边撞损夜叉船,长城刮倒半边塞。
那阵狂风停了以后,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妖精,果然是生得丑陋:黑脸短毛,长喙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系着一条花布手巾。行者暗笑道:“原来是这个买卖。”好行者,却不去迎他,也不全问他,就睡在床上推病,嘴里哼哼啧啧的不绝。那妖怪不识真假走进房里一把搂住就要亲嘴。行者暗笑道:“真的要来弄老孙哩。”随即使个拿法,托着那妖怪的长嘴,做个小跌漫头一抖扑的掼下床来。那怪爬起来,扶着床边道:“姐姐,你怎么今天有些怪我?估计是我来晚了?”行者道:“不怪,不怪。”那妖道:“既然不怪我,怎么会丢我这一跌?”行者道:“你怎么这样小家子,就搂我亲嘴?我因为今天有些不自在;如果是平常好的时候,就起来开门等你了。你脱了衣服睡吧。”那要怪不解其意,真的就去脱衣服。行者跳起来坐在净桶上。那妖怪依旧到床上摸了一把,摸不着人,叫道:“姐姐,你到什么地方去了?请脱衣服睡吧。”行者道:“你先睡吧,等我出个恭。”那怪果然就先解衣上床。
(楼主个人看法,轻车熟路又娴熟,怪不得高翠莲虚成那样,你懂的。)
行者忽然叹了口气,道声:“造化低了。”那怪道:“你怎么了?造化怎么低的?我自从到了你家,虽然是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是白吃你家的:我也曾经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现在你身上穿的锦,戴的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你还有什么不趁心的地方,这样短叹长吁,搁这说什么造化低了?”行者道:“不是这个意思。今天我的父母隔着墙,丢砖料瓦的,打我骂我哩。”那怪道:“他打骂你又能怎么样?”行者道:“他说我和你做了夫妻,你是他门下的一个女婿,却丝毫没有礼体。这样一个丑嘴脸的人,又会不得姨夫,又见不得亲戚,又不知道你云来雾去,是什么地方的人家,姓什么叫什么,败坏他的清德,玷辱他的门风,因此才这般打骂,也是因为这个才烦恼。”那怪道:“我虽然是有些丑陋,如果要俊却也不难。我刚来的时候时,曾经跟他随过,他愿意了才招我。今天怎么又说起这种话?我家住在福陵山云栈洞。我以相貌为姓,所以姓猪,官名叫做猪刚鬣。他如果再来问你,你就把这话跟他说不就完了。”
行者暗喜道:“那怪倒也是老实,不用动刑就供的这么清楚。既然有了住址和姓名,不管怎么样也得拿住他。”行者道:“他要请法师来拿你哩。”那怪笑道:“睡着,睡着,别理他。我有天罡数的变化,九齿的钉钯,怕什么法师、和尚、道士?就是你老子有虔心,请下了九天荡魔祖师下界,我也曾经跟他做过相识,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行者道:“他说请一个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姓孙的齐天大圣来拿你哩。”那怪听见了这个名头,就有三分害怕道:“既然是这么说,我先走了,两口子是做不成了。”行者道:“你怎的就要走?”那怪道:“你不知道,那闹天宫的弼马温确实是有些本事,只怕我打不过他,低了名头,不像样子。”
说完就套上衣服开了门往外走。被行者一把给扯住,把自己脸上抹了一抹现出原身,喝道:“好妖怪,哪里走!你抬头看看我是谁?”那怪转过眼来看见行者咨牙徕嘴,火眼金睛,磕头毛脸,就是个活雷公的相貌。慌得他手麻脚软,划剌的一声挣破了衣服,化阵狂风脱身而去。行者赶紧上前,拿着铁棒朝风打了一下。那妖怪化作万道火光,会本山而去。行者驾云随后赶来,叫声:“哪里走!你如果上天,我就赶到斗牛宫;你如果入地,我就追至枉死狱。”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19 18:54:14 +0800 CST  
第十九回 云栈洞悟空收八戒 浮屠山玄奘受心经
却说那个怪的火光在前面走,这大圣的彩霞在后面追。正走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座高山,那怪把红光结聚现了本相撞入洞里,拿出一柄九齿钉钯来战。行者喝一声道:“泼怪!你是哪里来来的邪魔?怎么会知道我老孙的名号?你有什么本事,如实供来,我就饶你的性命。”那怪道:“就算是你也不知道我的手段,上前来站稳了听着,我说给你听。我:
自小生来心性拙,贪闲爱懒无休歇。
不曾养性与修真,混沌迷心熬日月。
忽然闲里遇真仙,就把寒温坐下说。
劝我回心莫堕凡,伤生造下无边孽。
有朝大限命终时,八难三途悔不喋。
听言意转要修行,闻语心回求妙诀。
有缘立地拜为师,指示天关并地阙。
得传九转大还丹,工夫昼夜无时辍。
上至顶门泥丸宫,下至脚板涌泉穴。
周流肾水入华池,丹田补得温温热。
婴儿姹女配阴阳,铅汞相投分日月。
离龙坎虎用调和,灵龟吸尽金乌血。
三花聚顶得归根,五气朝元通透彻。
功圆行满却飞升,天仙对对来迎接。
朗然足下彩云生,身轻体健朝金阙。
玉皇设宴会群仙,各分品级排班列。
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
只因王母会蟠桃,开宴瑶池邀众客。
那时酒醉意昏沉,东倒西歪乱撒泼。
逞雄撞入广寒宫,风流仙子来相接。
见他容貌挟人魂,旧日凡心难得灭。
全无上下失尊卑,扯住嫦娥要陪歇。
再三再四不依从,东躲西藏心不悦。
色胆如天叫似雷,险些震倒天关阙。
纠察灵官奏玉皇,那日吾当命运拙。
广寒围困不通风,进退无门难得脱。
却被诸神拿住我,酒在心头还不怯。
押赴灵霄见玉皇,依律问成该处决。
多亏太白李金星,出班俯顖亲言说。
改刑重责二千锤,肉绽皮开骨将折。
放生遭贬出天关,福陵山下图家业。
我因有罪错投胎,俗名唤做猪刚鬣。”
行者听了这些话道:“你这厮原来是天蓬水神下界,难怪知道我老孙的名号。”那怪道声:“哏!你这个诳上的弼马温,当年闯那祸的时候,不知道带累我
们多少,今天又来这里欺人。不要无礼,吃我一钯。”行者怎么容情,举起棒当头就打。他两个在那半山之中,黑夜里赌斗。好杀:
行者金睛似闪电,妖魔环眼似银花。这一个口喷彩雾,那一个气吐红霞。气吐红霞昏处亮,口喷彩雾夜光华。金箍棒,九齿钯,两个英雄实可夸:一个是大圣临凡世,一个是元帅降天涯。那个因失威仪成怪物,这个幸逃苦难拜僧家。钯去好似龙伸爪,棒迎浑若凤穿花。那个道:“你破人亲事如杀父!”这个道:“你强奸幼女正该拿!”闲言语,乱喧哗,往往来来棒架钯。看看战到天将晓,那妖精两膊觉酸麻。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19 18:59:27 +0800 CST  
他两个从二更时分一直战到东方发白。那个怪不能迎敌,所以败阵而逃,依然又化阵狂风回到洞里,把门紧闭再也不出头。行者在洞门外看见一座石碣,上面写着云栈洞三个字。看见那怪不出来,天又亮了,心里思量:“担心师父等候,先回去见见他,再来捉这怪也不迟。”然后踏云点一点早回到了高老庄。
却说三藏跟那诸老谈今论古,一夜没睡。正在想行者还不回来,只见天井里忽然站下了行者。行者收藏铁棒整衣上厅。叫道:“师父,我回来了。”慌得那些老人一齐下拜,谢道:“多劳,多劳。”三藏问道:“悟空,你去了这一晚上,拿住的妖精在什么地方?”行者道:“师父,那个妖怪并不是凡间的邪祟,也不是山间的怪兽。他本来是天蓬元帅临凡,只因为错投了胎,嘴脸就像一个野猪模样,其实性灵尚存。他说他以相为姓,名叫猪刚鬣。是老孙从后宅里抽棒就打,他化成一阵狂风逃走了。被老孙朝风一棒,他就化道火光回了他那本山洞里,拿出一柄九齿钉钯与老孙打了一晚上。刚才天色将明,他怯战回去,把洞门紧闭不出来。老孙还要打开那门,跟他见个好歹,担心师父在这里疑虑盼望,所以先过来回个消息。”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8-19 19:04:36 +0800 CST  

楼主:张延晨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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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07-08 07:19:1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20 23:17:3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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