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文版《西游记》,绝对不会改变原文本意的翻译。

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太宗听他这么说,心中惊惨。
进前又走了不长时间,看见一伙鬼卒各执幢幡,路旁跪下道:“桥梁使者来接。”判官喝令让他们赶紧走,上前引着太宗从金桥而过。太宗又看见那一边有一座银桥,桥上走着几个忠孝贤良之辈公平正大之人,也有幢幡接引;那壁厢又有一桥,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号泣的声声不绝。太宗问道:“那座桥叫什么名字?”判官道:“陛下,那座桥叫做奈河桥。如果到了阳间,一定要传记。那桥下都是些:奔流浩浩之水,险峻窄窄之路。俨如疋练搭长江,却似火坑浮上界。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波翻浪滚,往来并没渡人船;赤脚蓬头,出入尽皆作业鬼。桥长数里,阔只三㪥,高有百尺,深却千重。上无扶手栏杆,下有抢人恶怪。枷杻缠身,打上奈河险路。你看那桥边神将甚凶顽,河内孽魂真苦恼。桠杈树上,挂的是青红黄紫色丝衣;壁斗崖前,蹲的是毁骂公婆淫泼妇。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
诗曰:
时闻鬼哭与神号,血水浑波万丈高。
无数牛头并马面,狰狞把守奈河桥。
正说话间,那几个桥梁使者早已经回去了。太宗心又惊惶,点头暗叹,默默悲伤。跟着判官、太尉,早就过了奈河恶水,血盆苦界。前面又到枉死城,只听哄哄人嚷,分明是在说:“李世民来了,李世民来了。”太宗听见了,心惊胆战。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上前拦住;都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慌得那太宗藏藏躲躲,只叫:“崔先生救我!崔先生救我!”判官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众头目的鬼魂,都是枉死的冤业,无收无管,不得超生,没有钱钞盘缠,都是些孤寒饿鬼。陛下烧些钱钞给他,我才救得了哩。”太宗道:“寡人空手到这里,怎么会有钱钞?”判官道:“陛下,阳间有一个人,金银若干,在我这阴司里寄放。陛下可出名立一个约,小判可以作保,先借他一库分给这些饿鬼,才能过去。”太宗问曰:“这个人是谁?”判官道:“他是河南开封府人,姓相名良,他有十三库金银在这里。陛下如果借用过他的,到阳间还给他就行了。”太宗非常高兴,情愿出名借用。随即立了文书与判官借他的金银一库,让太尉尽行给散。判官复吩咐道:“这些金银,你们可以分了,放你大唐爷爷过去,他的阳寿还早哩。我领了十王钧语送他还魂,叫他到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度你们超生,再也不要生事。”众鬼听了,得了金银,都唯唯而退。判官令太尉摇动引魂幡,带太宗出了枉死城,奔上平阳大路,飘飘荡荡而去。
走了很长时间,来到六道轮回之所。又见那腾云的,身披霞帔;受箓的,腰挂金鱼。僧尼道俗,走兽飞禽,魑魅魍魉,滔滔都奔走那轮回之下,各进其道。唐王问曰:“这是什么意思?”判官道:“陛下明心见性,一定要记了,传给阳间的人知道。这叫做六道轮回:那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唐王听了,点头叹曰:“
善哉真善哉,作善果无灾。
善心常切切,善道大开开。
莫教兴恶念,是必少刁乖。
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判官送唐王直到了那超生贵道门,拜呼唐王道:“陛下啊,这里是出去的地方,小判先回去,让朱太尉再送一程。”唐王谢道:“有劳先生远踄。”判官道:“陛下到了阳间,一定要做个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千万不能忘了。要是阴司里没有报怨之声,阳世间才能享太平之庆。凡百不善之处,都可以一一改过。普谕世人为善,管叫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唐王一一准奏,辞别了崔判官,跟着朱太尉一起入门来。那太尉看见门里有一匹海骝马鞍韂齐备,就请唐王上马太尉左右扶持。马行如箭早就到了渭水河边。只见那水面上有一对金色鲤鱼,在河里翻波跳斗。唐王见了很喜欢,兜马贪看不舍。太尉道:“陛下,快点走吧,趁早赶时辰进城去。”那唐王只管贪看不肯前行。被太尉撮着脚,高呼道:“还不走,等什么?”扑的一声,往那渭河推下马去。却就脱了阴司,回到阳世。
却说那唐朝驾下有徐茂公、秦叔宝、胡敬德、段志玄、马三宝、程咬金、高士廉、李世勣、房玄龄、杜如晦、萧瑀、傅奕、张道源、张士衡、王圭等两班文武,都保着那东宫太子与皇后、嫔妃、宫娥、侍长都在那白虎殿上举哀。一壁厢议传哀诏,要晓谕天下,想扶太子登基。时有魏徵在傍道:“列位先等等,不可,不可。假如惊动州县,担心生出不测。先再等一天,我主肯定还魂也。”下边闪上许敬宗说:“魏丞相说得很荒谬。自古就有泼水难收,人逝不返的说法,你怎么还说这等虚言惑乱人心,是什么道理?”魏徵道:“不瞒许先生说,下官自幼得授仙术,推算最明,管叫陛下不死。”
正说话的时候,只听见棺中连声大叫道:“淹死我了!淹死我了!”吓得文官武将心慌,皇后嫔妃胆战。一个个:面如秋后黄桑叶,腰似春前嫩柳条。储君脚软,难扶丧杖尽哀仪;侍长魂飞,怎戴梁冠遵孝礼。嫔妃打跌,彩女欹斜。嫔妃打跌,却如狂风吹倒败芙蓉;彩女欹斜,好似骤雨冲歪娇菡萏。众臣悚惧,骨软筋麻。战战兢兢,痴痴哑哑。把一座白虎殿,却像断梁桥;闹丧台,就如倒塌寺。
这时候那些宫人跑得精光,那个还敢近灵扶柩。多亏了正直的徐茂公、理烈的魏丞相、有胆量的秦琼、忒猛撞的敬德上前来扶着棺材,叫道:“陛下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地方,跟我们说,不要弄鬼惊骇了亲人。”魏徵道:“不是弄鬼,这是陛下还魂。快拿器械来。”打开棺盖果然看见太宗坐在里面,还叫:“淹死我了!是谁把我救上来?”茂公等上前扶起道:“陛下苏醒,不要怕,臣都在这里护驾哩。”唐王方才睁开眼睛道:“朕刚才好苦:躲过了阴司恶鬼难,又遭了水面丧身灾。”众臣道:“陛下放宽心不要怕,有什么水灾?”唐王道:“朕骑着马正走到渭水河边,看见双头鱼戏。被朱太尉欺心把朕推下马,跌落河中差点淹死。”魏徵道:“陛下鬼气还没有解。”急着太医院喝安神定魄的汤药,又安排粥膳连服一二次这才反本还原,知得人事。这时候里唐王死去,已经三昼夜,回到阳间为君。
有诗为证:万古江山几变更,历来数代败和成。周秦汉晋多奇事,谁似唐王死复生?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18:53:16 +0800 CST  
当天天色已晚,众臣请王归寝,各各散去。
第二天早上,脱下孝衣换了彩服,一个个红袍乌帽,一个个紫绶金章,在那朝门外等候宣召。
却说太宗自从吃了安神定魄之剂,连吃了数次粥汤,被众臣扶入寝室,一夜稳睡保养精神,直到天明才起,抖擞威仪,你看他怎生打扮:戴一顶冲天冠,穿一领赭黄袍。系一条蓝田碧玉带,踏一对创业无忧履。(这是明朝皇帝的穿着)貌堂堂,赛过当朝;威烈烈,重兴今日。好一个清平有道的大唐王,起死回生的李陛下。
唐王上了金銮宝殿,聚集两班文武,山呼以后依品分班。只听见传旨道:“有事出班来奏,无事退朝。”那东厢闪过徐茂公、魏徵、王圭、杜如晦、房玄龄、袁天罡、李淳风、许敬宗等;西厢闪过殷开山、刘洪基、马三宝、段志玄、程咬金、秦叔宝、胡敬德、薛仁贵等一起上前在白玉阶前俯伏启奏道:“陛下前朝的一个梦,怎么这么长时间才醒?”太宗道:“前些时候接到魏徵信,朕觉的神魂出殿,看见羽林军请朕出猎。正走时人马不见了,又见那先君父王与先兄弟争嚷。正难解的时候,看见一人乌帽皂袍,他是判官崔珏,喝退了先兄弟。朕把魏徵的信给他。正看的时候,又看见了青衣者执幢幡带朕进去,到了森罗殿上和十代阎王叙坐。他说那个泾河龙诬告我答应救他又杀的事情,是朕把事情的过程说了一遍。他说已经三曹对过案了,急命取生死文簿,检看我的阳寿。时有崔判官传上簿子阎王看了,说寡人有三十三年天禄,才过了十三年,还该有我的二十年阳寿,就让朱太尉、崔判官送朕回来。朕跟十王作别,答应了送他瓜果谢恩。自从出了森罗殿,见那阴司里不忠不孝、非礼非义、作践五谷、明欺暗骗、大斗小秤、奸盗诈伪、淫邪欺罔之徒,受那些磨烧舂锉之苦,煎熬吊剥之刑,有千千万万,看之不足。又过着枉死城中,有无数的冤魂,都是六十四处烟尘的草寇、七十二处叛贼的魂灵,挡住了朕之来路。幸亏崔判官作保,借了河南相老儿的金银一库买转鬼魂,才能往前走。崔判官叫朕回阳世,一定要作一场水陆大会超度那些无主的孤魂,把这话叮咛。分别出了那六道轮回之下,有朱太尉请朕上马,飞也似的走到渭水河边,我看见那水面上有双头鱼在嘻戏。正高兴的时候,他把我撮着脚推到水里,朕这才还魂。”众臣听了这话无不称贺。遂此编行传报天下,各府县官员上表称庆。
却说太宗又传旨赦免天下罪人。又查了狱中的重犯。时有审官将刑部绞斩罪人,查有四百多名呈上。太宗放赦回家,拜辞父母兄弟,托产给亲戚子侄,明年今天赴曹仍领应得之罪。众犯谢恩而退。又出恤孤榜文。又查宫中的老幼彩女共有三千人,出旨配军。从这时候开始,内外皆善。
有诗为证。诗曰:
大国唐王恩德洪,道过尧舜万民丰。
死囚四百皆离狱,怨女三千放出宫。
天下多官称上寿,朝中众宰贺元龙。
善心一念天应佑,福荫应传十七宗。
太宗放了宫女,出死囚完了,又出御制榜文,遍传天下。
榜曰: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宇宙宽洪,天地不容奸党。使心用术,果报只在今生;善布浅求,获福休言后世。千般巧计,不如本分为人;万种强徒,怎似随缘节俭。心行慈善,何须努力看经;意欲损人,空读如来一藏!
自此时,盖天下无一人不行善者。一壁厢又出招贤榜,招人进瓜果到阴司里去;一壁厢将宝藏库金银一库,差尉迟恭、胡敬德上河南开封府,访相良还债。
榜张了好几天,有一个赴命进瓜果的贤者,本来是均州人,姓刘名全,家里有万贯之资。只因为妻李翠莲在门首拔金钗斋僧,刘全骂了她几句,说她不遵妇道擅出闺门。李氏忍气不过自缢而死。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刘全又不忍见,没办法,遂舍了性命,弃了家缘,撇了儿女,情愿以死进瓜,把皇榜揭了来见唐王。王传旨意,叫他去金亭馆里,头顶一对南瓜,袖带黄钱,口含药物。
那刘全果然服毒而死,一点魂灵顶着瓜果早到了鬼门关上。把门的鬼使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这个地方?”刘全道:“我奉了大唐太宗皇帝钦差,特进瓜果给十代阎王受用的。”那鬼使欣然接引。刘全走到森罗宝殿见了阎王,将瓜果献上说:“奉唐王的旨意远进瓜果,以谢十王宽宥之恩。”阎王高兴道:“好一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遂收下了瓜果。便问那进瓜人的姓名,什么地方的人。刘全道:“小人是均州城民籍。姓刘名全。因为妻子李氏缢死,撇下儿女无人看管,小人情愿舍家弃子捐躯报国,特给我王进贡瓜果谢众大王厚恩。”十王听了,即命查勘刘全妻子李氏。那鬼使速取来在森罗殿下,让刘全夫妻相会。说了前面的话回谢十王恩宥。那阎王却检生死簿子看的时候,他夫妻都有登仙之寿,急忙派鬼使送回。鬼使启上道:“李翠莲归阴时间长了,尸首无存,魂魄附到哪里?”阎王道:“唐太宗御妹李玉英现在该死,你可以借她的尸首,叫她还魂去吧。”那鬼使领命,就把刘全夫妻二人还魂,一起出了阴司而去。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18:53:32 +0800 CST  
第十二回 唐王秉诚修大会 观音显圣化金蝉
却说鬼使和刘全夫妻两个人出了阴司,那阴风绕绕,到了长安大国,把刘全的魂灵推入金亭馆里,将翠莲的灵魂带到了皇宫内院。只见那玉英宫主正在花荫下徐步绿苔而行,被鬼使扑个满怀推倒在地,活捉了她魂,却把翠莲的魂灵推到玉英身体里。鬼使回转阴司。
却说宫院中的大小侍婢看见玉英跌死,赶紧走到金銮殿,报与三宫皇后道:“宫主娘娘跌死了。”皇后大惊随即报给太宗。太宗听了,点头叹说:“这个事情真的有。朕曾经问十代阎君老幼安乎?他是都好,但担心御妹寿短。果中其言。”合宫人都来悲切,到到花阴下看的时候,看见那宫主微微有气。唐王道:“别哭!别哭!不要惊了她。”遂上前用御手扶起头来,叫道:“御妹醒醒。”那宫主忽然翻身,叫:“丈夫慢行,等等我。”太宗道:“御妹,是我们在这里。”宫主抬头睁开眼观看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扯我?”太宗道:“我是你的皇兄、皇嫂。”宫主道:“我哪里有什么皇兄、皇嫂?我娘家姓李(你确实姓李),我的乳名叫做李翠莲,我丈夫姓刘名全,两口儿都是均州人。因为我三个月前拔金钗在门首斋僧,我丈夫怪我擅出内门不遵妇道骂了我几句,也是我气塞胸堂用白绫带悬梁缢死,撇下一双儿女昼夜悲啼。现在因为我丈夫被唐王钦差去阴司进瓜果,阎王怜悯放我们夫妻回来。他在前吗走,因为我来晚赶不上他,我绊了一跌。你们无礼!不知道姓名,怎么敢扯我?”太宗听了,与众宫人道:“估计是御妹跌昏了头,子胡说哩。”传旨叫太医院进汤药,把玉英扶到宫里。
唐王当殿,忽然有当驾官奏道:“万岁,现在有进瓜果人刘全还魂,在朝门外面等旨。”唐王大惊,急忙传旨把刘全召进,刘全俯伏丹墀。太宗问道:“进瓜果的事情怎么样了?”刘全道:“臣顶着瓜果到了鬼门关,带到森罗殿,看见了那十代阎君,把瓜果奉上,说了我王殷勤致谢之意。阎君非常高兴,多多拜上我王道:真是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唐王道:“你在阴司见了些什么?”刘全道:“臣并没有远行,没看见什么,只听见阎王问臣的乡贯、姓名。臣把弃家舍子因为妻缢死愿意来进瓜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赶忙派鬼使带过我妻子就在森罗殿下相会。一面又检看死生文簿,说我们夫妻都有登仙之寿,便派鬼使送回。臣在前面走,我妻后头行,幸亏还魂。但不知道妻子附在哪里。”唐王惊问道:“那阎王有没有说你妻什么?”刘全道:“阎王并没有说什么,只听得鬼使说: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阎王道说唐御妹李玉英现在该猝死,叫翠莲借玉英尸还魂去吧。臣不知道唐御妹是什么地方,家在什么地方,我还没有去找哩。”
唐王听他这么说满心欢喜(你妹妹被整死了你高兴个什么劲),当对多官道:“朕别; 阎君,曾问宫里的事。他说老幼俱安,但担心御妹寿促,刚才御妹玉英花阴下跌死,朕急忙扶看,没一会儿苏醒,口叫:丈夫慢行,等我一等。朕以为是她跌昏了胡言乱语。又问她详细的,她说的话,与刘全一样。”魏徵奏道:“御妹偶尔寿促,醒了就说这话,这是刘全妻借尸还魂的事。这种事情也有,可以让公主出来看她有什么话说。”唐王道:“朕刚才让太医院去进药,不知道怎么样了。”便叫妃嫔进宫去请。那宫主在里面乱嚷道:“我吃什么药?这里哪是我家?我家是清凉瓦屋,不像这个害黄病的房子,花狸狐哨的门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正嚷的时候只见四五个女官、两三个太监扶着她到了殿上。唐王道:“你认不认得你丈夫么?”玉英道:“说哪里话,我们两个从小儿的结发夫妻,跟他生男育女,怎么会不认得?”唐王叫内官搀她下去。那宫主下了宝殿直到白玉阶前,见了刘全一把扯住道:“丈夫,你往哪里去,就不等我一等?我跌了一跌,被那些没道理的人围住我嚷,这是怎么回事?”那刘全听她说的话是妻子的言,观其人并不是妻子的脸,不敢相认。唐王道:“这正是山崩地裂有人见,捉生替死却难逢。”好一个有道的君王,就把御妹的妆奁、衣物、首饰都赏赐给了刘全,就想陪嫁一样。又赐给他永远免差徭的御旨,让他带领御妹回家。他夫妻两个便在阶前谢了恩,欢欢喜喜还乡。
有诗为证:
人生人死是前缘,短短长长各有年。
刘全进瓜回阳世,借尸还魂李翠莲。
他两个辞了君王来到均州城里,看见旧家业、儿女俱好,两口儿宣扬善果。
却说那尉迟恭把金银一库去河南开封府访看,相良原来卖水为活,和妻张氏在门口贩卖乌盆瓦器为生,但赚得些钱儿,只以盘缠为足,其多少斋僧布施,买金银纸锭,记库焚烧,所以有这善果臻身。阳世间是一条好善的穷汉,那世里却是个积玉堆金的长者(苟.....)。尉迟恭把金银送上他门,吓得那相公、相婆魂飞魄散。又有本府官员,茅舍外面车马骈集。那老两口子如痴似哑跪在地上只是磕头礼拜。尉迟恭道:“老人家请起。我虽然是个钦差官,却着皇上的金银送来还你。”他战战兢兢的答道:“小的没有什么金银放债,怎么敢接受这不明之财?”尉迟恭道:“我也搞清楚了你是个穷汉,只是你斋僧布施尽其所用,就买办金银纸锭烧记阴司,阴司里有你积下的钱钞。是我太宗皇帝死去三天还魂复生(颇似吾主耶稣),曾经在那阴司里借了你的一库金银,现在照数送还给你。你可以一一收下,等我好去回旨。”那相良两口儿只是朝天礼拜,那里敢接受。道:“小的要是受了这些金银就死得快了。虽然是烧纸记库,这是冥冥之事;况且万岁爷爷在那世里借了金银,有什么凭据?我决不敢接受。”尉迟恭道:“陛下说,借你的东西有崔判官作保可证。你收下吧。”相良道:“就是死也不敢收的。”
尉迟恭见他苦苦推辞,只得具本差人启奏。太宗见了本,知道相良不受金银,道:“这是善良长者。”随即传旨叫胡敬德把金银给他修理寺院,起盖生祠,请僧作善,就当是还他一般。旨意到了那天,敬德望阙谢恩宣旨,众人都知道了。遂用金银买到了城里军民无碍的地基一段,周围有五十亩宽阔,在上面兴工起盖寺院,名叫敕建相国寺,左有相公、相婆夫妇的生祠,镌碑刻石,上面写着尉迟恭监造,就是现在的大相国寺。(也就是《水浒传》里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那个地方)
工完回奏,太宗非常高兴。却又聚集了很多官,出榜招僧修建水陆大会,超度冥府孤魂。榜行天下,让各处的官员推选有道的高僧到长安做会。不到一个月,天下多僧都到了。唐王传旨让太史丞傅奕选举高僧修建佛事。傅奕闻旨,就上疏止浮图以言无佛。
表曰:西域之法,无君臣父子,以三涂六道,蒙诱愚蠢。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口诵梵言,以图偷免。且生死寿夭,本诸自然;刑德威福,系之人主。今闻俗徒矫托,皆云由佛。自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至汉明帝始立胡神,然惟西域桑门自传其教。实乃夷犯中国,不足为信。
太宗听了,遂把此这掷付群臣议论。这时候有个宰相叫萧瑀,出班俯顖奏曰:“佛法兴自屡朝,弘善遏恶,冥助国家,理无废弃。佛,圣人也。非圣者无法,请寘严刑。”傅奕与萧瑀论辨,说:“礼本于事亲事君,而佛背亲出家,以匹夫抗天子,以继礼悖所亲。萧瑀不生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正所谓非孝者无亲。”萧瑀但合掌曰:“地狱之设,正为是人。”太宗召太仆卿张道源、中书令张士衡,问佛事营福,其应何如。二臣对曰:“佛在清净仁恕,果正佛空。周武帝以三教分次;大慧禅师有赞幽远,历众供养而无不显;五祖投胎,达摩现像。自古以来,皆云三教至尊而不可毁,不可废。伏乞陛下圣鉴明裁。”太宗甚喜道:“卿之言合理。再有所陈者,罪之。”遂著魏徵与萧瑀、张道源邀请诸佛,选举一名有大德行者作坛主,设建道场。众皆顿首谢恩而退。自此时出了法律:但有毁僧谤佛者,断其臂。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1:01:50 +0800 CST  
第二天三位朝臣聚众僧,在那山川坛里逐一从头查选,这里面选一名有德行的高僧。你猜他是什么人?
灵通本讳号金蝉,只为无心听佛讲。
转托尘凡苦受磨,降生世俗遭罗网。
投胎落地就逢凶,未出之前临恶党。
父是海州陈状元,外公总管当朝长。
出身命犯落江星,顺水随波逐浪泱。
海岛金山有大缘,迁安和尚将他养。
年方十八认亲娘,特赴京都求外长。
总管开山调大军,洪州剿寇诛凶党。
状元光蕊脱天罗,子父相逢堪贺奖。
复谒当今受主恩,凌烟阁上贤名响。
恩官不受愿为僧,洪福沙门将道访。
小字江流古佛儿,法名唤做陈玄奘。
这时候当着这些人的面举出玄奘法师。这个人自幼为僧,出了娘胎就持斋受戒。他外公是当朝一路总管殷开山。他的父亲陈光蕊中过状元官拜文渊殿大学士。一心不爱荣华只喜修持寂灭。查得他根源又好德行又高;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没有不会。
当时三位引到御前,扬尘舞蹈。拜罢奏曰:“臣瑀等蒙圣旨,选了高僧一名陈玄奘。”太宗听了他的名字,沉思良久道:“是不是学士陈光蕊的儿子玄奘?”江流儿叩头曰:“臣正是。”太宗喜道:“果然举的不错,有德行有禅心的和尚。朕赐你左僧纲,右僧纲是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玄奘顿首谢恩受了大阐官爵。又赐给五彩织金袈裟一件和毗卢帽一顶。叫他用心再拜明僧,排次阇黎班首,书办旨意,前往化生寺择定吉日良时开演经法。
玄奘拜领旨而出遂到了化生寺里聚集多僧,打造禅榻,装修功德,整理音乐。选了大小明僧一共一千二百名,分派上中下三堂。诸所佛前,物件皆齐,头头有次。选到本年九月初三日的黄道良辰,开启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大会。随即具表申奏。太宗及文武国戚皇亲,到时候都赴会拈香听讲。
有诗为证。诗曰:
龙集贞观正十三,王宣大众把经谈。
道场开演无量法,云雾光乘大愿龛。
御敕垂恩修上刹,金蝉脱壳化西涵。
普施善果超沉没,秉教宣扬前后三。
贞观十三年,己巳年,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陈玄奘大阐法师聚集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长安城化生寺开演诸品妙经。那皇帝早朝已经上完,率文武多官乘凤辇龙车出金銮宝殿到寺里来拈香。见那銮驾?真个是:一天瑞气,万道祥光。仁风轻淡荡,化日丽非常。千官环佩分前后,五卫旌旗列两旁。执金瓜,擎斧钺,双双对对;绛纱烛,御炉香,霭霭堂堂。龙飞凤舞,鹗荐鹰扬。圣明天子正,忠义大臣良。介福千年过舜禹,升平万代赛尧汤。又见那曲柄伞,滚龙袍,辉光相射;玉连环,彩凤扇,瑞霭飘扬。珠冠玉带,紫绶金章。护驾军千队,扶舆将两行。这皇帝沐浴虔诚尊敬佛,皈依善果喜拈香。
唐王大驾早到寺前,吩咐停了音乐响器。下了车辇,带着多官拜佛拈香。三匝已毕,抬头观看,果然是好道场。但见:幢幡飘舞,宝盖飞辉。幢幡飘舞,凝空道道彩霞摇;宝盖飞辉,映日翩翩红电彻。世尊金像貌臻臻,罗汉玉容威烈烈。瓶插仙花,炉焚檀降。瓶插仙花,锦树辉辉漫宝刹;炉焚檀降,香云霭霭透清霄。时新果品砌朱盘,奇样糖酥堆彩案。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太宗文武都各自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又看见那大阐都纲陈玄奘法师带领众僧罗拜唐王。礼毕,分班各安禅位。法师献上济孤榜文给太宗看。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1:02:32 +0800 CST  
长安城里,选不中的愚僧倒有几贯村钞。看见菩萨变化个疥癞的样子,身穿破衲衣,赤脚光头,把袈裟捧着,艳艳生光,他上前问道:“那个癞和尚,你的袈裟要卖多少钱?”菩萨道:“袈裟价值五千两,锡杖价值两千两。”那愚僧笑道:“这两个癞和尚是疯子!是傻子!这两件粗物就卖七千两银子?只是除非穿上就身长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这么多!拿走吧!卖不成!”
那菩萨也不争吵,跟木叉往前又走。走了好长时间来到东华门前,正撞着宰相萧瑀散朝回来,那些头踏喝开街道。菩萨公然不避,在街上拿着袈裟,迎着宰相走。宰相勒马观看,开见袈裟艳艳生光,让手下人问那卖袈裟的要多少钱,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两千两。”萧瑀道:“有什么好处,值这么高价?”菩萨道:“袈裟有好处,有不好之处;有要钱处,有不要钱之处。”萧瑀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菩萨道:“穿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灾,便是好处;如果是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之面,这便是不好的地方。”又问道:“什么叫要钱,什么叫不要钱?”菩萨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一定要卖他七千两,这就是要钱;如果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把袈裟、锡杖情愿送给他,跟我结个善缘,这就是不要钱。”萧瑀听了倍添春色,知道他是个好人。即便下马和菩萨以礼相见,口称:“大法长老,恕我萧瑀的罪。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的文武无不奉行。就像今天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大都阐陈玄奘法师穿用。我和你入朝去见驾。”
菩萨欣然从之,拽转步进了东华门里。黄门官转奏,蒙旨宣到宝殿。看见萧瑀带着两个疥癞僧人站在阶下,唐王问:“萧瑀来奏什么事?”萧瑀俯伏阶前道:“臣出了东华门,偶然遇到二僧,是卖袈裟与锡杖的。臣想法师玄奘可穿这服,所以领僧人启见。”太宗非常高兴,便问那袈裟价值多少。菩萨与木叉侍立在阶下,也不行礼,因为问袈裟之价,答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两千两。”太宗道:“那袈裟有什么好处,就值这么多?”
菩萨道: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吞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筘。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三天门外透元光,五岳山前生宝气。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虽无全照原本体,也有生光八宝攒。这袈裟,闲时折叠,遇圣才穿。闲时折叠,千层包裹透虹霓;遇圣才穿,惊动诸天神鬼怕。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条条仙气盈空,照彻了天关;朵朵祥光捧圣,影遍了世界。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沿边两道销金锁,叩领连环白玉琮。
诗曰:
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
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
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
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唐王在那宝殿上听了,十分高兴。又问:“那和尚,九环杖有什么好处?”菩萨道:“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摩呵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唐王听了,就让人展开袈裟从头仔细看,果然是件好东西。道:“大法长老,实在不瞒你。朕现在大开善教广种福田,看见在那化生寺聚集了多僧敷演经法。里面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是赐给他用。你究竟是要价多少?”菩萨听了,与木叉合掌皈依道声佛号,躬身上启道:“既然是有德行,贫僧情愿送给他,决不要钱。”说完抽身便走。唐王急忙让萧瑀扯住,欠身站在殿上,问:“你原来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两千两,你块见朕要买就不要钱,敢是说朕心倚恃君位强要你的东西?绝无此理。朕照你的原价给钱,却不可推避。”菩萨起手道:“贫僧有愿在前,原来说果有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不要钱,愿以送给他。现在看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且高僧有德有行宣扬大法,理当奉上,决对不要钱。贫僧愿意留下这东西告回。”唐王见她这等勤恳,非常高兴。随命光禄寺大排素宴酬谢。菩萨又坚辞不受畅然而去,依旧往土地庙中隐避。
却说太宗设午朝让魏徵拿圣旨宣玄奘入朝。那法师正聚众登坛讽经诵偈,一听说有旨随即下坛整衣跟魏徵一起去见驾。太宗道:“求证善事,有劳法师,没有什么东西酬谢。早间萧瑀迎着二僧,愿意送锦襕异宝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条。现在特召法师领去受用。”玄奘叩头谢恩。太宗道:“法师如果不弃,可以穿上给朕看看。”长老遂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手持锡杖侍立阶前。君臣个个忻然。诚为如来佛子。
你看他:
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
晖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
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
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
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
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玄奘法师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
浑如极乐活阿罗,赛过西方真觉秀。
锡杖叮当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
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1:38:43 +0800 CST  
当时文武阶前喝采。太宗喜之不胜,就让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又赐了两队仪从,让多官送出朝门,叫他上从大街上走回寺里去,就像中状元夸官的一般。这去玄奘再拜谢恩,在那大街上烈烈轰轰,摇摇摆摆。你看那长安城里的行商坐贾、公子王孙、墨客文人、大男小女无不争看夸奖,都说:“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降,活菩萨临凡。”
玄奘直到寺里,僧人下榻来迎。一看他披这样的袈裟,执这锡杖,都说是地藏王来了,各各归依侍于左右。玄奘上殿炷香礼佛。又对众感述圣恩已毕,各归禅座。又不觉红轮西坠。正是那:
日落烟迷草树,帝都钟鼓初鸣。叮叮三响断人行,前后街前寂静。
上刹辉煌灯火,孤村冷落无声。禅僧入定理残经,正好炼魔养性。
光阴撚指,到了七日的正会。玄奘又具表请唐王拈香。这时候善声遍满天下。太宗随即排驾率文武多官、后妃国戚到了寺里。那一城人无论是大小尊卑,都到寺里听讲。
菩萨跟木叉道:“今天是水陆正会,以一七继七七,可以了。我和你杂在众人丛里,一则是看他那会到底怎么样,二则看金蝉子有没有福穿我的宝贝,三则也听他讲的是哪一门经法。”两人随即到了寺里。正是有缘得遇旧相识,般若还归本道场。进到寺里观看,真个是:天朝大国,果胜裟婆。赛过祇园舍卫,也不亚上刹招提。那一派仙音响喨,佛号喧哗。
这菩萨到了多宝台边,果然是明智金蝉之相。诗曰:万象澄明绝点埃,大典玄奘坐高台。超生孤魂暗中到,听法高流市上来。施物应机心路远,出生随意藏门开。对看讲出无量法,老幼人人放喜怀。
又有诗曰:
因游法界讲堂中,逢见相知不俗同。
尽说目前千万事,又谈尘劫许多功。
法云容曳舒群岳,教网张罗满太空。
检点人生归善念,纷纷天雨落花红。
那法师在台上念一会《受生度亡经》,谈一会《安邦天宝篆》,又宣一会《劝修功卷》。这菩萨上前来拍着宝台,厉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教法,会谈大乘么?”玄奘听了心中非常高兴翻身跳下台来,对菩萨起手道:“老师父,弟子失瞻多罪。见前面的所有僧人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道大乘教法怎么样。”菩萨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正说话的时候,有那司香巡堂官急奏唐王道:“法师正在讲谈妙法,被两个疥癞游僧扯下来乱说胡话。”王命令擒来。只见许多人把二僧推拥进后法堂,见了太宗,那僧人手也不起拜也不拜,仰面道:“陛下问我什么事?”唐王却认得他,道:“你是前些时候送袈裟的和尚?”菩萨道:“正是。”太宗道:“你既然来这个地方听讲,只是该吃些斋便了,为什么跟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的佛事?”菩萨道:“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太宗正色高兴的问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什么地方?”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太宗道:“你记得么?”菩萨道:“我记得。”太宗大喜道:“叫法师带过去,请上台开讲。”
那菩萨带了木叉飞上高台,遂踏祥云直至九霄,现出救苦的原身,托了净瓶杨柳。左边是木叉惠岸,执着棍抖擞精神。高兴的唐王朝天礼拜,众文武跪地焚香。满寺中的僧尼道俗、士人工贾无一人不拜祷道:“好菩萨!好菩萨!”有赞为证。但见那: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那菩萨,头上戴一顶金叶纽、翠花铺、放金光、生瑞气的垂珠缨络;身上穿一领淡淡色、浅浅妆、盘金龙、飞彩凤的结素蓝袍;胸前挂一面对月明、舞清风、杂宝珠、攒翠玉的砌香环佩;腰间系一条冰蚕丝、织金边、登彩云、促瑶海的锦绣绒裙;面前又领一个飞东洋、游普世、感恩行孝、黄毛红嘴白鹦哥。手内托著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著一枝洒青霄、撒大恶、扫开残雾垂杨柳。玉环穿绣扣,金莲足下深。三天许出入。这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
高兴个唐太宗忘了江山,爱的那文武官失了朝礼,然后众多人都念南无观世音菩萨。太宗随即传旨,教擅长画画的描下菩萨真像。旨意一声选出个图神写圣、远见高明的吴道子(这个人人就是后图功臣于凌烟阁者,此内容作者注,与楼主无关)。当时展开妙笔图写真形。那菩萨祥云渐远霎时间不见了金光。只见那半空中滴溜溜落下一张简帖,上有几句颂子,写得很明白。颂曰: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1:48:50 +0800 CST  
太宗见了颂子,就命众僧:“先收了胜会,等我派人取得大乘经来,再秉丹诚,重修善果。”众官无不遵依。当时在寺中问:“谁愿意领朕的旨意,去西天拜佛求经?”话没有说完,旁边闪过法师,在帝前施礼道:“贫僧不才,愿意效犬马之劳,替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唐王非常高兴,上前用御手扶起道:“法师如果能尽这忠贤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情愿跟你拜为兄弟。”玄奘顿首谢恩。唐王果然是十分贤德(弑兄篡位,为了一己私欲什么都能干),就去那寺里佛前跟玄奘拜了四拜,口称御弟圣僧。玄奘感谢不尽道:“陛下,贫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顾如此?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到西天;如果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就算是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随即在佛前拈香以此为誓。唐王非常高兴,随即命回銮,等到良利日辰发牒出行,遂此驾回各散。
玄奘也回到了洪福寺里。那本寺的多僧与几个徒弟,早就听说取经的事,都来相见,因问:“发誓愿上西天,真的吗?”玄奘道:“是真的。”他徒弟道:“师父啊,经常听人说,西天路远,很多虎豹妖魔。只怕是有去无回难保生命。”玄奘道:“我已经发了洪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我这一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又说:“徒弟们,我走之后,或许两三年,或许五七年,但看那山门里的松枝头向东,就是回来了;不然,断然不回。”众徒把这话切切而记。
第二天早上,太宗设朝聚集文武,写了取经文牒,用了通行宝印。有钦天监奏曰:“今日是人尊吉星,堪宜出行远路。”唐王非常高兴。又见黄门官奏道:“御弟法师朝门外候旨。”随即宣上宝殿道:“御弟,今天是出行的吉日。这是通关文牒。朕又有一个紫金钵盂,送给你途中化斋而用。再选两个长行的随从。又钦赐给你马一匹,送给远行脚力。你迎着朝霞上路吧。”玄奘很高兴,随即便谢了恩领了物事,更没有留滞的意思。唐王排驾,与多官一起送到关外。只见那洪福寺僧与诸徒把玄奘的冬夏衣服,都送在关外等着。唐王看见了,先叫收拾行囊、马匹,然后让官人执壶酌酒。太宗举杯,又问:“御弟雅号叫什么?”玄奘道:“贫僧出家人,没敢称号。”太宗道:“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以指经取号,叫三藏怎么样?”玄奘又谢恩接了御酒道:“陛下,酒是僧家的头一戒,贫僧自从为人不会饮酒。”太宗道:“今天之行,比其他的事情不一样,这是素酒,只饮这一杯,以尽朕奉饯的心意。”三藏不敢不受,接了酒刚要饮,只见太宗低头将御指拾了一撮尘土弹入酒中。三藏不懂什么意思,太宗笑道:“御弟啊,这一去到西天,什么时候回来?”三藏道:“用不了三年就回上国。”太宗道:“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喝这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三藏这才明白捻土的用意,再次谢恩,喝完,辞谢出关而去。唐王也起驾而归。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2:04:33 +0800 CST  
第十三回 陷虎穴金星解厄 双叉岭伯钦留僧
大有唐王降敕封,钦差玄奘问禅宗。
坚心磨琢寻龙穴,着意修持上鹫峰。
边界远游多少国,云山前度万千重。
自今别投西去,秉教迦持悟大空。
却说三藏自贞观十三年九月往前三日,蒙唐王与多官送出了长安关外。一两天马不停蹄,早到了法门寺。本寺的住持上房长老带领众僧有五百多人两边罗列,接到里面,相见献茶。喝完茶进斋,饭后不觉天晚。正是那: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雁声鸣远汉,砧韵响西邻。归鸟栖枯树,禅僧讲梵音。蒲团一榻上,坐到夜将分。
众僧们在灯下议论佛门的定旨,上西天取经的缘由: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崖难度,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三藏闭口不言,但用手指自己的心,点头几度。众僧们不解其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心点头,什么意思?”三藏答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我弟子曾经在化生寺对佛说下洪誓大愿,不由得我不尽这心。这一去一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法轮回转,愿圣主皇图永固。”众僧听了这话,人人称羡个个宣扬,都叫一声:“忠心赤胆大阐法师!”夸赞不尽,请师入榻安寐。
早又是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那众僧起来收拾茶水、早斋。玄奘遂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道:“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取经,但肉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现在愿意立誓:路中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留传东土。”祝完回方丈进斋。吃完饭,那两个从者整顿了鞍马,催促他赶路。三藏出了山门辞别众僧。众僧不忍心分别,送了有十里多远噙泪而返。三藏遂朝西前进。正是那季秋天气,但见: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杨红叶坠。路途烟雨故人稀,黄菊丽,山骨细,水寒荷破人憔悴。白蘋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依稀黯淡野云飞,玄鸟去,宾鸿至,嘹嘹呖呖声宵碎。
师徒们走了几天到了巩州城,早就有巩州合属官吏人等迎接进城里安歇一夜,第二天一早出城前去。一路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两三天又道河州卫。这里是是大唐的山河边界。早有镇边的总兵跟本处僧道听说是钦差御弟法师到西方见佛,无不恭敬。接到里面供给了,让僧纲请往福原寺安歇。本寺的僧人一一参见,安排晚斋。吃完饭,吩咐两个随从饱喂马匹,天不亮就走。
等到鸡鸣,叫起来随从,却又惊动了寺里的僧人,整治茶汤斋供。吃完饭,出离边界。这长老心忙太起早了。原来这时候是秋深时节,鸡鸣得早,只有四更天气。一行三人连带马算是四口,迎着清霜看着明月,走了有数十里远近,看见一座山岭,只得拨草寻路,说不尽的崎岖难走,又担心走错了路。正疑思的时候,忽然失足了,三个人连人带马都跌落在坑坎里面。三藏的心很慌,随从胆战。这就很害怕了,又听见里面哮吼高呼,叫:“拿过来!拿过来!”只看见狂风滚滚,拥出来五六十个妖邪,把三藏、随从都揪了上去。这法师战战兢兢的偷眼观看,上面坐的那个魔王十分凶恶。真个是:雄威身凛凛,猛气貌堂堂。电目飞光艳,雷声振四方。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锦绣围身体,文斑裹脊梁。钢胡稀见肉,钩爪利如霜。东海黄公惧,南山白额王。
吓得个三藏魂飞魄散,两个随从骨软筋麻。魔王喝令把他们绑了。众妖一起把三个人用绳索绑缚起来。正要吃了,只听见外面喧哗,有人来报:“熊山君与特处士两位来了。”三藏听了,抬起头观看,前面走的是一条黑汉。你道他是什么模样:
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
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
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
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
准灵惟显处,故此号山君。
又看见那后边来的是一条胖汉。你道长什么模样:
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
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
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
能为田者功,因名特处士。
这两个摇摇摆摆,走进里面,慌得那个魔王奔出迎接。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特处士道:“寅将军丰姿胜常,真可喜,真可喜。”魔王道:“二公这几天怎么样?”山君道:“只有守素。”处士道:“只有随时。”三个叙罢,各坐谈笑。
只见那个随从绑得痛切悲啼。那黑汉道:“这三个人从什么地方来的?”魔王道:“自己送上门来的。”处士笑道:“可不可以待客否?”魔王道:“奉承,奉承。”山君道:“不会全都吃了,吃两个,留一个就行了。”魔王领诺随即呼左右,把两个随从剖腹剜心,剁碎其尸:把首级与心肝奉献个两个客人客,把四肢自己吃,其余的骨肉分给各妖。只听见啯啅的声音,真像是虎啖羊羔,很快就吃完了。把一个长老几乎要吓死。这才只是初出长安的第一场苦难。(差点第十次被吃,这时候并没有得力的徒弟,捡了一条命)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3:10:24 +0800 CST  
正慌慌之间,渐渐的东方发白。那两个妖怪到了天亮方散,都说:“今天厚扰,容日在竭诚奉酬。”这才一拥而退。
没多长时间,红日高升,三藏昏昏沉沉的,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正在那不得命处,忽然看见一个老叟手持拄杖而来。走上前用手一拂,绳索都断了。在对面吹了一口气,三藏才醒,跪拜于地道:“多谢老公公,搭救贫僧的性命。”老叟答礼道:“你起来。你有没有疏失了什么东西?”三藏道:“贫僧的随从已是被妖怪给吃了。只是不知道行李、马匹在什么地方?”老叟用杖指道:“那里不是一匹马、两个包袱吗?”三藏回头看的时候,果然是他的物件,并没有丢失,心这才略微放下一些。问老叟曰:“老公公,这里是什么地方?公公为什么在这里?”老叟道:“这里是双叉岭,是虎狼巢穴的地方。你为什么在这里?”三藏道:“贫僧做鸡鸣的时候出河州卫界,没想到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然失落在这个地方。看见一个魔王,很是凶恶,把贫僧和两个随从绑了。又看见一条黑汉,自称是熊山君;一条胖汉,自称是特处士:走进来,叫那个魔王是寅将军。他三个把我的两个随从吃了,天亮了才散。没想到我是那里有这大缘大分,感得老公公来这里救我?”老叟道:“处士,是个野牛精;山君,是个熊罴精;寅将军,是个老虎精。左右妖邪都是些山精树鬼、怪兽苍狼之类的。只因为你的本性元明,所以吃不了你。你跟我来,带你上路。”
三藏不胜感激,把包袱捎在马上牵着缰绳,跟着老叟走出了坑坎,上了大路。却把马拴在道旁草头上,转身想拜谢那公公,那公公随即化作一阵清风,跨一只硃顶白鹤腾空而去。只见风飘飘遗下一张简帖,书上四句颂子。
颂子云:
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
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三藏看了,对天礼拜道:“多谢金星,度脱这难。”拜完牵了马匹,独自个孤孤凄凄往前苦进。这岭上,真个是: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闹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那长老,战兢兢心不宁;这马儿,力怯怯蹄难举。
三藏舍身拼命,上了那峻岭之间。走了半天,没有看见个人烟村舍。一来肚子饿了,二来路又不平。正在危急之际,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自咆哮,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虫,右有怪兽。三藏孤身无策只得放下身心,听天由命。又无奈那马腰软蹄弯就跪下了,伏倒在地上,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苦得个法师衬身无地,真是个万分凄楚,已经料到自己必死,但是又无可奈何。
却说他虽然有灾迍却有救应。正在那快要没命的时候,忽然看见毒虫奔走,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三藏抬头看的时候,看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果然是一条好汉。你看他: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屣一对麂皮靴。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毒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3:22:33 +0800 CST  
三藏见他走的得越来越近,跪在路旁,合掌高叫道:“大王救命!大王救命!”那条汉子到了边上放下钢叉,用手搀起道:“长老别怕。我不是歹人,我是这山里头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我来是要找两只山虫食用。没想到遇着你,多有冲撞。”三藏道:“贫僧是大唐驾下的钦差,去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刚才来到这个地方,遇着些狼虎蛇虫四边围绕,不能往前走。忽然看见太保来,众兽都走了,救了贫僧性命,多谢,多谢。”伯钦道:“我在这里住人,专靠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所以众兽是因为怕我才走了。你既然是唐朝来的,跟我都是乡里。这里还是大唐的地界,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土,诚然是一个国家的人。你别怕,跟我来,到我家里歇马,明天我送你上路。”三藏听了满心欢喜,谢了伯钦,牵上马跟着他走。
过了山坡又听见呼呼的风响。伯钦道:“长老不要走,坐在这里。风响的地方,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抓他家去管待你。”三藏见他这么说说,又胆战心惊不敢举步。那太保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只见和一只斑斓虎对面撞见,他看见了伯钦,急忙回头就走。这太保霹雳一声,咄道:“那业畜哪里走!”那虎看见赶得急,转身抡爪扑来。这太保三股叉举手迎敌。吓得个三藏软瘫在草地上。这和尚自从出了娘的肚皮,哪里见这样凶险的勾当。
太保与那只虎在那山坡下,人虎相持,果然是一场好斗。
但见: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云飞。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著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狠。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太保声狠,喝开天府现星辰。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
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老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啊,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着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三藏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够长老食用一天。”三藏夸赞不尽道:“太保真是山神!”伯钦道:“我有什么本事,敢劳过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赶早儿剥了皮,煮些肉,款待你也。”
他一只手执着叉,一只手拖着虎,在前面引路。三藏牵着马随后而行。弯弯曲曲的走过山坡,忽然看见一座山庄。那门前真个是: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秋容萧索,爽气孤高。道傍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伯钦到了门口,把死虎掷下,叫:“小的们在什么地方?”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都是怪形恶相之类的上前拖拖拉拉,把那只虎扛将进去。伯钦吩咐教赶早剥了皮,安排待客。然后回头迎接三藏进去,彼此相见,三藏又拜谢伯钦厚恩怜悯救命。伯钦道:“同乡的人,何劳致谢。”坐定喝完茶,有一位老妪领着一个媳妇对三藏进礼。伯钦道:“着是家母、小妻。”三藏道:“请令堂上坐,贫僧奉拜。”老妪道:“长老远客,各请自珍,不劳拜了。”伯钦道:“母亲啊,他是唐王驾下差往西天见佛求经的人。刚才在岭头上遇叫孩儿,孩儿念在一国之人,请他来家里歇马,明天送他上路。”老妪听了,十分高兴道:“好,好,好。就是请他,不得这般恰好。明天你父亲周忌,就请长老做些好事念卷经文,到后天送他走吧。”这刘伯钦虽然是一个杀虎手,镇山的太保,他却有是些孝顺之心。听了母亲的话,就要安排香纸留住三藏。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3:31:57 +0800 CST  
说话间,不觉的天色快要晚了。小的们排开桌凳,拿了几盘烂熟的虎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伯钦请三藏先用,再另外办饭。三藏合掌当胸道:“善哉!贫僧不瞒太保说,自从出了娘胎就做和尚,不会吃荤。”伯钦听了这句话,沉吟了半晌道:“长老,寒家历代以来不懂得吃素。就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找些干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用獐鹿虎豹的油煎,却没有什么素处。有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可怎么办?反是我请长老的不是。”三藏道:“太保不必多心,自己先吃吧。我贫僧就是三五天不吃饭,也可以忍饿,只是不敢破了斋戒。”伯钦道:“如果饿死,要怎么样?”三藏道:“感激太保的天恩搭救出虎狼丛里,就是饿死也强过喂虎。”
伯钦的母亲听了,叫道:“孩儿不要与长老说这些,我自然有素物可以款待。”伯钦道:“素物哪里来的?”母亲道:“你别管我,我自然有素的。”叫媳妇将小锅取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却仍然安在灶上。先烧了半锅滚水,别用。却又把些山地榆叶子用水煎作茶汤。然后把一些黄粱粟米煮起饭来。又把些干菜煮熟盛了两碗,拿出来铺在桌上。老母对着三藏道:“长老请斋。这是老身与儿妇亲自动手整理的些极洁极净的茶饭。”三藏下来谢了,方才上坐。
那伯钦另设一处,铺排些没盐没酱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点剁鹿肉干巴,满盘满碗的陪着三藏吃斋。才坐下,心像举筷,只见三藏合掌诵经,吓得个伯钦不敢动筷子,急忙起身站在旁边。三藏念了没几句,却教请斋。伯钦道:“你是个念短头经的和尚?”三藏道:“这不是经,是一卷揭斋之咒。”伯钦道:“你们出家人偏有这么多计较,吃饭也要念诵念诵。”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3:38:36 +0800 CST  
吃了斋饭收了盘碗,渐渐的天晚了。伯钦带着三藏出了中宅到后边走走。穿过了夹道,有一座草亭。推开门进到里面。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插着几壶箭;过梁上搭两块血腥的虎皮;墙根头插着许多枪刀叉棒;正中间设两张坐器。伯钦请三藏坐坐。三藏见这样凶险腌臜不敢久坐,随即出了草亭。又往后再走,是一座大园子,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又听见呼的一声,跑出来十多只肥鹿,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呢呢痴痴也不恐惧。三藏道:“这獐鹿想必是太保养在家里的了?”伯钦道:“像你那长安城里的人家,有钱的集财宝,有庄的集聚稻粮。我们这打猎的,只得聚养些野兽备天阴。”他两个说话闲行,不觉已经黄昏,又转到前宅安歇。
第二天一早,那合家老小都起来就整素斋款待长老,请开启念经。这长老洗了手,着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三藏才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身心的神咒,然后开《度亡经》一卷。念完,伯钦又请写了荐亡疏一道,再开念《金刚经》、《观音经》。一一朗音高诵。诵毕,吃了午饭,又念《法华经》、《弥陀经》,各诵几卷,又念了一卷《孔雀经》,等到谈苾蒭洗业的故事,早已经天晚了。献过了种种香火,化了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佛事完了,又各安寝。
却说那伯钦的父亲之灵,超荐得脱沉沦,鬼魂儿早来到自家宅里,托了一个梦给合宅的长幼道:“我在阴司里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我的罪业,阎王派人送我上中华富地长者(苟...)人家托生去了。你们可要好生谢送长老,千万不要怠慢,不要怠慢。我去了。”这才是:万法庄严端有意,荐亡离苦出沉沦。
那合家的人梦醒,早已经太阳东上。伯钦的娘子道:“太保,我夜里梦见公公来家,说他在阴司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现在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他的罪业,阎王派人送他上中华富地,长者人家托生去,叫我们好生谢那长老,千万不能怠慢他。说完,出门徉徜去了。我们叫他不应,也留不住他。醒来却是一个梦。”伯钦道:“我也是那样的一个梦,和你差不多。我们赶紧对母亲说去。”他两口子正想去说,只见老母叫道:“伯钦孩儿,你来,我跟你说句话。”二人到跟前,老母坐在床上道:“儿啊,我夜里得了个喜梦,梦见你父亲来家,说多亏了长老超度已经消了罪业,上中华富地长者家里托生。”夫妻们都呵呵大笑道:“我和媳妇都有这梦,正想来告禀,没想到母亲呼唤也因为是这个梦。”随即叫一家大小起来,安排谢意,替他收拾了马匹,都到前拜谢道:“多谢长老超荐我亡父脱难超生,报答不尽。”三藏道:“贫僧有什么能处,敢劳烦致谢?”
伯钦把三口儿的梦话对三藏陈诉了一遍,三藏也很高兴。早供给了素斋,又给白银一两为谢。三藏分文不收。一家儿又恳恳拜央,三藏坚持分文未受。但道:“是你肯发慈悲送我一程,足感至爱。”伯钦与母妻无奈,赶紧做了些粗面烧饼干粮叫伯钦远送。三藏欢喜收了。太保领了母命又叫上两三个家僮,各带捕猎的器械,一起上大路。看不尽的那山中野景,岭上风光。
走了半天,只见对面地方有一座大山,真是高接青霄,崔巍险峻。三藏不一会儿到了边前。那太保登这山如行平地,正走到半山上,伯钦回身站在路上道:“长老,请自己往前走吧,我要回去了。”三藏听了,滚鞍下马道:“千万求劳太保再送一程。”伯钦道:“长老不知道。这山叫做两界山,东半边属于我大唐所管,西半边就是鞑靼的地界。那里的狼虎不归我降,我也不能过界,你自己去吧。”三藏心惊,抡开手牵衣执袂滴泪难分。正在那叮咛拜别之际,就听见山脚下叫喊如雷道:“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下得个三藏痴呆,伯钦赶紧挣开。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7 23:50:03 +0800 CST  
第十四回 心猿归正 六贼无踪
诗曰:
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要物。
若知无物又无心,便是真心法身佛。
法身佛,没模样,一颗圆光涵万象。
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
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回向。
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
内外灵光到处同,一佛国在一沙中。
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法同。
知之须会无心诀,不染不滞为净业。
善恶千端无所为,便是南无释迦叶。
却说那刘伯钦跟唐三藏吓得惊惊慌慌,又听见叫声师父来也。那些家僮道:“这叫的肯定是那山脚下石匣里的老猿。”太保道:“是他,是他。”三藏问:“是什么老猿?”太保道:“这座山旧名五行山,因为我大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为两界山。先年间曾经听老人家说:王莽篡汉的时候天上降下这座山,下面压着一个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而且有土神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从以前到现在,冻饿不死。这叫声肯定是他。长老别怕,我们下山去看看。”三藏只得依从牵马下山。走了不到几里路,看见那石匣之间果然有一个猴,露着头伸着手,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来得好,来得好。快点救我出来,我保你上西天去也。”这长老近前细看,你道他是什么模样:尖嘴缩腮,金睛火眼。头上堆苔藓,耳中生薜萝。鬓边少发多青草,颔下无须有绿莎。眉间土,鼻凹泥,十分狼狈;指头粗,手掌厚,尘垢余多。还喜得眼睛转动,喉舌声和。语言虽利便,身体莫能那。正是五百年前孙大圣,今朝难满脱天罗。
刘太保诚然胆大走上前来,给他拔去了鬓边草和颔下莎,问:“你有什么话说?”那猴道:“我没什么话说,叫那个师父上来,我问他一问。”三藏道:“你问我什么?”那猴道:“你是不是东土大王派到西天取经去的么?”三藏道:“就是我,你为什么这么问?”那猴道:“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只因为犯了诳上之罪,被佛祖压在这里。前面有个观音菩萨领了的佛旨意,到东土寻取经人。我叫他救我一救,他劝我再也不要行凶,归依佛法,尽殷勤来保护取经人往西方拜佛,功成以后自然有好处。所以昼夜提心晨昏吊胆,只等着师父来救我脱身。我愿意保你取经,跟你做个徒弟。”三藏听了,满心欢喜道:“你虽然有这样的善心,又蒙菩萨教诲愿入沙门,只是我又没有斧凿,怎么救你出来?”那猴道:“用不着斧凿,你要是愿意救我,我就出的来。”三藏道:“我救你,你怎么出来?”那猴道:“这山顶上有我佛如来的金字压帖,你只要上山去把帖儿揭起,我就出来了。”三藏依言,回头求刘伯钦道:“太保啊,我跟你上山去走一遭。”伯钦道:“不知道是真是假?”那猴高叫道:“是真的,绝对不敢胡说。”
伯钦只得叫上家僮牵了马匹。他扶着三藏再上高山。攀藤附葛只走到那极巅的地方,果然看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有块四方的大石,石头上贴着一个封皮,是唵嘛呢叭??吽六个金字。三藏近前跪下朝石头看着金字拜了几拜,望西祷祝道:“弟子陈玄奘,特奉旨意求经。如果有徒弟之分揭得金字救出神猴,同去灵山;如果没有徒弟之分,这家伙是个凶顽的怪物,哄赚弟子不成吉庆,便不能揭。”祝完又拜。拜完,上前把六个金字轻轻揭下。只看到一阵香风,劈手把压帖刮在空中,叫道:“我是监押大圣者。今天他的难满了,我回见如来把这个封皮交给他去了。”吓得三藏与伯钦一行人望空礼拜。下了高山又到了石匣边,对那猴道:“已经揭了压帖,你出来吧。”那猴欢喜,叫道:“师父,你请走远点些我好出来,不要惊到了你。”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8 22:22:59 +0800 CST  
伯钦听了,领着三藏,和一行人往东走。走了大约五七里路远近,又听见那猴高叫道:“再走,再走。”三藏又走了很远下了山,只听见一声响喨,真是地裂山崩。众人都很害怕。只见那个猴子早就到了三藏的马前赤淋淋的跪下,说声:“师父,我出来了。”说完对三藏拜了四拜,急忙起身,给伯钦唱个大喏道:“有劳大哥送我师父,谢谢大哥帮我脸上薅草。”谢完就去收拾行李扣背马匹。那马看见了他腰软蹄矬,战战兢兢的站不住。都是因为那猴原来当过弼马温,是在天上看养龙马的,有些办法,所以凡马见了他都害怕。
三藏看他的意思确实有好心,是像个沙门中的人物,便叫:“徒弟啊,你姓什么?”猴王道:“我姓孙。”三藏道:“我给你起个法名,也好叫。”猴王道:“不劳师父盛意,我原本有个法名叫做孙悟空。”三藏欢喜道:“也正合我们的宗派。你这个样子,就像小头陀一样,我给你起个混名,称做行者,好不好?”悟空道:“好,好,好。”从这个时候开始又称为孙行者。
那伯钦看见孙行者一心收拾要走,转身对三藏唱个喏道:“长老,你好在在这里收得个好徒弟,非常高兴。这个人肯定能去。我回去了。”三藏躬身作礼相谢道:“让你走了这么多路,感激不胜。回府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令荆夫人,贫僧在府多扰,让我回来的时候亲自谢。”伯钦回礼,从这里两人分别。
却说那孙行者请三藏上了马,他在前边背着行李,赤条条的拐步往前走。没多长时间过了两界山,忽然看见了一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三藏在马上很害怕。行者在路旁欢喜道:“师父别怕他,它是送衣服给我的。”放下行李从耳朵里拔出一个针儿,迎着风晃一晃,原来是个碗来粗细的一条铁棒。他拿在手里,笑道:“这宝贝,五百多年没有用着他,今天拿出来挣件衣服穿穿。”你看他拽开步迎着猛虎,说声:“业畜!哪里去!”那只虎蹲着身伏在尘埃动也不敢动。被他照头一棒就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珠玉块。吓得那陈玄奘滚鞍落马,咬指道声:“天哪!天哪!刘太保前些时候打的斑斓虎,还跟他打斗了半日;今天孙悟空不用拳脚,把这老虎一棒子打得稀烂。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8 23:39:07 +0800 CST  
行者拖着老虎过来说:“师父先坐一坐,等我脱下它的衣服来,好穿了走路。”三藏道:“他哪里有什么衣服?”行者道:“师父别管我,我自己能办到。”好猴王,把毫毛拔下一根,吹口仙气,叫声:“变!”变成一把牛耳尖刀,从那虎腹上挑开皮往下一剥,剥下个囫囵的皮来。剁去了爪甲割下头来,割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虎皮。提起来量了一量道:“宽了一些,一幅可以作两幅。”拿过刀来又裁成两幅。收起了一幅,把一幅给围在腰间。路旁揪了一条葛藤紧紧的束好,遮了下体道:“师父,先走,先走。遇见了人家借些针线再缝不迟。”他把铁棒捻一捻依旧像个针收在耳朵里。背着行李请师父上马。
两个人都往前走,长老在马上问道:“悟空,你刚才打虎的铁棒,怎么不见了?”行者笑道:“师父,你不知道。我这棍子本来是东洋大海龙宫里得到的,叫做天河镇底神珍铁,又叫做如意金箍棒。当年大反天宫就是亏了他。随身变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刚才变成一个绣花针的模样收在耳朵里了。遇到用的时候才拿出来。”三藏听了很高兴。又问道:“刚才那老虎见了你,怎么就不动了?让你在打他,怎么回事?”悟空道:“不瞒师父说,别说是只虎,就是一条龙见了我也不敢无礼。我老孙有些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搅海的神通;见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则量于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剥这个虎皮有什么奇怪的?如果到那疑难地方,看展本事。”三藏听了这话,更加的放心无虑,策马往前走。
师徒两个走着路,说着话,不觉得太阳西坠。但见:焰焰斜晖返照,天涯海角归云。千山鸟雀噪声频,觅宿投林成阵。野兽双双对对,回窝族族群群。一钩新月破黄昏。万点明星光晕。
行者道:“师父再走一会儿,天色晚了。旁边那里树木森森,估计是有人住的院子,我们赶快投宿去来。”三藏策马而行朝着那家人的方向,到了庄院前下马。行者撇了行李走上前,叫了声:“开门!开门!”那里面有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出来,呼啦的开了门。看见行者这种恶相,腰上系着一块虎皮,像个雷公模样,吓得脚软身麻说胡话:“鬼来了!鬼来了!”三藏到跟前搀住,叫道:“老施主不要怕。他是我贫僧的徒弟不是鬼怪。”老者抬头看见三藏的面貌清奇,这才站定,问道:“你是哪个寺里来的和尚,带着这恶人到我家里来?”三藏道:“我贫僧是唐朝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现在路过这里,天晚了特造檀府借宿一个晚上(要是真留下不猜忌这可真叫大胆),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走。希望行个方便。”老者道:“你虽然是个唐人,但是那个恶的却不是唐人。”悟空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家伙一点也没有眼色!唐人是我的师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什么糖人、蜜人的,我是齐天大圣!你们这里的人家也有认得我的。我也曾经见过你。”那老者道:“你在哪里见过我?”悟空道:“你小时候没有在我面前扒柴?没有在我脸上挑菜?”老者道:“这厮胡说!你在什么地方?我在什么地方?我到你跟前扒柴、挑菜?”悟空道:“我胡说就是儿子。你是不认得我了,我是这两界山石匣中的大圣,你再认认。”老者这才省悟道:“你倒是有些像他。但你是怎么出来的?”悟空把菩萨劝善,让他等待唐僧揭帖脱身的事情对那个老者仔细说了一遍。
老者下拜,把唐僧请到里面,随即让老妻与儿女都出来相见,说以前的事情,个个忻喜。又让看茶。喝完茶,问悟空道:“大圣啊,你也有年纪了?”悟空道:“你今年几岁了?”老者道:“我一百三十岁了。”行者道:“还是我重子重孙哩。我那生身的年纪我都忘了;但只在这山脚下已经五百多年了。”老者道:“是有,是有。我曾经记得祖公公说,这山是从天上降下就压了一个神猴。到了现在,你才出来。我那小时候见你的时候,你头上有草脸上有泥,还不怕你;现在脸上没了泥,头上没了草,却像是瘦了些,腰间又缠了一块大虎皮,跟鬼怪能差多少?”一家人听得这种话,都呵呵大笑。
这老人人挺好,随即让安排斋饭。吃了饭以后,悟空道:“你家姓什么?”老者道:“我姓陈。”三藏听了就下来起手道:“老施主与贫僧是华宗。”行者道:“师父你是唐姓,怎么和他会是华宗?”三藏道:“我俗家也姓陈,我是唐朝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氏。我的法名叫做陈玄奘。只因为我大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所以才叫唐僧。”那老者听见说是同姓,又是十分高兴。
行者道:“老陈,打搅你家,我已经有五百多年不洗澡了,你可以去烧点水来,给我师徒们洗浴洗浴,走的时候一块谢你。”那老儿就让人烧汤拿盆掌上灯火。师徒洗完澡坐在灯前。行者道:“老陈,还有一件事麻烦你:有针线吗借我用用。”那老儿说:“有,有,有。”随即让妈妈拿针线来递给行者。行者又有眼色看见师父洗澡,脱下了一件白布短小直裰没有穿,他就扯过来披在身上。却把那虎皮脱下联接一处。打一个马面样的折子围在腰间勒上了藤条,走到师父面前道:“老孙今天这种打扮,比昨天怎么样?”三藏道:“好,好,好。这样才像是个行者。”三藏道:“徒弟,你别嫌残旧,那件直裰你就穿上吧。”悟空唱个喏道:“承赐,承赐。”他又去找些草料喂了马。这时候事情都办完了,师徒跟那老人也都各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悟空起来请师父走路。三藏穿上衣服,叫行者收拾铺盖行李。正想告辞,只见那老人早就准备好了洗脸水,又弄好了斋饭。吃完饭才起身。三藏上马,行者带路。不觉饥餐渴饮夜宿晓行。又到了初冬时候,但见那:霜凋红叶千林瘦,岭上几株松柏秀。未开梅蕊散香幽,暖短昼,小春候,菊残荷尽山茶茂,寒桥古树争枝斗。曲涧涓涓泉水溜,淡云欲雪满天浮。朔风骤,牵衣袖,向晚寒威人怎受?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9 18:47:19 +0800 CST  
师徒们走了很长时间,忽然看见路边唿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都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大喊一声道:“那和尚哪里走!赶紧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你性命过去。”吓得那三藏魂飞魄散跌下马来,说不出话。行者用手扶起道:“师父放心,没儿,这都是送衣服送盘缠给我们的。”三藏道:“悟空,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他说让我们留下马匹跟行李,你倒向他要什么衣服、盘缠。”行者道:“你只要守着衣服、行李、马匹,等老孙与他争持一场,看看怎么样。”三藏道:“好手不敌双拳,双拳不如四手。他那里六条大汉,你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敢跟他争持?”
行者的胆量大,哪容分说就走上前来,叉手当胸对那六个人施礼道:“各位有什么事情,阻挡我贫僧的去路?”那人道:“我们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久播,你不知道。早早的留下东西放你过去;如果说半个不字,让你碎尸粉骨。”行者道:“我也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却没有听说得各位有什么大名。”那人道:“你不知道,我说给你听:一个叫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名字叫鼻嗅爱,一个叫作舌尝思,一个叫作意见欲,一个叫作身本忧。”悟空笑道:“原来是六个毛贼。你不认得我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你倒先来挡路。把那打劫的珍宝拿出来我跟你作七分均分,饶了你吧。”那贼听了,喜的喜,怒的怒,爱的爱,思的思,欲的欲,忧的忧,一起上前乱嚷道:“这和尚无礼。你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我们要分东西。”他抡枪舞剑一拥前来照着行者劈头乱砍,乒乒乓乓砍了有七八十下。悟空停立中间只当没有这回事。那贼道:“好和尚,真是头硬。”行者笑道:“将就看得过吧了。你们也打得手困了,这时候应该老孙取出个针来耍耍。”那贼道:“这和尚是一个行针灸的郎中。我们又没有病症,他说什么动针的话?”
行者伸手去耳朵里拔出一根绣花针,迎风一晃却是一条铁棒,足有碗来粗细。拿在手中道:“不要走,也让老孙打一棍试试手。”吓得这六个贼四散逃走。被他拽开步团团赶上一个个的都给打死。剥了他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笑吟吟的走过来道:“师父走吧,那贼已经被老孙剿了。”三藏道:“你十分撞祸。他虽然是剪径的强徒,就是拿到官司也不该死罪;你纵使有手段,只可把他打跑去便了,怎么就都打死了?这是无故伤人的性命,怎么做得和尚?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不分皂白一顿打死?全无一点慈悲好善的心。还好这里是山野中没人查考;如果到城市,要是有人一时冲撞了你你也行凶,拿着棍子乱打人,我可做得白客,怎么能脱身?”悟空道:“师父,我如果不打死他,他却要打死你哩。”三藏道:“我这出家人宁死决不敢行凶。我就是死也只是一身,你杀了他六个人,有什么理说?这事要是告到官,就是你老子当官也说不过去。”行者道:“不瞒师父说,我老孙五百年前,在花果山称王为怪的时节,也不知道打死多少人。要是你说这般到官,倒也得有些状告,我就做不到齐天大圣了。”三藏道:“只因为你没收没管,暴横人间欺天诳上,才受了这五百年的难。现在既然入了沙门,如果还还像以前那样行凶一味伤生,去不得西天,做不得和尚。忒恶!忒恶!”
原来这猴子一生受不得别人的气。他看见三藏只管绪绪叨叨按不住心头火发道:“你既然是这种人,说我做不得和尚上不得西天,用不着这样絮聒恶心我,我回去就是了。”那三藏没有答应。他就使一个性子将身一纵说一声:“老孙走了!”三藏赶紧抬头,早已经不见了。只听见呼的一声回东方而去。撇得那长老孤孤零零的点头自叹,悲怨不已道:“这厮这么不受教诲,我说他几句他怎么就无形无影的回去了?算了,也是我命里不该招徒弟,添人口。现在想找他没处找,想叫他叫不应,去吧,去吧。”正是:舍身拼命归西去,莫倚旁人自主张。
那长老只得收拾行李捎在马上,也不骑马,一只手拄着锡杖另一只手揪着缰绳,凄凄凉凉往西前进。走了没多长时间,看见山路前面有一个岁数大的老母,捧着一件绵衣,绵衣上有一顶花帽。三藏看见她来得很近,慌忙牵马站在右侧让行。那老母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长老,孤孤恓恓一个人走在这里?”三藏道:“弟子是东土大唐奉差往西天拜活佛求真经的。”老母道:“西方佛在大雷音寺天竺国界,路程有十万八千里路。你这单人独马又没个伴侣,也没有徒弟,你怎么去?”三藏道:“弟子前些天收了一个徒弟,他性泼凶顽,是我说了他几句他不受教然后就走了。”老母道:“我有这一领绵布直裰和一顶嵌金花帽,原来是我儿子用的,他只做了三天和尚不幸命短身亡。我刚才去他寺里哭了一场辞了他师父,把这两件衣、帽给拿来做个忆念。长老啊,你既然有徒弟,我把这衣帽送给你吧。”三藏道:“承老母盛赐,但只是我徒弟经已走了,所以不敢领受。”老母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三藏道:“我听见呼的一声,他回东方去了。”老母道:“东边不远就是我家,想必是往我家去了。我那里还有一篇咒儿,叫做定心真言,又名做紧箍儿咒。你可以暗暗的念熟牢记心头,再也不要泄漏一人知道。我去撵上他,叫他还来跟着你,你把这衣帽给他穿戴。他如果不服你的使唤,你就默念这咒,他再不敢行凶也再不敢走了。”三藏听了低头拜谢。那老母化一道金光,东而去。三藏知道是观音菩萨授这真言,急忙撮土焚香望东恳恳礼拜。拜完把衣帽藏在包袱中间。坐在路边,诵习那定心的真言,来回念了几遍念得烂熟,牢记心胸。
却说那悟空别了师父一筋斗云到了东洋大海。按住云头分开水道到了水晶宫前。早已经惊动龙王出来迎接,接到宫里坐下。礼毕,龙王道:“最近听说得大圣难满,失贺!想必是重整仙山又回了洞?”悟空道:“我也有这想法,只是又做了和尚了。”龙王道:“做什么和尚?”行者道:“我亏了南海菩萨劝善教我正果,跟东土唐僧上西方拜佛皈依沙门,又叫做行者了。”龙王道:“这样真是可贺,可贺。这才叫做改邪归正惩创善心。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西去,而是往东走?”行者笑道:“那是唐僧不识人性。有几个毛贼拦路抢劫,是我把他打死,唐僧就绪绪叨叨的,说了我许多的不是。你想老孙可是可以受得闷气的?是我撇下了他,想回山,所以先来看看你,求杯茶喝。”龙王道:“承降,承降。”这时候龙子、龙孙随即捧香茶来献。
喝完茶,行者回头一看,见到后壁上挂着一幅圯桥进履的画。行者道:“这是什么景致?”龙王道:“大圣在先,这件事情在后,所以你不认得。这叫做圯桥三进履。”行者道:“什么是三进履?”龙王道:“这仙是黄石公,这人是汉世张良,石公坐在圯桥上忽然鞋掉在了桥底下,就叫张良拿来。他赶紧拿来跪献于前。一连三次,张良没有一毫倨傲怠慢之心,石公欣赏他的勤谨,夜授天书让他扶汉。后来果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太平后弃职归山,跟赤松子游,悟成仙道。大圣,你如果不保唐僧,不尽勤劳不受教诲,归根结底是个妖仙,别想得成正果。”悟空听了沉吟半晌不语。龙王道:“大圣应该拿定主意,不应该单纯图自在误了前程。”悟空道:“不用多说了,老孙还是回去保他就是了。”龙王忻喜道:“既然是这样,不敢久留,请大圣早发慈悲,不要疏久了你师父。”
行者看见他催促请行,赶忙纵身出离海藏,驾着云别了龙王。正要走,却遇着了南海菩萨。菩萨道:“孙悟空,你怎么不受教诲,不保唐僧,来这里干什么?”慌得个行者在云端里施礼道:“向蒙菩萨的善言,果然有唐朝僧到揭了压帖救了我命,跟他做了徒弟。他却怪我凶顽我才闪他一闪,现在就去保他。”菩萨道:“赶快去,不要错过了念头。”说完就都走了。
这行者过了一会儿看见唐僧在路边闷坐。他上前道:“师父,为什么不走了?还在这里做什么?”三藏抬头道:“你到什么地方去了?让我走又不敢走,动也不敢动,只管在这里等着你。”行者道:“我去东洋大海老龙王家讨杯茶喝。”三藏道:“徒弟啊,出家人不要说谎。你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说到龙王家里喝茶?”行者笑道:“不瞒师父说,我会驾筋斗云,一个筋斗有十万八千里路,所以得即去即来。”三藏道:“我略略的把话说重了些,你就怪我使个性子丢了我去。像你这样有本事的,讨杯茶喝;像我这去不了的,只管在这里忍饿。你也过意不去呀。”行者道:“师父,你如果饿了,我这就去给你化些斋吃。”三藏道:“不用化斋,我那个包袱里还有些干粮,是刘太保的母亲送的。你去拿钵盂找些水来,等我吃些就走吧。”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9 21:58:42 +0800 CST  
行者去解开了包袱,在那个包裹中间看见有几个粗面烧饼,拿出来递给师父。又看见那光艳艳的一领绵布直裰和一顶嵌金花帽。行者道:“这个衣帽是东土带来的?”三藏就顺口答应道:“是我小时候穿戴的。这帽子如果戴了,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这衣服如果穿了,不用演礼就会行礼。”行者道:“好师父,把它给我穿戴了罢。”三藏道:“只怕是长短不一,你如果穿得上,就穿了吧。”行者随即脱下旧白布直裰把绵布直裰给穿上,也就是比量着身体裁的一样。把帽儿戴上。三藏看见他戴上帽子就不吃干粮默默的念了那紧箍咒一遍。行者叫道:“头痛,头痛。”那师父不住的又念了几遍把个行者痛得打滚,抓破了嵌金的花帽。三藏又担心扯断金箍,住了口不念。不念的时候他就不痛了。伸手去头上摸摸,像一条金线儿模样紧紧的勒在上面,拿不下,揪不断,从此生了根了。他就从耳朵里取出针儿来插入箍里往外乱撬。三藏又担心他撬断了,口中又念起来。他依旧生痛,痛得竖蜻蜓,翻斤斗,耳红面赤,眼胀身麻。那师父见他这样,又不忍,又住了口。他的头又不痛了。行者道:“我这头,原来是师父咒我的?”三藏道:“我念的是紧箍经,什么时候咒你?”行者道:“你再念念看。”三藏又念。行者真的又痛,只教:“别念,别念。一念我就痛了。这是怎么回事?”三藏道:“你这次听我的教诲了?”行者道:“听教了。”“你不再无礼了?”行者道:“不敢了。”
他嘴里虽然答应,心上还怀不善,把那针儿晃一晃,碗来粗细,朝着唐僧就想下手。慌得长老又念了两三遍。这猴子跌倒在地丢了铁棒不能举手,只说:“师父,我知道了了。再也别念,再也别念。”三藏道:“你怎么欺心,敢打我?”行者道:“我没有敢打。我问师父,你这个法儿是谁教你的?”三藏道:“是刚才一个老母传授我的。”行者大怒道:“不需要讲了,这个老母一定是那个观世音。他怎么那样害我?等我到南海打他去。”三藏道:“这法既然是他教给我,他必然先知道了。你如果去找他,他念起来你却不是死了?”行者见说法有理,不敢动身只得回心跪下哀告道:“师父,这是他约束我的法儿,叫我随你西去。我也不去惹他,你也别当常言只管念诵。我愿意保你,再没有退悔的意思了。”三藏道:“既然是这样,服侍我上马。”那行者才死心塌地抖擞精神,束了束绵布直裰扣背马匹,收拾行李奔西而进。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29 22:10:44 +0800 CST  
第十五回 蛇盘山诸神暗佑 鹰愁涧意马收缰
却说行者服侍着唐僧往西走,走了好几天,正是那腊月寒天的时候,北风凛凛,滑冻凌凌。走的都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叠岭层峦险峻山。三藏在马上远远的听见呼啦啦的水声聒耳,回头叫道:“悟空,是什么地方的里水响?”行者道:“我记得这里叫做蛇盘山鹰愁涧,估计是涧里的水响。”没说完,马就到了涧边,三藏勒缰观看。但见: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
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
师徒两个正看的时候,只见那涧当中响了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窜出崖山,就抢长老。慌得个行者丢了行李,把师父抱下马来,回头便走。那条龙就赶不上,把他的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了肚去,依然是伏水潜踪。行者把师父送到那高阜上坐了,过来牵马挑担,只留下了一担行李,马匹不见了。他把行李担子送到师父面前说:“师父,那孽龙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只是惊走我的马了。”三藏道:“徒弟啊,有没有找到我的马?”行者道:“放心,放心,等我去看看。”
他打个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用手搭着凉篷,四下里观看,看不见马的踪迹。按落云头说:“师父,我们的马估计是是被那龙给吃了,四下里再也看不见。”三藏道:“徒弟呀,那厮能有多大的嘴,能把那匹大马连鞍辔都给吃了?估计是惊张溜缰,走到了山凹里。你再仔细看看。”行者道:“你也不知道我的本事。我这双眼,白天里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像那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能看见,何况是那匹大马,我就看不见?”三藏道:“既然是被他吃了,我怎么往前走?可怜啊,这千山万水的怎么走?”说着话泪如雨落。行者看见他哭起来,他哪里忍得住暴燥,发声喊道:“师父不要要这么脓包的样子,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找着那厮,叫他还把马匹还给我就是了。”三藏却才扯住道:“徒弟啊,你到什么地方去找他?只怕他暗地里窜出来,这不又连我都给害了吗?那时候人马两亡,如何是好?”行者听了这话,越发的嗔怒,就叫喊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像这样看着行李,坐到老吧。”
哏哏的吆喝,正难息怒的时候要,只听见空中有人说话,叫道:“孙大圣不要恼,唐御弟别哭。我们是观音菩萨派来的一路神祗,特来暗中保取经者。(你确定你现在这样做是暗中?)”那长老听了慌忙礼拜。行者说:“你们是哪几个,报上名来,我好点卯。”众神说:“我们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行者道:“今天是谁负责?”众揭谛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只有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行者道:“既然是这样,不当值的先走,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护着我师父。等老孙找那个涧中的孽龙,叫他把马还给我。”众神遵令。三藏这才放下心,坐在石崖上,吩咐行者要看仔细。行者道:“只管宽心。”好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撩起虎皮裙子,揝着金箍铁棒,抖擞精神,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30 06:57:47 +0800 CST  
听一会儿云宫迅音特有感觉,登登等灯,凳等等凳,等等灯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31 00:08:33 +0800 CST  
却说那条龙吃了三藏的白马,伏在那涧底的中间潜灵养性,听见有人在叫骂索马。他按不住心中的火发,急纵身跃浪翻波跳上来说:“是哪个敢在这里海口伤我?”行者看见了他大喊一声:“别走,还我的马来!”抡着棍劈头就打。那条龙张牙舞爪来抓。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果是骁雄。但见那: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那个须垂白玉线,这个眼幌赤金灯。那个须下明珠喷彩雾,这个手中铁棒舞狂风。那个是迷爷娘的业子,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他两个都因有难遭磨折,今要成功各显能。
来来往往,战够多时,盘旋良久,那条龙力软筋麻,不能抵敌,打一个转身又窜回了水里,深潜涧底再也不出头。被猴王骂詈不绝,他也只是装听不见。
行者没什么办法,只得回见三藏道:“师父,这个怪被老孙骂出来,他跟我赌斗多时怯战而走,躲在水里再不出来了。”三藏道:“不知道是不是他吃了我的马?”行者说:“你看你说的话,不是他吃了他还肯出来与老孙犯对?”三藏道:“你前些时候打虎的时候,曾经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天为什么不能降他?”原来那猴子吃不得人急他。看见三藏抢白了他这一句,他就发起神威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等我跟他再见个上下。”
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的水搅得想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孽龙在深涧里坐卧不宁,心中想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到一年,在这里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你看他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咬着牙,跳出去,骂道:“你是哪里来的泼魔,这样欺我?”行者道:“你别管我哪里不哪里,你只要还了马,我就饶你的性命。”那龙说:“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怎么会吐得出来?不还你,又能怎么样?”行者道:“不还马就看棍,杀了你,偿了马的性命就算完。”他两个又在那山崖底下苦斗斗不数合,小龙确实是难挡,将身一晃,变成一条水蛇钻到草中去了。
猴王拿着棍追上来,拨草寻蛇,哪里还有些影响。急得他三尸神咋七窍烟生,念了一声唵字的咒语,就叫出来当坊土地和这个地方的山神,一起来跪下道:“山神、土地来见。”行者道:“伸过孤拐各打五棍,给老孙散散心。”二神叩头哀告道:“望大圣方便,容小神诉告。”行者道:“你说什么?”二神道:“大圣一向久困,小神不知道几时出来,所以并没有接到,万望恕罪。”行者道:“既然是这样,我先不打你。我问你:鹰愁涧里是什么地方来的怪龙?他怎么抢了我师父的白马给吃了?”二神道:“大圣向来就没有师父,原本是个不伏天不伏地反混元上真,怎么会有什么师父的马?”行者道:“你们也不知道。我因为那诳上的勾当整受了这五百年的苦难。现在蒙观音菩萨劝善,让唐朝驾下真僧救出我,叫我跟他做徒弟往西天去拜佛求经。因为路过这里,丢了我师父的白马。”二神道:“原来是这样。这涧中自来无邪,只是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鸦鹊也不敢飞过;因为水清照见自己的形影,便认做同群的鸟,往往身掷于水里:所以叫鹰愁陡涧。只是以前观音菩萨因为去寻访取经人的时候,救了一条玉龙,送他在这里,叫他等候那取经人,不许为非作歹。他只是饿了的时候,上岸来扑些鸟鹊吃,或者是捉些獐鹿食用。不知道他这么无知,今天冲撞了大圣。”行者道:“上一次,他还跟老孙侮手,盘旋了几合;后面一次,是老孙叫骂他再也不出来。因此使了一个翻江搅海的法,搅混了他的涧水,他就窜上来还要争持。不知道老孙的棍重他遮架不住,就变成一条水蛇钻在草里。我赶来找他,却没有踪迹。”土地道:“大圣不知道。这条涧千万个孔窍相通,所以这波澜深远。估计是这里也有一孔,他钻下去。也用不着大圣发怒,在这里找;要擒这东西,只需要请将观世音来,自然就降伏了。”
楼主 张延晨1999  发布于 2017-07-31 00:16:02 +0800 CST  

楼主:张延晨1999

字数:536830

发表时间:2017-07-08 07:19:1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20 23:17:3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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