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游侠传

阋墙兄弟从来有 王室人家纷扰多
“好,你的妹妹寡人帮你去找!”刘安一面说,一面望着郭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的老家那里,有很大很大的湖泊,还有很多的大江小河。”郭解搜索着记忆,说道:“他说他们那里的大船,比我们的房子还大。”
“那么,这个陈玄,当时也在村里死了?”刘安盯着郭解,追问道,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几个武将。
章渠回道:“村边却是有个小道观,臣下等进去废墟查看过,并无特别之处。那些乡民们的尸体都已搜集掩埋,其中不知是否有他。”
“他没有死。”郭解摇摇头说道,“一个月前,陈老方士说是炼丹的药材不足,上什么山去采药了。一般采药,他都要两个月才回来。”
“那么这个陈玄,平日都做什么?”
“平日就是每日炼丹,没有药了便自己去采。有时候也给村人做点法事。”
“他没有弟子?”
“没有,始终就是他一个人。”
刘安见再问不出什么话来,便收了口,转而向武将们说道:“和咱们的探查判断一样,现在可以断定,刺客就是衡山国人!只是这个陈玄,却大有可疑之处,不知是否与这些黑衣刺客有关。”
章渠说道:“是臣下等的失误,没有查到此节。”
“刘赐!”刘安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哈哈!衡山王,刘赐!刘赐啊刘赐,我的好兄弟,你做下的好事!你有了衡山国,却还不知足,还要觊觎我的铜山!”刘安凄然笑了几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父王啊!当年你的遭遇,竟要在我们兄弟之间重演了吗?!”
武将们忽喇喇跪倒一片,一起说道:“臣等誓死护卫大王!大王勿忧!”
“好!”刘安一挥手,命众人起身:“依你们看,下一步怎么办才好?”
章渠身旁一个略显斯文的武将说道:“臣下有个愚见。”
“展寒,你说!”
“大王须派人力工匠,到村里重修房屋,再安排那些无主了的田地,分给外乡来的流民居住耕种。国中各镇都张贴告示,知会此事,吸引毫无生业的乞丐流民前去。这样一来可以恢复人口生产,二来亦可约束流民滋事,第三方便继续查访。咱们再派些得力之人杂住其间,了解这些流民的动向。”展寒说道。
“好!尤其盯紧操着衡山国口音的人。另外,道观也要快些修好,派人监视。”
“诺!”众武将领命。
“军队操练,要更加紧些,还要筹备征些新兵。粮储车马也是要务,这些寡人另外安排人去办。只是武器铠甲的督造,你们进度须快!南方国境,进出者一律严加盘查!”
“诺!大王宽心!”众武将见刘安再无吩咐,便都徐徐退去,各行其事了。
“郭解,你是个又聪明又勇敢的好孩子。你没了家,往后,寡人的王宫就是你的家!”刘安看了一眼郭解,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
“我不需要什么了。”郭解说道:“只想请大王帮我找妹妹,她叫郭兼,今年八岁,大约这么高,瘦瘦的,大王见过她的。”
“好,寡人应允你了。”刘安说着,又向门外大声叫道:“李非,你进来!”李非应声而至。
“叫郭解再休养两日,大后天开始,便随太子一处读书习武,给他再安排一个小黄门奔走随侍。他的一应衣食供奉月例,按——嗯,”刘安简单思考了一下,很快说道:“郭解的供奉,按王子不害的规格办理。太子的旧衣,他穿着还好,也要替他专门做些新的。”又对郭解说道:“你若短缺了什么,只管打发丫头,去找李非去要。”
郭解无数次听到别人提及太子,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个王子不害,想必是太子和刘陵的弟弟吧。当然,这些暂且都和他没关系,他还不认识太子或者王子不害,以后就会认识的。
“诺!”李非答应着,“郭公子,还不拜谢大王!”李非堆出一脸喜色,笑着连连催促郭解。
郭解满心感激地辞出,心里还想着方才的事情。他自然不知道“兄弟不相容”的民谣指的什么,也不知衡山王刘赐就是淮南王刘安的亲兄弟,更不知他为何要刺杀淮南王。他只知道,是这个刘赐害死了养母秦氏和赵爷爷,害死全村的人,害得妹妹阿兼失踪。他低着头想着,心里恨死了刘赐。
刚走出房门,郭解忽然绊了一跤,险些跌倒。抬头一看,却是刘陵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伸腿绊了他一下。
“陵——”郭解想叫陵儿,却忽然想起自己还在淮南王的书房门口,这样叫她似乎有些不妥,便把个“儿”吞了回去,问道:“翁主,你午睡醒来啦?”
“臭小子,哪里来的福气,父亲竟要把你当儿子教养了!”刘陵收起腿,笑嘻嘻地打量着郭解说道:“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王子呀?”
“我肯定会好好读书,好好习武的,不会辜负大王,嗯,还有你的厚望的!”郭解看到刘陵,很是欢喜,大声说道。
“啧啧,我对你才没什么厚望哪!”刘陵撇撇嘴说道。
“不信你看着吧,我不会比王子差的!”郭解涨红了脸,抗声说道。
“哟!就好像自己真的成了什么王子似的!”刘陵冷笑着:“就算你再怎样努力地读书习武,吃王子的饭菜,穿王子的衣裳,你也不是王子!王子可是天生的,可不是学出来的吃出来的!”
“我可从没想过要做王子啊。”郭解有些丧气,无力地申辩道。
“你倒是敢想啊?想有用吗?终究你不过还是个贱奴!”刘陵的话犹如利箭射来,一句更比一句狠毒。
郭解顿时犹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全身冰凉,脸色也灰了下来。方才因得到大王赞许和厚遇而生出的喜悦自得,却被刘陵轻轻巧巧的三言两语,一下子全掀到了九霄云外。刘陵今日对他的态度,全不似前日那般亲热,竟突然来了个全方位的大逆转。郭解呆住了,想不出原因。他可还不知道,刘陵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忽冷忽热,喜怒无常。
刘陵见自己的几番言辞,轻轻松松地击倒了郭解,心中得意不已。刺激郭解取乐的目的达到了,刘陵却也没有继续穷追猛打,只是一溜烟钻进了书房,找她的父亲腻味去了。
阿纷和阿玉没在门口等着,想是见他和大王的对话耗时不短,便先回去整理内务了。李非生怕郭解找不到回去的路,便亲自送他。一路上,李非絮絮叨叨,不断称赞郭解相貌非凡,才智出众,将来必成大器,一面又夸说大王仁德慧目、善于识人的话,直送到郭解的院子门口,这才作别离去。郭解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居处,心情倒也没有方才那么糟糕了。
正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郭解感到奇怪。以往阿纷和阿玉她们出门去取饮食药材物品时,都只去一个人,总是留下一个陪伴郭解、听候召唤的,今天为何都不在了?郭解郁闷不已,信步来到院子里的海棠花下,百无聊赖地掐着花枝。
一阵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从东厢房里传了出来。“咦,她们躲到那里跟我捉迷藏?我可不能叫她们得逞!”郭解顽心大起,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摸到门边,透着门上的纱往里望去。里面模模糊糊现着三个姑娘的身影,两个很熟悉,自然是阿纷和阿玉,另一个身影却很陌生,年纪看起来与阿纷阿玉差不多,坐在那里正吃着东西。
“慢点吃,还有呢。”这是阿纷温柔的惯常声音。
“唉!怎么想到会这样!”这是阿玉,她的音调比较高些。
那陌生的女子一面吃,一面低声啜泣着:“爹妈因为家里穷养活不起,没办法了才让我做奴婢,混口饭吃。进了王宫,家里都以为是个福窝,还说我有福气,想不到依旧还是吃不饱!”
女子一头吃,一头哭,冷不防房门“咣”的一声霍然大开,郭解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大声喝道:“大胆女贼,竟敢偷吃!”
那女子受这一吓,啪的扔掉手里的碗筷,扑通一声跪倒,浑身战栗,叩首不已。阿纷和阿玉吃了一惊,慌忙也都跪倒了。
郭解也被她们的举动吓到了。他原没听清这个陌生女子说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18 15:17:10 +0800 CST  
些什么,只是想冲进来吓她们一吓,恶作剧一下而已。却没想到三个女子都战战兢兢,如此惧怕,倒像犯了大罪。郭解愣住了。
“都是奴婢的错,公子请责罚奴婢吧,不关阿玉的事!”阿纷俯首,阿玉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那个陌生女子只是说着“饶命”二字。
郭解无奈,只好弯身一个一个地扶了起来,跺脚说道:“我是跟你们闹着玩的,你们干嘛都吓成这个样子?”三个女子的脸都惊疑不定,六只眼睛都挂着泪,静静地看着他。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18 17:17:00 +0800 CST  
儿女流言常日在 宫闱秘事几曾休
郭解看了看,那个陌生女子面庞消瘦,托盘里都是自己中午吃剩下的饭菜,现在只是些残汤了。阿纷和阿玉的份例饭菜不多,剩不下什么。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心里涌起一阵难过。
郭解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两天病好了,还要长身体,饭量大得很,每顿的饭菜都不够吃。以后我每天都要跟太子去读书习武,吃得肯定还要更多。你们俩有空告诉一下御府令,吩咐厨房,以后要多给我预备一些饭菜来,多要点鱼和肉。嗯对了,你爱吃什么?”郭解突然问那个陌生女子。女子只是低着头,没敢回答,“算了,”郭解看着她们的神色,也没有再细问下去,只说道:“你以后没事做的时候,就可以来找她俩来玩,你要是有姐妹的话也可以带着一起来,就在这个屋子里玩!”说完,郭解拔脚回了正房,临走,又加了一句:“我谁也不会告诉的!”
当晚的饭菜果然更丰盛了些。阿纷和阿玉摆好碗筷,在饭几两边一左一右跪坐,伺候郭解吃饭,四只眼睛却都望着郭解,带着些感激之色,只是并不说话。郭解并没打听那个陌生女子的来历和为何挨饿,他隐隐感知,这个深邃的王宫,隐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知道的多了,或许还会给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意想不到的不利。
“阿纷姐姐,阿玉姐姐,你俩靠近过来,我们一起吃饭!”郭解说道。
“这怎么行呢,我们只是奴婢!”阿纷垂下头,一脸木然。
“啪!”郭解把筷子往案上一扔,忿忿地说道:“我宁可还继续病着,永远都不好了!”
阿纷和阿玉明显慌了,脸上都露出惶恐,更有许多担忧和焦虑。
“病好了,你们却对我这么冷淡,我还不如病死了算了。”郭解垂头丧气地说道。近来阿纷和阿玉态度渐渐变得疏远,甚至连笑容都很吝惜,往往只是抽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这些着实令他沮丧万分。
两个女子都换做一脸的关切,她们并没敢说,这都是因为小翁主刘陵而起。她们不敢过于亲热,谁知哪天会忽然触怒翁主,惹什么灾祸上身?“院门我关好了。”阿玉掩饰了一下脸上的雀跃,低声说道。阿纷点点头,熟悉的笑容又在脸上生了起来。她俩交换了一下眼色,很快拿来自己的碗筷,在郭解左右坐好。郭解终于高兴了起来,忙不迭地向她们的碗里夹菜。
“还是你的饭菜好吃!”阿玉吃得高兴,规矩和忌讳也都抛到了脑后,也不叫公子了,又和以前一样,你呀我呀称呼了起来。
“以后咱们三个人,每顿都一块吃饭,这样多热闹。”郭解看见她俩渐渐放松了,笑着说道。
“就是晚饭吧,没人的时候。”阿纷还是不放心,再次望了望院门。
“也行。我的饭菜这么多,咱们三个也吃不完。没外人的时候,你们就把那些挨饿的好姐妹,叫过来一起吃。”阿纷和阿玉笑着点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三个人渐渐恢复了欢笑和亲昵,当然,是在确定没有外人来的时候。
“今天是大王亲自带着我进的学堂!”郭解匆匆跑回屋子,扔掉笔墨书袋,一头倒在了榻上,蹬掉了鞋。今天中午是在学堂吃的饭,被先生拘管了一天,郭解终于得到解放。
“今日都学了些什么?可见到太子了?”阿纷和阿玉她们也是无聊了一天,看到郭解回来,都很高兴,忙着为他更换居家的衣服,一面随口问着。
“今天都是拜先生,讲规矩,午后才开始讲《春秋大义》。先生们可真多啊,文武先生加起来,足足十四位,名字我都没记全!”郭解答道:“太子自然见到了。太子生的挺好看,可是完全没有大王那般威严的相貌!”郭解品评道。
“可不敢乱说!等太子长大了,自然会有威严的。”阿纷忙道。
“人家都说,太子长大了以后,一定是个美男子呢!”阿玉说道。
“那么你便等太子长大,去做太子夫人吧!“郭解满脸坏笑地揶揄着。
“又没正经,不和你说了!”阿玉拍了郭解的肩膀一下,咕哝着嘴。
“我今天还看到了不害王子!不害王子有些奇怪,他都有你们那么大了,却还和我们一起学一样的书,也不怎么说话,他吃的饭菜还不如我的好呢。”郭解继续说着学堂的见闻。
“翁主到了!”门外的小黄门一声尖嗓,屋里的三个人清楚地听到了,立刻同时住了声,停止了对刘陵哥哥们的品评。
郭解正式上学之前,派给他的小黄门就来报到了。小家伙名叫双福,和郭解差不多大小,一脸的小聪明,惯于听候差遣跑腿奔忙,十分得力,显然是李非用了心为他挑选安排的。他的到来,使郭解多了个淘气的玩伴,阿纷和阿玉也都减了许多奔波往来之苦,可谓皆大欢喜。双福恰是时候的通报,刚好提醒了屋里的三个人,免了一场可能的祸端。
“郭解,我来看你今天的假王子做得如何?”刘陵背着小手踱着小步,一摇三晃地进了房门,摆出一身的老气横秋。
“你别笑话我了!”郭解讪讪地说道:“我哪里敢做王子?假的也不敢!”今天一早,淮南王刘安亲自带着他进了学堂,郑重把他托付给太子傅相和几位文武先生,同时也确定了他暂时的身份——王太子侍读。他是刘安要花大力气培养的后备人才,将是日后淮南国的武官,才学优异的话还可另有重用,甚至还可能是太子顺利继位的重要保障。这是赵易临死前最盼望的目标,如今总算实现了一半,只是这代价未免过于惨重。
“什么敢不敢的?”刘陵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你品貌才智样样都好,不比某些个王子差,比如刘不害!”提到刘不害,刘陵满脸都是不屑。这议论本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所能发出的,倒更像是学某个大人的舌。
她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哥哥这样不敬?郭解暗暗有些诧异,却也没问。自己的妹妹阿兼,虽然也对自己时有不满,常常使些小性子,却从没这般轻贱蔑视过自己。阿兼,阿兼如今在哪呢?
“你院子里的黄莺儿倒好玩,我们的大花园里却没有看见过。”
“我带你去看!”郭解拉着刘陵走出房门。
两个人于是爬上院子里的柳树,拜访了一下黄莺的家。好在柳树枝桠横生盘复,并不难爬,刘陵上去也没费什么力气。刘陵要把莺儿窝里的鸟蛋拿走,郭解不许,两下交锋起来,刘陵也就没有坚持。两个人玩了一下午,并没有发生任何不快,前天刘陵的唇枪舌剑,郭解也早已把它丢到西域大漠去了。
送走了刘陵,郭解赶紧拉着阿纷阿玉回到房里,继续他们的议论。
“不害王子比太子大了许多,他是长子,大王为什么没有立他做太子?”郭解问出了藏在心中一天的疑惑。
“嘘——这话在外面可不敢乱说!”阿玉竖起一根好看的手指抵住嘴唇:“不害王子是庶出!”
“什么是庶出?”郭解奇道。
“就是,他不是王后生的王子!”阿玉说道。
“哦!”郭解似乎明白一些。豪贵人家除了正妻,还还会有许多姬妾,这个郭解是知道的。“那他怎么瞧我像瞧个窃贼似的,都不正眼看我?他也不跟奴婢和侍卫们说话!”郭解说着,心中有些不满。
“他不是看你像窃贼,是他把自己当作是窃贼,不敢正眼看你!”阿玉答道。“他也不敢正眼看别人,连奴婢都不敢看!”
“什么?”郭解大大的费解。
“这个——阿纷姐姐,你和他说,我讲不清楚。”
“不害王子的母亲是陈美人,在荼王后嫁来王宫之前,就生了不害王子。”阿纷说道。
“对呀对呀。听说陈美人也是侍婢出身,从小服侍大王长大的,她很得了几年的宠爱呢。当然,是在荼王后嫁过来之前!”阿玉接口说道。
“那么,王后嫁过来之后,她就失宠了?”郭解若有所悟。
“是啊。”阿纷叹道:“不害王子出生之后,大王很高兴,立刻封了她做美人,也很疼爱她们母子的。可是自从大婚以后,大王就变了,他只宠爱荼王后,只喜爱王后生的儿女,再也不管她们母子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18 19:16:40 +0800 CST  
那些宦官们见风使舵,拜高踩低,时常克扣陈美人和不害王子的供奉,还经常欺凌她们母子,日子都难过了呢!”
“那天来吃饭的小蛮,就是陈美人宫里的侍婢。美人宫里的侍婢人数有定规,这个不会少,穿的也不差,就是每日给她们的饭极少,又粗劣得不像样子,经常挨饿,出门也时常遭到别的宫人白眼。谁要是可怜她们,偷着给点吃的喝的,虽然王后不会说什么,可是王后宫里管事的宦官侍女,就要被鞭打责罚他们!日子久了,就谁也不敢了。现在对宫人最大的责罚,就是派到陈美人宫里当差,还不如挨鞭子呢!”阿玉说道。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18 21:16:40 +0800 CST  
少年耽乐寻常事 奇祸将来不自知
“可不是嘛!”站在门外的双福正在津津有味地偷听着,听到热闹之处,忍不住钻进一个头来,插嘴说道:“我听说,就是陈美人的饭菜,也经常都是馊的坏的,鱼啊肉啊的很难见到呢!”
“小鬼头,看你的门去!”阿玉骂道。“你若敢到外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烂你的狗腿!”
“可不敢出去乱说啊!”阿纷也跟着叮嘱。
“好姐姐们,我哪儿敢呢。”双福吐了吐舌头,很快缩回头去。
自此以后,郭解每日早起晚睡,开始正式入学。郭解和太子刘迁一样待遇,学堂每日早晚习武,上下午习字讲书,每隔三日讲一次兵法,每月三天住进军营,与士兵一同饮食操练。学生就是三个人,太子刘迁,王子刘不害,侍读郭解,文武先生一共倒有十几个。渐渐的,刘安也从一些心腹臣僚的子弟中,物色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孩童,一点点增加到侍读队伍之中,这是后话。
先生们以太子傅相毕永为首,性情各个不同,有的严厉,有的随和。不过刘迁和郭解都最怕太子傅相毕永,这老家伙脾气上来了,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有一次气急败坏,还把习字的竹简摔到刘迁脸上,磕破了一块皮。荼王后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刘安却不以为然,还吩咐毕永更要严加管教弟子。好在每隔半月,先生们都有两日回家自便,这两日刘迁和郭解便可以休息玩耍了。
郭解和淮南王太子刘迁相处得还不错。刘迁和郭解同龄,不算特别聪明,各样功课都不如郭解的好,但是也不算笨。他虽然有时也爱计较,耍些太子脾气,大部分时候性格还比较随和,和刘陵完全相反,有些像他父亲刘安。下了学堂,两个人常常也会一起玩耍。只是刘迁不太钟情过于逾矩的玩法,郭解常常淘气到一半就要停止,远不如和刘陵一起玩得那么惬意。
刘陵也时不时的来找郭解玩,多半是晚饭后。两人的关系一会好一会坏,有时一整天都亲亲热热,和美融洽,有时却会突然翻脸,时常口角龃龉,甚至拳脚互殴,当然都是郭解吃亏居多。不过隔三两日两人便都会将不快忘了,继续找机会换别的花样淘气。总之,和刘陵一起玩,郭解所得到的快乐是最多的,虽然,苦恼也是最多。
最令郭解头疼的人是王子刘不害。郭解满心都想跟他好好相处,却总是狗咬刺猬,无处下手。刘不害在这宫中饱受冷遇,先生们也都不把他当回事,只算是个可有可无的旁听者,功课好坏也无人过问关心。刘不害很少言语,他用沉默这件铠甲,把自己团团包围起来,抵御着来自外界的各种无形的刀剑。同时他又冷眼旁观,有时他的眼神,也能令李非等欺凌过他母子的人胆寒好一阵子。郭解曾努力过,却怎么也打不开刘不害的这身铠甲,相反,有时亲热的招呼,却会换来利剑一样透骨的目光。郭解没有太多耐心,不久便放弃了,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王子也可有可无,视若罔闻了。
海棠花谢了春红,柳絮漫天飞舞。郭解的身体日渐强壮,阿纷和阿玉早已收拾了东厢房住下,晚上便不再陪郭解过夜。又把双福安顿在西厢、郭解的小书房旁边的一个耳间里。诺大的院子,住着四个人依旧宽宽裕裕。正室的几个房间,从此都是郭解一人的天下了。
“你们明日想吃什么?”这日晚饭后,郭解仰在榻上剔着牙,两条腿交叠着,一翘一翘,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每日吃的都这么好,不用特别去要了。”阿纷收拾着饭几,笑道:“我们自己的份例饭菜都没有吃呢,都留给小蛮她们吃了。”
“换着花样吃才好呢,”阿玉怂恿道:“明儿我想吃野鸡!”
“要到秋天,大王才能带我们去狩猎。现在还不到夏天,哪里来的野鸡?你的要求有些高了,怕不好办。”郭解说道。
“宫里有专门饲养的野鸡呢,还养着很多其他野物,都是准备给主人们不定时吃的,你不知道?”阿玉赶紧说道。
“那好吧,你待会去跟厨房说,明天炖只大野鸡来,多加点新鲜的竹笋,我想吃了。嗯,还要一碗盐水煮河虾,一盘素炒芦芽。其他的配菜,你看着办。”郭解笑着说道,这些都是阿玉爱吃的东西。
“你就惯着她吧,阿玉现在已经眼睛飞上了天,都好以为自己是翁主了呢!”阿纷抿着嘴笑道。
“那个混世小魔头,整天就会折磨人!真要是阿玉做了翁主,倒好了呢!”提起刘陵,郭解的心里有些没奈何,又有些甜丝丝的,他在榻上翻了一下身,故作没好气地说道。
“小魔……小翁主到!”站在门外偷听的双福,险些儿说漏了嘴,好算他还机灵,临时改了口。屋子里的三人立刻收声,带着他们的小秘密屏息静气,迎候翁主的驾临。
刘陵倒没有听出什么破绽,她的心思也不在于此。刘陵三步两步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郭解,你吃饱啦?”
“没吃饱,今天的菜太咸了,不好吃!”郭解依旧躺在榻上晃着腿。
“嫌不好吃呀,饿死你好了!”刘凌爬到榻上,伸手刮了一下郭解的鼻子:“坏东西,人家闷了一天了,好容易等到晚上,吃完饭马上就跑来了。你见到我怎么一点都不欢喜?都不肯起来和我说话!”
阿纷和阿玉过来见礼,见刘陵也不理她们,便掌了灯在案上放好,悄悄退了下去,各自忙活她们的事去了。
“谁叫你昨天掐我了,还掐得那么疼!”郭解把脸扭到一边,说道。
“你就装吧!你就装吧!坏蛋,哪有那么严重了?”刘陵使劲拍打着郭解,说道。
“真的,你看看,胳膊都给你掐青了!”郭解撸起袖子,伸到刘陵面前。
刘陵一翻身,和郭解并肩躺下,抓过郭解的胳膊一看,果然有指头大的一小块皮肉略显青紫。“哪里青了,分明好好的,还冤枉人,大呼小叫的!”刘陵见抵赖不过,便把郭解胳膊一摔,撅着嘴先发制人。
“还说没有!你还敢说没有!”郭解不吃那套,他翻过身来,张牙舞爪,作势去挠刘陵的痒。
“不要了不要了,你说有就有吧!”刘陵生来怕痒,腋下只要轻轻一碰,就笑不可支。她年纪小力气也小,肯定躲不过郭解的两手。郭解的手还没等触到刘陵腋窝,她就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急忙求饶。
“看你还敢不敢了!”郭解松开了手,冷不防刘凌一骨碌爬了过来,在那块青紫之处又掐了一下。
“啊——嘶!”郭解把疼痛夸张到了十二分,大声叫痛:“疼死啦!你就坏吧!等明天疼得拉不开弓,毕傅相又要拿竹板子打我了!”
“那个糟老头子,还不肯死啊?”刘陵听到说起太子傅相,便悻悻地住了手,显然也有些惧怕他的严厉。
“他身体硬朗着呢,哪有那么容易就死呢?不过,毕傅相的学问可真是好,每天都有新东西可学,死了就可惜了。”郭解说道:“对了,大王不叫你跟我们一起入学,单独为你请了先生,那你每天都学了些什么?”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谁也不能告诉!”刘陵说着,脸上忽然掠过一丝与年龄大不相称的愁苦,不过很快便散了,郭解也没有留心。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出去玩吧!”刘陵拽起郭解下了榻。
“贱婢!摆这副脸子给谁看?”刘陵忽然骂道。两个人刚出了房门,恰好遇见阿纷也正要进来。阿纷的脸上有些焦虑,她神色不定,欲说还休,刘陵一眼便看出来了。
“回翁主,公子,”阿纷跪了下来,说道:“阿玉刚才去了厨房,交代明日公子的饭菜,到现在天都已经全黑了,她还没有回来。”
“自然是厨房的事情多,还没安排完吧。”郭解说道。他知道阿纷平日稳重妥当,一般不会轻易出头,搅乱刘陵的玩兴,惹她不快的。今日的举动,是有些古怪贸然。
“奴婢去厨房找过,他们说她早已交代完毕回去了。回来的路上我也找了,也没有。这早晚了,还不回来,奴婢有些着急。”
“阿玉?就是那个想做公子夫人的俊俏丫头?此时一定是趁机去勾搭哪个侍卫,好圆她的夫人梦了吧。”刘陵撇着嘴,……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18 23:16:50 +0800 CST  
随口刻薄道。
“那倒不会。”郭解忙解释道:“她平时也不会走得很久,现在说不定是找小蛮去玩,一会就该回来了。阿纷姐姐,你不用担心。”
“小蛮又是谁?”刘陵听见陌生的名字,拧起了眉毛。
“是个洗衣房的粗使丫头,长得别提多丑了。”郭解胡乱应付道:“咱们现在去哪里玩?”
“去大花园!”刘陵的心思果然很快转移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19 01:17:00 +0800 CST  
女儿悲苦谁能解 父子是非天不明
大花园在刘安和荼王后正殿的后面,是郭解的禁地。不过,郭解已经进去过好多回了,当然,是爬墙进去的。相比堂堂正正的走路,刘陵更喜欢翻墙,所以,每次她都和郭解一起翻。不过花园的墙太高了,单是她和郭解,两个人都翻不过去。所以,每次都得有一个小黄门被刘陵逼着扛了梯子过来,等他们爬进去之后再把梯子收起——再等他们玩够了再拿来。今天自然也不例外。花园的墙里边有棵很高大的梧桐树,顺着大梧桐树就能爬上爬下,这个可难不倒郭解。
月色很好。两个人折了一些花木枝叶,在花木之间蹑手蹑脚,煞有介事地玩了一阵子汉皇帝捉项王。
“项羽真没用,不玩了。”刘陵拍拍手说道,今天是她扮演项羽,并且很快败下阵来。
“项王是个大英雄,怎么说没用?”郭解没有同意她的论断。
“狗屁的大英雄。”刘陵也学会了不少粗话:“那么大的英雄,怎么又会被我高皇帝杀掉?”
“项王不是被高皇帝杀掉的,他是自刎而死。”郭解说道。
“自刎而死的就是大英雄了?”刘陵反问道,郭解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那一大段历史纠葛。
“郭解,你以后要叫我姐姐。”刘陵忽然歪着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凭什么要叫你姐姐?”语出意外,郭解斜着眼瞅着刘陵。
“你都叫阿纷那个死贱婢姐姐了,为什么不叫我?”刘陵怒道。
“阿纷年纪比我大,自然要叫一声姐姐。你一个小屁孩也想做什么姐姐?等你长大之后再说吧。”
“等我长大了你就叫我姐姐?”
“不叫!叫你母后再给你生几个弟弟妹妹,以后就有人叫你姐姐了。”
“不行,你就得叫我姐姐!”刘陵跺脚,抓住郭解的胳膊又拧。
“不叫!”郭解甩开胳膊。
“我比你大,我是翁主,你是贱奴!我让你叫我姐姐,你就得叫我姐姐!”
“都说了,我不是贱奴!”郭解生气了。
“好吧,可你也不是王子对不对?我是翁主,所以你还是要叫我姐姐!”刘陵见郭解气色不善,便眨了眨眼,换了一种口气。
郭解纠缠不过,一气之下,甩开刘陵,嗖嗖嗖爬上了大树,翻过花园的墙,扬长而去。没有郭解的帮忙,刘陵可爬不上这棵大树。走路要绕很多的远,根本追不上郭解,而且还要经过正殿,还会担着被父亲母后或者太子哥哥发现的危险。刘陵气得顿足,在墙这边破口大骂,郭解却早已走远了,根本听不见。他哄着刘陵玩了半天,该回去看看阿玉有没有回家了。
郭解走到半路,忽然看见甬路前面的不远之处,走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借着月光细细分辨,却是阿纷和双福一左一右,扶着阿玉往院子里走去。阿玉好像全身失了力气,阿纷和双福两个人力气都不大,几乎是半搀半拖着。走了一会,双福一个踉跄,那边阿纷也跌倒了,三个人一起滚在地上。
郭解快跑了几步,追上她们,叫道:“阿玉!阿玉你怎么了?”阿玉双手拄地,垂着头,没有说话,更没有看郭解一眼。
“回家再说吧!”阿纷说道。他们现在都把那个小院子叫做“家”。郭解帮着阿纷和双福扶起阿玉,一起回了他们的家。
阿玉躺在榻上,背对着人,不动,也不说话。她的头垂得更低,快与双膝团在一起了。郭解拿过油灯,在她身边查看着。阿玉的左颊一片淤青,衣裙几处撕裂,洒着斑斑点点的血痕,还带着许多泥污草渍。
“阿玉!阿玉!你说话呀!”阿纷摇着阿玉的胳膊,哭着叫她。
阿玉双手死死抓着被角,依旧一声不吭。郭解看到,她的双手还有抓挠过的遗迹,右手的指甲缝里还残存着一点皮肉碎屑,在灯光的照射下,指甲红红的令人发瘆。
“阿玉姐姐,你跟谁打架了?”双福自作聪明地问道:“告诉我,我揍死他!”
阿纷擦了一下眼泪,把郭解和双福推出门外,关好了门。
第二天早上,是阿纷一个人服侍郭解吃饭更衣,送他出门的。阿纷的眼睛红肿着,她一反往日的温柔和顺,不许郭解去看阿玉,也驳回了郭解去请方医师来看看的提议。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与往常一样,把郭解送到院门口,然后嘱咐双福不许淘气,小心伺候着公子。
这天,刘不害病了,没有来学堂,一连几天都没有来。没有人介意他的在或者不在,刘迁和郭解的课业如常进行。
过了四五日,阿玉的身子好点了,可以帮着阿纷做事了。只是她还是不爱说话,更不肯正眼去瞧郭解,无论郭解怎样引逗。屋子里少了阿玉雀儿一般的叽叽喳喳,忽然变得冷清起来。阿玉再不肯出这个院门,所有跑腿的事都是阿纷和双福去做。就连阿纷,也变得更加少言寡语,心事重重起来。
这日刘不害也来学堂了。先生们懒懒地回应着他的例行问候,也没有谁去询问他的病情。他不论来与不来,都没什么两样。郭解心里想着,不由自主去望了他一眼。刘不害的脸上赫然现着几道指甲抓挠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脖颈。那上面虽然已经脱痂,但是疤痕还没褪去,依然清晰可见。
“他?原来是他?可是他为什么要欺负阿玉?”郭解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平日里连目光都躲躲闪闪,与下人也不敢对视的多余的王子,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打阿玉?不过他也受了伤,看起来也并没占到多大的便宜,阿玉也敢还手,真是好样的!郭解瞪了他一眼,也就算了。就是不想算了,郭解又能如何?刘不害总归还是个王子,在这个王宫里,郭解也绝不能为了个奴婢去找他理论。“等我找到机会,一定要你好看!”郭解恨恨地想着。刘不害这次居然很坦然地承受着郭解的愤怒和瞪眼,他毫不在意,眼神也没有游移,仿佛事不关己,又好象还带着点得意,只是沉默依旧。
日子一天天过着,平静如水。过了两个月之后,渐至初夏,已经快从这阴影里走出来的阿玉,忽然生起病来。她浑身虚弱,也不想吃饭,只是不断地呕吐,连续几天都是如此。院子里的几个人都还很年轻,最大的阿纷也不过才十八岁,谁也不知道阿玉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阿玉自己也讲不清楚到底吃坏了什么东西。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悄悄地请了方医师过来。方医师原本也很喜欢俏丽活泼的阿玉,听说她病了,晚上插空就拎着药箱子来了。
寒暄了几句,方医师坐了下来,调息几下,便把手搭上阿玉的腕脉。他皱了皱眉头。换了一只手又诊了一遍,然后就把郭解和双福请出了门外。
阿纷的双眼紧紧盯着门口,不许郭解和双福偷听。三个人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过了很久,方医师才做辞而去,也没跟郭解说阿玉得的是什么病。送走方医师,郭解和双福都是一片茫然,阿玉不说话,阿纷的双唇也紧闭着,两个人都一脸沉重。
这天上午,太子傅相毕永一如既往地讲着书。忽然刘安旋风般地冲进学堂,冲到刘不害的书案前。他没有说话,只是怒气冲冲,一把揪起刘不害,一个耳光用力抡过去。刘不害一个趔趄,接着刘安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刘不害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事出突然,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刘安并不疼爱长子刘不害,甚至经常忽略他的存在,这宫里所有的上下人等都十分清楚。可是刘安平日一向雍容儒雅,行事说话从容不迫,谁也没有见过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没有像今天这样当众责打过儿子。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对父子。
刘安恶狠狠地又踢了地上的刘不害几脚,还不解气,接着左手一把把他拎了起来,犹如拎着一只小鸡一般,右手又是几个耳光甩了过去。刘不害的脸霎时肿了起来,血从嘴角流了出来,然后吐出一颗牙齿。
刘安一把又将刘不害惯在地上,气喘咻咻。愤怒使他的手哆嗦颤抖,他指着刘不害,厉声骂道:“畜生!冤孽!你竟如此的不成器!”他胸口起伏,大喘了几口气,也想不出什么新词,只是翻来覆去地骂道:“无耻!下流种子……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19 17:05:40 +0800 CST  
!”
“儿子到底哪里做错了,请父王明示!”刘不害伏在地上,颤声哭道。
“你——”刘安又是一脚没头没脑地踹了过去,“你还有脸问我!你私通贱婢,致使有孕,让医师都找上我的门来了!你竟然还有脸问我!你这个龌龊无耻的畜生!”
“啊?”刘不害略抬了下头,“有孕了?”他也愣住了“是……阿玉?”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19 19:05:40 +0800 CST  
解语原非旧使女 无言更有小王孙
郭解也如先生和太子众人一样,万分吃惊地看着这个场面。当他忽然听到刘不害说出阿玉的时候,脑子猛地“嗡”的一下,顿时如五雷轰顶。阿玉,阿玉怎么可能怀了身孕?她还没有成亲呢!
“是不是你干的?!”刘安逼问道。
“是儿子干的!”刘不害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浑身筛糠般地颤抖着,脸上却泛出异样的光来,还带着一丝得意,大着声音说道:“是儿子干的!”
“你——!”见刘不害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地说话,刘安气得一时语塞。
“是儿子干的!儿子是下流,儿子是无耻!可是父王,儿子又是怎样生出来的,父王难道不记得了吗?”刘不害大声问道,一连串的话冲口而出。
“你——”刘安气得头昏眼黑,他胀紫了脸,只是指着刘不害,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刘不害的这几句话,却正中他的软肋。刘不害的母亲,曾经也是个贱婢,他也是私通的产物。而刘不害出生的时候,刘安才十七岁。
“父王!”沉默多年,刘不害终于爆发了:“儿子已经十八岁了,父王可曾想过要给儿子娶妻?父王!儿子从未敢想过要和太子相比,我只想请父王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刘不害大声哭了起来:“其他诸王,那么多的庶子都可以封侯!父王你就只有两个儿子,你什么时候想过要为我去向朝廷奏请?就连这个乡下来的贱奴——”刘不害浑身战栗着,今日突来的勇气使他喷出了心底埋藏许久的怨言,万般委屈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他指着郭解大声哭道:“就连这个贱奴,父王也是这么的重视,他吃得比我好,穿得比我好,他学的东西也比我多!这些也罢了,连我最喜爱的奴婢,父王却也派给了他!父王,你就是不肯垂顾一下你的亲生儿子!我这个王子,至今还是个庶民——甚至连庶民都还不如,我一无所有!”他忽然又一指指向父亲身边的李非,李非忽地打了个哆嗦,“就是这个每天欺负我们母子的阉竖,这个阉竖他都有六百石的品秩!儿子要求不多,只想要一个奴婢,只想要阿玉!”刘不害一口气说完,噗通伏倒在地,放声痛哭。
这场父子之争,刘不害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刘安一败涂地。刘安脸如死灰,他的手愈发颤抖着,指着刘不害,说道:“好,好!你要贱婢,我给你贱婢!”刘安话没说完,一拂衣袖,拔脚就走,咕咚一声,不小心却撞上了身后的一个来不及躲闪的小黄门。他反手一掌,又踢了小黄门一脚,厉声骂道:“阉竖,阉竖!不长眼睛的东西!没心没肺的东西!白养了你一场,拉出去,笞毙!”
父子闹剧结束之后,这一天郭解都心不在焉。终于熬到散课的时候,他急冲冲跑回了他们的家。阿玉早已不见了,她没有来得及等到向郭解辞别,就被几个宦官领走了。她被刘安赐给了刘不害,却还保留着奴婢的身份。郭解抱着阿纷,大哭了起来。
“我一定要杀了刘不害,把阿玉夺回来!”在阿纷的哄慰下,郭解渐渐平静了下来,哽咽着说道。
“那可不行。”阿纷忙说:“不害王子也是可怜人呀。”
“可怜人就能欺负别人吗?”郭解一脸的不平。
“谁让我们做了奴婢,只能任人宰割,哪能自己说了算?”阿纷也流下了眼泪。
“阿玉到了那里,也会像小蛮一样挨饿的!”想到这里,郭解又哭了。
“阿玉是有福气,她怀了王子的骨肉。等孩子生下来,大王见到孙子,一定喜欢,那时阿玉的日子就好过了。”阿纷说道。虽然荼王后并没有直接发话,但陈美人的宫室,早就是所有下人的禁地。除非宫人自己走出来,否则谁也见不到。阿玉怀着身孕,那到底也是王子的骨肉,一定不会像寻常奴婢那样,可以进进出出的做事回话。阿纷也是见不到阿玉的,不能给她送吃的东西过去。阿纷没有办法,只得这样安慰着郭解。陈美人倒是生了刘安的亲生儿子,可她的境遇却又如何?阿玉是奴婢出身,傻子都知道她做不了刘不害的正妻。再怎样不被重视,刘不害终究还是个王子,早晚都会正式娶妻的,那时阿玉的日子只怕更加难过,还不如陈美人呢。想到阿玉灰暗的将来,阿纷一阵伤心,却只能暗暗叹着气。
“阿玉怎么会有了他的骨肉?他们都没有成亲。”郭解问道。
“这个……”阿纷的年纪,已经到了明白男女之事的时候,尤其在阿玉出事之后。只是阿纷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郭解的问话,只好敷衍着岔开话题道:“其实阿玉早和我说了,她不是情愿的。”
“该死的刘不害!等我长大了,一定有你的好看!”郭解咬牙切齿地骂道。阿纷拍着郭解的肩膀,柔声劝慰着。
“阿纷姐姐,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会突然把你带走,赐给谁了?”郭解忽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更加忧心起来。
“不会!我没有阿玉生得那样好看,不会有人看上我的!”阿纷也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赶紧给郭解定心,其实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我倒希望你丑一些。”郭解眼里还含着泪,真心真意地说道。
“我知道怎么做的,你放心。”阿纷凄然一笑。从此阿纷的脸上,再也没了脂粉的润饰。她也极少再出这院门,跑腿的事大多交给了双福。就是不得已出了院门,她也总是低着头匆匆来回,极少说话。
他们再次见到阿玉,是在一次秋狩之后。郭解跟随刘安围猎归来,忽然见到阿玉在院门外徘徊犹豫着。“阿玉!”郭解惊喜交集,他和双福赶紧把阿玉拉进了家,阿纷见了也是又惊又喜。
“阿玉,你瘦多了。”阿纷看着阿玉,心里一阵酸楚。
阿玉的脸很瘦,却已有了些少妇的风韵模样,肚子也很明显了。大家的高兴热情,倒使她带了满脸的羞涩,只是低着头吃阿纷取来的东西。
“大王今天赏赐给我的鹿肉放在哪里了?赶紧拿去炖了,阿玉一定喜欢吃!”郭解忽然想起,阿玉在那边吃得一定不好,赶紧一连声叫着双福。
双福很痛快地“哎!”了一声,跑进了西厢。他们如今在那里安置了一个小灶,偶尔做些自己喜欢的点心食物。
“别做了,来不及。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王子会骂我的。”阿玉说道。大家并没有因为她的遭遇而另眼看待她,昔日的情分半点没少,阿玉放心了起来。
“炖好了就放着,等你明天来吃!”郭解见了阿玉高兴,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要做些什么,才能使她更加高兴。
“阿玉,不害王子和陈美人,待你好吗?”阿纷问道。她看了看阿玉的气色神态,心里已有了答案,却还是张口问了。
“也还好。就是管着,平日不让出来,说怕被人欺负。”阿玉答道。
“他们就是待你不好,你也不会和我们说的。”郭解说了句大人话。
“那么,你今天怎么出来了?”郭解又问道。
“美人才吩咐的,以后要多出门活动。”阿玉没好意思说明,因为肚子大了,为了更好地保养胎儿,也为了方便日后生产,陈美人才会给了她一点自由。
“那你明天还来吧,每天都来,我们给你特别准备些好吃的!”郭解说道。
阿玉点了点头。骨肉在身,她渐渐已经听天由命,认了这本也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未来。而且见到阿纷和郭解,除了有点羞愧,到底还是欢喜多一些。她从此多了一点自由,也能走远一些了,悄悄地时常来往,想来问题不大。
自此阿玉每隔一二日就会过来一趟。郭解阿纷和双福都百般设法,哄她开心。有时候郭解也会淘气,把耳朵贴上阿玉的肚皮,听里面的动静,问问是男是女,等等诸般小孩子的作为,都少不了他。阿玉的双颊渐渐丰腴起来,笑容也回到了她的脸上。
转过年,阿玉的身子日见沉重,行动十分不便,来得就少了。到了二月,阿玉产下一个男婴。当时刘安正在大书房里,编纂着成堆的《淮南鸿烈书》,荼王后坐在一边,和侍女们一起为他分拣竹简。
“禀大王,禀王后,宫婢阿玉产下一位王孙,母子俱都平安!”一个宦官匆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20 20:31:20 +0800 CST  
走了进来,汇报道。
“嗯。赏米肉。”刘安头也没抬。他没再说什么话,也没有去看自己的长孙,只是丢了一个竹片扔在地上。竹片上是刘安随手写的一个“建”字。荼王后并未插话,依旧若无其事地拣着她的那堆书卷。
那宦官捡起竹片,又等了片刻,见刘安继续忙着,并无下文吩咐,也没有册封阿玉之意,便静悄悄地退下了。从此这个王孙就叫刘建。淮南国的王宫里,又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出的主人。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20 22:31:00 +0800 CST  
巫山云雨初寻路 侍女王姬两不清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三年过去。刘安没有食言,他派了很多人,四处查访,郭兼却杳无踪影。郭解失望之余,随着年月的逝去,也渐渐淡了,接受了妹妹已死的现实。
刘迁、郭解以及后来的侍读们都长大了许多。刘迁愈发的姿容俊美,风度翩翩,兼且为人谦和雍容,所以上至朝臣,下至婢仆,无不交口称赞他,实在当得起淮南国储君的不二人选。郭解与他相比却显得五官平常,只是粗壮高大。在比试武功兵器的时候、一起狩猎的间隙、甚至私底下偶然的狭路相逢,郭解都或趁机或寻衅,打过刘不害无数次,每次都揍得他他鼻青脸肿。刘安很满意,郭解的相貌和品行才学,以及他在孩子们之间慢慢确立出来的地位威信,对日后他将要承担的位置,是最完美不过的了。至于郭解和刘不害之间的斗气厮打,既没人敢向刘安报告,即便有人报告了,他也是听之任之,根本不会花心思去介入。
刘陵出落成一个亭亭的少女。她的美名传出了淮南国,一直传到朝廷。列侯和朝廷的高官们带着自己的嫡子不断造访淮南国,用意都十分明显。淮南王高朋满座,国都的迎宾客舍常常住满了各地来的贵族。刘安很得意,郭解却很难过。他越来越难见到刘陵,她来找自己玩的时候也越来越少,而郭解根本不能去内宫找她,经常只能在刘安宴客的时候,远远地看一眼风光无限的刘陵。刘陵不仅美丽动人,还是淮南王唯一的女儿,他的掌上明珠,这使贵族们趋之若鹜。明年元旦,她就将要行笄礼了,刘陵很兴奋地期盼着,郭解却忧心忡忡。
这天,先生们都回家了,大家都没有上学,刘陵终于来了。
“郭解,大白天你还睡觉?还不快给我起来!”刘陵用力地拍了一下郭解的屁股,大声嚷道。她一到了郭解的房里,便依旧还像小时候一样大呼小叫,那些学来的翁主的尊严庄重的架势,统统被她丢到了西域大漠。
“陵儿!”郭解揉揉眼睛,又惊又喜,坐了起来。
“这些天忙死我了!”刘陵一屁股坐在郭解身边。“还要量尺寸做新衣服,还要读书,还要宴会,还要陪那些列侯公子骑马散步,还要……唉,都没有空闲玩了!”
“那些家伙一个个蠢若木鸡,有什么好陪的!”
“可不是!长得又难看,脑子又都笨,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个立功封侯的祖宗!文安侯的公子一卷书都读不下来,昌武侯的公子还不会打猎,拿起箭差点射到自己的脚背!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蠢材,都跑来淮南国了!”
“那你不要理睬他们。”
“父亲说这是待客之道,我也没有办法。”
“那他们不会欺负你吧?”郭解忽然想起阿玉的往事,不无担忧地说道。
“他们敢!我撕烂他们的肉喂狗!再说,太子哥哥都会陪着我,还有很多侍卫。”
郭解略微放了心,又说道:“你明年不要行笄礼吧。”
“那怎么行?明年我就十五了,一定要行的,不然失了翁主的身份,会被显贵们瞧不起的。再说,父亲到时还要给我做很多很好看的新首饰。”
“难道你想嫁人吗?”
“我可不想嫁!到了别人的家里,哪有现在这么自在。而且,到时候谁陪我玩啊?你又不是阉奴,我也不能带着你出嫁!”
“行了笄礼,就会很快出嫁的!我听说别的公主翁主,十三四岁都已经出嫁了,有的还嫁到匈奴去跟老头子和亲!大王最听你的话,你和父亲说说,不要行礼了吧!”
“那也不行啊,这些事,我自己做不了主的。你放心,父亲就我一个女儿,不会把我嫁给匈奴老头子的。”
“难道你想嫁给那些笨蛋蠢材?”
“我不想,可我有什么法子!翁主只能嫁给列侯,难道还能嫁给你这个贱奴?”
“我不是贱奴!”
“你不是贵族,就是贱奴!贱民和奴仆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贱奴,我也不是贱民!”郭解气得脸红脖子粗。多年来,刘陵时不时就揭起这个无法掩饰的伤疤,来刺激他认知自己的渺小微末。年少气盛的郭解终于忍耐不住了,他跳起来叫道:“我跟你一样,身上流的是贵族的血脉!”
“……”刘陵还是第一次从郭解的嘴里听到这么新鲜的言论,她不由得愣住了。“你做梦想的吧!”她随后哼道。
“这不是想的,是真的!”郭解忍不住,一口气,把赵易给他讲过的身世,原原本本对刘陵道了出来。
第二天,先生们还在休假,郭解没有上学,闲散了一天。他隐隐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他已经大了,知道了这宫里的许多秘密。越是平静的地方,往往越会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旦夕祸福之间的跳跃,在这宫里他见得太多太多了。自己是如此的沉不住气,他对自己有些懊恼,后悔不该把那些身世的秘密告诉了刘陵。
第三天一大早,李非亲自跑来,告诉郭解不要去学堂了。原来刘陵要去西山行猎,刘安指定了郭解带队侍卫,陪伴保护翁主。务必使翁主玩得尽兴,回来晚些也不打紧——这是刘安的特别嘱咐,李非一字不落地传达了。
金秋气爽。夕阳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城外的西山围场里,红的,黄的,绿的树叶斑驳摇曳,衬着碧蓝的天空,茵茵的草地,交织着一派繁华富丽。
树叶忽然一阵悉索作响,接着一头大麋鹿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它被侍卫们从鹿群中分离了出来,身后还传着侍卫们不断的“嗬”,“嗬嗬”的追逐驱赶之声。麋鹿慌不择路,横冲直撞。郭解和刘陵拍马赶上,一左一右,两边包抄。郭解迎上麋鹿,也不张弓,只是刷的一鞭子抽去,将它赶到刘陵那边。那鹿吃惊,一个转身,又向刘陵那边跑去。刘陵张开了弓,无奈这鹿跑的太快,竟一箭放空。等刘陵再搭上一支箭的时候,那鹿却已飞快地冲到跟前,撞向刘陵的马。那马年齿尚幼,经验不丰,猛然间吃了这一惊吓,“咴”的一声,竟双蹄直立了起来。刘陵高声尖叫,双手死死抓住缰绳,俯贴在了马背上。那马前蹄落地,却仍不肯罢休,又将后蹄撩了起来。那马急切地上蹿下跳,左冲右突,如此几番折腾,刘陵把持不住,“啊”的一声,就要跌下马背。
就在刘陵将堕未堕、魂飞魄散的时候,忽然一个大力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背,接着马缰吃紧,又是一声嘶鸣,那马四足着地,停止了腾跳,一溜慢跑起来。是郭解及时跳到了刘陵的马背上,化解了这一场必来的灾难。侍卫们都还在远处,不及相救,此时也不敢过来,吃翁主的责骂。
“郭解!要不是你,我就死定了!”
郭解坐在身后,依旧揽着刘陵的腰,没有放手。马一路轻快地小跑,发丝合着衣香软软的飘来,刺得郭解的脸痒痒麻麻。郭解把脸贴住刘陵的耳际,两个人都不出声,任小马漫无目的地跑着。
“陵儿,不要嫁人,跟我走吧!”
“去哪里呢?”
“海角天涯,走到哪里,就去那里。”
“我也想,可是不行的。”
……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风吹木叶的声音。马颠了一下,郭解的手一震,忽然触到一处温软柔嫩的边缘。那是少女刚在发育的禁区,小小的,神秘,而又令人向往。他们都忘了继续说话。刘陵的脸在热,郭解分明地感觉到了,他又向那个禁区轻轻试探了一下。一下,两下,三下——手指轻轻扣动,无声的琴弦在心中静静地流淌。刘陵还是没有说话。曲径幽涧,峰回路转,协奏曲忽然变成交响乐,试探变成了探索,愈加放肆。
“啪!”郭解的手火辣辣地挨了一掌,交响乐却愈加激扬。郭解没有停止他的探索,反而两手齐上,越来越疯狂。刘陵一低头,在郭解的手上用力咬了一口。乐音一滞,探索的手略略迟疑了一下。刘陵却抓住那手,向身侧一倒,两个人翻倒下马,滚落在了一起。
耳酣心热中的这一跌,郭解倒是清醒了起来。他似乎记不起刚才的事情,有些不明所以,右脸忽然一疼,却是刘陵翻身咬了过来,接着一条胳膊若有若无地轻轻绕上了他……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21 23:46:40 +0800 CST  
闲鸥读友群285401292,对本书有所期待和意见建议的书友请入群,陪同笔者一起写作,提前领略剧透,也可以把你的想法、对情节发展的建议告诉笔者。另外,关于书的缺点,也请大家指示。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21 23:59:38 +0800 CST  
@大陆版周星驰 2014-10-18 21:12:45
欣赏并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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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22 00:01:34 +0800 CST  
的脖子。少女的体香铺天盖地地袭来,千百只鸟爪揉搓郭解稚嫩的的心。郭解的头脑再一次轰鸣,他已经忘乎所以,不顾一切地将刘陵放倒在草地上,笨手笨脚去解她的衣服。禁区里的那对小小的尤物袒露了出来,随着心跳微微颤动着。郭解一片茫然,束手无策。刘陵的胳膊一紧,他的嘴一下子撞上了禁区。忽然,一阵温热冲出他的下体,郭解大叫一声,挣脱刘陵的纠缠,双手掩面,落荒而逃。
直到夜幕完全收藏了这世间的一切,郭解才贼一般地溜回了家。阿纷坐在郭解的榻上,还在等着他回来。灯亮着,阿纷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针线,灯光照着她的脸,宁静,安详。郭解鬼使神差地一把抱住阿纷,把她压在榻上,双手粗暴地就去撕扯她的衣服。唇边新生的毛茸茸的胡须,乱哄哄地拱着阿纷的胸膛。反抗并不很激烈,阿纷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秋夜如水般清凉,油灯忽闪了一下,慢条斯理地爆了个灯花。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0-22 01:46:20 +0800 CST  
巫山云雨初寻路 侍女王姬两不清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三年过去。刘安没有食言,他派了很多人,四处查访,郭兼却杳无踪影。郭解失望之余,随着年月的逝去,也渐渐淡了,接受了妹妹已死的现实。
刘迁、郭解以及后来的侍读们都长大了许多。刘迁愈发的姿容俊美,风度翩翩,兼且为人谦和雍容,所以上至朝臣,下至婢仆,无不交口称赞他,实在当得起淮南国储君的不二人选。郭解与他相比却显得五官平常,只是粗壮高大。在比试武功兵器的时候、一起狩猎的间隙、甚至私底下偶然的狭路相逢,郭解都或趁机或寻衅,打过刘不害无数次,每次都揍得他他鼻青脸肿。刘安很满意,郭解的相貌和品行才学,以及他在孩子们之间慢慢确立出来的地位威信,对日后他将要承担的位置,是最完美不过的了。至于郭解和刘不害之间的斗气厮打,既没人敢向刘安报告,即便有人报告了,他也是听之任之,根本不会花心思去介入。
刘陵出落成一个亭亭的少女。她的美名传出了淮南国,一直传到朝廷。列侯和朝廷的高官们带着自己的嫡子不断造访淮南国,用意都十分明显。淮南王高朋满座,国都的迎宾客舍常常住满了各地来的贵族。刘安很得意,郭解却很难过。他越来越难见到刘陵,她来找自己玩的时候也越来越少,而郭解根本不能去内宫找她,经常只能在刘安宴客的时候,远远地看一眼风光无限的刘陵。刘陵不仅美丽动人,还是淮南王唯一的女儿,他的掌上明珠,这使贵族们趋之若鹜。明年元旦,她就将要行笄礼了,刘陵很兴奋地期盼着,郭解却忧心忡忡。
这天,先生们都回家了,大家都没有上学,刘陵终于来了。
“郭解,大白天你还睡觉?还不快给我起来!”刘陵用力地拍了一下郭解的屁股,大声嚷道。她一到了郭解的房里,便依旧还像小时候一样大呼小叫,那些学来的翁主的尊严庄重的架势,统统被她丢到了西域大漠。
“陵儿!”郭解揉揉眼睛,又惊又喜,坐了起来。
“这些天忙死我了!”刘陵一屁股坐在郭解身边。“还要量尺寸做新衣服,还要读书,还要宴会,还要陪那些列侯公子骑马散步,还要……唉,都没有空闲玩了!”
“那些家伙一个个蠢若木鸡,有什么好陪的!”
“可不是!长得又难看,脑子又都笨,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个立功封侯的祖宗!文安侯的公子一卷书都读不下来,昌武侯的公子还不会打猎,拿起箭差点射到自己的脚背!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蠢材,都跑来淮南国了!”
“那你不要理睬他们。”
“父亲说这是待客之道,我也没有办法。”
“那他们不会欺负你吧?”郭解忽然想起阿玉的往事,不无担忧地说道。
“他们敢!我撕烂他们的肉喂狗!再说,太子哥哥都会陪着我,还有很多侍卫。”
郭解略微放了心,又说道:“你明年不要行笄礼吧。”
“那怎么行?明年我就十五了,一定要行的,不然失了翁主的身份,会被显贵们瞧不起的。再说,父亲到时还要给我做很多很好看的新首饰。”
“难道你想嫁人吗?”
“我可不想嫁!到了别人的家里,哪有现在这么自在。而且,到时候谁陪我玩啊?你又不是阉奴,我也不能带着你出嫁!”
“行了笄礼,就会很快出嫁的!我听说别的公主翁主,十三四岁都已经出嫁了,有的还嫁到匈奴去跟老头子和亲!大王最听你的话,你和父亲说说,不要行礼了吧!”
“那也不行啊,这些事,我自己做不了主的。你放心,父亲就我一个女儿,不会把我嫁给匈奴老头子的。”
“难道你想嫁给那些笨蛋蠢材?”
“我不想,可我有什么法子!翁主只能嫁给列侯,难道还能嫁给你这个贱奴?”
“我不是贱奴!”
“你不是贵族,就是贱奴!贱民和奴仆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贱奴,我也不是贱民!”郭解气得脸红脖子粗。多年来,刘陵时不时就揭起这个无法掩饰的伤疤,来刺激他认知自己的渺小微末。年少气盛的郭解终于忍耐不住了,他跳起来叫道:“我跟你一样,身上流的是贵族的血脉!”
“……”刘陵还是第一次从郭解的嘴里听到这么新鲜的言论,她不由得愣住了。“你做梦想的吧!”她随后哼道。
“这不是想的,是真的!”郭解忍不住,一口气,把赵易给他讲过的身世,原原本本对刘陵道了出来。
第二天,先生们还在休假,郭解没有上学,闲散了一天。他隐隐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他已经大了,知道了这宫里的许多秘密。越是平静的地方,往往越会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旦夕祸福之间的跳跃,在这宫里他见得太多太多了。自己是如此的沉不住气,他对自己有些懊恼,后悔不该把那些身世的秘密告诉了刘陵。
第三天一大早,李非亲自跑来,告诉郭解不要去学堂了。原来刘陵要去西山行猎,刘安指定了郭解带队侍卫,陪伴保护翁主。务必使翁主玩得尽兴,回来晚些也不打紧——这是刘安的特别嘱咐,李非一字不落地传达了。
金秋气爽。夕阳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城外的西山围场里,红的,黄的,绿的树叶斑驳摇曳,衬着碧蓝的天空,茵茵的草地,交织着一派繁华富丽。
树叶忽然一阵悉索作响,接着一头大麋鹿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它被侍卫们从鹿群中分离了出来,身后还传着侍卫们不断的“嗬”,“嗬嗬”的追逐驱赶之声。麋鹿慌不择路,横冲直撞。郭解和刘陵拍马赶上,一左一右,两边包抄。郭解迎上麋鹿,也不张弓,只是刷的一鞭子抽去,将它赶到刘陵那边。那鹿吃惊,一个转身,又向刘陵那边跑去。刘陵张开了弓,无奈这鹿跑的太快,竟一箭放空。等刘陵再搭上一支箭的时候,那鹿却已飞快地冲到跟前,撞向刘陵的马。那马年齿尚幼,经验不丰,猛然间吃了这一惊吓,“咴”的一声,竟双蹄直立了起来。刘陵高声尖叫,双手死死抓住缰绳,俯贴在了马背上。那马前蹄落地,却仍不肯罢休,又将后蹄撩了起来。那马急切地上蹿下跳,左冲右突,如此几番折腾,刘陵把持不住,“啊”的一声,就要跌下马背。
就在刘陵将堕未堕、魂飞魄散的时候,忽然一个大力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背,接着马缰吃紧,又是一声嘶鸣,那马四足着地,停止了腾跳,一溜慢跑起来。是郭解及时跳到了刘陵的马背上,化解了这一场必来的灾难。侍卫们都还在远处,不及相救,此时也不敢过来,吃翁主的责骂。
“郭解!要不是你,我就死定了!”
郭解坐在身后,依旧揽着刘陵的腰,没有放手。马一路轻快地小跑,发丝合着衣香软软的飘来,刺得郭解的脸痒痒麻麻。郭解把脸贴住刘陵的耳际,两个人都不出声,任小马漫无目的地跑着。
“陵儿,不要嫁人,跟我走吧!”
“去哪里呢?”
“海角天涯,走到哪里,就去那里。”
“我也想,可是不行的。”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风吹木叶的声音。马颠了一下,郭解的手一震,忽然触到一处温软柔嫩的边缘。那是少女刚在发育的禁区,小小的,神秘,而又令人向往。他们都忘了继续说话。刘陵的脸在热,郭解分明地感觉到了,他又向那个禁区轻轻试探了一下。一下,两下,三下——手指轻轻扣动,无声的琴弦在心中静静地流淌。刘陵还是没有说话。曲径幽涧,峰回路转,协奏曲忽然变成交响乐,试探变成了探索,愈加放肆。
“啪!”郭解的手火辣辣地挨了一掌,交响乐却愈加激扬。郭解没有停止他的探索,反而两手齐上,越来越疯狂。刘陵一低头,在郭解的手上用力咬了一口。乐音一滞,探索的手略略迟疑了一下。刘陵却抓住那手,向身侧一倒,两个人翻倒下马,滚落在了一起。
耳酣心热中的这一跌,郭解倒是清醒了起来。他似乎记不起刚才的事情,有些不明所以,右脸忽然一疼,却是刘陵翻身咬了过来,接着一条胳膊若有若无地轻轻绕上了他的脖子。少……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1-10 21:57:00 +0800 CST  
权贵与阴谋
第二天,郭解依旧没有去学堂。刘安把郭解叫到他的内书房,他满脸和悦,气色从容,显然并不知道昨天的那些纠葛。郭解放了心,眼睛四下一溜,却也没有看到刘陵。
“阿解,”刘安亲热地叫着郭解的小名:“你也长大了。先生们都夸赞你的人品,如今不论学问武功,你在侍读的子弟中都是最好的。寡人很是欣慰,对逝去的赵先生,总算也有了交代。”说完,刘安的脸上现出几许对往事的沉思、
“这都是大王对郭解的恩遇。”郭解跪了下来,说道:“若没有大王的苦心,哪有郭解的今天?大王的恩德,郭解自幼铭记在心,没有半刻敢忘!”
“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刘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有智有勇有德,寡人没有看错你。将来,你也必是淮南国的柱石,是我太子的臂膀!”
“郭解谨记大王教诲!”郭解答道。
刘安扶起郭解,命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郭解不敢,刘安却拉着他硬坐了下来。“如今,寡人有一件棘手的大事,要差你去办,你可愿意替寡人去跑一趟吗?”
“郭解的性命就是大王所有,郭解万死不辞!”郭解一口应承。这是理所当然的,自己长大学成以后,必然要被淮南王任用。只是他没有想到,任务会来得这么快。
“好!只是寡人培养了你这么多年,花费多少心血,怎会轻易要你去死?你的性命须要留着,将来也好替太子效力。”刘安斟酌着词句,慢慢说道:“寡人闻听当今朝堂,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我汉室一力风行的黄老道学,践踏如泥!”
“郭解亦曾听说过。”郭解随声附和道。
“我那侄儿刘彘,如今可算等到他的祖母窦氏归天,该是乾纲独断的时候了!哈哈!”刘安口里称呼着皇帝刘彻儿时的名字,脸上摆满了不满和不屑,半点敬意全无。
郭解只是连连称是,静听下文。
“如今皇帝大权独揽,起用心腹,排挤昔日的重臣功臣。自太皇太后仙逝,满朝尽是阿谀谄媚之徒。才不过二十来岁,政务也没懂得几分,就知道要换血集权!他也不怕物议沸腾,人心离散!他冷落出身尊贵的陈皇后,却宠爱一个下贱的歌妓卫氏,重用卫氏的兄弟,这成何体统!他还一手拉着匈奴继续和亲,另一手却筹备着要跟匈奴打仗。那些匈奴人残忍凶暴,骑兵来去无影,是好惹的吗?只怕他大兵未动,就被匈奴人杀到长安,断送了我汉家江山!”刘安继续说道。
原来大王这些日子招待那么多勋贵,是为了打探朝政巨细,并不一定要为刘陵安排婚事呢。郭解一面附和着刘安的言论,一面暗暗想到。“匈奴人很可怕吗?小时候赵爷爷对我说起过,匈奴人也是人,不是铁打的身躯,他们人口却不足汉人的千百分之一。他们擅长骑马,所以经常袭边,不仅掳掠百姓,还会袭杀以步卒为主的官军。只是他们一击便退,从不敢与官军纠缠,进行大规模作战。只要我们汉人强壮起来,齐心起来,马匹再多起来,就打得过匈奴人。千百个手无寸铁的汉人妇孺,也能杀死一个全身武装的匈奴人,何况大汉还有多少大好男儿,匈奴有什么可惧怕的?”郭解心里这么想着,他跃跃欲试,嘴里却没说出来。
“这些倒也罢了。寡人还听说,皇帝竟然还要削藩,削减我们诸王的藩属,削弱我们在属国内的权力!”刘安长叹一声:“先祖高皇帝的血脉,从此便要凋零无依,如同草木了!长此以往,只怕当年的七国之乱,又要重演!”
郭解心中一悸。他知道,赵爷爷跟他讲过,他的父亲郭族,就是因参与了七国之乱的策划,而被官军追杀致死的。皇帝宠爱哪位后宫和自己并没什么关系,但是他父祖的死却关系重大。
“阿解,寡人要你以游侠的身份,前往京师长安。”刘安拍着郭解的肩膀,说道:“你去结交皇帝的年轻亲信,探知朝廷动向,密报与我。若是有对我淮南国不利的人,不论官民奴仆,你都要寻机杀了他!你的武功学问,已经有成,狩猎打围等子弟爱好,你也精通。倾我淮南国上下,唯有你,能为寡人办此大事!”朝廷,官军,都是郭解杀祖杀父的仇人。刘安的这一番安排,可是一种巧合?
“郭解愿为大王分忧!”郭解大声说道。长安遥远而又陌生,年轻的郭解又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
“还有,”刘安继续说道:“当年袭击寡人,火烧你的村庄、杀你家人的黑衣刺客,你可还记得?”
“郭解没齿不忘!”郭解说道。
“那些黑衣人后来被抓捕了不少,他们的幕后主使,寡人业已查明,就是寡人的亲兄弟、衡山王刘赐!”
当年的幕后主使是刘安的亲兄弟刘赐,郭解心里早已知道了。当他听到刘安再次提及此事,便留心听着,看看刘安将要如何处置。
“当年他意欲劫持寡人,用以交换我淮南国的铜山开采。他打得一手好主意,却不想被我淮南一班乡民所阻。此后,两国皆是防范森严,彼此都无下手之处,所以你的大仇也是一拖再拖,直至今日尚未了结。”刘安说道。
“若寻得机会,只要大王一声令下,郭解一定手刃仇敌!”郭解说道。
“好!不过刺杀刘赐并不容易,寡人也不会像他那样,使用这么笨的办法。你到长安之后,借用结交的圈子,散布衡山王刘赐私蓄甲兵、意图叛乱的谣言。如此或可借刀杀人,省了你我多少力气!”
私蓄甲兵的人,分明是大王你!这意图谋反的心思,恐怕大王一定也有的吧?郭解心中暗暗思索着,口里却说道:“大王果然妙计,郭解必定全力以负,不辱使命!”
“好!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你!”刘安又是一拍书案,满意地说道:“到长安之后的一应琐事,寡人都会为你安排妥当,你不必劳心。你只须前去,好好行事便可!”
“是,大王!”
郭解辞出的时候,刘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她正倚着书房的雕花漆门,低头玩弄着一条缀着玉玦的璎珞。
“翁,翁主!”郭解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自己与刘陵昨天在猎场上刚刚旖旎缠绵,晚上却和阿纷做下了那些勾当,他的脸腾地红了。郭解有些惭愧,不敢正眼去看刘陵,只得硬着头皮,与刘陵打着招呼。
“郭解,听说你要出远门了?”刘陵淡淡地问道。
“是,翁主。我要去长安,是很远的地方。”郭解低头说道。
“哦。长安有什么新鲜事,回来记得告诉我。”刘陵漫不经心地随口说着,仿佛郭解是出门去行猎,三两天就会回来一样。
“是,翁主。你喜欢什么,我买来送给你!”
“你能买到什么好东西?我的东西都多得没处放,谁稀罕你那些不值钱的玩意?”话才说完,刘陵一扭身,就走回了正殿。
刘陵的话不多,却很刺心。这么多年的耳鬓厮磨,两小无猜,但是郭解却似乎永远猜不到刘陵的真正心思。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只要他想不出新鲜花样,他就只能被刘陵牵着鼻子走。而每当和睦七天八天之后,刘陵也必要来一次唇枪舌箭,尖刻薄凉,狠狠打击一次郭解的心。随着年龄的长大,郭解发现,二人之间的距离,并未随着来往的增多而缩短,反而觉得两颗心之间,多了一个隔阂,两人常常都是欲言又止,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无话不说的倾心了。
“我买不起好东西,难道不会偷不会抢吗?”郭解望着刘陵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这个怪异的念头。这念头,和他在王宫里所承受的贵族式教育格格不入,只能说,这是他祖先留下的不羁的血液,在刘陵的拨动下,开始蠢蠢欲动了。怔怔了一会,郭解这才拔脚要走,不小心脚底又被门槛绊了一下。
“陵儿的第一只猎物!”房内传来刘安阴测测的笑声。“好陵儿,有手段,没有枉费为父这些年的栽培。小子,从今以后,你就是陵儿一生一世的听话狗!”
郭解远远地走了,他并没有听到刘安的说话,更听不见他的笑声。他是淮南王的心腹,是日后淮南国的砥柱,先生们是这么教他的,刘安是这么待他的,郭解也是这么……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1-11 01:57:20 +0800 CST  
认为的。不过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一条忠诚的狗,不过这个身份谁也没有告诉过他,年轻的郭解,眼下也完全明白不了。郭解倘若听见了刘安的笑声,或许以后的故事便不会发生,这也只是或许,或许郭解还很乐意地去做刘安或者是说刘陵的狗呢?谁知道呢。若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那么笔者便失去了饭碗,要哭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1-11 03:57:20 +0800 CST  
重归故里
三天后的一大早,郭解便带着双福,骑马上路了。过去的几天里,他一直都没见到刘陵,自打刘安找他安排长安的差事之后。当然他也不敢去找她,王宫的正殿,永远都是他的禁地。随着年龄的渐渐长大,刘陵对翻墙头偷进花园的兴趣也越来越淡,郭解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去过那里了。拜别刘安和刘迁、离开王宫的时候,他还不断地回头张望,宫门处却只有阿纷的一双泪眼相送。
打马出了都城,郭解又开始幻想着,刘陵一定是等在哪处的乡野酒家,亦或是路边亭台,等着为他送行。郭解不紧不慢地由着马走着,关注着路边的每一户人家。可是一直走到天色黑暗,离都城已经很远了,郭解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当晚,郭解主仆找了一家农户吃饭下榻。第二天一早出发,便离开了大路,选了一条山路而走。郭解和双福策马飞奔了一天,中午只吃了些农家主人给做的干粮,就着路边的小河喝了点凉水。傍晚,他们终于来到郭解幼时曾经居住过的村庄。
天气很好,凉得令人舒爽欢畅,农田地里依旧生机无限。自从进了淮南王宫,郭解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近地身处乡村风情之间,不觉看得痴了。麦子和蚕豆的旱地已经秋种过了,水田里的稻谷有的已经开始泛黄低垂,有的还是浓绿的正在灌浆。粟禾地里则是一片金黄灿烂,它们都深深地垂着沉甸甸的穗头,骄傲地等待着收割。一定又是一个丰年。过往的匆匆行客,只为这丰收在望的美景吸引着,不断有人驻足观望。他们都以为,这里与别处的富庶村庄没什么不同,四年之前这里曾经遭过的灭顶之灾,早已被世人遗忘干净。村庄死而复生,刘安于治国理民方面,胸中的确大有丘壑。
村庄里的人烟比过去更加繁盛,只是乡民的面容已然陌生,他们的口音也和原先大不一样。炊烟袅袅升起,自家的院子依旧是细竹短篱圈着,篱笆上还累累垂垂地挂着许多豆荚。院内的鸡鸭牛羊,欢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看来这新的主人也是一个理家的好手。
郭解牵着马,站在院外,怅惘良久。他谢绝了新主人的盛情邀请,牵着马向桑林所在的土山走去。大路上的老鸹窝依旧还在,只是不知那窝里面的居民,是不是也像那些村民一样更换了新颜?郭解如今长大了,已经没有兴趣再去探访老鸹的家了,他手里握着旧日的玉蝉,想的是那个在大路上突然出现而又转瞬而逝的、给他的生命带来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金装玉裹的小人儿,她如今却隐居深宫,连送别的一面都不肯轻易赐与。
桑林依然还在,树也粗大了一些,还挂着稀稀拉拉的一些老去的秋叶。桑林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土丘,土丘前面立着一个大石碑。那土丘是刘安为当年死难的全体乡民所立的义冢,乡民们的尸骸都搜集起来,集体埋葬在了这里。郭解在义冢前面跪了下来,沉思往事,流了许多眼泪。良久,他才站起身来,四下一望,却忽然发现义冢的后面,桑树疏疏地掩映着两座小小的坟包。当年义冢建成之后,刘安曾亲自带着郭解前来拜祭,那时候并没有这两个小坟,郭解记得很清楚,他那时还围着桑林走了一圈。此后的几年里,郭解的学业功课十分繁紧,加之路途又很遥远,便再也没有来过。
郭解快走了几步,绕过几棵桑树,来到两座小坟的跟前。两座坟前都立着石碑,一个石碑上刻着:田门秦氏之墓,另一个则是刻着赵公易之墓,下首落款赫然都写着:女田兼泣立。郭解茫然思索了一会,恍然记起,当年阿兼的生父,的确是姓田的,看来她是不愿意再用郭姓了。两座小坟上都没有乱草丛生,显然时常有人前来祭扫。
“阿兼——”郭解绕着土山奔跑着,放开喉咙,大声呼喊。
“阿兼——!阿兼——!阿兼,你在哪里——?”郭解的呼唤声在山野里盘旋回荡着,却始终没有任何回音。
阿兼还活着,她没有死!一定还没有死!一定是她,在乱后分离出秦氏和赵易的尸骨,另行安葬了。可是当年阿兼才八岁,到现在也不过十二,完全不能独立生存,这两座坟墓,究竟是谁帮她营造的?这些年,她又是被谁抚养,又是如何生活的?郭解迫切地想知道,他漫山遍野地呼喊着,回答他的依旧只有四面八方山谷的回音。
直到喊得嗓子哑了,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郭解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他和双福裹着衣服,偎在马的身边,依着双坟睡了一夜。第二天,他抽出长剑,在石碑上刻下“西去长安——兄解以闻”几个字,在两个坟前各拜了四拜,默默祝祷着保佑我寻到阿兼,之后便辞了坟墓离去。他知道阿兼一定会再来祭扫,盼着她能看到自己刻下的留言,能够去长安找他。只是阿兼年纪还这么小,即便看到了留言,又如何能够千里跋涉,去到长安?长安城那么大,她即便到了,又能如何找到他呢?郭解也没有办法,只能想一步看一步再说吧。
郭解又回到了村庄里,打听了一圈阿兼,却完全不得要领。那道观早已拆毁,青铜香炉很值钱,也已不知被谁移走了,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白塔竖在那里。当年的那个老方士陈玄,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没有再见到过他。郭解无计可施,也没心情再去看一眼白塔里的密室,只能挥泪而去,继续他的行程了。
郭解一路风尘仆仆地北上,几日之后,便离开了淮南国的边境,踏入大汉的直辖疆土。又走了十来天,乡土风情皆已大变。大汉的疆土之大,物产之丰,都令从未出过远门的郭解和双福乍舌不已。北方的田地里没有了稻谷的耕种,菽粟的秋收渐渐结束,冬麦地里也已长出寸许长的幼苗。一路上,所见的百姓大体都是温饱有余,安居乐业,郭解主仆的食宿也不难解决。
秋尽冬来,天气渐渐变冷,行路也愈发艰苦了起来。这日天色很是阴沉,郭解和双福出发后不久,天上便下起了小雨。等过了午时,天色愈加阴黑,小雨却变作雪花,夹裹着北风漫天飞舞。
“老天要下雪也就罢了,怎么突然还刮起风来,冷成这样?我的手都冻得打颤儿,把不住缰绳了!”双福在马上把蓑衣紧了紧,哆哆嗦嗦地说道:“公子,咱们快点找个人家投宿吧,不然双福可就要冻死了,以后不能再伺候公子了!”
“就你小子事多!哪里就冷到那样?你到寒冬腊月时,还不过了不成?”郭解骂道,其实他自己也冻得牙齿打战,嘴唇发紫了。他自幼在温暖的淮南国长大,从未经过这样的天气剧变,这几年也是养尊处优地度过,有些经受不起风雪挫折了。前面远处恰好有个村庄,因为阴暗,人家都早早点上了灯。温暖的灯光透过重重风雪,透到行旅人的眼前。郭解打马飞奔,向那光亮处跑去。
主人家的住房很多,院子也很大。淮南庄户人家常见的家禽牲畜,他的棚栏里都有,而且赫然还有两匹大马!在淮南国的农家里,从来不会见到这类华而不实的牲畜。主人常年辛勤的印记都刻在脸上,他自己筋力未衰,还生养了很多能干的儿孙,老人的脸上尽是满足。
“天下的钟灵,岂能尽在淮南一家?”郭解心里暗暗赞叹着。他自幼在淮南国生长,以后又接受淮南王宫里的先生们言传身教,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以为天下最富庶、百姓最安乐的地方,非淮南国莫属。如今看来,先生们和自己都不免是井底之蛙了。
“小哥是打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主人殷勤问道。因是农闲时候,主人便吩咐了儿媳收拾房间,为客人备饭,自己端了一盆炭火过来,陪着郭解坐下叙话。
“我们从淮南国来,要去长安探访亲戚。”郭解答道。
“淮南国?那是在我们的南方啊!”主人说道。
郭解点点:“正是。”
“听人说起过,南方雨多卑湿,瘴疠盛行,可不好居住呢!那么淮南国的百姓,可还吃得饱饭?”主人满脸新奇地问道,显然他并未接触过淮南来的客人,只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郭解听了不禁失笑起来。谁都以为自己的家乡是最好的,自己家乡以外的……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1-11 11:43:00 +0800 CST  
人都穷愁潦倒,三餐不继。看来这竟是天下人的通病,不仅仅是自己才有的想法。
“淮南国雨水的确丰沛,却并无瘴疠,米粮出产也很丰饶。”郭解说道,还略略为他讲述了些淮南国的乡情和五谷农桑,主人闻所未闻,大大点头,连声称赞好地方。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1-11 13:43:00 +0800 CST  
战马与舞姬
“敢问老丈,适才我见到在牲口棚中有两匹马,这马却是从哪里来的?”郭解道出心中的疑问。
“哦,那马啊,那是官家寄养在我这里的。”主人答道。
“哦,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郭解恍然,又问道:“那么寄养的使费,官家每年给你折算多少钱粮?”
“并无钱粮折算,”主人摇着手说道:“我们都是白养!”
“官家竟然如此侵凌欺诈百姓,难道就无人来管吗?”郭解很是为他不平,便问道。
“何谓侵凌?”老汉现出一脸的诧异,说道:“这两匹健马,可是老汉我争着向官府要来养的!也就是因为老汉颇有点年纪,声望也还不算太坏,官家才应允给了这两匹马来我家养的!”说完,老汉又摆出一脸的得意状。
“却是为何?你们庄户人家里,养马有何用处?又不是耕牛,还可以犁田拉车,这马只是白吃,吃得也比耕牛精细,你还要破费许多细料。”郭解奇道。
“我们种田的确是用不上马匹。这马是地方官府养着的,日后要送与朝廷,和匈奴打仗要用的,所以,我们庄户人家都愿意养它!”老汉说道。“其实老汉也已发现,这马也能套车驾辕。虽说力气不如耕牛,但是走得快,到秋收时也还能用得上,倒不是全无是处!”
“这里离边境还很远呐,中间还隔着黄河,难道匈奴人都打到这里来了吗?”郭解很是惊讶,张口问道。
“眼下倒还没有来,不过以匈奴人那般猖狂的所为,等边境的百姓被劫掠得没了油水,可不好说会不会打到这里来的!老汉只盼着官军远远地把匈奴人赶走,永远不要来到这里才好。就是送几个儿孙去上战场,也是心甘情愿的!”老汉洋洋洒洒地说道。
郭解点点头,心中不由得对这老者多了许多敬重。
“不仅为官家养马,老汉自己还养着一匹牝马呢。我还用官家寄养的健马给它交配,前年去年各产了一匹小马驹,如今都在小儿子庄院的马厩里养着呢!”主人一脸的得意。
“那又是为何?是要卖给官家吗?”郭解问道。这老汉能做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他已不再感到惊奇。
“不卖,绝对不卖!”主人摇着手说道:“老汉有四个壮年的儿子,两个孙子也已够了成丁之龄,还有几个小孙子也正在长大。若要跟匈奴打仗,朝廷必然还要征兵,我家人丁兴旺,必不可免这场兵役,老汉这是在为儿孙们预备战马!”
郭解竖起了拇指,大声地赞叹。
“小哥,老汉我倒还有个不情之请——”主人望了望门外,犹豫着欲说还休。
“老丈请讲!”郭解说道。对这个老者,他是一定有求必应的。
“老汉瞧着小哥骑来的马匹甚是雄健,我小儿子家里的那匹牝马恰好又在发情——”老汉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张了口。
“这是好事,又不费我什么,老丈尽请自便!”郭解满口应允。
“哎!多谢小哥!老大,牵了那匹个头高的大马去老四的家,明日务必早早牵回来!老二,杀鸡!老三,打酒去!”主人喜形于色,一叠声地吩咐着几个儿子。
天气一直不好,老汉强留了郭解主仆多住两日,其间又将双福所骑的那匹马,借给相好的农家交配。第四天,雨雪终于不下了,天气却更加寒冷起来,郭解主仆都加了衣服。道路尽管仍然泥泞,雪水遍地,郭解还是辞别了主人一家,继续上路。主人坚决地退回郭解所赠的一袋铜钱,一直送到大路上方才别去。
“北边人真是傻,白给咱们吃了三天的饭,打赏都不要!”双福手里抓着两个主人送的鸡蛋,满脸都是便宜。
“你懂个什么,”郭解说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这是咱们大汉子民的风度,理当如此!”郭解双腿一夹马,疾驰而过。
“那咱们淮南国的子民,便没有风度了?”双福一面唠叨,一面也打马跟了上去。
“走你的路去!”郭解一鞭子抽向他的屁股。
一路上到处都有养马的平民人家,见得多了,郭解也不再感到特别惊奇。只是北人性情豪爽,待远客尤其殷勤,并不计较酬值,与淮南国的民风大不相同,颇令郭解感叹。走了两天,郭解打马向西,又过了许多日子,这天来到了洛邑。
洛邑是昔日东周的国都,已有数百年的经营。虽然历经无数战争的创伤洗礼,如今依然城池华丽,人烟繁盛,是淮南国的都城寿春无法比拟的。汉代诸王和列侯的封地,多在都城长安的东部、东南和东北部,洛邑是这些贵族们往返长安和封地之间的必经之路。洛邑北依黄河,以南是大片山区,进出长安仅此一途,是大汉疆域内部的重要战略之地。当年吴王刘濞为首的七国之乱,七国联军就是被孝景帝的母弟、梁孝王刘武阻截于洛邑以东,再也不能西进长安了。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洛邑的繁华,这里来往无数显贵,来自四面八方甚至大汉以外的异族商贾云集于此,奇货不可胜数。
刘安并未限定郭解的行程时间,盘缠也还充足,他和双福都是少年心性,喜爱新鲜热闹,便在洛邑盘桓了几日。郭解在淮南国时就常常听武官们说起,匈奴人的冶铁技术举世无双,打造的兵器十分锋利耐用,便打听了一个颇有名声的匈奴铁匠,选了最上好的精钢,给自己和双福各打造了一把弯刀,又给自己定制了一柄重剑,约定十日之后再来取货。
“公子,公子!那边有女妖,你快来看!”郭解正在市集流连张望,忽然双福挤过几个人,跑到自己跟前,气喘吁吁地报告。
“呸!这青天白日的,大庭广众之下,哪里来的女妖?”郭解自然不信,开口骂道。
“我就说公子不会相信。”双福瞪着一双小眼睛说道:“果真有呢,你快过去看,就在那边!鼻子有那么高,眼睛都是绿的,胸脯有那么大,大腿还都露在外面呢!”
“胡说八道,越说越离谱了!”郭解斥道。眼睛是绿的,那不是野狼吗?天朝治下,再怎样不讲礼仪的人,又哪里会叫女子把腿露在外面?再说这大冬天的,把大腿露在外面,便是野狼也要冻死了!郭解口里虽说不信,心中却也好奇心大起,不免被双福拖着拽着,来到一个热闹的楼前。还未走到近前,一阵陌生诡异的丝竹之声,抑抑扬扬地就向郭解耳中传来。
这楼上下一共建了两层,油饰粉刷得十分鲜明惹眼,相比周围的房屋,显得又高大壮丽了许多。楼的上下两层,各挂着五六个大红彩灯,虽是白天,这些灯并未点亮,却仍然衬得这楼更加华美无比。楼的前面搭了一个近一人高的木台,木柱上又有彩帛结花装点,那丝竹声就是从这木台上传出的,木台上赫然还有两个异族女子在跳舞。
那两个舞姬都在二十来岁的年纪,披着一头浓黑的头发,果然深目高鼻,肌肤极白。她们穿着极单薄古怪的彩衣,酥胸半露,在木台上翩翩起舞,舞姿却与郭解从前所见过的宫人舞蹈全不一样。郭解从未见过大食国来的色目人,更未见过大食女子,不免看得呆住了。
两个舞姬神色迷离,脸上尽是风情万种,四只深碧色的眼睛时开时闭,令人喘息之间浮想联翩。她们双臂赤裸,在寒冷中回旋盘绕,犹如四条银色的蛇,向郭解吐着妖冶的信子。更让郭解咋舌的是,两个舞姬的腰腹竟如车轮一样,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地不断大幅摆动。舞姬的长发随着摆动在飘飞,她们的裙裾不时掀起,时隐时现地露着雪白莹润的大腿来。围观的多是成年男子,不时有人抵挡不住这赤裸裸的诱惑,抬脚进了那楼的里面。
双福自幼就是阉奴,没什么想头,看看新鲜也就罢了。郭解却是正当少年,又已偷尝过了情爱滋味,哪里抵得住如此直白无阻的色情诱惑?那舞姬身上没有一处不在舞动,每一寸肌肤都极尽冶艳,就连口中的气息,似乎都呻吟着直喷郭解而来。刘安的王宫里原也养着许多乐妓舞姬,但是他深爱荼王后,对这些姬妾从无染指之意,只是白养着,聊作耳目之娱。在元旦中秋等大节下,郭解也可随那些臣佐先生门客们一饱眼福。只是她们的舞蹈无不中规中矩,衣服穿得很多不……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14-11-11 15:43:00 +0800 CST  

楼主:东海闲鸥

字数:511816

发表时间:2013-12-08 07: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5-18 16:39:3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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