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订)新中国农村宗族械斗小说《狗弹跳蚤》(原创连载)

五拐子用嘴角叼着烟,刀片啪嗒啪嗒地打着自己的手心,坐在一条大板档上,像一老电影上正在施刑的反动派特务。僵尸鬼、三根子和爱华,有的掂着火叉,往人年三十杆小腿上,喊着号子有节奏地在打,有的或许是打累了,拿着烟头在烫人胸克朗,最有型的爱华,在用手指挑着人下巴,嘴里不住狞笑:“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

五拐子阴阳怪气地叫嚣:“一会试试刀,看这三个骚狗子的狗卵子有多硬!”
(2)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3 19:01:54 +0800 CST  
王赘蛋领回小呆等。原本想要难为季家的想法彻底地泄了气,如针戳破的气球,碎到看不清的粉末。恨不能立刻喊来木匠,把棺材盖订了。哪怕连夜出棺,立刻离开这出门就脚踩狗屎的地方。但他想不通的是,就凭洋町这地形,二先生就不用给他王家这么大面子。若是闹起来,自己人真会就像老鳖掉进了水缸,只能头伸着让用刀剁。

二先生发话,今晚的事到此结束。王家和季家都是千门大户的讲理人家,不管有多少误会,都长草短草一把搂倒,过去就算拉倒。老亲接新亲的,以后还是亲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要脸朝外出门做人的。

王家妇女围着皮牛家里的棺材,转着圈默默地伸头看一眼,脸上盖着火纸的尸体,她们绝对不能哭,怕眼泪滴在死人的身上,来世会变成伤疤。在木匠要合上棺材盖时,妇女们又顿时匍匐在地,嚎啕大哭。算是今世的送行,为来世呼唤。

木匠面无表情地抡着铁锤,吩咐大皮牛的三个儿子在钉钉前,要大喊,提醒他们娘的魂魄,不要被锋利的棺材钉伤到。

“娘啊!快躲钉!”不知为何,一直挂着泪珠而又嬉皮笑脸的儿子们,在木匠第一次叮当的锤声中,顿时又失声哭起来,呜咽中,泪似涌满了脑壳,冲撞眼角,冲开钉在他们流泪神经的钉子,此时夜已无色,满世界悲哀无人能抵,一个儿子竟哭昏死在地,抽搐着鼻息不能喊话。这一世,那一世,从此遁地也无法相见。
(2)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3 20:52:26 +0800 CST  
@吹仓 2017-02-23 20:40:44
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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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不经意的打彩,哈哈哈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3 21:01:58 +0800 CST  
天河已南北歪移,无声秋露如雨。打谷场上,不时有妇女盖住自家孩子的额头,以防被冷露打晕了头。

仰望着满头秋星,王赘蛋毫无睡意,一群本是来找茬的男人,不时地向他感慨。季家厉害,从前土匪路过都要借路,他们确实比土匪还土匪。百炉桥河西的“芦花鸡”,国民党剿匪数年竟奈何不得,因路过洋町时,骑马踩死大濠溪边的鸭子,发生了冲突。被季家活捉后乱棍打死。

王赘蛋说,季家走狗屎运,吃了个现成的,这像诸葛亮八卦迷魂阵的洋町,与他季家蛋关系,是人家建的。他季家不过是依葫芦画瓢,一直维持原样而已,算他季家有命。这房子盖的,大巷小巷,明巷暗巷,拉拉藤一般纠缠,尤其村正中的大濠溪,那弯子拐的正好是个八卦阴阳鱼,不想发达都不行。

古话讲“威店、舟店、野狼营,哨口肖家打洋町!”,说的是哨口串通好贾家,一起来打季家。集中了八十八根老虎条,整整打了三天,却偷鸡不成跌了牙。

最主要的是,季家向来心齐的像是一窝狗样。在家打烂头,对外一样拼命。三岁小孩喊一句,都是一呼百应。这比“鸟入不会飞”更重要,人心齐更可怕,可以把泰山抬走。
(2)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3 21:08:25 +0800 CST  
洋町西头的夷家大沟,是千年前夷家所挖的运河。据说早上从此坐船,中上就可以到临濠吃午饭,晚上可到扬州泡澡、搂婊子。沈家挖鸿雁沟断了运河的水,导致夷家被灭绝,运河成了旱沟。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夷家大沟,只是在多雨的夏季,低洼处偶尔流着指头宽的细水。

夷家大沟是新四军袭击鬼子、伪军的重要战场,沟底埋了很多死人。至今每每一场大雨过后,冲刷掉薄薄的土层,就常露出黑黄的骨头和白白的骷颅头,常有人来捡骷颅头,去做药引子治中风病半身不遂。每到夜间,沟内有蓝茵茵的鬼火跳跃,如一条灯火闪烁的长街。那鬼火很精,人若靠近它就跑,人若跑开它跟着,人们把这里称作鬼市。夏天在沟底吃草的牛,会经常莫名的哞哞抬头狂叫,白天少有人敢来。

五拐子等爬出棉花地,走到村南口的马路上,叼着烟卷来回晃荡,却没有遇到一辆过往的拖拉机或大卡车,夜已早深,这让他们很是失望。晚上又吃了那么多酒肉,估计都变成了营养,顶得他们毫无睡意,便骂把小呆他们吊起来时,狗日的爱华是大稀牙不包气,那么快地告诉了二先生,若不然慢慢打着玩,还有点乐趣,来打发这漫漫长夜。

去鬼市撵鬼火玩?不知道谁突然提出,竟让五拐子兴奋了起来,随即领着七八个“石龙帮”,象一匹匹冲动的野狗,呼哧着溢满的嗅觉,冲向那鬼火跳跃的在苍茫大地。

他们顺着沟底,追过了一眼旱泉,眼看就到了哨口地界,不远处,肖家打谷场上连绵上的草堆已黢黑可见,几团鬼火像是故意挑逗,就在远处嘲笑着闪烁。众人已跑的一脸是汗,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呻吟声,把大伙吓的鼻子一酸。
(2)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4 10:46:40 +0800 CST  
@ty_半梦半醒666 2017-02-24 10:49:44
身临其境的赶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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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叹世上多少事,都付饭后谈笑中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4 10:55:57 +0800 CST  
@烽火难眠 2017-02-24 12:04:23
@谁家毛蛋 :本土豪赏1个 赞 (100赏金)聊表敬意,更新就有赏【 我也要打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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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拿着你的赏金去吃包子去了!哈哈哈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4 12:06:48 +0800 CST  
五拐子笑大家没见过世面,这是一对打野的狗男女。打野配对的三大宝地:破庙、草堆、老坟滩。今晚终逮到一对,男的打跑,女的放倒。他开始兴奋的血液燃烧,不自觉地夹紧了硬棒棒的大腿。

眼前打野的男女好似太忘乎所以。直到“出啦出啦”的爬行声靠近,女人还嗲嗲地让男人用些力气,快点。真真切切的呻吟,点燃空旷无风的夜色如春。晃动的身影已模糊可见,打野的男女却像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中,突然跳将起来,“啊”的一声怪叫,狂风一般地逃走。显然是他们发现了五拐子们。

五拐子等也顿时被吓得心口发麻,待缓过神来,打野男女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们也不追赶,用手电照着看见,在凌乱的草地上,铺着一片蛇皮口袋,这是她们的床。边上有一蓝色洋布大裤衩,像个米袋子样皱皱巴巴的,这一定是男人的。还有一个白色的确良布做的奶头筢子,像被剪掉半截身子的三根筋汗衫。还有一个长条气球挂在枝桠上,爱华伸手去捏,感觉里面有一团浓鼻子似的东西,恶心的他随手扔掉,这才让人感觉到,刚刚发生的一幕,确实是活蹦乱跳的人。

在沟底,胡乱找来一截树枝,五拐子挑起奶头筢子,扛在肩上,像一群扛着膏药旗扫荡进村的鬼子,折身返回。在路过季了然家院门的时候,突然觉得打野男女留下的东西,应该不干净、不吉利。看女人洗澡都会害眼,更何况是打野配对。按规矩,应该从看到时,就要不停地吐着吐沫大喊:“打野偷汉,女的烂逼,男的烂蛋!”不然会有灾有难。只是当时被吓傻了,忘记了喊,现在再喊,夜已太静,这样的粗话,实在是喊不出口。

一想到此,五拐子顿感肩上挑着块沾满黄乎乎屎的尿布,恶心地随手一扔。正落在门口一堆刚刨松的粪堆上。爱华上前踩了一脚,又扭头“噗”地啐了一口。下次逮到,什么鼻窟窿、耳朵眼的,只要有眼子的地方,都给戳一遍,戳得亲娘妈妈地鬼喊,看还敢骚不骚!一旁人却怪笑说爱华,真是骚的不能闻,整天就会一嘴浪对浪。

大皮牛家堂屋的棺材头前,长明的一尺长蜡烛,只剩一坨苍白蜡油,如悬崖上的一团积雪。火苗摇晃着昏黄的光,已像睡着的大皮牛,坐在烧纸用的黄盆前,动也不动,像个木头墩子。他偶尔看了看厚厚的黄盆帮,担心明早出棺前,弱小的大儿子能不能一下摔成粉碎,若不然家里还得立马死人,但这个盆就是聚宝盆,用来喂猪不生瘟病:“驴卵日的肖家人,逮到骨头搓碎!”

他又随手捏了几张火纸扔进黄盆里,心里默默地叨咕,暗求一床两头之上,与自己夫妻十几年的女人。一日夫妻百日恩,求棺材里得女人保佑,还是能把盆摔烂吧,钱没有人好。

守灵的儿子们,躺在棺材底下的草铺上,在磨牙、打嗝、放屁。鼻子上是满满桐油味道的棺材,身子下是柔软而又踏实的地,生死早已熟睡。

(第二章节完)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4 19:21:34 +0800 CST  
第三章:血性秋日————————————————————————————————————————————————————————————————————————————————————————————————————————————————————————————————————————————————




烂裤裆传道时经常说,那天刚微亮,她受到“主”耶稣的指点,突然醒的很早。来到大丫头铁花床前,一摸被窝冰凉,又到院口发现了奶头筢子那烂东西后,当时就明白了,也确实慌张,但求了一会“主”,“主”说这事情得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留着丫头在家不能当肉煮着吃。

后来当季了然要召集亲房,想要犯罪,去把德柱家给抄掉时,又是“主”让她抱住他大腿,死活不放的。

看来“主”啊老天父,就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悬崖旁的一根挑绳,做他不二的信徒,跟随他,天堂就在前头。

原来昨夜在夷家大沟被五拐子等冲飞的野鸳鸯,是季了然家的丫头铁花和毒阎王家儿子德柱。夜那么黑,谁也不认识谁。
(3)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4 21:29:57 +0800 CST  
其实铁花和德柱打野,早三年前就被人按在草堆头前过,只是家丑不可外扬,一直不说而已。德柱被打断三根肋骨,铁花喝了三包老鼠药。这次又被五拐子们在夷家大沟发现,只好连夜私奔,因铁花真的已有了,用活血止疼膏贴肚脐,已经没用。鼓起的肚子,每天被辊轮裤带勒的拉不出屎来。

铁花高大健硕,干起活来,少有男人是对手,是大队时出名的铁姑娘。虽一家有女百家求,但因家是地主成份,季了然又自命清高,根本看不上一些歪鼻子斜眼的小伙子。于是,已年过三十的铁花至今未嫁,眼见小时的儿伴差不多个个都已四五个孩子,无数次深夜偷哭。

德柱与铁花年龄相仿,长的五大三粗一表人才,且逢人便笑,在庄上人缘不错。一直未娶,主要是因他爹为人太臭,年轻时当过民间武装“大褂队”小头目,吃喝睡,见了娘们往前冲,见了鬼子往后退。解放初大褂队锯掉枪托解散后,他爹当上了村干部,专门为生产队看护庄稼和仓库,往往就为了别人偷一把红薯叶或几颗野豌豆,就把人吊在黄楝头下往死里打,连当年还是干部的季凤亲嫂子都被打疯掉,至今一到犯疯时,见人就撕咬。

当年洋町被饿死上百人,主要都是因为他爹心太黑,六亲不认。都说他一定会死在年三十、正月十五、八月半,作孽太多。这些年,德柱爹不论走在哪里,侧身而过后,都有人回头啐痰,都喊他孽作腰深的毒阎王。

不给别人留余地,只能给自己找绝路。
(3)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4 21:36:17 +0800 CST  
季了然知道,既然生米都结了锅巴,假如铁花突然扑哧生个小孩,后果相当于光屁股赶集。摊上这种家门不幸的事,算是哑巴让驴日了,只好揪着心头上的嫩肉,龇牙同意。

毒阎王却卖起乖来,抖着寸把长的眉毛,如吃了死孩子般血红着眼睛,扛着一把豁牙斧头,来找季了然拼老命,他不同意德柱这门婚事,不想绝后“嚼尾巴”,被季了然小儿子,十四岁的天月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同意。

季了然喊季天月砍死他,不满十八周岁杀人不会被枪毙。

毒阎王那年在大濠溪从身后搂住脖子,一刀捅死来挑水的鬼子,抢了一杆三八大盖,卖得一百大洋,去赌场又赢了二十。他便用这钱买了一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来家做妻,这就是现在的老伴和徳柱兄妹们,原来徳柱并不姓季。所以徳柱一旦和姓季的铁花结婚,他俩都必须不能再姓季,否则就是钻进牛逼里,也会被拽出来剥皮。这也就是说,原本遮挡“绝后”的盖羞布被咣当撕下,就如一个男人被割掉了命根子,失去挺直做人的筋骨。

毒阎王像只掉进陷阱的老狼,嚎叫了一场,最终同意,但德柱必须净身出门,分的田也要留下,自己干不动,就放在那养蛇。

其实徳柱自十七岁就开始单过,住一间房子,用煤油炉做饭。原因是实在不能忍受毒阎王又把他娘骑在院子的地上,左右开弓像在打麻包袋。于是他就一脚把毒阎王踢躺在床上吃了三四个猪肚子补,他说天下就没这样一天要打八遍自己老婆的男人,现在就是被季家活埋,也要扣掉这眼中的屎。毒阎王便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歇了七八年两人大眼对小眼,就是不说话。

1974年夏天,徳柱与十几年轻人,拉着架车去八里路远的毛家岗煤炭公司,为生产队炕房拉炭时,与本地大户徐家因插队打了起来,季家一人当场被打烂了头,是德柱拼死把人背回了洋町,屁股被戳了一刀。但他又连夜带着伤,冲在最前,去抄人徐家的家,季家一时就打死了姓徐的几人,伤几十,猪牛马驴等牲口被砍伤砍死、房子和草堆烧了不计其数。让人徐家至今还用“洋町季家又打来了!”来吓唬闹夜的小孩。而季家也从此不去毛家岗。

所以,平常德柱在人眼中,敢打架就是个有种的血性男人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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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5 08:54:56 +0800 CST  
德柱找到季半仙择婚期,他开口便说“今年无春,明年无夏”是寡妇年,不宜婚嫁。把徳柱说的心里泼了一瓢凉白开突然发凉,一脸呆像的说不出话来。季半仙这才山人自有妙计般咯吧吧掐了好一阵手指头后说到,需要破戒一下,其实也不碍事。

季半仙让徳柱找两块洋钱,袁大头的不要,要占洋或龙洋,用红布缝一个袋子挂在脖子上。结婚当日要穿一双黑布底鞋,里面塞上红布鞋垫。裤衩要穿白裤衩。最后就是要现在去杀一只花公鸡,鸡头等半夜扔进没人看得到的地方,鸡架子干炒后下酒,要一次吃尽。

徳柱随即便找来一只鸡,季半仙说这只鸡脖子上有黑毛,不能用。便让徳柱放下鸡再去找一只合适的花公鸡来杀。让徳柱突然后悔自己当时没听清楚,白白多费了一只鸡,七八块钱。等他醉醺醺地找到季了然家说婚期时,把季半仙所说的“寡妇年”细节一说,尤其是说鸡的事,烂裤裆顿时骂到:“瞎骗!瞎骗!这个死瞎子真迷信,骗了两只鸡!”但她又悠悠地说,还是按照季半仙所说的办吧,阿门!随即却又发起愁来,现在去哪找洋钱?大部分都让公家没收走了,偷藏的,也被洋钱贩子买光,一块最孬的袁大头都卖五十块,谁也不会放家里等着上霉。徳柱却偷偷一笑,说洋钱的事是小事。

一直阴着脸不语的季了然,突然说不管什么寡妇年寡妇月的,信那一套都不能出门,哪天都有死人的。现在是新事新办,但要把丑话讲在前头,他家是一客不待:买田娶媳妇,空手嫁丫头。再说人都被丢尽了,没有那心情办事。

徳柱知道季了然在将他的军,便乘着一身酒劲,豪气冲天的说,虽然是自由恋爱,但也得按老规矩,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打死不能亏了铁花。

季了然翻着眼冷笑:“看你这能逼豆的样子,你说怎么办?”徳柱说,要把二先生、季凤师和再从季了然门里找两长辈,做“四大红煤”,香门头、见面礼、送日子、大小礼等等,一个礼都不少,但全部大包干,除干折尽,一把给一万二。没有去借高利债,借不到就打欠条,或者把自己分的一亩三分田抵上。烂裤裆一旁哈哈的笑着,说徳柱这是在和他哥德云在争家产,那不是人的毒阎王苍蝇头上能出几两血?

季了然突然像是勃然大怒,说自己又不是卖丫头,这要是说出去,都不能见人。但铁花在家吃了三十多年的饭,饭钱要给:“八千块外加德柱的一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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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5 11:44:05 +0800 CST  
毒阎王站在巷口扯着嗓子在骂,现在人良心都让狗吃了了,自己已是老活杆子了,还有人出孬心让徳柱抽掉自己的田,这分明是要把他这家人家从洋町抹掉:“我日你祖奶奶的,老子就是一泡狗屎,看谁来吃掉!”

二先生当面警告他,一把岁数还这样耍无赖,出了什么大事,不要找他。人做事,天在看。不要自己一身白毛,说别人是妖怪。于是他闹到季凤师家,扬言要政府出面给他做主。季凤师却扬着脸骂他滚半过去,田都是国家的,但田是徳柱分得的,他姓不姓季,都是人家个人的。再这样歪死胡缠,被人嘴上抹屎活该。再说这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包包裹裹搁起来吧,再胡决蛤蟆,打嘴活该!”

季凤师说他家院子可不是大队部,不能站在那儿嘴里磨磨唧唧的不干净,让毒阎王抓紧时间乘早滚蛋。原先让公社书记见着都眼馋的大队部,早就围墙倒塌,六间带走廊的大瓦房,窗户门扇包括房梁的木头,都被人一夜偷光。毒阎王又扯着嗓子骂村上干部现在是国民党,气得季凤师捏住他的金刚皮,一直拖到他家院子,在徳柱、德云等全家人众目睽睽之下,老伴儿嗷嗷地披散着头发要拼命:“老畜生,咱俩一命换一命!”

铁花眼泪汪汪找到德柱,说要真把自己的一亩三给了娘家,农民没有田,婚后吃风拉屁。骂徳柱是被季半仙喝醉了酒,尽不说人话。德柱却说那田又不会沤烂了,守着那田却是连屎都吃不上,不如现在把田给了出去,就不用完银打粮,在蟒盘山搭两间茅草庵,住下专业地打石头,自己那打了十几年的石头塘,每天敲敲砸砸都是钱,一天最少要弄二三十块,乘着还没有老,那才是挣家业的好门路,一天二三十,十天就二三百,这可是不用上税,干多少都是自己的,一年下来不干不干,都撑上两三个乡长。以后就是生一麻袋小孩,也能保证饿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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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5 18:58:13 +0800 CST  
铁花破涕为笑,拧着徳柱的老胳膊,说他人粗心不粗,心里长着铁算盘。但突然又拉下脸来说到:“可那八千块钱,你从屌上扣啊!”铁花抽噎着,就是拿得出,这些钱又不知道要还账还到驴年马月,骂徳柱是濑濑猴垫桌腿——硬充棍。

德柱笑着抱住了铁花,就要解衣躺下,铁花捂着肚子挣扎,骂徳柱太贪,现在还有心事不正经。但又经不住德柱凑上前的那臭哄哄嘴,在耳朵脖子后的乱拱,却放粗了呼吸,恍惚之间,已被徳柱从身后按在墙上,并脱下了自己那用辊轮裤带勒死的裤子,眼见硬棒棒地挺近,她只能呻吟着扭脸搂住徳柱的头,让徳柱小心轻放,孩子的小腿已在肚子里乱蹬。德柱最后几次猛烈地进攻,吓得铁花想要躲闪,却又身不由己的,突然挺直了腰趴在了墙上。德柱闷哼一声后,脑袋软软地搭在铁花的后背上,如垂死挣命般的口气说到:“跟我亏不了!”

徳柱说那年他打完毒阎王,找来二先生跪了一天赔不是,宁愿自己住一间房子单过,也没离洋町出走,是有原因的:“人活一口气!”铁花催他快讲,不离开洋町是专门来祸祸她的,婚期没几天就要到了,没时间在这日白拉呱。

徳柱开始要卖关子,铁花提裤子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说这个事烂到肚子里也不能往外说,说出去就家败了:“咱家院子底下有财宝!”铁花一听大笑,说徳柱可能是想钱被急魔怔了,闭着眼睛入洞房,大白天里讲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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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5 22:17:54 +0800 CST  
徳柱却满脸正色的说,老鸡巴讲空,就是挖井挖出来的事。每早天不亮,到“枪戳井”打水的人都排两里地的队,于是他就和德云商量,干脆扒开院子里的老井,不去赶那个热闹,知道自己不姓季,内心还是多少有点发怵,看人的脸色不对。洋井头都已做好,准备破土挖井时,毒阎王却说:“年初二挖井会死人”,便像疯子一般,舞着竹竿乱打人,他娘上来劝,却被像扔一只鸭子似,抓住头发摔在地上,他才动手打的人。

老实吧唧的德云也在吼着:“哪家黄历上说的?”坚决支持徳柱,自己常年挑水,竹皮扁担都挑断三根。

兄弟俩扒掉老井井口上的大碾盘,开挖不过一丈多深,水已经用桶吊不完,井下挖井的徳柱不住偷笑,说现在人就会顺大尾巴溜,洋町地下都是沙土,一丈多深就到了山根,却宁可排队挑水吃,也不愿挖井,“枪戳井”水再好,煮出来的南瓜不放糖精都不甜。正在得意,却随手在井底摸到一个丫丫葫芦大的小香炉,开始以为是什么宝贝,但看黑乎乎地生着绿锈,知道是铜的,便随手扔了上去。一听挖出了东西,被打得躺在床上装死的毒阎王,像被踩住了尾巴,怪叫着蹿将上来,抱着一块锅底大的石头,要徳柱马上上来,洋井头装好。若不然就把砸死在井里。

见那香炉并不漏洞,又是铜的,总比农药壶做洋油灯结实。于是德云就找来一节铁条,做了个灯鼻子,挂在自家堂屋耙脖墙上当洋油灯用,一直用了好几年。直到一天来了个收洋钱的亲戚,死活要买个罩子灯来换香炉,德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一个罩子灯四块多钱,便说不换是老鸡巴。亲戚当时就从代销店里买回了两盏灯。毒阎王这才说那亲戚,是心尖上抹了猪油混了蛋,这是他家的传家宝,给头老水牛都不换。

德云恼毒阎王真是多嘴,说话不要一时莲花一时骨朵,又不是戴手帕的女人。毒阎王骂他傻得都不知道屎香屁臭,天下哪有白占便宜的事?让拿着新罩子灯的亲戚,乘早滚蛋,别把人当烂草烧了。让德云在一盘红着脸下不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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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6 07:36:00 +0800 CST  

毒阎王伸手把墙上的香炉摘下,满满的一壶洋油像泼洗碗水一般随手泼掉,这才生疑,可能那东西真的值钱。平日毒阎王抠的,每早煮绿豆稀饭吃时,在锅里用勺子打豆子,一勺下去若超过两粒豆子,都会把德云娘骂个狗血淋头,这一壶洋油最少一毛多。于是,德云决定,管他娘娘爷爷的,忙乎了半个多月,开了生产队、大队、公社的三级证明,带着铜香炉去了临濠找银行鉴定。可刚把香炉朝柜台递上后,就被当场没收,人也被几个穿着滴新中山装的年前人,领到一个房间里,坐在沙发上喝茶,笑着说不准乱动。

银行说那是国家的东西,私人不能收留。德云当场来了脾气,说那香炉是祖传的,要不还他的,就撞死在大门口,血脏一地不要怪。银行管吃管住、好酒好菜的三天过后,一个胖脸秃头的领导,亲热地握着他手让选:要两台东方红拖拉机,还是要三万块钱?

德云一听,咬了下舌头后,感觉真不是做梦后,便瘫倒在地,醒来后见到一鼓鼓囊囊的旅行包,他又要了一口自己的手背,这辈子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可那驴熊毒阎王嘴真毒,被他咒中了。年初二挖的井,十一岁的德云大儿子,年初七得了大脑炎,抬到威店医院没抢救过来,尸体就用一床被子裹着扔在了威店北口的乱坟岗,那里有上千座没有坟头的野坟,据说都是与鬼子战死的“广西猴子”兵,早成了扔死孩子的好地儿,野狗找不到。所以德云把钱拿回来后,徳柱一分没要,这香炉是用大侄子的命换来的。

毒阎王一次深夜醉酒,终于说出了秘密。他当“大褂队”小队长时,就私藏了几根抢来的金条和不少大洋等。后来当上村干部,正好赶上收缴大洋等,便偷偷藏了一些。其实那香炉,一个破铜的,他也没觉得值钱,但知道是祖传的东西。当年跑鬼子反时,还是他爹扔进井中填了井,并告诉他,那井千万不能打开,风水不好,会断子绝孙。不过找过季半仙算过,现在井口上安着不透气的洋井头,已不碍事。

“就扔个香炉?”德云满眼贪婪的问到。毒阎王却不可置否,且得意地的说:“好东西多得是,以后谁养我就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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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6 10:54:50 +0800 CST  
@左岸香花槐 2017-02-26 10:50:54
新故事有意思,辛苦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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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6 10:57:19 +0800 CST  
@左岸香花槐 2017-02-26 21:03:28
@谁家毛蛋 :本土豪赏3根 鹅毛 (30赏金)聊表敬意,礼轻情意重【 我也要打赏 】
---------------------------感谢左师友打赏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6 21:09:56 +0800 CST  
@左岸香花槐 2017-02-26 21:04:12
新内容感觉不一样,人物故事都丰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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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努力的
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6 21:10:16 +0800 CST  
秋色渐深,薄霜终盖。受青虫啃咬剩下的芋头终于可以割秧、犁垄、切片、撒晒。大地被忙碌而又贪婪的人群收获到痉挛。而早在田野里充满扬鞭甩缰时的阵阵“聊聊来”声中,季家和肖家一点就炸的仇气、决一死战的愤怒,也被获取时的快感淹没,似乎刀枪入库去,鸡鸣炊烟里。

满村男女老少都忙得如电带一般抢收着庄稼,根本没工夫生病,季万三乘着闲的无聊,让一字不识的老婆守着医院,自己去了趟省城。说是要找电视收音机里广告的那种,吃完能治百病的好药回来,造福一方乡亲。真是个热心人,自己花盘缠为大伙着想。尤其是回来后,又干了一件事,让人拍手称快之余,不禁有些后怕,假如那几天要是和肖家打起来,伤员的伤让狗舔?

季万三名声大,所以在去省城的火车上与对面的贾老四一说,贾老四就掏出烟来客气,到了省城出了车站,贾老四就拉着进了一家饭馆,请他吃了两块五一碗,里面放着羊肉和粉丝有裤带一样宽面条,面汤一半是肉汤。

季万三很满足,一口答应贾老四的要求,帮忙在洋町给他收芋头干的摊子。他话说的很有理,现在乡粮站都不收芋头干,汗珠子摔八瓣的干了一年,真不能把那白花花的东西留着喂猪。他话说的真入耳:这个社会,以后谁有钱,谁说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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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谁家毛蛋  发布于 2017-02-27 01:05:05 +0800 CST  

楼主:谁家毛蛋

字数:101747

发表时间:2017-02-20 19: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5-17 21:05:1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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