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矮矬穷的爱情》——底层小人物的情感挣扎

她异常美丽,此刻必定在遥远的某个地方,倚窗独立。窗帘在夕阳中分开,宛如翻动的书页,沿着上面沟槽缓缓平移,最后在窗户两边停住,下摆还在不住地颤动。她仿佛是画中玉人,满腹心事爬上脸庞,她乌黑的大眼睛里秋水漪涟,睫毛长而细密,微微向上翘起。阳光照过来,一根根黑亮黑亮的。时而几分钟不动,时而连续忽闪忽闪。她凝眸远眺着天边浮云,似乎我正俯卧云上,向她飘去。

这种感觉,此前从未有过,甫一来临,心脏便宛如发了情的小兽,怦怦跳着。我情绪激动,脸庞发烫,血液倒灌,如同精神上的手淫者,沉迷在惶恐、窃喜和不安的快感中。而且内心笃定认为,只要一个电话、一个短信、或者一个QQ信息,就能让美人软语温存,笑靥如花了。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0 11:58:48 +0800 CST  
可是回想以前,我哪儿体会过爱情的幸福?!

上中学时,学校远在县城,班上同学皆家境殷实,有的甚至是官富二代,一个个鼻孔朝天,目光鄙夷,神情傲慢,拼爹拼妈拼舅舅,难得见到身高长相出身皆不如他们者,于是全讥讽我“矮矬穷”,日后讨不着媳妇,不和我说话。那时,唯一能让我欣慰的,便是学习成绩了。课间休息,我一个人呆在座位上温习功课。吃饭时,我永远最后一个去食堂,为的是剩菜能便宜些,不让人看到我吃不起肉。

我开始产生严重自卑感,父亲蓬头垢面,衣着邋遢,骑着破自行车往返上百里来校看我。我内心反倒责怪不已,觉得羞于见人,便同他躲起猫猫,不愿相见。最后父亲一脸尴尬地走出校门,我方贴着墙根,一路小跑溜到校外。至于辍学后,生活颠沛流离,收入入不敷出,口袋空空如也,没钱没貌没身高,更让我在人前没了底气。要命的是,身体内荷尔蒙还躁动不已,这让我既渴望爱情,又害怕被人看不起,与其觉得自己配不上女孩子,倒不如把心仪美人深藏心底,也好维护尊严,保留一份幻想、一份神秘、一份浪漫、以及一份纯真。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0 14:05:43 +0800 CST  
再说了,现在很多女孩子,一个个比男孩还要花痴、还要看脸、还要现实。似乎是,在她们内心深处,丝毫没有自我价值和自我担当,她们只注重眼前享受,哪怕是身躺在陷阱上一种被欺骗的享受。她们希望你帅,希望你有钱。她们要求情郎高大的像座金山,貌美的如同金山上明月,有着花不完的财富,享不完的浪漫,而她们的浪漫,分明是建立在金山之上。毫无疑问,爱情对我而言,永远如同一轮朝阳,高悬在富人的天空中,它灿烂光辉,只洒向有钱有势者的院落。可如今,我驰思遐想中的美人,正为我魂牵梦萦,正为我黯然神伤;似乎我整个生命,都在她含愁的双眸中颤动;我日常的喜怒哀乐,都是她生活中难得的慰藉。于是,在虚妄的欢愉错觉中,我受宠若惊,诚惶诚恐。我燃烧的情欲呈现出爱怜的温柔,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宝贝儿,别哭泣,别哭泣,我爱你。”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0 15:00:42 +0800 CST  
16


一想到美人憔悴,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脸庞便泛起红晕,眼中火苗颤动,内心呻吟不已。

突然,另一个想法宛如滔天恶浪,涌上心头,迫使我身体激动地颤抖,“我是‘矮矬穷’,但我同样享有爱与被爱的权利,以及尊严。”我恨恨地叫道,脸颊痛苦地扭曲着,感觉自己骨子里的自卑正扇着自己耳光。似乎别人嘲笑的眼神,亮亮晃晃,宛如利箭,齐朝我射来,使我狼狈不堪,战战惶惶,便觉得周围阴风阵阵,鬼魅横行。

“鄙人誓娶如花似玉的美人为妻。”我紧咬青灰色嘴唇,暗中握紧拳头。

“他们是——?传说中男神?女神?”一阵香风起自身后,一股汗水混合着熏衣草的味道,迫使我鼻孔过敏、呼吸沉重。就见男人大长腿、挺直的脊背和雪白衬衣领子,以及女人高跟鞋、后翘屁股、散落风中的长发,被两只光胳膊连接起来,形成 “H”状经过我身旁。他们婀娜的背影,突兀地撑开我眼睑,牢牢抓住我的目光,不断向远方延伸。地上影子被斜阳拖动,移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车,最后,被车门“砰砰”的开门关门声音,彻底抹去。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1 14:52:14 +0800 CST  
“没有灵魂支撑的皮囊,就是内里空空如也的雕塑。”我不屑地哼哼,立即感到“高富帅”和“高富帅”牵手“女神”的形象,如同两把尖刀,割裂我旧有伤口,并使劲往心脏扎去。“任你如花容颜,怎敌似水流年(我想象着雨打风吹,油漆剥落、雕塑颓圮的情形)——啊!可怜的小生命!”我紧张地睁大眼睛,嘴巴僵硬,形成“O”形。

前面五十米远,一只横穿小区道路的流浪猫,被飞驰而来的小车拦腰碾过。小车停也不停,车上“男神”“女神”目无表情,绝尘而去。母猫在公猫尸体旁长久徘徊,不住哀鸣。一群人围拢过来。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1 15:58:03 +0800 CST  
“相形之下,动物比人类更有情有义呢。人类冷漠、自私,把情义当交易,他施舍给你东西,为的是从你身上获取更大利益。婚姻上所谓门当户对,就是这种情义买卖。而且——该死的蚊子。”我双手往空中一拍,一只蚊子在掌风中飞去。“而且,人类总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总希望自己喜事连连,别人霉运不断;总爱以吃瓜群众身份,笑看别人艰辛;似乎只有从别人悲惨境遇中,才能体现自身存在感和优越地位。”我这样想着,心情沉重,面如土灰。

“他在笑什么?是笑我囊中羞涩么?”迎面走来的路人,嬉皮笑脸,身体肥胖红润,双手交叠放在啤酒肚上。腰间系着黑色皮腰带,扣针别在最外面扣眼内,满是烟渍的大门牙特别显眼。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1 15:58:21 +0800 CST  
“那人正和我比高么?”不远处,有人踮了踮脚尖。“人类只知道互相攀比,互相瞧不起。”我气呼呼地想。

我沉溺在胡思乱想中,刚出门时的愉悦心情,宛如枝头摇曳多姿的花朵,无端被一场狂风暴雨袭扰,树身剧烈摇晃中,花瓣雪片一样飞落。在我看来,风暴不只毁掉我的好心情,更是在其后,又让我受到侮辱,遭到唾弃。

难道人间就没有真情?就只有巧取豪夺,尔虞我诈?难道爱情,就不再圣洁?就只能依附肉欲和铜臭?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1 16:56:46 +0800 CST  
我凄凄惶惶,感到未来渺茫,人生灰暗,充满了虚无、欺骗和庸俗,便觉得心灰意冷,视线也模糊起来。旁边,一个男明星阴阳怪气地望着我,他鼻梁高挺,嘴巴硕大,仿佛在鼻子和下巴中间,开了一个狭长窑洞。牙齿宛如一扇扇洞门,在里面严严关紧,某些不可告人的潜规则,注定要烂在肚子里。他眼神飘忽,无论从何种角度看,似乎都在朝你抛着媚眼。因为纵欲过度,眼角眉梢,隐隐露出精力衰竭的神色。无疑地,这是某厂商竖立路边的广告牌,为的是宣传某款商品。天长日久,商品名称被人刮去,在男星裆部,反倒贴着一个治疗阳痿的“豆腐块”。就见他拱手龇牙,对路人一脸淫荡地坏笑。

阳光慵懒,西边天空变成红颜色,我神情呆怔,呼吸困难。不由得将胳膊抱在胸前,低头来回踱步,作文艺青年痛苦思考人生状,或者无可奈何地仰起脸,遥望天边,眯缝起眼睛。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1 16:57:17 +0800 CST  
小松鼠在树叶间探了探头,迅速蹿到另一根枝条上。青草的墨绿色在周围漫溢着,似乎要爬上行人衣服。有时候,公交车报着站名呼啸而过,在小区外停下,车门打开,一群人蜂拥而下,消失在城市各个角落里。

“祝福你们。”我两手连接成“心”形,望着林荫道上一对老人的背影。老人弓着腰,身子紧挨着,老奶奶挎住老爷爷胳膊,他们两边的手分别拄拐,蹒跚着走入路尽头阳光里。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合为一体,成为夕阳剪影。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1 20:00:03 +0800 CST  
17

对于底层屌丝来说,只经历苦难是不够的。一颗真诚善良的上进心灵,却能满足精神上的追求,从而让自己在逆境中泰然自若、奋发图强,改变生活现状和苦难人生。

苦难,既是破坏的根源,也是新生的“母亲”;既是使人身染沉疴的毒药,也是“未来”的生殖器官;既是一切的终结,也是一切的开端;既是最大的不幸,也是最大的希望。总之,苦难是生命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骨髓,生出源源不绝的血液;是心肌细胞,成为心脏工作的动力。无疑地,血液在体内顺畅流淌,心脏跳跃规律强劲,足以说明生命健康并充满活力。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2 15:00:16 +0800 CST  
苦难,还是人类尊严的佐证和维护。可以说,人类对尊严的渴求,始终透露我们内心的敏感与脆弱,以及对自身生存现状的矛盾和冲突。于是苦难促使人内省,并告诉世人:人必须脚踏实地,人越向往光明,就越要认清自己,自身的根,就越往深里扎。

苦难,无疑是上天给人最珍贵的礼物,是砥砺人生的磨刀石;是人谦恭、敬畏、悲悯和宽容的共同背景;是人让自身无限延伸的康庄大道。确切地说,经历过苦难的人,绝非像平庸之辈那样,将运气当作本事,将舞台看成家园,将暂时的幸运,变成无知的骄狂,从而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2 15:00:38 +0800 CST  
向晚的时光慢悠悠的,我在小区公园里散步。穿过一条小径,来到一个月牙形水池旁。水池左边是一块空地,草坪环绕四周,中间矗立着一个八角亭子,古色古香。一片青翠欲滴的爬山虎,绕着立柱攀援而上,静静趴在亭子顶部金色琉璃瓦上,如同一男一女,两个初尝禁果的孩子,在黄昏暖阳中肆无忌惮地野合。池底没有水,两个民工猫腰蹲在里面,正修补破损的瓷砖贴面,瓷砖是海蓝色的,象征着蔚蓝水面。

见我路过,其中一个工人伸手往口袋里掏烟,向我借火,他分明不是想吸烟,而是想趁机歇会儿。我摇手表示没带火后,他用食指与中指夹着烟,和同伴攀谈起来。他们的年龄,约摸五十岁上下,核桃仁一样的肤色,闪着油腻光芒,全身斑斑点点,皆是紫外线灼伤的痕迹。由于饱经沧桑,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经岁月刀尖一雕琢,简直就像古铜浮雕,或者荒芜多年的层层梯田一样。无疑地,这是风霜雨雪炫耀淫威的战绩;这是底层劳苦大众受苦受难的深刻缩影,摆在一起,分明就是一条流水线上,量产出来的下等人脸型。他们的手背,青筋高凸,看上去,宛如皱皱巴巴的破旧衣服。指甲边缘,有很多皲裂伤口,淤血在里面结了痂。相形之下,巴掌心沟壑纵横,又黑又深,隐隐约约,仿佛两块老树皮。无疑是,搅拌好的水泥石灰、青红砖的碎屑、工地上泥浆,一层一层,天长日久,在上面形成厚厚老茧。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2 15:57:08 +0800 CST  
我怔怔地望着他们,欲语无言,此情此景,如在昨天,现又落入眼中,不由得倍感心酸。当建筑工的日子,似乎离我远去,但恶劣环境,挥汗如雨的辛劳,以及别人鄙夷眼神,全都堆积起来,成为我生命深处,久久不愿揭开的伤疤。而失业以来,最近这段游手好闲的时光,又是怎样蹉跎掉的?让我现在如此彷徨?意志如此消沉?内心如此茫然若失?苦难!苦难啊苦难!苦难就是我异乡漂泊生活中,漫天的凄风苦雨,而我,无疑就像一叶孤舟,风暴袭来,只一刹那,小船便在惊涛骇浪中,岌岌可危了一样。

我想起夜晚,常常在噩梦中惊醒,面对黑糊糊的房间,如同面对黑洞洞的未来,既望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光亮。我呆呆怔怔,对着窗户发愣,想到生活艰辛,未来没有方向,明天不知漂泊何处,便觉得人生的苦难,仿似噩梦,如影随形,凭空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我。焦虑和恐惧宛如罗网,在我生命深处张开,交织着一种怨天尤人的悲剧情结。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2 16:53:26 +0800 CST  
慢慢地,我逐渐适应了室内的黑暗状态。夜色宛如一层浓雾,覆盖在房间物品的轮廓之上,隐隐约约,一种近在咫尺却又遥远模糊的感觉,激起我内心的离情别绪,使我感到惶恐和哀伤。于是,儿时那些愉悦记忆:蓝天、碧水、清新空气、纯真心灵、以及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一种出自天性的乡愁和渴望,都隐身雾后,离我而去,渐行渐远。便觉得相较我的噩梦而言,窗外黑黝黝的城市,难道不同样有着噩梦?一种流浪的,没有根的噩梦?

似乎是,芬芳花朵、清脆鸟鸣、划破天空的羽翅、一只情窦初开的小兽、一条潺潺流淌的河流……,不都是噩梦的组成部分?不都体现着噩梦意志?无疑随着工业文明的高速发展,人类逐渐掌握了科学技术,便野心勃勃地改造着世界。于是推土机四处轰鸣,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化学污染物到处蔓延,欲望在人内心急剧膨胀。从而使它们都在流浪、都有着深深乡愁,都具有特定意义,都象征着生命自我毁灭的一个个幻影(哦,伟大科学,以及为欲望所困的伟大人类,二者结合起来,如同鹰与鹰的婚姻,诞生了地球的噩梦)。而地下室和住在地下室的我,分明就是噩梦的中心——孱弱的、病变的 “内脏器官”。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2 20:55:24 +0800 CST  
夜阑人静,风时而蹑手蹑脚地走过地面,时而呼啸而来,垃圾筒上挂着的塑料袋、香蕉皮、卫生巾等,仿佛紧贴我的双耳,在风中呼呼作响,似乎正为它们彼此间的“崇高地位”,争相鼓吹不休。接着,一个女子歇斯底里的呻吟声,又在我耳膜里袅袅不绝,划破沉沉夜色。于是,木板摇晃的“嘎吱嘎吱”声、身体撞击的“啪啪啪”声,便破窗传来,就像在我竖起耳朵的正上方,在我荷尔蒙抓痒难耐的腹地里震动一样清晰。约摸五分钟后,几个买醉归来的男女,突然被一辆出租车扔在楼门口,他们相互搀扶着走进楼道,喘气声、呕吐声、叫骂声、打情骂俏声、踉跄脚步沉重踩跺地面声,便将夜静更深、乳浪臀波的荷尔蒙交响曲,逐步推向高潮。随着刚才女子带着颤音的嚎叫,“我要完蛋了!”嘈杂声旋即被电梯门“当啷”关闭的声音,掩盖下去。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2 21:52:13 +0800 CST  
早上四点过后,远远地,手推车“吱扭”而来,“嘎吱”一声,停在窗旁。运垃圾的大爷天不亮即起,他两只手戴着橡胶手套,先抓住筒口两边,一甩脸,“吧唧”一口痰吐到我窗户上(仿佛命运沉重地敲窗声),“咣当”将垃圾筒倒扣在车上。他甩脸吐痰和扣垃圾筒的动作同时进行,然后抱住筒身,筒口对着车内,左右摇晃,上下颠簸,又“咣当”放在地上,推着车“吱扭”而去。整个过程,恍惚一部“西西弗思”式的哑剧,没有一句话,寂静和垃圾筒又双双回到原位,如同运垃圾的大爷一闪即逝。

又过了一会儿,天空淡淡泛白,“琅嬛福地”被曦微的晨光唤醒。我耳朵里充塞着排污管“哗哗”的吼叫声,接着,我头顶正上方传来“咚咚”脚步声,杂乱且轻重不一的脚步,表明进来很多人。几分钟后,锯木头的声音,首先“嗤嗤”地响起。一阵家具摩擦地面的噪声过后,几个外地口音的男子,正大声地喊着“1—2—3—起”,随即他们的声音,又被一阵电钻刺耳的轰鸣声,覆盖住了。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2 22:47:56 +0800 CST  
18

一直以来,我人生经历中不堪回首的过往,对我来说,都笼罩着一层“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无奈和悲凉。它们在我脑海中形成的恐怖画面是,因果交错中,总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抽取苦难的肋骨,锻造出新的苦难。无疑地,命运之手挥汗如雨,辛勤劳作,早已在我生命深处留下抹不去的痕迹。而我的心,也宛如眼前这对民工的脸,一经苦难磨砺,便层层叠叠、沟壑纵横起来。

此时此刻,通过现实映照,它们又像镜子一样,聚集起灼热光芒,反射出一种对命运不公的委屈、对生活现状不屈服的倔强、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慨叹、以及对屌丝逆袭,出人头地的热情和渴望。如同此时正在我眼圈里打转的泪水,越积越多,似乎只要给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无所顾忌的宣泄对像或者场所,它们就能掀起狂风巨浪,决堤而出了。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不由得泪流满面。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3 11:50:49 +0800 CST  
“小兄弟,你多大了?”另一个民工见我流泪,便柔声问我。他的声音和蔼可亲,让人听着温暖;他的目光真诚善良,让人看着信任;他的笑容憨厚质朴,让人感觉亲近;他的年龄可以做我父亲,让人觉得说话比较有分量。当然,还有一点,他和我同处社会底层,所以在心理上,我不会感受到高高在上者盛气凌人的姿态,无需对他设防、同他竞争。总之,他是为了让人安全放心,而存在的那种人。

“24。”
“跟女朋友闹别扭了?”
“还没有女朋友呢。”
“好男儿何患无妻,不要哭。”
“你这样说,我更伤心了。”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3 12:59:50 +0800 CST  
我想到自己落魄现状,便觉得“好男儿”几个字特别刺耳,隐隐感觉他已看穿我内心的隐秘和痛苦,故意含讥带讽地说话。同时认为他蹲在下面,我站在上面,似乎很没有礼貌,便也想蹲下身。手忙脚乱中,脚底不知踩着什么,滑了一下,不小心碰着旁边一堆瓷砖。最上面几块摇摇欲坠。我连忙弯下腰,用颤抖的手扶正放好。

“我不是故意的。”我说,脸涨得通红,似乎在我心里,砖已然掉在地上,碎尸万断了。而自己的冒失行为,分明闯下滔天大祸。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3 13:00:29 +0800 CST  

“刚换掉的。”他说。
“对不起,叔。”
“没干过重活累活吧?”
“我这样叫你,可以么?”
“可以啊——”
“叔,我——我干过重活累活的——我——我也在工地上干过,被人骗卖的。”我哭道。
“骗卖?你坐在地上好好说,别哭,孩子——我说,”他回头找着什么。

“我说老张,那个蛇皮口袋呢——”他问同伴,“喂,不用找了,在这儿呢。”他扬起眉毛,左脚跟稍稍抬起,左脚尖在地上缓缓移动,将身子转了过来,他向前伸出手时,身子也跟着倾斜起来,微微颤抖着。他费力地将手往前探着,在旁边贴好的瓷砖上面,拿起装砖用的空袋子,抬身递给我,“孩子,用这垫着坐。”
楼主 吴乾文  发布于 2017-02-23 13:57:03 +0800 CST  

楼主:吴乾文

字数:95260

发表时间:2017-02-08 19:1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0 21:36:52 +0800 CST

评论数:3030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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