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年》(长篇古风小说连载)

第五章


1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入夜的也越来越早,在千代宫住了几天之后,璃首等人已经将整个宫殿的格局都走清楚了,而千代城中好玩的地方也都光临了不止一两次,霜降怕冷,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第五天,她早早就被冷醒,打开窗一看,发现窗沿都是霜花,窗外的小花园也是如此,太阳还未升起,走廊上却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
“那么早把你叫去是怎么了么?”穹弥跟着璃首来到走廊上,两个人都披上了前两天池曜为他们送来的外袍,天冷的比所有人预计的都快,璃首在原地就踏起了小步,希望让双脚在冬眠中先醒过来。
穹弥这么一问,璃首回头看了看窗外的霜花,了然于心。
“想是花开了。”
璃首说完就和穹弥一起向花园走去,池曜已经在等他们了,他们也尽量走的快些,璃首虽然满怀信心,丝毫不担心由自己亲手料理的花会长不好,穹弥也有信心,但他和池曜一样想尽快见到这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花究竟会如何讨喜。
刚踏进花园,就看到了池曜的身影,他正蹲在花园的最中间,一颗红梅树下,璃首猜的没错,一定是花开了。
穹弥也不是第一次来池曜的花园了,虽然不如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满眼惊奇,但不管进来多少次,都还是会被这一院子精致的花草所感染,哪怕是皇帝的御花园总管来到这里,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料理的花园比不上这里。
他们轻手轻脚的走到池曜身边一起蹲下,刚刚被池曜挡住了所以看不到,现在穹弥走进了,终于看到了这种神秘的野花。
“璃首璃首!花开了!”池曜一见到璃首就兴奋的大叫,穹弥还是第一次看到稳重的池曜如此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
那是一种白色的小花,中心一点红,虽然小却长得十分拥挤,一簇一簇的挨在一起,像是在寒冬中互相取暖,花中心的红和红梅的红是一种颜色,此时和红梅落下的花瓣在一起,可谓相得益彰,特别的是花瓣十分精致,尾端尖尖的向下张开,消失的地方一点点红色,承载着还未融化的霜花和露水,十分可爱。
在池曜的花园里面,并没有白色的花种,所以这种花的存在显得特别清新富有灵气。相信就是因为这样,池曜才会那么开心。
“不愧是你料理的花园,这土和梅花都是非常好,开得比我估计还要快。”璃首也蹲下来,手轻轻拂了一下花瓣,沾上了露水。
“昨晚睡前看到冒绿了,没想到今天就开出几簇花了。”池曜并不像璃首那样去触碰这种小花,只是珍惜的看着,也许是因为这种小花看起来太脆弱,池曜害怕自己会不小心碰坏了她们。
“如何,不让你失望吧。”璃首明知故问,池曜此时的表情何止不失望,简直就是喜出望外。
“虽小,却别致的很,你看这大清早的,还有露水在上摇摇欲坠,若是再冷一点的时候,霜结的更频繁了,或是下了小雪,估计会更清丽,就怕这花小小的身板经不住霜雪的重量。”
“别看她小小的,那花瓣和绿叶都厚实着,这是刚长开的时候,等过两天,会开得更加繁茂,花和花之间挨得紧紧的,坚强的很,霜雪什么的通通都不怕。”璃首自信的说,“你看她的根了吗,她的根扎的很稳,不会轻易折断的。”
“还有这香味。”池曜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一点也不过分,浓度刚刚好,闻着舒服。”
穹弥也跟着闻了一口,他一向对花不感冒,也不喜欢浓郁的花香,但这花的味道确实不讨厌。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要求和红梅种在一起,这花中心的一点红还有花瓣尾巴的地方和红梅的颜色一模一样,真是配的很。”
“像上了妆的美人。”
“所以这花究竟叫什么?”池曜没有忘记这件事,见到这花的那一刻,他就更想知道了。
“别急嘛,再过两天,再过两天就告诉你。”璃首还是不肯松口。
“要等她们都长出来吗?”
“那是当然,越是好的东西就越需要等。你就耐心一点。”
璃首这样一说,池曜也就不追问了,他有耐心等,也不担心璃首会不告诉他,现在他更期待的是整座城都种下这种花的时候。
“想必很快,千代就可以开满花了。”
“其实我很想问。”璃首问,“你把这些花种满整个城,是出于爱好呢,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我就是不喜欢看到土地光秃秃的呗。”池曜简单的回答,璃首的直觉觉得他还有其他的原因,千代城说小不小,每每遇到好花就要这么种植一番,而且连小角落都不放过,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和强大的动力的话,谁会花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还有时间去做呢?
璃首破天荒的第一次不用追问攻势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花看完了,去吃早点吧。”
穹弥也起身,唯独池曜一动不动。
“你们先去吧,我再看一下。”
“那我和穹弭他们在厅等你。”璃首也不阻止,和穹弥一走出花园,他就调皮的搭住了穹弥的肩膀。
“现在不担心我们的盘缠了吧。”
穹弥点了点头,虽然对璃首一直有信心,但当自己的钱财不见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担心过,现在为钱财消失的郁闷心情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只要等花都开好,他们几个就可以离开千代城去下一个目的地,赏金估计可以让他们用许久,没准整段旅程的花销都能保证,不用担心盘缠的问题了,就有别的疑问涌上了心头。
“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既没有追兵,也没有埋伏,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也安逸的有些太奇怪了。”
璃首本不愿意多想,但他也注意到了穹弥的疑惑。
“也许我父亲并没有派追兵,千代城和朝堂的事没有关系,也不接受这些消息,可能因为这样我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是——”璃首迟疑了一下,“也许是我父亲的人不涉江湖所以没有追过来,但修罗殿的人本就是江湖出身,怎么也会没有出现呢?”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穹弥表示认同,“也许是那些人碍于终遂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霜降在千代宫里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我们是不是要再问一下鳞潜和霜降关于修罗殿的事?”
穹弥摇了摇头。
“鳞潜我不敢说,但霜降应该是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想是没有隐瞒什么,更何况霜降也不是江湖人,她知道的应该不比我们多。”穹弥低头想了几秒,“也许我们应该跟池曜打听一下这些事,他毕竟是五宗一主,你的家事他也许不清楚,但江湖上的事,他不可能一无所知。”
“但我和池曜平日里都是在讨论花草和游事,江湖上的这些,从来没有提起。”
“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是关于你的身份以及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也是一无所知,既然要做朋友,就应该坦诚不是吗?”穹弥说,“依我看,你是在逃避你是王府出身的身份。”
璃首觉得穹弥说得对,却不愿意承认,他们走到了吃饭的大厅,霜降和鳞潜已经在了,看着霜降那无忧无虑的样子,璃首默默下了决定,就按穹弥说的去做,若是修罗殿的人真的有伤害霜降的打算,作为她的朋友,璃首当然有义务要去防范,而若是要防范,就要对自己的对手更加了解。
“也许我们离开的时候,就要下雪了。”霜降对璃首说。
璃首点头称是,开始计划今天的行程,和其他人说花开的情况,对修罗殿的事则只字不提。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09 22:03:04 +0800 CST  
第五章


2
十五岁的璃首依然在项璃王的严格监管之下,没有任何的自由,日复一日的念书,旁听父亲处理各种函件,到皇宫中去给舅舅请安,练武学画,且除了去皇城以外,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王府中完成的,同龄的世家子弟早已踏入游学的旅程,亦或是在外广交好友,而璃首连想见自己唯一的好友满穹弥都被限制。好在他最爱的世园哥哥已经开始出城为父亲办理各种事情,且每次回来,都会给璃首带些当地才有的玩物。
于是期待世园回来成为了璃首除了种花以外最开心的事情,每每世园回来,他总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然后就会在王府门口坐着,远远的望着路的尽头,看世园骑着他的棕红色壮马出现,世园一下马,璃首就会冲上前去。
“世园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璃首的稚气哪怕长大了再多岁都不会褪去,世园看着他,有着和家人重逢的欣喜,拍了拍璃首的肩膀,俨然一副兄长的模样。
“你在府里有好好学习吗?”
“不要一见面就问这些扫兴的嘛,怎么样?你这次去了哪里?看到什么好玩的了?”
“这次去了一个很冷的地方,真的没什么好玩的。”世园把马交给了随从,和璃首开始往府里走,“但还是给你找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璃首一脸的期待,抬头看着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的世园。
“小声一点!”世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降低了自己的声音,“这次的礼物王爷估计不会喜欢,可不能让他知道。”
“他什么都不喜欢。”璃首一想起自己的父亲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猜下是什么?”世园一脸神秘。
“没有一点提示怎么猜嘛?”璃首求物心切,他已经等了世园将近一个月,此时真是一刻都再也等不得。
世园见状笑了,和璃首走进了他的花园,确认周围没人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
“这是——”璃首拿到袋子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花种?”
世园点了点头。
“这是在冰天雪地里开的,和白雪在一起我差点没看出来,估摸着你会喜欢就带回来了,我可是一顿好找才找到它的种子,似乎是野花,当地人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可真的不能给你父亲知道,你试下你的后院能不能种下吧。”
虽然世园描述其只是不知名的野花,璃首却乐得不行,他最喜欢的就是花,而父亲最不愿意让他碰的也是花,所以璃首完全没有出门求花的机会,大多数的花都是他偷偷找人带给他或是世园买来的,对璃首来说,他恨不得可以见到天下所有的花,哪怕是不知名的野花对他来说也是珍贵的宝物。
“既然是你带来的,一定是好花,不如我一边种,你一边跟我说说这次的所见所闻?”
“我是奉命去办事的,而且我刚刚也说了,这次是去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除了雪和黑山以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来跟你说啊。”
“肯定会有的,就是说说你是去办什么事也行。”璃首不依不饶,世园微微一笑,表示他的任务无可奉告。
“你知道王爷交给我的任务,都是不让第三个人知道的,除非王爷说可以,否则我也不敢乱说。”世园说着走向一边的石凳坐下,璃首觉得有些扫兴,但大多数的注意力还是在手中的花种上。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秘密呢,你每次回来住几天,就又要离开了。”璃首嘟囔着,虽然很小声,还是让世园听到了。
“我只能告诉你,我是帮王爷调查一些东西,不过这次我应该可以休息比较长的时间,暂时不用出远门了。”
“若是这样,你就可以陪我练武看书了。”璃首期待的看着世园。
“那也要看下王爷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你越来越像父亲了。”璃首顿了顿,话里带着些许责备“你们说话总是不给人任何期待。”
“你就不要再抱怨王爷了,他不让你出门,一定有他的理由的,外面很危险,我好几次都跟你说了我差点死在外面回不来了,而且你还是王爷的独子,他当然会特别紧张你,我相信等你到了一定岁数,他会让你出去增长见识的。”
“整个府里只有你会帮我说话,那些下人都怕死我爸了,不敢说让我出去走一走,让他不要这么禁锢着我,相比起那些市井里的孩子,我过的无趣极了。”
世园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一只手支撑着头靠在石桌上,每一次他回来都要听璃首抱怨一番,他本来想去休息,长时间的赶路早就让他精疲力尽,但跟王爷报告完自己的工作再去休息是他一贯的做法,此时他就是在等王爷回府。
“有的时候我会想。”璃首一脸的真挚。“如果世园你是我的亲哥哥就好了,那也许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出门,父亲也会对我放松一些。”
世园微微一笑,他一直以来都把璃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自然很开心璃首也有这种想法,在他刚进项璃王府的时候,他的确羡慕过璃首,有那么好的家室,那么好的出身,将来项璃王一定会把一切都给他,但长大之后世园就不再羡慕了,他感激他已经拥有的一切,并遵守自己的本分绝无非分之想,王爷是他的恩人,他会用自己的一生去报恩,而他也很清楚,他之所以会如此受重用,就是因为他的安守本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越界,去冒让他失去一切的危险的。
“但那是不可能的。”世园眼睛就要睁不开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世园说这话,是在对璃首说,也是在提醒自己,璃首后来有没有接话他不知道了,因为他就这样靠在石桌上睡着了。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0 21:51:00 +0800 CST  
第五章


3
花开的两天后,池曜再次一大早把璃首叫醒,叫到了花园,但这次他没有在红梅树下等着,而是在花园边的走廊站着,璃首走进花园之后明白了池曜为什么没有往里面走了,璃首种下的霜降花长势迅猛,已经爬满了几乎整个花园的青草地,乍眼看去,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池曜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这种花会把他的花园都占领,反倒是很开心。
“你看这花,竟自己开成了花海,我都没法走进我的梅了。”池曜一看到璃首走进来,就迫不及待和他分享。
璃首走到池曜身边,一同欣赏这片白色花海,过去他从没有种过这么多的白色小花,这么繁茂的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
“她这是要把红梅霸占起来,让好景只能远观。”
“这远远的看着,我都认不出我的花园了,像是到了别处似得。”池曜说,“没想到这小小的花还有这么大的能耐,既然这样子,我就不担心她不能改变我千代城的景色了。”
“等你把他们移出去,城里每棵红梅的旁边放下一撮,不出半个月,她就会遍布每个地方,到那个时候,雪也开始了,等雪把红梅的花瓣落下来,梅落在这小白花上,清晨起来,就会看到一片红色和绿色,在红梅的遮掩下露出来的白花,就像白霜一样,好似每天都恰逢霜降。”
璃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池曜期待的看着他,能猜到他就要揭晓这个花的名字了。而璃首又看了花海一阵,才轻轻地说道。
“这花的真名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但在我种了她的第一个冬天开始,我就决心叫她霜降。”
池曜微微一笑,心领神会。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迟迟不肯说她的名字,看来是要等我看到这片景象,才能感同身受。”
“正是。难得遇到一个爱花的知己,我可不能因为一个花名就让我们之间有了分歧。”
“既然是你带来的花,就按你说的命名好了。我还要感谢你能来见我,给我带来此等美景。”
“我璃首定不会让朋友失望的。”璃首看向池曜,两人默契一笑。
花开好了,离分别的日子也不远了,两个人都清楚这一点,但从来都没有去提起,不管是多少次的秉烛夜谈,都不能阻止这离别的日子步步逼近。
“我想我还是要告诉你,尽管你从来都没有问起——”璃首说到一半被池曜举起来的手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来找我的时候,我的身份是你清楚的,但以朋友交往了这么多日,我对你却几乎一无所知。”池曜说,“你和穹弥,一个姓项,一个姓满,来自项璃城,哪怕我再不问世事,也多少能猜到你们是什么出身。”
“还请你不要误会,虽然我们一个在朝堂,一个在江湖,但我和穹弥交朋友,从来就不管对方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是否在一个道上,只要聊得来,彼此欣赏,心照不宣即可。”
“这我倒是不怀疑,毕竟你们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鳞潜和霜降,知道你们的身份之后,看着你们走在一起,真觉得是件很稀奇的事。”
提起霜降,璃首又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虽然他早就准备要找个时间和池曜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但从来都没找到好的机会开口,眼看着呆在千代宫的日子所剩不多,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拖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向你打听一下。”璃首把身子转向池曜,露出了少见的严肃表情。
“但说无妨。”池曜不知道璃首想问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是什么紧要的事。
“不知你是否了解——修罗殿?”
璃首话音刚落,池曜的表情就变了,平易近人的微笑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么多天以来,璃首第一次重新感觉到了第一天在殿里面见面时,池曜散发出来的那种压迫感,这让璃首觉得陌生,却也理解,毕竟现在是谈到江湖的事,池曜肯定不能继续以花友的身份和璃首玩笑。
“你是朝堂的人,为什么想知道修罗殿的事?”
璃首可以明显感觉到池曜在排斥讨论这件事情,若是可以,他绝对不会去谈论朋友不喜欢的话题,但此刻修罗殿的事情对他来说十分紧要,他没有更多的选择,他低头思忖片刻,决定还是不把霜降正被修罗殿追杀的事说出来。
“如果我说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修罗殿的事我知道的越多越好,你还肯说吗?”
池曜迟疑了一下,避开了璃首的目光。
“没有人了解修罗殿的事,哪怕是我,恐怕也不能帮上你什么。”
“只要是有关他的事,大大小小都好。”璃首看着池曜的目光十分坚定,最终池曜叹了一口气,慢慢开始说起修罗殿。
“朝堂有四家分权,江湖有五宗鼎立,而除了五宗之外,最富盛名的就是修罗殿,他独立于五宗,但却不是什么实力不足的分支,而是自成一个门派的存在,他没有据点——或者说没有人知道他的据点在哪,也不知道如何加入,如何结识,修罗殿的人没有固定使用的武器,其所练的功法似乎也没有什么完整的体系,但却十分厉害,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存在,又为什么那么神秘,就像传说一般,却是真实存在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们每出现一次,江湖上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他们唯一标志性的物品,就是修罗令。修罗令下,在劫难逃。说的就是只要他们看上的目标,就一定不会放过,而且到目前为止,没有失手过,不管面对多强大的敌人,死的只有对方,据我所知,江湖上还没有人拿过修罗殿的人的性命。”
“倘若——他们突然停止了行动呢?有什么理由吗?”
“迅速是修罗殿的性命,之所以可以在这浩大的江湖中不被发现,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极少现身,若是他们要出来执行任务,定也是次数越少越好,他们不会放弃目标的,也许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他们搁置了任务,但若是见到了修罗令,就不可能平安无事。”
“可这么一只可怕的势力存在,难道江湖上就没有人想要去把他们找出来么?”
“当然有。虽然目的不同,但是不管是五宗还是其他小门派都想知道他们的据点,只是你想想,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而且他们还曾经灭过五宗之一的门,像这样的人,我们怎么敢轻举妄动,拿我来说,我就不会去找他们,他们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但只要不是他的目标,他们也不会滥杀无辜。所以只要他们不找上你,你又何必去惹这个麻烦呢?”
池曜最后的这句话像是对璃首说的,他不清楚璃首想知道什么,但作为朋友,他绝对不希望璃首去惹这等麻烦上身。
“那有没有任何人,知道怎么找到他们?”璃首没有理会池曜的警告,但就是听了也无济于事,现在是修罗殿的人找上了霜降,而他们几个全都看到了修罗令,想要脱身早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没有。”池曜十分肯定,“至少活着的人没有,若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也许还能追踪到他们,但这点也是人们忌讳他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怎么确定自己的目标的,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说不定有一天,你一如既往的醒来,就看到他们在你床前准备手刃你了。”
璃首点了点头,现在他更清楚修罗殿是一个怎样的组织了,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更不清楚应该要怎么做了,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就无法做出对策,若是接下来的旅程都只能在担心害怕中度过,那无非是一种可怕的折磨。璃首想着回去要怎么跟穹弥解释这个事情,一想到穹弥,他沉甸甸的心又轻松了一点。
穹弥总是有办法的,也许穹弥能找到突破口。
池曜看着璃首陷入沉默,看来璃首面对的问题比他想象的严重许多。
“璃首。”池曜叫了璃首一声,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来,等两人对上眼,池曜异常严肃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但你绝对,绝对不要和修罗殿扯上关系。”
璃首明白池曜在为自己担心,但他又何尝不想安稳度日呢?
“我不知道能跟你说多少,但这绝对非我所愿。”
池曜沉默了一阵,只是看着璃首,过了半晌,他叹了一口气。
“如果来得及,就赶紧抽身置身事外。”池曜顿了顿,眼里满是忧虑,“你会知道,若是和修罗殿扯上关系,你要对付的就不是修罗殿而已了,说不定,是整个江湖。”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1 21:13:46 +0800 CST  
第五章


4
离开千代城的最后一个晚上,霜降等人再次来到荧湖,因为天气寒冷,萤火的数量少了许多,但依旧能点亮湖面和青草。池曜照例带了自己宫里私酿的酒,和璃首谈天说地,言语之间回到了彼此熟悉的轻快,在花园廊下关于修罗殿的严肃谈话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不酒不语的穹弥则和鳞潜坐在了一起,静静看着眼前景色,看霜降时不时走来走去,追逐着萤火。
“霜降你喜欢的话,等我们回家的时候我们再来这里,带几只回去,也让你留年的家人看看如何?”璃首看出霜降对这种灵物的喜欢和舍不得,所以才这样提议。
“这种虫子好像是活不久的。”穹弥说道,“寿命很短,死掉之后就不会发光了,而且不能关起来,他们需要新鲜的空气,关一个晚上就活不下去了。”
“是这样.....”璃首对萤火的短暂生命真心感到惋惜,而这么一来,霜降也没办法带走这些萤火了。
“好的景色总是带不走的。”池曜说,“但也不是什么值得可惜的事,想看的话,常常回来就好了。”
“那我也可以去带夫人和姐姐们过来!”霜降并没有为不能带走萤火感到失望,反倒是更加愿意带上留年的家人过来,“若是真的带回去了,几个萤火孤孤单单的也没什么好看,但若是把他们带来就不一样了,我就可以带他们去每一个我去过的地方,告诉他们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
“虽说明天你们就要离开了,但我是真心希望你们再来。”池曜真挚的看着每一个人,“只要你们来,我的千代宫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就是池曜不这么说,璃首也早就决定了一定要再来踏足这个地方,几个人都郑重点头表示一定会再来,简单的做了个约定,虽说分开总是让人寂寞,但池曜倒也看的开,一个人的日子他早就过习惯了,这些天下来竟能交到三个新的好友,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第二天池曜早早就起床为几个即将离开的朋友准备好骏马,还拿上了几件御寒的衣服还有一路上的干粮。虽然璃首等人打算用过午膳再离开,池曜依然起早亲自为他们打点,希望下一段路他们可以走的更加顺利些。用过午膳,就是璃首等人要道别的时候了,在走出大门之前,他们再次绕到了池曜的花园,最后看一眼满园的花海。
这一天结了厚厚的霜花,太阳迟迟没有现身,红梅上的霜也融化不了,时不时因为不堪重负飘下一些花瓣落到霜降花上,红白相称,十分登对。
霜降看到花海和红梅的时候突然笑了出来,指了指鳞潜,然后跟其他人解释她笑出来的原因。
“你看鳞潜穿着那红色衣服,和他的白发一起,像不像被霜盖住的红梅?”
霜降这么一说,几个人的眼睛在红梅和鳞潜之间晃了几次,连鳞潜自己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都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的确是像。
自从熟悉了霜降之后,霜降就染上了璃首的坏习惯——爱拿鳞潜的白发开玩笑,而鳞潜也不介意,似是习惯了,全当做恭维一笑置之。
“说起来,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池曜问。
璃首摇了摇头,他和霜降本就没什么概念,全是跟着穹弥和鳞潜走。
“临近冬至佳节了,也许我们可以找一个特别的地方,体会一下不同的过节气氛。”穹弥提议,听到过节,璃首和霜降自然就想到好玩的,于是立刻附和,但他们对于江湖地图都不熟,最终的决定权还是落在了鳞潜的手上,来过了千代城,几个人对鳞潜都有了一种绝对的信任,相信鳞潜一定会带他们去另一个和千代城一样好玩的地方。
“我倒是知道一个节日风味很特别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鳞潜没有考虑多久,就有了决定。
“那是哪里?”璃首立刻追问。
“五宗的另外一个,贺兰门。”鳞潜话音刚落,一旁听着的池曜突然笑了出来,他转头看了鳞潜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种可疑的默契让璃首起了疑心,挑起了怀疑的眉毛。
“你若想知道这个地方好不好去,也可以问问池曜。”鳞潜把池曜搬了出来,池曜一向稳重有种让人信任的神奇力量,不管他说什么,其他人肯定都不会起疑心。
“贺兰的雪景是一绝,你们现在去正好是下雪的时候。”池曜自然地接过话匣,“也不用担心冷,我早些时候已经把御寒的衣服给你备上马了,干粮也足够你们一路走到贺兰。除此之外,若你们真的去到贺兰的话,记得去找持雅跟他说要看雪曦。”
池曜的最后一句话是看着璃首说的,但持雅和雪曦这两个名字璃首闻所未闻。
“持雅是谁?雪曦又是什么?”
“持雅是贺兰门的掌门,雪曦则是贺兰的图腾,美得很,就是那个持雅小气,不肯把雪曦的种子给我,不然我就可以在这里种了。”
“可......贺兰门的掌门也不是说见就见的吧?”璃首自然是想去看花,事实上,只要一说有花可看,那么不管他有多少疑虑他都一定会去这个地方不可了。
“那不打紧,虽然持雅比较麻烦——但是我可以写封信给你带去,等你去到让守门的人把信拿给他就行了。”
“那就麻烦你了。”璃首一听有后门可走立刻双眼放光。
于是池曜回去写信,璃首等人回去拿上所有的行李,等他们来到门口时,骏马已经在等着了,而池曜也刚好写完信亲自送了过来。几个人最后又道别了一次,许诺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再见,然后就踏上了骏马开始行路。
走了几步,璃首猛地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急忙停下了行走的马,掉头向还站在门口的池曜大喊。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茶的名字呢!”
池曜一开始被突然掉头的璃首吓了一跳,一听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并不是自己打算食言,只是他真的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
“元溪。”池曜回答了一次,担心璃首没能听清,就又提高自己的音量,“那个茶的名字叫做元溪!”
“元溪。”璃首重复了一遍,然后满足的点点头,继续踏上离开的路。
而池曜在门口一直目送,直到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再也看不到了,他才慢慢的转身离去。
出了宫门,经过千代城,才发现路边已经种上了一簇簇的霜降花,虽是阴天,却还是开的精神奕奕,璃首一路故意走的缓慢,想最后再感受一下满路的花,满街的人,就要出城门的时候,鳞潜突然停下,回头看了千代城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犀利。
“怎么了鳞潜?”在一旁的穹弥注意到了,忍不住过问。
“没什么。”鳞潜转回身子,再次前进,表情恢复了平和,“就是觉得我们接下来要小心一点,往北过去,像千代城那么平和的地方就没有了。”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2 23:59:31 +0800 CST  
第五章



5
国土边疆,放眼望去尽是土色的沙尘飞扬,没有寻常人家,也没有停靠的驿站,荒原的中间一座孤傲的城冷漠的立着,常年的风蚀让城墙褪去年轻的颜色,露出了坚不可摧的硬骨。项阳城坐落将近二十年,从未有任何的游客,只有饱经沧桑的战马和一身戎装的将士。
说是城,其实更像是较大的军事驻地,项阳在设计这座自己的城池的时候,撇去了所有的装饰和繁华,只留下坚硬的防护和简洁的通道,如同他抛下皇城的富贵只留给自己沙场戎装一般。
项阳是个极少笑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把自己的佩剑放在身边,但他是这座城的灵魂,更是所有军队的灵魂,也许正因为如此,整座城总是弥漫着一种肃穆,像是在哀悼着什么,却又不悲伤,人和马都充满了精神和锐气,就像项阳的灵魂笼罩在城的上方。
此时的他,一个人坐在位于训练场上方的房子里,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已经一段时间他没有下去指点练兵了,但他依然每天都来这里听,只是听,他就能知道今天将士们的状态如何,同时也准备随时处理各方的军事战报,常年的行军打战,已经让沙场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若是回到无需紧绷神经的地方,他反倒会睡不着。
一个年轻的士兵匆匆走了进来,项阳提起了精神,猜测着又是哪里传来了战讯。
“将军,项璃王到达城门了。”
听到不是和战事有关的消息,项阳松了一口气,他都快忘记之前收到项璃的信说他正在来的路上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一向不喜欢踏足他的城池的弟弟突然来访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但他对于项璃的来访并没有像对战事那么紧张。
“让他进来就好。”项阳简单的说,然后继续埋头于手中的军书,过了一阵子,士兵还跪在地上没有离开,项阳再次抬头,发现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何事?”
“小的来传话的时候,项璃王说,若是您在训练场他就不过来,让您换个温暖的厅堂见他。”士兵的声音越说到后面就越小声,在他为项阳做事的这些年,恐怕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样直接跟项阳要求什么。
对于士兵来说是很稀奇的事,但对于项阳来说,他早就习惯这个弟弟的性格了。他把军书放到一边,自己应该早些想到项璃才不会愿意在这样冷的天,风尘仆仆之后还跑到训练营来,四兄弟里面最不愿受苦的就是项璃,唯一敢跟他顶嘴的也只有项璃。
“我这就回去项阳府,让他直接到我府上吧,也让我府中的人先准备好暖身子的东西。”项阳交代完又想起一件事,项璃十分怕冷,光是火炉什么的从来都不够,“还有让他们在座椅上铺上鹅毛毯子,煮茶,再让厨房做些暖身提神的汤。”
士兵收到指令之后立刻小跑着退下,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除了项阳王以外四兄弟中的另一个,对于这些负责军务的小兵,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四兄弟,而现在他不但见到了,而且对方还是当年立下军功几乎和项阳等同的项璃王,传闻还是四兄弟里面最有头脑的一个,他必定会竭尽全力满足到项璃王需要的一切。
项阳看着士兵退下,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年和自己一起奔赴了最多战场的项璃,骨子里明明也是一个军旅之人,却对生活的要求如此之高,如果不是他来,项阳估计一辈子都用不上那些皇城送来的鹅毛毯。
又这么静静坐了片刻之后,估摸着项璃就要到他的府里了,若是自己晚到让项璃等着肯定又要惹不快,项阳就没有继续耽搁时间,嘱咐士兵若是有军报就传到府里,然后他就起身回府了。
项阳府离训练场并不远,主要是项阳为了方便每天都去训练场,没有带任何随从,项阳只身一人健步走回了自己府邸,刚进大门就看了项璃的马车,下人正小心的卸下行李拿到供项璃休息的厢房。
“记得在厢房也要准备好御寒的东西,收拾的干净一些,不要打开项璃的行李,放好就行了。”项阳不忘吩咐下人要多注意一些,项璃的生活习惯整个城里只有项阳一人清楚。
走进接客的厅堂,刚踏进门槛,就看到项璃已经在铺了鹅毛毯的座椅上坐好,还在整理着自己的外衣,看来是刚坐下不久,手上拿着暖炉,火盆也在大厅中央暖暖的烧着,热茶也已经煮好放在了座椅旁的小桌上,看到万无一失,项璃应该没什么好挑剔的了,项阳才大步走进去。
项璃听到项阳进来了,却没有抬头,专心整理好自己的外衣,等项阳在对面坐下了,才抬起头。
项阳没有期待项璃会向自己问好,不仅不期待,他还知道项璃会用一副冷漠中透着些许不悦的表情看着他,这次也没有例外,项阳做了个深呼吸,从他决定放弃皇位只身远走边疆的时候,项璃就没有像以前对他那么温和了,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项璃也不愿意回到以前那样,回到两个人年少意气风发时那样,而项阳也不怪他,反倒一直带着歉意和愧疚,他知道是自己背弃了项璃,也背弃了两人当初携手攻天下时的约定。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3 22:13:12 +0800 CST  
第五章


6
“好久不见。”见项璃不打算打破沉默,项阳只能率先开口。“这些年来你从来没有踏足过我的项阳城,怎么突然又有兴致来了。”
“我没兴致。”项璃回答的毫无感情,“是不得不来。”
项阳点点头,看来项璃并不想跟他寒暄什么,他把身边的下人全部撤掉,让整个房间只剩下他和项璃,然后才继续开口道。
“什么事需要你亲自走一趟?”
“皇上收到五方报信,我们的六条运道里只有你的项阳路没有任何动静,他就想让我分散我的精兵,君令不可违,你的项阳路我就只能自己跑来看着了。”
项阳听完解释,反而更不能理解了。
“即便如此,也不用你亲自过来不是吗?”项阳说,“更何况,我根本没把这些通报放在心上,想必你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大事。”
“可皇上要坚持自己的意思,我也不能就放任你的项阳路不管吧。”项璃的语气中透着一些责备,很明显是对项辕不满,甚至有些烦躁,这么久以来,他就只会在项阳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
“我们的皇上尚且不成熟,所以才需要你在他身边一直辅佐不是吗?”项阳安抚道。
“很难说。”项璃冷哼了一声,“说不定会有一天我像满夫那样躲起来了呢。”
项璃突然提起满息石,让项阳想起了他,项阳放弃皇位,说来最亏欠的应该就是他了,虽说满息石的职责是辅佐项氏,但一直以来他对项阳的忠心都是唯一的,这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也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让满息石放弃了宰相的位置,而是选择了归隐,从那之后,朝堂之上就少了一位开国功臣,更是少了一位罕见的栋梁之才。
“你就不要再抱怨了。”项阳把自己从愧疚中拉了回来,“若不是你自己想来,就是项辕再坚持也不能让你动身。”
“你不在那边,不知道那边的情况。”项璃的语气突然变了,项阳听出来话里面隐藏了太多事情,也藏着项璃欲盖弥彰的无奈。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项璃很快就调整了状态,进入正题。
“但你也没说错,我的确是有事才来。”
“说吧。”
“赵家当年可真有留下后裔吗?”
项阳思考了片刻,但他思考的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项璃所问的问题答案只有一个而且十分肯定,让他思考的是,这个问题之后会引发的其他问题。
“当年对他们的处置是我们亲自下手的,究竟有没有留下后嗣都是你我再清楚不过的事,你这样问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每当一谈起正事,项阳作为大哥的威严就会不自觉地散发出来,“可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些天我也在想,既然没有赵家后嗣的存在,那究竟是什么人在制造谣言,又为何要这么做。”
“那迟家呢?他们的谋士迟家的情况如何?”
“有一子,当年只有五岁,息石收了去养。”项阳记得很清楚,虽说各为其主,但当年最具盛名的谋士家族就是满迟两家,当年要清除后患的时候,是息石可惜迟家的才华,舍不得其断了后脉,才求着项阳放过他们的独子一条生路。
“当年息石答应我会看好他,我也相信息石不会疏忽做出什么事给迟家的后代谋逆的机会,而且他和息石一直在项璃城,据我所知,是十五岁之后才离开了息石另成了家室,也许你也有见过。”
项璃摇了摇头。“我没有去过息石的府上,一直等到近两年才开始有些许来往。”
项阳这才知道原来项璃一直不愿意和息石来往,虽然他清楚项璃把当初自己放弃皇位的事怪罪到了息石的头上,但没想到原来除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些年来都在被项璃漠视。
“那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你对他了解多少?”项璃继续问。
“改了姓,随息石姓满,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叫满凄辰。除此之外我知道的不多了,只知道他和穹弭一起长大,后来的去处也不清楚,息石也许知道。”
“那也就是说,他离开了息石之后做了什么事,成了什么人都不一定了?”项璃这么说,就是在怀疑凄辰,项阳听出来,虽然他并不赞同这个想法,但他的确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个迟家后裔的清白。
见项阳没有反驳,项璃就继续说了下去。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五方告急,只有你项阳路安全,我们假设,当真如人们所说,这是赵家的后裔所为,那么他们会这么做——首先,你的项阳路是最重要的,一旦切断,整个国家的经济和军事都会受阻,所以他们假装要攻击其余的通道,等我们军分五路,兵力分散,再一举打击疏于防范的项阳路。但若是有迟家相帮,我们将要面对的就是另外一种情况,首先还是按照刚刚说的那样做,如果我们中计,那自然再好不过,如果我们不中计,他们也不怕,他们会兵分六路,断不了项阳,也要扰乱其余的五路,这样一来,怎么都不输。”
“可若是要完成这样的计划,肯定需要不少的兵力。”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若是赵家真的留有后裔是我们不知道的,再加上迟家,想必他们已经招兵买马一段时间了,不然怎么会敢同时威胁五路。所以我这一趟来,是要和你一起呆在这里看看情况的。既看看赵迟两家是否再次联合,也看看他们已经发长到了何种地步。”
“那若是真如你猜测的那样,你打算怎么做?”
“让人跟着。”
“为何不一举拿下?”项阳对待敌人从来都不喜欢从长计议,这点是他和项璃不同的地方,也是他们互补的地方。
“你的兵动不了。”项璃低声说,“要动的话需要皇上的许可。”
“二弟你是不是糊涂了。”项阳扬起了眉毛,“军权是在我手中的,没有我不能动的兵。”
“总之你不要动。”项璃加重了语气,不容置啄。“我们让人跟着,看看他们的据点也好。”
“那若是跟丢了呢?我们岂不是失去了剿灭乱贼的机会?”
“你若担心的是这个,我们也可以在交战时抓些俘虏。”项璃回答,看来他已经想的很清楚如今的局势,也清楚自己要怎么行动,只是过来跟项阳确认一遍罢了。
项阳虽然有自己的看法,但他不会质疑项璃,能让项璃来到他眼前的绝对不是什么儿戏的事,加上先前项璃在语气中透露出的无奈以及在朝堂中发生的项阳不清楚的事等等这些,都决定了项阳会听取项璃的意见,这点倒是和当年不变,当年跟在项阳身边打仗的军师是满息石,但若是息石不在,军师就是项璃。
“好吧。只希望能顺利过年。”项阳最终应允,他指的过年,是四兄弟每年在三弟项陵城池里的一聚,一年一度的团聚,对项阳来说是除了保卫国土以外最重要的事。
项璃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结束了严肃的话题,他的神情回归和缓,但那种冷漠的感觉还是没有收敛一点。
“既然正事说完了,你我何不谈谈家里的情况?”
项阳这么一问,让项璃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一阵翻腾的感觉充斥了他整个身体,让他皱起了眉头,他倔强的把头撇到了一边。
“没什么好谈的。”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4 23:06:45 +0800 CST  
第五章

7
璃首打了个喷嚏,然后迅速从马上跃了下来,一路上在马上不同颠簸没有停过,让他的屁股酸痛的不行,没想到从千代城通往贺兰门的路是一段杳无人烟的荒芜之路,走了整整两天都看不到一个能够停靠的驿站,直到第三天午后,夕阳开始西沉,而璃首也觉得自己快要像太阳那样死去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一间简约的茶馆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璃首三天以来第一次把马骑得那么快,一到达茶馆门口就迫不及待的从马身上把自己解放出来。
其他人也是如此,迅速拴好马之后就走进了茶馆,寒风被阻隔在门外,几个人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经过讨论,他们一致决定今晚要在茶馆过夜,一是因为他们实在太疲乏了,其二是害怕这一路下去说不定就遇不到其他的茶馆了,于是各自先去了自己的客房,洗去一身的尘土换了衣服,然后才约好下楼一起吃顿好饭。
鳞潜是最后一个现身的,而且他还换了一袭前所未见的黑衣,让另外三个人忍不住对他一直看。
“你怎么穿了黑色的衣服,不像你的风格啊。”终于璃首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我只是入乡随俗。”鳞潜倒是一脸的自然,“我们就要到贺兰了,贺兰那里的人,都习惯穿暗色的衣服。”
“那我们是不是也要换一样的颜色?”穹弥问。
“我的建议是,最好换上。”鳞潜点了点头,但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怎么听起来很严肃的样子?”璃首问。
“池曜不是说过吗,那个掌门是个很麻烦的人,你也想顺利看到国花吧?”鳞潜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按照别人喜欢的去做,也是我们这些做客人应尽的礼仪啊。”
“那好吧,可我不想穿黑色的,穿白色行吗?”璃首怎么说也出生世家,对于衣服的颜色还是有一定忌讳的,和自在逍遥的江湖客不同。
“可以。”鳞潜有些没耐心,若是接下来这一路的旅程都要一直被璃首问这问那的,他一定会崩溃,这种感觉可不是跟友人出来的感觉,简直就是带了个孩子出门。
“可是你这样一身黑色,头发就更加显眼了,没关系吗?”霜降提出了疑问,此时她正用双手紧紧捂着茶杯取暖,露出来的几个指头冷得红红的。
“那也没有办法,只能戴上兜帽了。”鳞潜说。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要把头发染成黑色?”霜降一脸的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但这对几个男人来说真是闻所未闻。
“头发还能染色?”穹弥问。
“你们不知道吗?我们留年的姑娘一旦出现了白发丝就会去染的,虽然我没染过,但也大概知道怎么做。”
“竟然还有这种事。”穹弥不禁感叹,惊讶的程度好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可那是白发丝,鳞潜这可是一头的白发,能有效果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鳞潜愿意倒是可以试一下,但这效果不是很久的,最多就持续半个月。”霜降没有什么信心,但一旁的璃首一听到可以把鳞潜的头发染成黑色,已经眯起眼睛在幻想鳞潜黑发的样子了,穹弥也看着鳞潜,但却完全想象不出来。
“不如鳞潜你就试试吧,也方便我们之后的旅途。”穹弥建议,他不像璃首纯粹想看个热闹,而是考虑到一日不知道修罗还会不会下毒手,就应该更加低调前行。
鳞潜看着屋顶想了想,他从来没想过自己黑发会是什么样子,但若是可以试下,也许也是不错的体验,他的兜帽就和霜降的面纱一样,佩戴起来麻烦极了,若能够染成黑发,他就脱掉兜帽这个麻烦,这么一想,鳞潜就同意了让霜降给自己染发,但霜降说现在手上没有工具也没有染料,要等到进城里再进行,鳞潜也接受了。
在那之后,几个人都不再话多,饱餐一顿之后眼皮就耸拉了下来,起身各自回房间休息。
璃首上到二楼时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撞上了打扫卫生的店小二,小二毕恭毕敬的跟他们问好,然后就寒暄了起来。
“几位要回房休息了吗?”
“是的,麻烦你打扫了。”璃首回答,因为实在是太倦了,他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但小二接下来的话让他停住了回房的脚步。
“几位看起来也是达官贵客,近些天我们小店不知怎么了,都来了一些难得一见的客人,这么偏僻的地呢。”小二说着脸上露出了骄傲的表情,“不瞒几位,前些日子项璃王经过了我们的茶馆,还在我们这里喝了壶热茶才离开呢。”
“项璃王?”璃首问。另一边的穹弥也认真听起来。
“就是那个项璃王爷呀,我们茶馆能接到这样的客人真是三生有幸。”
“可项璃王怎么会来这里?”
“是在去项阳城的路上,还带着军队,估摸着是有什么事吧。我也好奇来着,就是不管多问。”小二说,“我们什么身份的人,哪里敢跟项璃王搭话,是看马的随从告诉我他们在去项阳城的路上,好像是奉了旨意。”
小二说完继续去打扫其他的房间了,留下璃首自己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和穹弥讨论,而是一边发着呆一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很清楚父亲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提起项阳叔,更别说到他的城池去,究竟是什么事让他父亲亲自出门还带着军队,既是奉了旨意,想必是非常严重的事。这么些天以来,他顾着担心霜降和修罗殿,一直没有想过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现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种内疚感突然涌了出来。
也许他应该写封信回家,若是真的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璃首哪怕不帮忙,也应该做到不让自己的父亲为自己分心。
想着想着,璃首躺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烛火昏暗,他很快就昏昏欲睡。
还有世园哥哥在呢,世园会帮他照顾好父亲的。璃首这么说着让自己安心下来,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烛火突然晃了一下,像是被风吹过,可璃首记得进来时窗门都是紧闭的,那怎么会有风呢?难道有人把窗打开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吓得璃首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脑里回荡着池曜说的那句也许哪天你一如既往的醒来,修罗殿的人就站在床前手刃你了。
璃首坐起来,恢复了精神,房间里没有任何人,但窗的确被打开了。紧接着他听到了‘啪’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折断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里浮现,他连外衣都没有拿就直接冲到了走廊上。
穹弥也冲出了走廊,迎面遇见了璃首,鳞潜的房门开着,过了一会儿,他从房门里出来,直接走到了霜降的门前,迅速的敲了两下门。
“可是刺客?”穹弥和璃首一同走到霜降门前。
“通过窗逃走了,我没抓到,现在先确认霜降的安全。”鳞潜回答。但霜降的房内没有任何的声响,紧张之下鳞潜直接推开了门。
他们三个人都被房内的情景吓了一跳,但却不是自己所预见的那样。
霜降很安稳的睡着,但不是在床上,而是在终遂狼的身上。
此时终遂狼正因为他们的闯入戒备的盯着他们,他没有发出声响,显然是为了不打扰霜降休息。
三个人确认了有终遂在霜降不会有事,就静悄悄的退回了走廊,把房门紧紧关上。沉默了片刻,鳞潜才转身看着两个人。
“回去休息吧,有什么等明天再讨论,注意安全,莫睡死了过去。”鳞潜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穹弥本也打算回去,但却发现璃首站在霜降的门前一动不动。
穹弥静静的陪着,两个人如此半夜被惊醒都是第一次,适才的惊吓让此时的心跳还激动着,就是现在躺会床上,怕是也睡不下去。
“穹弥。”璃首最终叫了穹弥的名字,声音里微微颤抖,看着穹弥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恐惧,“我刚刚跑出来的时候,我想到可能霜降被刺杀了,我——”
穹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璃首,修罗殿已经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阴影。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就这么继续我们的旅程。”璃首说,看着穹弥的眼神像是在求救,“我们一定要做点什么。”
穹弥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应该做什么。
“我知道。”穹弥的声音很轻很轻,安抚着璃首,“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整理一下所有事情,然后我会找出对策的。”
璃首绝对信任穹弥,所以他安心了一些,点了点头,然后在穹弥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穹弥也没有继续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回了房间,把自己的房门紧紧的关好。
那是第一个分秒都煎熬的不眠之夜。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5 22:09:42 +0800 CST  


8
在项阳城呆的每分每秒对于项璃来说都是煎熬。
项璃将自己的城池经营成了举国最繁华之地,就是不用被政务缠身的时候,项璃也可以找到各种打发时间的消遣,但到了项阳——用项璃的话说,这里简直就是个不毛之地,除了来来往往的军人之外这里根本没有其他的人了,街上的也都是军人居住的房子,亦或是打造戎装和武器的地方。原本在来的时候,项璃就决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到训练场去,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过了几天之后他开始进入了一种极度烦躁的状态,好在项阳发现了这点,并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我知道你不想去看军队训练,但你也好歹去看看当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吧,他们每天都在场下,知道你来了,也是一直在找见你的机会。”
项阳说的是实话,那些如今成为了半个将军的兄弟们知道项璃来了都开心得很,但项阳也知道,依照项璃的性子,是不会有他亲自下场去见故友的可能的,如果他要见,肯定也是让弟兄们成群结队过来府里拜见他,但现在的情况不同,项璃闷的很,没准真的就肯挪动一下到训练场去。
项璃自己也知道项阳是在个自己找个台阶,他也有接受的打算,只是不打算接受的那么干脆,于是他刻意多抱怨了几句,然后才答应了项阳回到训练场去,还要一再强调自己是去看下当年的兄弟们。
项阳并不揭穿他,只是觉得很好笑,万人敬仰的项璃王总是一副稳重可怕的样子,又有几个人知道他骨子里都是幼稚的孩子气。
“你总抱怨璃首不成熟,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项阳最后这么说了一句,懒得再听项璃故意抱怨了,转身就大步流星向训练场走去,项璃在后面不满的嘟囔了几句,但也是急忙跟了上来。
走在路上的时候,两兄弟一直没有说话,项阳大步走在前头带路,他是故意不跟项璃说话的,为了让项璃可以好好看看这些年来军队里面的变化,大多数当初打天下的老兵都退役了,现在在路边走动的多是新兵,他们见到项璃的时候眼里满满的尊重和敬佩,但并没有项璃想看到的那种阔别重逢的欣喜和感慨。
于是项璃越看越不想看了,当年的兄弟现在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在安享晚年还是已经驾鹤西去,想必是没有一个完整的答案了,就是有,项璃也不敢轻易去了解,他自己心里清楚,项阳总说他骨子里是不折不扣的军旅之人,但当初项璃下定决心不再流连战场就是因为他无法承受弟兄们的离开或是逝去,面对这些人,项阳选择了不离不弃共同进退,而项璃选择了避而不见让自己终日埋头于书卷之中,不过都是不同的选择罢了。
项璃没有那样的勇气,他自己很清楚,项阳也许也清楚。
于是项璃加快了自己的脚步,逼得项阳也只能快些走,训练场本来就离得不远,他们这样一加快速度就更快到了。
一走进训练场,项阳就让人传话把副将那些想见项璃的人都叫来,然后就走上了训练场上的小屋,等待故人过来的时间里,项璃破天荒的和项阳闲聊起来。
“虽然没有下去亲眼看到,但听着声音还不错。”项璃指的是正在训练的士兵,以他的决不轻易表扬人的性格,还不错就是很高的评价了。
“虽说现在相对安稳一些,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放松,美中不足的是你和息石都离开战场之后,那些行军阵法就几乎没有进步过了,一直都是用着以前的几套,就是有研究出新的,最后也会发现不如旧的阵法好用。”
“我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能只重视体能上的训练,也要培养一些专门出谋划策的人出来才行。”
“不是我不听你的,是也要找到有这方面的人才,就是找到了这方面的可造之材,也要有好的师父来指导,你说还有比你和息石更好的人么?”
项璃本来想叫项阳不要把他的名字和息石放在,但后来想想这也是一种恭维,他就不说话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问过你璃首的情况呢?他可有长进一些,不让你这么烦心?”
项阳一提起璃首,项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当然想回答,但此时此刻他连璃首身在何处都不清楚,而他也懒得说实话,免得引发更多的问题,让他更加心烦。
“挺好的,出去游山玩水了。”项璃没有看着项阳的眼睛说话,他选择了游山玩水这个说法,其实也是自己心里所希望的,说他一直自从璃首出走以来没有担心过璃首的安危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他只有一有空闲就会来时忧虑满分,所以这几天的无所事事才让他如此煎熬,但他也束手无策,只能相信最后息石说的那句,穹弥定会保全自己的儿子了。
“你早就该这么做了。”项阳没有发现自己弟弟话后的隐瞒和心理活动,只是以为项璃是因为不喜欢放璃首出去才会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你自己打下的山河,让你的儿子去看看有什么不好的。”
项璃不想再说璃首的事了,只好选择沉默。
“今年他来么?”项阳继续问,“就是过年的时候,会一起去项陵么?”
“应该是不会来的。”项璃摇了摇头,赶紧转移了话题,“话说我这几天怎么都不见震泽?”
震泽是项阳的收养而来的义子,就跟世园的身份一样,唯独不同的是,项阳膝下并无亲骨肉,所以这个养子也就是他的独子了。但项璃一直以来都不喜欢震泽,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多年来看人的直觉,当然他并没有把这种感觉告诉他的哥哥,项阳和自己不一样,对待身边的人总是缺少心眼,也从来都不会怀疑自己身边的人,除非真的被对方拿着刀架到脖子上了,他才会意识到身边的并非良人。
“现在正是练兵的时候,他在场上呢。”
“你在这位置也看不到练兵的情况,看来你是开始把事情都交给他了啊。”
“我不敢在你面前说震泽聪慧,但他作为武将还是可以的。”项阳说这话时看到项璃皱起了眉头,“我从小就带着他在军队里,现在在练兵的大多是跟我一代的人了,说句现实的话,我们还能精神奕奕多久,也是时候要给新人一些机会了,总不能一辈子占着将军的位置不放。”
“那照你这么说——”项璃冷哼了一声,“是打算将来把你将军的位置也传给他了?”
“他的能力真的不错,新来的兵都向着他,大家都认可他的实力,这些年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而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也都尊敬他,只要这种状态保持下去,让他坐上我的位置也不是不可。”项阳能感受到项璃深深的不满,却又不清楚是什么事让他这么不满,在他的印象里,震泽不过简单的见过他几次,并没有深入交往过,而且以他对震泽的了解,也相信震泽不会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事。
项璃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是为了让自己的哥哥多长个心眼,将来如果真的到了要任命的时候要记得还有自己是不赞成的,但他没有直接说什么,也是因为他知道说了也不会有多大用处,而且要任命将军这件事, 项璃自己也是有说话权的,震泽要坐上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我还是要劝一句,不要对什么事什么人都完全放心,要记得军权还是在你手上的。”
“现在太平盛世,不需要恶战,震泽很懂事,也很懂得分寸,你就不要把你那多疑的性格放在他身上了。”
“震泽也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七八岁才到你的身边,那之前他的经历你也不清楚。”
“那世园——璃园怎么说?你不也是收了他做义子,还把项璃城都交给他。”项阳争辩起来,“而且他也是四弟带给我的,自己的弟弟难道还能送个可疑的人给我,而且这么多年了,震泽是怎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
就是因为是四弟给的所以才值得怀疑呢。项璃在心里嘀咕着,却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这样争辩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而且他也不想等会别人来了看到他们兄弟两个在争辩。
“璃园我是知根知底的,我才不会不打听清楚一个人的出处就委以重任,而且我也是直到现在才收了他做义子,和你的顺序不同,没什么可比性。”项璃只是帮璃园解释清楚,他不愿意璃园跟震泽相同并论,“而且以前你有息石在身边跟着,但现在你只有你自己,我也是提醒你多长个心眼罢了。”
项阳叹了口气,他绝对不会怀疑震泽,不管项璃怎么说,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弟弟是出于好意,所以点了点头。
“我会注意的了。”
就在这时候,那些副将们进来了,踏着尘土急忙忙的推开了门,一看到项璃,几个上了年纪的军人顿时热泪盈眶,走到项璃的面前连行礼的时候声音都激动的微微颤抖。
而项璃也和平日倨傲的样子不同,他连忙站起来扶起他的兄弟,手上沾上了他们的泥土也没有任何抱怨,一直以来他可以回避这些见面的机会,直到故人越来越少,知道有些人再也见不到,现在见到了这些战友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依旧神采奕奕让他欣慰不已。
项阳在后面欣慰的笑了,静静地看着这场叙旧,还好他把项璃带来了,不然这次重逢,也许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6 23:21:37 +0800 CST  
@雷本祖 2015-12-16 06:51:28
@Gorgonian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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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鼓励!O(∩_∩)O~~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6 23:22:36 +0800 CST  
@悠悠见南山L 2015-12-17 02:15:15

谢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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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7 10:39:10 +0800 CST  
第五章就结束咯~楼主之后的几天不在电脑旁边了,等我回来 就进入第六章啦 感谢有耐心看到现在的所有人 留年的铺垫可能会长一些,楼主有强迫症 怕到时候会留下漏洞 所以才让剧情发展慢一点 不管怎样 谢谢大家的支持啦~(☆_☆)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7 19:52:56 +0800 CST  
虽然今天还没有要更新 还是上来刷一下存在感吧哈哈哈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18 22:58:18 +0800 CST  
第六章

1
当第一颗雪花落到霜降的头上时,她兴奋的大叫出来,甚至开始上蹿下跳毫不顾忌形象。
现在他们离千代城很远了,翻过几个山头之后,他们似乎就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寒风肆虐没有预兆,连太阳都不多见了,但越是寒冷,霜降就越是快乐,虽然她自己怕冷,但终遂狼却十分喜欢冷的天气,而且他们一路前进的方向越来越少人烟,到后来只剩下了高山荒地。放眼望去不要说人了,连棵绿色的草都看不到,于是大家和终遂同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一是因为天冷了终遂似乎兴奋的拼命想跑出来,二是因为处在荒地和山谷之中终遂其实没有太多躲藏的地方。
项璃城极少有下雪的机会,璃首有时候会想父亲的确选了一个很适合他生活的地方,父亲怕冷是璃首见过最夸张的了,冬天的时候若是璃首跟他在同个屋子下面呆的太久,璃首甚至会流汗。想到父亲,他的心就会开始躁动,关于父亲为何会去项阳城一事他还没找到说法,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也不安心,但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一看到霜降他又觉得好一些。
那晚在茶馆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告诉霜降,那种无法安睡的煎熬还是少一个人承受更好,而且自从知道终遂每晚都会守在霜降的身边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现在终遂似乎也慢慢接受了璃首他们几个人是霜降的朋友这件事,对着他们的时候不再那么充满戒心了,虽然终遂的温柔几个人还未能领悟到,但随着见面次数越来越多,他们越来越欣赏这只神秘的白狼。
首先是他虽然庞大,一开始在璃首等人看来甚至充满杀气,但所有的动物似乎都不害怕他,甚至亲近他,而终遂对待这些动物也十分可亲,甚至有一次他们在河边休息的时候,终遂和几次小松鼠玩了起来,任由那些小松鼠在他身上蹦蹦跳跳咬来咬去。
但他们也发现了,终遂不允许任何会动的生物接近霜降一米以内,只要一接近他就会立刻赶走有时候甚至露出威胁的表情,因此只要终遂出现,连整天围着霜降转的璃首都会收敛一些,适当保持距离,不管怎么说,第一次见面时终遂那满口鲜血的样子他们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可我们究竟还要多久才到贺兰呢?”穹弥看着雪有着越下越大的趋势,不由得担心起来,放眼望去四周围并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若是下成了暴风雪,他们也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到了啊。”鳞潜回过头,“这已经是贺兰城内了。”
璃首立刻停下了马,站在原地饶了一圈,四周围看了好几次,但一个人影也看不到甚至也没有房子,周围只有黑黢黢的山峦还有一望无尽的雪地。
“这就是贺兰?”他不禁又问了一次。
鳞潜点了点头。
“刚刚经过的时候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石头,上面刻着贺兰的,只要走过那个石头就是进了贺兰城了。”
的确除了鳞潜之外没有人注意到,适才还坐在终遂身上的霜降听到这话立刻跳了下来,紧张的抓着终遂的前腿。
“已经到了吗?那是不是要让终遂先躲起来?”
“现在还不急,走多几步等我们看到城楼了再让他离开也可以。”鳞潜用头指了指一无所有的前方,“贺兰城的人比较少出来走动,终遂应该是安全的。”
虽然鳞潜这么说,霜降还是选择了自己走剩下的路,似乎是为了终遂可以随时走开。
但鳞潜没有骗人,果真走了不久之后,一片黑压压的城楼就浮现了出来,看起来规模庞大,但和溢满热闹人群的千代城不同,这些城楼看起来孤零零的毫无生气,等再走进一些,璃首才发现这些楼房都是用清一色的黒木盖成的,和满地的白雪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璃首曾经去过项阳城,那里也和贺兰一样充满了严肃的气氛,但也不至于像贺兰这样死气沉沉。
终于城楼就立在他们的眼前了,他们站在石砌的街道上,两边都是黑压压的木楼,但却一个人都没有。
璃首没有看错,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感觉——”璃首把头转向了身后正从马上下来的麟潜,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荒凉?”鳞潜在瞬间就接过话,马匹在停下来的瞬间就开始冷得打战,鳞潜拍了拍马背表示安抚。
“是因为冷,所以没有人出来吗?”穹弥也没有看过这样的城池,若不是周围的楼房都保存完好,他定会以为这是一座废城。
“贺兰的人都不爱出门,天气冷终年积雪不便行走是一个原因。”鳞潜说,“不要在外面逗留了,赶紧找个酒楼住下吧,雪会继续变大也说不定。”
于是几个人暂时收起了心中奇怪的感觉,跟着鳞潜开始寻找合适的酒家,其实也没有怎么寻找,鳞潜已经来过贺兰好多次了,他驾轻熟路的走在街道上,然后在一间外形考究的客栈前停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打开了门。
说是为了抵御寒风所以只把门开了一个小缝,璃首觉得开门的店家更是为了防备而小心翼翼,这让璃首觉得浑身不舒服。
“住宿,过夜,四个人,四匹马。”鳞潜三言两语说明来意,店家就打开了门,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二走了出来,牵走了他们的马往客栈的后面走,鳞潜带头走进了客栈,对于贺兰的这种奇怪氛围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一踏进客栈,璃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出门。
房子里面太温暖了,没有一丝寒风和冰雪,火炉正旺,而房子内也和萧瑟的街道完全不同,每个桌子上都按座位摆好了取暖的手炉,椅子上还有垫子,暖酒泡在滚水里热着,房梁和柱子的设计特别,雕着别致的花纹,在一些地方还有金色的纹路显得十分贵气,只是一间客栈就可以装修的如此精致,几位新来的客人不禁觉得也许贺兰并不是他们刚刚看到的那般沉重而已。
鳞潜等人一坐下,店家就立刻端上了温暖的热茶,不知是不是认得鳞潜是常客,比起刚开门的时候,现在店家看起来温和了许多,他让几位先暖暖身子,再决定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在经历了这样的疲乏的行程和刺骨的冷风后突然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还有温暖的人,让几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先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烟消云散了。
“贺兰不是他外在看起来的那样。”鳞潜紧紧的握着暖炉,长时间把手暴露在风中握着缰绳,让他的手冰冷僵硬,“能在这样的雪地中生存的人,肯定都是很懂得温暖的人。”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20 22:13:13 +0800 CST  
我回来啦~停更了三天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莫名觉得不安.....最近楼主迷上了一部动画——fate stay night。喜欢动画的可以一起去看看呀,重制之后的简直每一集都是电影。太好看啦~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20 23:51:15 +0800 CST  
第六章

2
“我第一次到贺兰的时候也跟你们差不多。”暖好身以后鳞潜才开始说话,“每次只要一进贺兰城,就好像进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与世隔绝,黑魆魆的山,白茫茫的雪。但是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来。”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正是筹备过节的时候,多多少少应该热闹一些不是吗?”璃首问的很小声,怕店家听到了,会觉得冒犯。
鳞潜突然笑了,笑的高深莫测。
“贺兰是没有节日的。”
璃首在瞬间睁大了眼睛,他想起了在千代城时,当鳞潜提议要来贺兰过节的时候池曜那个神秘的笑容。
“你们骗我?你和池曜,不是说会带我们去一个过节很特别的地方吗?”
“不过节不特别吗?”鳞潜一脸的无辜,“不过节也是一种很特别的过节方式啊,而且池曜不是说过掌门是个很特别的人吗?在他的统治下,据我所知贺兰从来没有过过节。”
璃首很明显感觉自己被骗了,但鳞潜的谎言也是说的滴水不漏,他的确只说过有一个过节很特别的地方,并没有说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过节。
一听到没得过节,璃首顿时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失去了活力,霜降知道自己没得玩了,也在面纱下嘟起了嘴巴,但并不像璃首那样把自己的失望表现的那么明显。
“那么冷的天气,还没有节日热闹一下,这个掌门是怎么想的呢?”璃首嘀咕着,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掌门产生了一种极不理解的情绪。
“现在也天黑了,今天我们在这里过夜,等明天再去拜见那个掌门吧。”鳞潜说完又补了一句,“贺兰的治安很好,应该不需要担心什么。”
最后这句话在璃首和穹弥听来,是让他们今晚不用担心修罗殿的刺客可以好好睡觉,但在不知情的霜降听来,只是寻常的一句话罢了。虽说霜降也从来没有在旅程上感到紧张或者睡不好过,毕竟一直都有有终遂在她身边,但她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你的信放好了么?”穹弥提醒璃首。
“放心放心,我一直贴身放着呢。”璃首骄傲的拍了拍胸前的位置,发现对面的鳞潜突然看着窗外的飘雪眼睛里闪过一丝犀利,这个表情在他们离开千代城的时候也出现过一次,但那个时候注意到的是穹弥,而鳞潜并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鳞潜你怎么了么?”
“什么怎么?”鳞潜转回头,表情又恢复了之前那般漫不经心。
“刚刚看你看窗外好像有点严肃的样子,是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鳞潜依旧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只是虽然我说贺兰治安比较好,你们也不能就毫无防备,该放好的东西还是要放好,可不能像穹弥之前那样再丢钱了,这次我们可没有赏金可拿。”
鳞潜突然提起这件事让穹弥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的确提醒了大家不能掉以轻心。
“还有就是你们休息的时候记得要把门窗关好,贺兰的夜晚很冷,最好留盏烛火,可不要着凉了,在贺兰一旦病了,没准就好不了了。”
霜降还不了解鳞潜,所以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但听到这番话的穹弥明显觉得不对劲,鳞潜绝不会无缘无故就关心起他们来,更多的时候鳞潜都是什么都不说,让璃首和穹弥吃到苦头了他才让他们下次要注意。
像这样罕见的事前提醒,让穹弥的神经警觉起来。
也许鳞潜发现了什么,但出于什么理由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只是通过这种关心提醒他们多注意?
“什么好不了,怎么听着那么恐怖。”璃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对于鳞潜的警告突然不安起来。
“是天气太冷了吧,高山之地空气也稀薄。不是什么养生好地啊。”穹弥替鳞潜回答,虽然他只是猜测,但鳞潜也用眼神表示肯定,没有再补充什么理由。
“那个贺兰掌门那么奇怪,我真的用一封信就能见到他么?”璃首突然担心起来。“还有他会像池曜那样招待我们么?”
“谁知道呢。”鳞潜又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既然池曜有信心,想必他是写了什么重要的话吧,至于会不会得到跟千代城一样的招待,你可以试一下,但我觉得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那这里既然不过节,可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穹弥关心的是接下来几天的行程,至于能不能得到最好的招待,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客栈就已经很好了。
“来到贺兰自然是看雪了,不会有什么地方比这里的雪景好看,等璃首完成他的事了,我就带你们去找个看雪的好地方吧。”鳞潜说,“但如果你想做点别的事,跟贺兰的人聊聊天是很好的,贺兰的人都很特别,也是座很老的城了,跟他们聊天总是可以知道很多以前的故事,用来打发时间是个不错的选择。”
穹弥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书看,但跟人交谈也不失为一种增长见识的方式。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之后,几个人放下手中的暖炉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璃首依旧是说个不停,只有霜降能够受得了他,因为霜降虽然很少说话,但其他人说的任何事在她听起来都觉得新鲜,哪怕璃首有时候说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或是没有来源的杂谈她也听得津津有味,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私塾里的学生在认真听讲一般。
他们吃了多久的饭,璃首就讲了多久,讲到最后璃首突然扯到了名字的由来。
“可是霜降你的名字是怎么取的呢?”璃首问,“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吗?还是就是为了和留年的姐姐们一样用节气做自己的名号。”
“这我倒没有问过夫人。”霜降摇了摇头,“但应该不是为了留年的名号,留年是在我出生那一年开业的 ,所以应该是我先出生,有了我的名字,然后才有的留年,再有的二十三个花魁。”
霜降说完抿了一口热茶,又补了一句。
“也许等我回去了,我就问问夫人。我这一趟出来,发现自己有很多事情想问她呢。”
“那穹弥你的呢?你的父亲那么高深莫测,你的名字肯定也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璃首继续问。
“出自柳宗元的《唐娆歌鼓吹曲-晋阳武》,原句是后土荡,玄穹弥。高山覆盖的意思。”穹弥自然很清楚自己的名字的出处,小时候他就看过这首曲好多遍,早就熟悉了。
“那璃首你呢?”霜降问。
“我父亲叫项璃。”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字璃首又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自己的身份给人知道,“璃就是琉璃的意思,璃首也很简单,解释起来就是琉璃里面最好的那个。”
“看来你父亲果真对你期望很高。”穹弥也是第一次听到璃首名字的解释,“琉璃本身就被誉为名器之首,七宝之一,那么璃首就是最好中的最好了。”
璃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不知道父亲值是否真的对他有那么高的期望,但他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好好按照父亲的期望去走过。
现在三个人都清楚鳞潜的身世了,所以也没有人去问他他名字的由来,害怕一不小心又提起鳞潜是孤儿这件事,几个人沉默了片刻专心喝茶,似乎各有自己的心事。又过了一阵子,鳞潜首先表示要上楼休息,没有等其他人回应就直接离开了,霜降紧随其后,她身为女子体力本就不能与男人相比,早就感到疲惫不堪了。
于是就剩下了璃首和穹弥两个人,并不是没感到困意,而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终于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了,璃首自然想起了之前的事。
“那么你想的怎么样?”璃首的音量只有穹弥能听见,“我们可有对策?”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21 22:25:43 +0800 CST  


3
遭遇夜袭的那晚,穹弥一个人在房间里和月光作伴,他不敢点亮烛火,因为不想给人发现自己没有睡觉,只是在把窗户打开了一点点,让星辰照进来,然后就开始静坐在床上,细细的想。
他想理清所有事情,也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给璃首。
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踏上旅程的。
真正一无所知的,大概只有璃首一个而已。
关于修罗令、关于渊川和留年、关于霜降和终遂,还有江湖中的五宗,他都不是踏上旅程之后才开始了解。
父亲是告诉过他的,让他好好记下的,也因为父亲的说辞,让自己一度认为自己是准备完全了所以才启程。
但这一路下来,曾经在他脑海里清楚无比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如果他真的什么都知道,那为何还会发生这些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样问自己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父亲,并不是把所有一切都跟他说了,而是只说了一些——甚至是一点而已。
那又是为什么,父亲非这样不把话说完就让他出走了呢,难道是有什么原因,非让穹弥自己去摸索出来不可?
不管穹弥自问多少次,关于这点都不会有答案,除非等他事成回去之后亲自问父亲。而且他也并非一定要现在知道个中缘由不可,穹弥一直都相信,不管发生了多少疑惑的事情,只要顺着事情走下去,就自然会到达有答案的终点。
首先穹弥能确定的是,修罗殿是为了霜降而来,至于霜降为什么会成为目标,那就需要去追寻霜降的出身了,若是要追寻起来,突破点只有渊川夫人和终遂狼,而修罗殿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或者说穹弥有信心他们不会伤害也伤害不了霜降和其他人,就是因为有终遂狼的存在。
因此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按兵不动才是穹弥想要的结果。
但璃首想要的却不是这样。
穹弥很清楚,璃首想要追查,想要夺取主动权,想要保护霜降也是保护其他人。
若只是考虑几个人的安危的话,穹弥也会顺着璃首的想法去走,但问题就在于现在穹弥想要的结果和璃首想要的不一样,若是这样的话,他一定要想到一个说法让璃首接受他的建议,而且不让璃首发现他根本无心追查修罗殿。
修罗殿是绝对不能查的。
这点在穹弥看来毋庸置疑。
首先是因为暂时还不能让璃首知道修罗殿太多,而更重要的是,若是因为璃首的苦苦追查,使得江湖上的人对他们几个产生了防心,那么穹弥这一趟出来的目的就永远达不成了。
但是千代宫这一步走的很顺利。穹弥一想到这一点就松了口气。
璃首在池曜口中听到的信息非常关键,在其中穹弥就可以找到能够说服璃首放弃追寻的说法。而更重要的是,因为璃首和池曜成为了好朋友,那么千代城这一步棋就算是走好了。
但是——穹弥如果没有分析错的话——光是走好千代城这一步还远远不够。
在他见到池曜的那一刻他就心里清楚了。
他欣赏池曜,但也为池曜感到惋惜不已。
但他也没有时间感到惋惜了,他还需要知道更多,在悄无声息中收集所有有助于他拼凑出这个迷局的信息。
没想到在贺兰的第一个晚上,他就知道了一件很关键的事。
坐在璃首的对面,穹弥表情自然,脑袋却在疯狂的转动,他在思考,究竟应该让璃首知道多少?
“怎么了?”璃首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就又问了一次。“还没想到么?”
穹弥摇了摇头,然后才认真的看着璃首。
“我的对策是,没有对策。”
璃首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是呆呆的看着穹弥。
“就是什么都不做。”穹弥又说了一次,表示璃首并没有听错,但只是说这么一句当然不能让璃首死心,于是他喝了一大口茶,确定店家暂时不会过来这边,才继续说道。
“第一,我们的处境很糟糕,我们不知道为什么霜降会被盯上,唯一可能知道的渊川夫人远在项璃城,所以我们根本无迹可寻,也就没办法采取先机。其次,池曜也跟你说了,见到修罗令的人都活不下来,但同时又说修罗殿并不会乱杀无辜。我们不是他们的目标,但我们都见过修罗令,所以不要说保护霜降,我们可能自身都难保,被夜袭的那个晚上,不是只有霜降有危险,相反的,应该说霜降是最安全那个,反倒是我们三个,我们会醒来就是因为有人闯入不是么?也就是说,也许他们要来杀我们,或是要来调查我们,若是为了前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没有做到。我想了想,终遂应该是最关键的原因。”穹弥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停顿了一下,让璃首有理清思路的时间。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是处于对峙的状态,我们因为不了解修罗殿无法反击,而修罗殿因为终遂的原因不会轻举妄动,这种没有一方能更进一步的状态对于我们才是最安全的,因为若是要当面解决,不管哪方主动,输的都只会是我们。”
也许穹弥之前的分析璃首都有所疑问,但这最后一句话是无法反驳的,璃首等人不过四个人加一只狼,而对方的人数不详,但能威胁到江湖中的五宗的修罗殿,绝对不会只有几十个门徒,若是打斗起来,璃首知道肯定打不过,而且还会将原本想保护的霜降暴露于险境。
穹弥知道自己说的话奏效了,璃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说法,于是就更进一步做最后一次推动。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你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去打听修罗殿的事情了。”
“这又是为什么?”
“你不是从池曜那里听说了吗,若是被人发现和修罗殿有关系,说不定我们的敌人就会是整个江湖,池曜是朋友,我们自然可以信任,但其他人你怎么知道?若是因为我们不断打听,让别人有所察觉,甚至是传出去了,对我们肯定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让自己置身于更加危险的状态,而且若是我们做的过分了,让 修罗殿的人知道我们在调查,那我们就不是可能会死了,而是一定会死。”穹弥一字一顿的说完最后一句。
璃首陷入了沉默,他不是在思考,而是在接受这个现实,就是接受自己对于这件事有多么的无能为力,他对穹弥深信不疑,但这种心一直悬挂着的不安感让他十分难受。
“那么,我们就只能按兵不动了么?”璃首最后问了一次,看着穹弥的眼里带着祈求,希望穹弥可以给他一个别的选择,但穹弥只是点了点头,不容置疑。
“我本身就觉得,修罗殿的人也许在我们离开项璃城之后就会跟着我们,寻找下手的机会,那个晚上印证了我的想法,但即便我知道也许他们现在就在外面看着我们,我也不担心。”穹弥说,“你不要忘了,最紧张霜降的应该是终遂,修罗殿的人跟得紧,终遂跟的更紧,既然终遂没有做什么,那就证明暂时没有危险,只要有终遂的存在,我们就不用担心,若是有情况,他一定会第一个发现,修罗殿的人藏不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修罗殿的人才迟迟不能下手。”
听到终遂的名字,又想起他对霜降的绝对保护,的确让璃首舒服了许多,想到不久之前,还对终遂有些敬畏,现在他的存在竟成了最有保障的安慰。
璃首接受了。不打算再问什么,就按穹弥说的去做,同时他也相信,一旦有能够做的事,穹弥一定会告诉他的。
“但是我想不透。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湖帮派,怎么会盯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若是因为终遂那倒说得通,但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就是霜降而不是终遂。”璃首只要想不透的,就希望能从穹弥这里得到答案,穹弥也知道璃首迟早会问,所以他才一直在思考在现在这个时候究竟能让璃首知道多少。
“就在刚刚,我有一个想法。”穹弥斟酌着自己说话的力度。“虽说是无意中发现的,但也许解开谜题的钥匙比我们想象的要近一些。”
“你发现了什么?”璃首赶紧问。
“霜降不是说,她的名字是在留年之前决定的吗?留年在霜降出身的那年成立,然后渊川还用其他节气的名字来为花魁命名。倘若这一切不是巧合呢?”穹弥一点一点把璃首引到同个思路上,“若这是渊川为了隐瞒霜降的存在而做的事呢?”
璃首终于恍然大悟。
“那么霜降的名字,也许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22 23:27:38 +0800 CST  


4
穹弥回到自己的房里,却没有立刻休息。
他站在空白的墙前面,慢慢的更衣,耳朵听着墙那边的动静,鳞潜跟他不过一墙之隔。
而墙那边的鳞潜并没有休息,而是在等。
他只在房里留了一盏昏暗的烛火
然后就坐在桌边静静地等着。霜降在他之后就回房了,只有穹弥和璃首迟迟没有回去。
说不清等了多久,终于他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上楼,然后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鳞潜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旁边就是穹弥的房间。
他听到穹弥回房了,然后就再没有什么动静。
是睡了么,还是还没躺下。
空气凝结了片刻,然后鳞潜笑了。
他相信穹弥没有睡觉,穹弥也在墙的那边,听着这边的动静。
但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两个有秘密的人,是不会互相出卖对方的。
鳞潜站起来,片刻之后,消失在了窗外。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要去贺兰门。
这样的事情做了太多次了,怎么从客栈去贺兰门他自然十分熟悉,一路上,除了寒风以外他什么都没发现。
终遂守着霜降,是不会多注意他的,至于修罗殿的人,鳞潜认为他们暂时撤退了,也许留下了一两个盯梢的人,但他们不会做出什么举动的,所以前去贺兰门的路上鳞潜没有任何的担忧。
鳞潜没有经过大门,而是直接潜入贺兰门的内部——中间那座气势恢宏的木制城楼,鳞潜轻功上到了城楼的第二层然后大摇大摆慢慢走起来。
除了第一层的门口以外不会有任何守卫,鳞潜很清楚贺兰的掌门持雅的习惯。
一直走到了顶层,持雅背对楼梯,站在寒风之中,他当然知道鳞潜会在今夜造访,从他知道鳞潜进入贺兰城内的那刻就知道了。
黑色的外袍披在持雅的身上,没有修饰任何的纹路,比外袍更黑的长发披在外袍后面,持雅缓缓转过身面对鳞潜,才让人看到了他那张冷切的脸。
持雅的脸色比一般人苍白,而发色却比一般人更黑,鳞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甚至觉得他是这雪山上的鬼魅,特别是他从来没有表情和情绪的脸让人不寒而栗,眼眸的黑色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彩,像是被人夺走了所有的希望只剩下驱壳一般。鳞潜说过贺兰的人都有一种特别的温暖,但持雅却不是这样,持雅就是贺兰,他就是寒雪黑山。
鳞潜在他那张棱骨分明的脸上总是能够看到一抹淡淡的恨,不知因何而起,也不知来自何处,就是这么决然的刻在持雅的脸上。
“不闻你的笛声,还以为你不在这里。”鳞潜礼貌的微笑,当然持雅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今日无兴致。”持雅每说一句话都会从嘴里呵出寒气,声音也是那样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似乎他所受到的寒冷不是来自于身体外,而是来自于骨子里。
没有任何的寒暄和问候,持雅直奔主题。
“有何进展?”
鳞潜还是笑着,但也很认真,既然持雅不想浪费时间,他自然也配合,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就开始 回答持雅的问题——说是回答,其实是另一个问题。
“八年前,传闻獬豸降世,江湖中人人争先恐后的寻找这上古神兽,不知道贺兰门那个时候是否也是其中一员?”
鳞潜大胆的直视持雅的冷漠,但却不能从那上面读到任何回答,持雅不打算回答,鳞潜只能继续说。
“传言獬豸为独角兽,懂人言知人性,高智慧,知择主而栖,坊间有传闻,见过獬豸的人都说其一身雪白,十分霸气,性公正勇猛。当时千代未起,江湖只有四宗,贺兰以正直闻名,也是四宗里面唯一没有负面传闻的,正值上升期,贺兰的距地又十分特别,终年寒雪,想想,实在是一个很适合獬豸生活的地方。”
“我是让你去调查修罗的。你说那么多贺兰的陈年旧事是为何?”持雅并没有生气,但很明显也不喜欢听到鳞潜说这些。
“修罗出现的时间,据我调查,分别是八年前的獬豸降世,二十五年前重名现身,还有就是十七年前的毕方和褚健,也是修罗最活跃的时候,现在江湖上的人所知道的修罗,都是在那时候开始有的印象。八年前,獬豸的传闻和修罗一并消失了之后,直到一年前,他们才出现,我去问过所有江湖算卦的郎中,都说现在是白泽要出现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修罗是追随着这些降世神兽出现的。”持雅并不是在疑问,而是在陈述。
“如此吻合的时间线,当然不会是巧合。”
“修罗一年前就在蠢蠢欲动了,但一直等到半个月前才在项璃城现身又是为什么?”
“在我看来,像修罗这样的组织,不确定目标的所在地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而一旦确定了,应该是有一举拿下的决心,但这次似乎与以往的确不同,于是我去查了关于白泽的记载。”
持雅认真的看着鳞潜,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白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逐的方式,极少出没,除非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上次出现,好像是黄帝在世之时。”
“当今的统治者,不是项辕帝么?”
“可项辕治世已近二十载,为何白泽现在才现身?”
持雅眼里闪过一丝光芒,知道鳞潜现在在说的事非同小可,若是有朝堂之上的人听到,怕是要被判冒上之罪,接受五马分尸。
但鳞潜却无所畏惧,只是一味的继续往下说。
“白泽所要找的主人,也许另有其人,剩下的就只能靠我们猜测了,但我很有信心的是,因为白泽身份的特殊性,修罗才不敢轻取妄动,也许是怕这事传了出去,会引起战争,也是因为他们想知道白泽的主人究竟是谁。但只要我们能先他一步,找到白泽——”鳞潜顿了顿,“要引出修罗,就不是难事。”
持雅点了点头,他当初拜托鳞潜去调查修罗的事,虽然想过鳞潜也许可以带来突破,但绝对没想过他能查到如此份上。
“你说的这些,还有谁知道么?”
“你是在怀疑我有没有泄露出去,特别是泄露给那些跟我一起进城的人?”鳞潜自问自答。“你放心,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人知道,至少没有人从我这里知道的。”
“若是知道的人越多,让人人都起了江山要易主的念头,就麻烦了,到时可能我还没揪出修罗,就先卷入了其他争战。”
“看来你还是有继承了以前贺兰门的品质——总是希望天下太平。”
“真正知道战争是什么的人,都不会祈求战争。”持雅不再面对鳞潜,而是把头转到一边,看着远方黑色的空气。
“我的调查进展就这么多了,那么晚了也不打扰你休息。”鳞潜准备离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身子。
“对了,现在跟我一起的那些人,手上拿着池曜的引见信,具体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你应该很快要迎来客人了。”
“我不待客。”持雅连头都没有回。
鳞潜意味深长的笑笑,持雅看不见,但也没有关系。
“再问你一件事,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最讨厌被人骗了对么?”
持雅这次整个人都转了过来,看着鳞潜,脸上的冰冷令人害怕,恨意在他空洞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言慌者,置之拔舌。”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23 22:20:44 +0800 CST  


5
午后,贺兰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下来,暖暖的阳光给地上的纯白镀上了一层金色,就是在这个时候,璃首决定去拜访贺兰门掌门。
站在贺兰城楼面前,见到门口的六个守卫的时候,不知为何璃首有些许紧张,贺兰和千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而很明显璃首更适合千代,若不是为了池曜口中的雪曦,他万万不会前来拜访。
“你好。”璃首有些底气不足,因为眼前的守卫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他直觉这次不会像进入千代宫时那样顺利。“我们是来自项璃城的几位游客,前来拜访贺兰掌门。”
“不好意思,几位还是请回吧。”守卫的语气坚定,“我们不接受游客拜访。”
“我们不仅是游客,我们是刚从千代城过来,是千代宫宫主推荐我们来的。”
“我们掌门不接见任何客人。”守卫看着璃首,一字一顿。
“你等等。”璃首摸索着自己的胸口,打算出示池曜给他的信件,但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翻找,都没有信件的踪迹。
“怎么回事?”璃首摸遍了身上的每个口袋,“怎么找不到了。”
“是不是落在客栈了?”穹弥问。
“不可能,我没拿出来过。”璃首很确定信件就在自己的身上,只是不管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你们还是离开吧。”这时候另外一个守卫对他们说,“就算你们真的有信件,今天也不可能进去。”
“这位兄弟的意思是?”穹弥听出了守卫话后的隐情。
“我们掌门今天心情不好,早上的时候来了一个客人,也是带着千代宫的信件,但是我们掌门接见了之后发现是假的。”
“什么是假的?信件是假的?”
“信件倒不是假的,但是那个人肯定不是对的人,已经被关进大牢了,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们收到了掌门的命令,今天不管是谁都不准放进去。”守卫语气诚恳,并不是在编造故事让璃首等人离开,而是在奉劝他们改天再来。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见我们掌门,但今天真的不行。”守卫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璃首还站在原地不想放弃,哪怕他真的今天不能进去,至少可以先让守卫把信传进去,明天再来拜见也不是不可,但郁闷的是现在信件找不到了,就是他明天再来,恐怕也进不去。
“你不用再找了。”穹弥小声叫停璃首,他走前一步,心里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千代宫在那些日子里只接待过他们几个客人,怎么可能那么巧一天之内有两个人都持有池曜的引见信。
“守卫大哥。”穹弥问,“能否告诉我们,这个早上过来求见掌门的人,叫什么名字呢?”
守卫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才低声回答。
“如果我们没听错,是一个叫项璃首的。”
“什么!?”站在后面的璃首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叫了起来,“怎么可能?但是——我在这里啊!”
守卫并不知道璃首在吃惊什么,但也不打算继续和他们耗下去。
“几位还是离开吧,若是继续在城门纠缠不休的话,我们只能用武力把你们赶走了。”
“可——”璃首气冲冲的大步跨到守卫眼前,“你不明白,这里面那个不可能是项璃首,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看到守卫因为璃首突然靠近而紧紧抓住了刀柄,穹弥赶紧扯着璃首的后领把他拉了回来。
“刚已经说了,里面那个人已经被我们关起来了,我再说一次,请你们离开这里,改日再来。”
穹弥立刻点头答应,用尽全力把拼命想往回跟守卫理论的璃首向后拉走。
“穹弥你放开我!你没听到么?有人假冒了我们的身份。”璃首挣扎的越来越用力,而穹弥已经把他拖拽到了离守卫十几米远的地方,眼看着璃首就要挣脱穹弥往回冲了,鳞潜只好走了出来,用自己的扇子狠狠敲了璃首的头一下。
“你还搞不清楚么?你的信件被偷了,偷了你的信件的人假装是你潜了进去,然后被识破抓起来了,你就是再怎么找守卫理论也没用啊。”鳞潜对于璃首的迟钝实在是没有耐心,还好他身边有穹弥做他的脑袋,不然这样的人出门一天也活不下去。
“可这不可能啊,我的信件一直好好地放在身上,我昨晚睡前还确认过!我甚至没有拿出来过,一次都没有,怎么会被偷呢?”
“昨晚你怎么睡的?”
“什么怎么睡的?”
“留灯火了吗?”
“我——有光我睡不着。”璃首支吾着,他知道鳞潜告诫过他,但他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穹弥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次定不会像千代城那么顺利,但这样的事情全在他意料之外。
“你先冷静一点。”虽然郁闷,穹弥还是先安慰璃首,“不管怎样,信件是在贺兰掌门的手上了,信件是真的,他应该就知道真的有这么一个客人的存在,守卫说不行,说掌门现在的心情不好,我们也没必要去添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等明天再来就是。”
璃首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表情很快就从疑惑变成了生气。
“见不到那个掌门是一回事,但我必须知道里面那个是谁!”
“你可别想着回去烦那几个守卫,我看他们也未必清楚。”
“鳞潜!”璃首不依不饶,“或许你认识贺兰的掌门么?就像认识池曜那样。”
“不是每个人都像池曜那样容易认识。”鳞潜叹了口气,用扇子指着璃首,“我今天是计划上山看景的,你可不要因为你的执拗毁了我看风景的心情。”
鳞潜说完转身就走,他对于璃首从来就不像穹弥那样有耐心,此时也不想陪璃首去追究这件事情。
“鳞潜你去哪?”霜降喊住了鳞潜,面对走开的鳞潜还有停在原地的璃首,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上山。”鳞潜甚至没有回头,自顾自的一直走,似乎其他人跟不跟上全无关系。
穹弥察觉到了今日的鳞潜似乎比往日烦躁了许多,他又安抚了璃首几句,霜降也加入了安慰的行列,好在霜降坚持应该跟着鳞潜上山看雪景,不能白来一趟,璃首才最终被说服,追着鳞潜走去。
鳞潜走的飞快,后面几个人好不容易才跟上,上山的路并不好走,积雪比山下厚重的多,璃首一边喘着气,一边还不忘抱怨遇到的事情。
“之前在千代宫穹弭的钱被偷了,现在我的信被偷了,还被人假冒。”
走在最前面的鳞潜听到了,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堵住了璃首的路。
“我叮嘱你们好几次要注意自己的东西和安全了,现在东西不见了你也不能全怪别人。”
璃首立刻张嘴想反驳,但话还没说出口,又被鳞潜用扇子打了一下。
“等到了山上,就不允许你再多说了,不然你现在就下山。”鳞潜的口气十分严厉,就像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而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清楚璃首就是吃硬不吃软的性格,越是安慰他站在他立场,他就越会抓住这件事不放。
“鳞潜说得对。”穹弥补了一句,“不要跟小孩那样了。”
这下璃首真的不敢再说什么了,他虽然知道穹弥不会抛下他,但鳞潜可不是,若是鳞潜嫌他烦,真的可能一脚把他踢下山,所以他只能把话都吞回肚子里去,默默的走在后面。
璃首不说话专心走路之后,几个人上山的速度快了许多,阳光还是一样的暖和,虽然随着山顶越来越近,似乎也越寒冷,但没有了城楼和树的阻挡,阳光也大了许多。
还差几步就到达山顶的时候鳞潜放慢了脚步,因为在视线的尽头他看到了一只毛茸茸庞然大物。
“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个上来的啊。”
“终遂!”霜降也看到了,大叫了一声然后就飞向像山上跑去,超过鳞潜直接扑到了终遂的身上。
而终遂只是坐着,似乎已经上来了许久,阳光在他的身上铺满,他似乎十分享受呆在这上面,就是看到了霜降,也舍不得挪动地方。
鳞潜走到了另一边,山顶的悬崖边,一棵光秃秃的树坚强的站着,鳞潜走到树下,熟悉的坐了下来,穹弥也跟来了,在他的身边坐下。
“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贺兰城。”鳞潜告诉穹弥。
不用他说穹弥自然也看到了,从悬崖边往山下看,整座贺兰城和远处没有尽头的雪地尽收眼底,身在其中的时候只觉得阴森可怕,但从这里看去,贺兰城的宏伟格局才是一件令人惊叹的艺术品。
现在穹弥知道贺兰城整齐的街道不是仅仅因为其严肃的性格,而是有人精心设计出来的,为了形成眼前的景象才把街道和城楼规划成了这个样子。贺兰城是圆形的,白色的街道连成了一个形状,掌门所在的城楼就是圆形的中心,这个形状虽然有些眼熟,但穹弥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是什么?”穹弥忍不住问。
“贺兰门的标志,雪曦的图腾。”
穹弥现在想起来了,他在守卫的衣服背后见到过这个形状,还有他们手上的刀也刻有这样的图案。
“怪不得你每年都来。”穹弥的眼睛离不开山下的城。
“我们坐到日落,你才真的知道为什么我要来。”鳞潜说着看了看太阳的方位,贺兰的白天很短,离黄昏也没有多久了。
一阵缥缈的低声突然传进了几个人的耳朵里,穹弥对音律没有太大造诣,但也能听出其中的凄厉和寂寞。
“像是从城楼传来的。”霜降好久没有听到音乐,此时十分敏感,整个人都被吸引了过去,但笛声的难过也是欲盖弥彰,让霜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其他人不知道,鳞潜却对这笛声熟悉的很,是持雅的笛,在唱着持雅的心情。
“你们想听么?贺兰的故事。”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24 23:03:54 +0800 CST  
对啦大家平安夜快乐~~~~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24 23:14:43 +0800 CST  



6
八年前,千代城不过创办两年,只是一个年轻的门派还没有稳固的地位,在那个时候,江湖上只有四宗——贺兰门、安陵堂、宗政教和皇甫城。
四宗并立,瓜分江湖,实力和地位都不相上下,江湖上的侠客都以能够进入四宗为荣,而四宗各有其标志的武功和性格,互相牵制,甚至立了一套不成文的规定,既为了安定,四宗不得互相伤害,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四宗不可以干预彼此对江湖上其他人的伤害和牵制。
在这其中,安陵堂和宗政教最为霸道,许多正在上升的帮派都被其强行并入或是清除。为了自保,许多实力不够的帮派开始寻找合适的四宗投靠,而当时最受侠客们欢迎的就是贺兰门。
贺兰公正,正义,绝不以子虚乌有的理由伤害任何人,他们用自己的力量尽最大的努力保护那些惨遭毒手的游侠,收留他们,却不趁机将其纳入门下壮大自己,贺兰擅长刀剑,从不习任何毒辣暗术,更没有做过任何背信弃义之事。
很快,贺兰的正面形象就在江湖中树立,人们纷纷向其投靠,贺兰也因此结下了许多有益的联盟关系,虽说四宗的说法不破,但不论是实力还是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贺兰在就站在了首位。哪怕安陵堂和宗政教对此多么不满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贺兰成为龙头之势越来越强劲,四宗失去平衡状态迫在眉睫。有人害怕这天的到来,却也找不到任何逆转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传闻。
獬豸现身了,正在寻求安身之地。
獬豸乃上古神物,得其自然就得到了令人敬畏的力量,于是人们争先恐后的追寻其踪迹,不仅仅是四宗,其他门派也跃跃欲试。
但这件事并没有影响贺兰的上升,许多门派甚至希望贺兰能够得到獬豸,因为他们相信贺兰不会因为得到獬豸就打压其他门派,但若是给其他人得到就不一定了。
那一年的年底,是传言最为鼎盛的时候,也是众门派追寻獬豸最疯狂之时,所有人的眼里只有獬豸,没有人知道危险正在步步靠近。
那一年就要结束的时候,贺兰的实力已经超越四宗里的另外三个门派了,江湖上已经有人提出要重整格局,要贺兰一统江湖。
贺兰门并没有这样的野心,连当时年轻气盛的少掌门——贺兰持雅也没有。
持雅自是开心自己的门派能够被那么多人爱戴,被那么多人信任,但他也没有忘记父母的教诲——千万不能被恭维迷昏了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真心待人,给予人们温暖,这才是一个门派的长久之计。
一切都很美好,在那段时间,持雅连入睡都会露出骄傲的笑容。
直到修罗令出现。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修罗令,也是唯一一次。
那一个晚上,修罗殿在他眼前将他全家灭门,唯独剩下他一个。
修罗殿对他们下手的原因持雅无迹可寻,但他更加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要留下他一个。
那个晚上,年仅十八岁的持雅下葬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封锁了贺兰城,也封锁了贺兰门被灭门的消息。
他手里紧紧攥着刻着贺兰二字的修罗令,睁眼到天明。
半年后,人们才知道贺兰已经被灭门,只留下了持雅一个人。但那个时候,持雅已经凭着一己之力让贺兰重振旗鼓也保留了四宗的实力。
一切似乎没有改变,似乎发生过,但其实一切都不同了。
贺兰不再是那个人人称赞的门派,也不再收留任何人。
贺兰将自己封锁了起来,不再跟任何人有瓜葛。唯一能跟他们往来的,只剩下三年后成为第五宗的千代宫。
鳞潜说完这些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连终遂的蓝色眼睛里都流露出了默哀的沉重,霜降紧紧抓着终遂,她从未接触过任何生离死别的故事,她尝试理解持雅的经历和心情,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想象渊川夫人若是死去会是什么样子。
“在被灭门之后,还要保持清醒保住贺兰的地位。”霜降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必须做到,若是做不到,贺兰一定会被瓜分,贺兰门的追随者还有这些城民都会有生命危险。”鳞潜说,“很多时候,你根本没有选择,身在江湖,就更是如此。”
“若是他当年没有做到,现在在我们面前就没有这样的城,这样的人了。”穹弥看着贺兰静静出神,太阳开始下落了,天边染上了五颜六色,再看向远处的时候,突然发现天空如此之大,阳光如此温暖,雪地如此无尽,而人如此渺小。
笛声也沉默了,不再唱着当年的恨。
“也是因为这件事之后,贺兰才不过节的么?”璃首问。
“当然,曾经的贺兰就是现在的千代,既包容又热闹。”鳞潜的声音渐渐变小,“节日都是和家人一起过才有意义,持雅没有家人了,自然不想过节触景伤情,当年的灭门,不仅对持雅是伤害,对整个贺兰门的人都是伤害,要知道人们那是多么的爱戴他们,所以即便掌门下了不过节的命令,也没有人反对,现在贺兰只有冬祭,就是在年底的时候祭拜逝去的前掌门和其家人。”
没有人说话,现在所有人都清楚为什么贺兰不过节了,鳞潜笑了笑,转头看着穹弥。
“这就是我每年这个时候来这里的原因,我没有和我过节的家人,每年就来这里,看看这广阔的雪原,想想一年以来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就是重新开始了。”
穹弥也回报以笑,他知道鳞潜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理解。
“看这无尽的天地,的确会让人心沉淀。”穹弥说,“若是家父来的话,定也会迷上这个地方。”
穹弥想起了自己父亲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天地自是无家可归之人的归处。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2-26 01:46:09 +0800 CST  

楼主:Gorgonian

字数:213218

发表时间:2015-11-04 10: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3-11 11:54:21 +0800 CST

评论数:24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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