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年》(长篇古风小说连载)

第一章(一)

流水为栏,翠木为墙,围起了一地结缕通泉,中间一户竹屋人家。
一位年过半百的瘦削男子静坐在溪边,目光在湖水的映射下晃动着,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好似脑海中没有任何混乱的思绪,只是这么坐着,沉默中对话天地。
男子身上那一袭藏蓝色的成衣没有任何的纹路修饰,夹杂着些许银丝的黑发高高竖起,远远看去,就犹如悄无声息的石头,融合在这清丽的景致当中。
此人名叫满息石。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竹屋内走出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身淡蓝色素衣便捷却讲究,与他白胜女子的肤色相得益彰,他的眼睛恍如水中黑玉,嘴角自然地带着儒雅的笑意,缓缓走到他父亲满息石的身后一尺之地盘腿坐下,端坐无声,与父亲同望远处。
很早以前,他还不知道父亲在看什么的时候,经常一坐下就立刻寻着父亲的目光去看那远处究竟是什么能让人注目不止。而现在他似乎懂得了,父亲从来就没有在看着什么。
满息石的儿子名为穹弭.
“昨日午间游走到城中茶楼,听见说书的说起项氏的历史,便坐了下来品茶品书。”穹弭的嗓音如他的步履一般轻柔,有一种让人静下心听他说话的神奇魅力。
“说到哪段?”满息石的话中带着淡淡笑意,穹弭轻柔的嗓音似乎是遗传自他,但也许是因为岁月的沉淀,息石的声音里有穹弭所没有的沉稳力量。
“说三个兄长出生入死打的天下,不忘情义不止,还将王位让与幺弟,四兄弟齐分天下。三个哥哥为兄有情有义,为臣鞠躬尽瘁,才可让项氏天下到如今依然和平安谧。说书的先生言辞之中丝毫不吝啬赞美之情。”
满息石听罢嘴角露出了微微笑容,却没有应答,沉默了数秒。
“为父二十载没有离开这水绕竹屋了,外面世道究竟如何,也不能亲眼看个真切。”满息石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但既然世间的人都在赞美他们,那是最好不过,也不枉当初拼了性命打下的天下。”
穹弭看着父亲的后脑勺,目光停在了那些哪怕将头发竖起,也掩盖不了的白发银丝。
“也说到你了。”
息石没有应答,也看不见表情。
“满氏的才子息石,自年幼辅佐项氏直到战胜,是个可武可谋的罕见之人,项氏兄弟对其的尊敬超越了任何人,大哥项阳甚至曾说过,不是四兄弟打下的天下,而是四兄弟加上满军师五个人打下的天下。定国之后,军师选择归隐,长居在竹屋之中,世人再没有见过。”
“此言差矣,明明我还是有露面的,不然给我送菜送布料的街坊们看到的是谁呢?”
“然后就有人起哄,让说书的人多说一些关于这个神秘军师的事迹,先生就说,下回讲。”
“说来说去,都是传颂的故事罢了,没必要太较真。”满息石抬头,手指向身旁的草地, “你坐前一点,到这里来。”
穹弭便挪了挪身子,到父亲的身边,直视他的侧脸。
“二十年前,我带着你来到这里,这个竹屋是来时便有的,不知是什么文人雅士所建。这二十年,我从未着手改变这里的一草一木,但就算是这样,草树依然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世间的一切都是变化的,植根之树如此,人更是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是顺势而为之,并不是要去改变什么。从古至今,前人总结了那么多的规律在人们的眼前——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世造英雄。只是有的人能见,有的人不能见。”
“孩儿明白父亲的意思,谨遵教诲。”
“穹弭。”满息石看着自己的儿子,欲言又止。眼神如湖水般清澈却难以琢磨。“人,只能活一辈子,只能许一辈子的承诺,做一辈子的事,超过一辈子的,就不在掌握之中了。你我如此,兄弟如此,君臣亦是如此。情义、忠义,都不过一辈子。”
穹弭没有任何话语能够反驳,甚至也找不到任何漏洞去追问。
“但即便如此,”满息石语气依然轻柔,却多了一份坚毅。“人依然是可以用这一世的情义,为下一世的事情付出的。”
穹弭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睛,两人的眼睛如此相似,如水中黑石,透测却似乎深不见底。穹弭知道,每次只要一对上这双眼睛,他就会按着父亲所说的做,哪怕感觉一肚子的疑惑,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双双陷入了沉默,穹弭的心中复杂,不知道父亲是否也是如此。过了一阵子,满息石从草地上站起来,穹弭也跟着站起来。
“你想要更多。”满息石顿了顿,“但这已经是全部了。”
“孩儿该动身了。”穹弭轻声说,“这个时辰,璃首该醒了。”
满息石默许,眼睛依旧凝视远处,穹弭转身缓缓离去,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步履有些不稳,思绪混乱,因为就在刚刚,他听到父亲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沧桑,这似乎是记事起来的第一次。父亲的话,似乎在跟他说却又像在自言自语,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觉一直绕上了心头,直到他踏上了屋旁的石子路,开始往市里走去也还是挥之不去。
直到穹弭消失在眼光再也追随不到的地方,满息石闪烁了眼睛,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十月的午后,秋末的暖阳照进繁花簇拥的院子里,璃首的长衣一片素白,却被花瓣染的五花十色,像是绣上了妖娆的艳华一般,他倚靠在花中石凳上,试图握住缤纷落英。
正到了百无聊赖的时候,一颗圆圆的小石子滚落到了脚边,璃首停下抓花的手,注意力落到了石子上。
过了半响,璃首正要移开视线时,一颗一样大小的石子又滚落下来,紧挨着第一颗石子停下。
璃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澄澈的眼眸像小孩看到了不见已久的玩具那般惊喜,直起身子看向白色高墙,却不慎被阳光刺痛到,璃首眯起了眼睛,一个黑色身影隐约浮现在墙上。
“想说你无聊又要跟花玩了,来到一看还真是。”
穹弭带着轻快的笑意从墙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到了到璃首的眼前,给了璃首一个灿烂的笑脸。
“穹弭!”璃首兴奋的笑了出来,忽闪着他那跟孩子似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好友,“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不能来?”
“满穹弭你也消失太久了,你明知我出不去还不勤快些来看我陪我解闷,我以为你又跟你那高人父亲上课去了,正愁着呢。”
“我这不是毕业了嘛,倒是你,不怕被发现你又没有学习在玩花?”
“我这是看见花开的寂寞了嘛。”璃首微微撅起了菱角分明的嘴巴,“一不让游学,二不让交流,三不让会友。难道我要去做女红刺绣?”
“你本来就有做香囊。”穹弭难得露出打趣的口吻。
“那个不一样,你不要一见面就对我被管制的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就是需要被管管,不然整个项璃城人家的屋顶都得给你翻个遍。”
璃首做了个鬼脸,“不要说起项璃两个字,想起我父亲就心情不爽,但是你为什么要翻墙进来呢?“
“你们项璃王府的大门若是好进,我自然不会翻墙。”
“也是,我爸也不喜欢我跟你呆在一块,哪怕你带着豪礼在门口磕头他可能都不让你进来。不过来的正好,你知不知道鳞潜来这边了?”
“正是知道才来带你出去。”穹弭说着打开了手中的淡蓝色扇子,轻轻煽动起来,“看来你虽人在墙内,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璃首是何等聪明的人,不过你刚刚说要带我出去,是要带我去哪好玩的?”璃首的双眼因兴奋显得比平时更加明亮了。
“按鳞潜的说法,今晚辰时在穆家的东门相聚。”
“穆家?去我爸的副将那里干嘛?”
“去了便知。”
“卖什么关子嘛。”
“我也不想卖关子,但鳞潜也没告诉我原由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鳞潜那银发怪头。”
“那好吧,今晚我换套轻便的衣服,就翻墙出去跟你们汇合。”
“你自己的家为什么要翻墙?”
“我项璃王府的门若是好出,我自然不会翻墙。”璃首说着调皮的翻了白眼。


即将跨越季节的秋夜抹上了墨黑,无孔不入的萧瑟关上了寻常人家的窗门。穆家的巡夜人也不自觉加快脚步,东门的尽头,烛光爬不上的地方,一丝丝如月的银色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这副鬼祟的样子究竟是为何?”黑暗之中穹弭不尽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屏息站在在鳞潜的身后。
银色的头发高高竖起,却还是随着鳞潜的回身在夜色中如银狐跃过。穹弭想起自己曾说过鳞潜的头发是女生的头发,和深刻的轮廓形成强烈的对比,一个本来俊俏得让人过目不忘的八尺男儿突然有了一种特别的风骚。
“白狐!”穹弭用手中的扇子打了一下手掌,对着鳞潜没由来说了一句。
“什么白狐?”鳞潜嘴角狐疑的上扬,轻声问。
“没,只是总觉得你像一种动物,现在终于想到了。”穹弭答道,随即正面把鳞潜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你这一身,和你平时作风不像啊。”
穹弭指的是鳞潜一身几乎融入夜色的靛紫色衣服。
“我的发色已经够显眼了,难道还穿一身亮堂堂的去招蜂引蝶。”
“听你这么说,今晚果然有来者不善之意。”
“璃首呢?”
“估计是在自家墙上迷路了吧。”穹弭说着玩笑话,鳞潜也没有深究。两人在夜色中静待着,四周寂静的可以听见任何的风吹草动,一种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似乎是因为迟到而赶路,又似乎是因为心情愉悦而在蹦蹦跳跳。
鳞潜闻声默默低下头无奈的微笑,也不知今晚叫上这个孩子随行是对还是错。
两人远远就看见璃首在烛光下小跑着过来,估计是看到了鳞潜的银发,认出了这边藏着的两人,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在瞬间爬到了脸上,鳞潜和穹弭见状怕璃首远远的就喊出来,赶紧一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还好后者反应快,立刻把到喉咙的叫喊声咽了回去,弯下腰略带疑惑的环视了周围一圈,才改变脚下步伐轻声向黑暗中两个朋友快步走去。
“怎么了呢?”璃首看清楚两人的轮廓后急忙问。
“今晚不适合声张。”鳞潜几乎用气音在说话,却字字清晰。
“是要做什么事?跟偷情似的。”璃首难抑心中的好奇。
“哪有三个大男人约着偷情的。”穹弭不以为然,“更何况还未娶妻何来偷情?”
“其实今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潜进穆家偷个人。”鳞潜轻描淡写说着却让另外两个人惊大了眼睛,“就算是我帮朋友一个忙。”
“瞧你说的跟进酒楼点菜似的那么寻常,这可是我父亲副将的家里,里面可是防守森严。”
“而且这穆家也是朝堂之上的人,还是项璃君的直属副将。”穹弭皱起了眉头,“这可是要做犯法之事。”
“就是因为璃首和他们熟我才让他来的啊。”
“对哦!”璃首恍然大悟,“你若是要潜进去,的确需要一个清楚里面格局的人,我以前经常到他家转,他们的家我还是很熟悉的!”
“所以我才觉得你应该知道他们会把人藏在哪里。”鳞潜说。
“璃首你怎么能一下子就忘了自己的立场。”穹弭对鳞潜露出了责备的眼神,“鳞潜你究竟有没 有认真听我说话,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可是犯罪,万一被我们几个被发现,璃首怎么交待?本来他就是从家里潜逃出来了。”
“我那么晚把你们叫出来,难道你们没想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也不是一定要璃首进去,告诉清楚我大概应该往哪个方向找就可以了。”
“诶诶诶诶!那不行,哪能不带上我呢?不带上我我就不说。”璃首怄气的撅起嘴巴,对鳞潜撇过头。似乎只要不看着鳞潜他就能守住自己的嘴巴不说话。
穹弭皱起了眉头,“璃首你不要任性,你当真想清楚,这可不是什么玩闹之事。”
“的确,其实我也不希望你们跟着,一个人的话也许更方便些,只是这么大的宅院,我当真需要有人告诉我里面的格局,不然搜找起来太麻烦了。”
鳞潜的话音刚落,璃首立刻气的跺脚。
“你看他!”璃首指着鳞潜,“他就是想自己去,撇下我们,我大半夜翻墙出来才不要就这样在外面守着,说什么我也要进去,劫人这种事我还没试过呢,反正如果穹弭你不去我就不去,但如果我不进去我就不说人会关在哪里!”
鳞潜看向穹弭,穹弭看着璃首倔样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放弃了劝说,对于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他清楚一旦璃首决定了要做什么就会不顾一切的去做,也知道没有人能拗得过他。
看到穹弭表示妥协的叹了一口气,鳞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是要偷什么人呢?”璃首的任性一得逞就立刻开始了追问。
“一个女人。”
“女人?可穆家里面只有穆将军的老母亲和他的老婆子啊。”
“是一个外地来的女子。”
“穆家怎么会——”璃首话刚到嘴边就收了回去,转头瞪大眼睛看着穹弭,后者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整个项璃城的人都知道,穆家的独子虽是继承了穆家血统是一位好武将,本人也强壮英俊,但却出了名的好女色,时不时都会传出糟蹋了哪户好人家女儿的丑闻。
“所以我们这是要救你女人去。”璃首低头自言自语。
“不是我女人,我只是还个人情,救出来之后把她送出城就可以。”
“也许就是因为你这样不肯承认和人家姑娘的关系,穆家才能抢走。”
鳞潜苦笑,却没有在解释,若是要在这里和璃首争论起来,只怕直到天亮他们都没法进去。
“好了好了,要去就快吧,再过多一会儿说不定救与不救就没差别了。”穹弭一脸严肃,璃首听完同意的点了点头,露出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鳞潜虽和他是好友,但由于住的地方不同见面的机会很少,在印象中,璃首只有在料理花草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神情——他低下头,静静回忆着穆家的格局和可能的藏匿地点,一只手时不时在空气中画来画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鳞潜和穹弭也只能静静的等着,虽然这件事情的发起人是鳞潜,此时他却成了三人里表情最轻松的一个,一副不慌不忙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他要做的事情成不成功都没多大关系。
没过多久,璃首就把头抬起来,眼神坚定的看着另外两个人,似乎已经有了确定的路线。
“虽然不敢说百分百肯定,但那个女子应该藏在西厢,那里是穆家的客房,再不然,就是库房那样的地方,就在南门那边,而这里是东门,从这里进去的话,我们要绕过半个穆家才能到达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先不急着进去,我先带你们从外面走到离南门近一点的地方。你们跟着就好。”璃首说完带头钻进了黑暗中,用手招呼其余二人紧随其后。
三个人躬身小心翼翼的前进,每一步都走的缓慢,深怕踩到地上的落叶枯枝发出声响,并谨慎的注意是否有巡兵经过。穹弭和璃首从小就在各自父亲的要求下习武,而鳞潜本就是江湖出生,对他们三个来说,在黑暗中隐藏自己的声息成了得心应手的事。
突然,璃首急停下来转头对身后的两个人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突然笑什么?”穹弭由于第一次做偷摸之事异常紧张,璃首突然停下让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
“没什么,就是很久没出来夜行了,而且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璃首笑的更开朗了,听罢穹弭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对璃首露出了责备的表情。
“有什么感受等事成再说,等下要是被抓起来了,看你还怎么笑。”
“没关系,这不是有鳞潜吗?有他在没人会注意到我们,他显眼着呢。”
“我怎么显眼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经验比你们两个多着呢。”
“经验再多也救不了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月光一照就会反光你不知道么?”
虽然在黑暗中,还是感觉到鳞潜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要镜子照照么?我去老奶奶的闺房给你拿一个?”
“快继续走吧,在同个地方呆那么久感觉太不安全了。”穹弭打断了璃首的打趣,轻轻推他继续向前走。
璃首只好转头继续向前,虽然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但很快,三个人又消失在树影里。


穆家的大宅真可谓是戒备森严,虽然璃首时不时就会登门造访,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入夜之后的穆家宅院。巡视的人员完全不少于项璃王府,幸亏璃首的记性好,才能在黑暗中清晰辨认出宅院的分布以及行走的方向。而此时此刻,璃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异常出色的嗅觉。
“这穆家的守卫怎么巡的这么勤快?”穹弭回头看着在身后的鳞潜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放心,我要救的人不是什么大人物,除非他们是做贼心虚,否则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巡兵。”
“到了。”璃首突然停下,蹲下身子对后面的两个人挥手示意停下。他们正对着一间雅致的厢房,厢房内烛火昏暗。
“确定是此处吗?”穹弭环顾四周。
“确定。”璃首自信的笑了笑,“穆家的女人用的是什么花囊,里面装的是什么香草花我从十岁就知道了,这间房里面的女人味,”璃首顿了顿,好像是在用鼻子又嗅了一次,“比他们的好闻多了,是妙龄女子才会用的香味。”
“只是靠香味真的能确定吗?万一打开门是他家老母亲呢?”鳞潜忍不住问。
“所以——让穹弭先进去。”
“鳞潜先。”
鳞潜看到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脸上,璃首更是挪动了身子给他腾出了往前走的位置,自己再无人可推脱了,便坚定了眼神,两秒钟后,鳞潜的脚轻盈却稳步落在了厢房的门口。推门前他回 头看了璃首一眼再次确定,得到璃首的点头后,他轻轻推开了房门。
“谁?”
鳞潜的手刚推开门不到一尺就听到一个警惕的女人声音,声音的主人在案后看着门口。鳞潜的身子还没进去,璃首和穹弭就飞速从他身后遛了进来,随后鳞潜也最后一个踏进了房里,带上了门。三人确保安全进来后,才看见一个妙龄女子神情紧张,长长的黑发披垂在身后,一身淡绿色的衣服穿戴整齐,灵动的双眼直视来者,自成一幅美人画。
“冒犯姑娘了。”穹弭像突然记起了什么,收回了目光,微微屈身。
“鳞潜!”女子没有回应穹弭,神情在看到鳞潜之后立刻松懈了下来,甚至流露出一丝欣喜。而 后者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看这表情姑娘还没惨遭毒手嘛。”璃首对女子笑说。
“这两位是我朋友,是他们带我进来的。”鳞潜解释。
女子听言立刻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对着璃首和穹弭欠身行礼,“真是抱歉,刚刚是我太紧张了,小女溪玉见过两位公子。”
“不要紧,深夜打扰姑娘我们也有冒犯之处,只是情况特殊,还望姑娘不要见怪。”穹弭立即回礼。
“够啦够啦,就扯平了呗。”璃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哪来那么多冒犯和抱歉。”
女子掩嘴一笑,转而看着另一旁鳞潜,“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你来。”
“那我们赶紧走吧,待久没有好处。”
穹弭话音刚落,溪玉突然露出一副惊吓的表情。
“把灯熄了!我好像看到外面有人影。”
离烛火最近的璃首和鳞潜听闻立刻吹熄了蜡烛,几个人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黑暗中一片紧张的死寂。过了半晌,再没有听到任何人声,穹弭才再次提出离开,但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门边示意其他人动身,等溪玉拿好自己的行李之后,他慢慢的打开了门缝,月光立刻倾泄进来,璃首探头确认四周没有人之后,第一个走到了房外。
正当璃首打算招呼其他人陆续出来,几十个人匆忙跑动的脚步声就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不好,你们三个快先从这里翻墙出去,注意外面有无伏兵。”璃首立刻把门打开,催促几个人一路小跑到墙边。没有任何耽搁,鳞潜首先一跃坐到了墙上,确认墙后没有人,然后就立刻伸手打算先把不会轻功的溪玉接过去。
“那你怎么样?”趁着鳞潜在把溪玉托出去的时候,穹弭紧张的问璃首。
“我在最后,若是来得及就出去,来不及也没事。”璃首一边答着,一边紧张的伸头四处张望,脚步声似乎已经近在咫尺,溪玉已经安全的被鳞潜送了出去,而鳞潜还坐在墙上等穹弭。
“来不及了!我走出去截住他们,你和鳞潜赶快走,他们不敢拿我怎样。”璃首说完就匆忙往厢房那边走回去,没等穹弭拉住。
“快走,穹弭。”鳞潜伸出手,穹弭又回头看了一眼璃首,而他已经走不见了。
一阵风后,穹弭和鳞潜都到了墙的另一边。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04 02:20:00 +0800 CST  
第一章(二)


穆家的五十个巡兵得到召令后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全部奔到了穆宅的西厢院,刚进院门,一个身影就在月光之下出现,对着院子里的花静静地站着,似是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自得的好像他本身就是这里的人,带头的巡兵举起手中的灯笼,想把人影看真切,这个时候,那个身影才缓缓转过身,一副惊讶的神情。
“项公子!?”
“不愧是穆家的精兵,真是好眼色,这么晚了还能一眼认出我来。”璃首打开手中的扇子拍着风,脸上微微笑着,巡兵们面面相觑,根本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做,他们奉命来追闯入穆家的歹徒,没想到出现的却是项璃王的儿子,也是穆家的半个主人。
正当他们还在犹豫究竟是抓还是不抓人的时候,院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璃首伸头努力透过重重巡兵向后看,但其实不看他也知道来的要么是穆将军,要么就是他的儿子穆成。
只要拖住逃跑的时间就好。璃首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们怎么都杵在这?抓到人了吗?”穆成人没到,声音就到了,巡兵们恭敬的为他让开了道,高举手中的灯笼,他一踏进院子,就看到了璃首站在院子里。
“这不是——项公子?”穆成的第一反应也和巡兵们一样,他浓密的眉头此时皱成一团,璃首的出现绝对在他的意料之外,“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看花呀。”璃首轻快的答道,“你们家的英台我想了好久了,我看今夜的月亮的那么好,正是英台开花的好时候,想啊想啊想到睡不着,只好过来看看解解相思之苦。”
穆成的表情很快从惊讶变成了怀疑,对于璃首的解释他当然完全不买账。正当僵持之际,他的随从查看完厢房后回来了。
“少爷,人没了。”随从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却字字清晰。
璃首再次露出了轻松的微笑故作镇定,但握扇的手心已经在起风的深夜冒出紧张的汗。
“不知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呢,穆府如此大张旗鼓,我在这里赏花赏得正入迷呢,一转身,给你这些个巡兵着实吓了一大跳。”
“项公子。”穆成不动声色的冷笑了一声,抬头挑衅的看着璃首,“你既然一直在这里,可否有看到什么人经过呢?”
“经过?”璃首装着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知道呢,兴许是我看花看得太入迷了?”
“今夜有人擅闯我家穆府,既没有人通报项公子登门造访,那你应该也是以非常手段进来的了?”
“说真的,我只是想出来看看花,可不想因为这个被我的父亲教训,本想看一眼就走,没想到会惊扰穆府上下,还真是抱歉。”
璃首看到怒意开始爬上穆成的眉眼,脖颈上也开始冒冷汗了,他并不是害怕穆成会因为一时生气对他做出什么,他害怕的是眼前这个没什么脑筋还容易冲动的家伙非把事情闹大,直闹到他父亲眼前去。
“哼,依我看,项公子恐怕不是为英台而来,而是另有其花。”
“穆公子这么说,就是这院子里,还藏着比英台更好看的花咯?穆家是什么时候,也有此等闲情 雅致爱好藏花了,若是真有,还请一定要拿出来让我瞧瞧。”
“公子莫要再狡辩。”此时穆成已经毫不掩饰心中的怒意,随从在他身边不止一次拉扯他的袖子,试图阻止他对璃首咄咄相逼,却被他狠狠甩开,璃首见状,开始意识到今晚想要不闹到项璃王府去是不可能的了。
“项公子大半夜闯进我家,究竟是为何而来,你若坚持不坦白,我也无从追究,但你贵为项璃王之子,知法犯法,还说只是为了看花,实在是难以令穆某信服。”
我知法犯法?你抢夺人家黄花大闺女还恶人先告状了?璃首在心中反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那穆公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还请项小王爷给我们一个说法。”
随从又在身后拉了穆成一把,谁都能听出他刚刚口中对璃首的嘲讽意味,若是平时,璃首必定掀了他的头盖骨不可,但此时他只是礼貌的笑着。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穆成的怒意,反倒还愈演愈烈了。
“其实半个时辰前,项王府就有守卫传你又溜出去了,只是穆某怎么也没想到,平日一向反感和我们家来往的小王爷,今晚竟然会屈尊光临,穆府中自问并没有什么珍奇异宝,就是有,肯定也比不上你家里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我们足不出户养尊处优的小王爷,顶着秋末的寒风,和犯法的危险来到这里呢?”
璃首忍耐着,看到穆成随从的表情此时犹如吃了黄连一般,想必他们已经去找穆将军前来遏制穆成,璃首不再应答,只是微微笑着,与穆成僵持对视。低沉的气氛中时间似乎流动的十分缓慢,除了穆成以外,璃首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盼着穆将军赶紧出现,若是再迟一点,穆成恐怕又要忍不住开始挑衅璃首了。好在穆将军终于在穆成再次进行言语攻击前匆匆赶到了西厢,一把将穆成拉到了身后,脸色甚是难看。
“晚辈见过穆将军。”璃首欠身行礼,起身依然满脸礼貌的微笑,穆江军举起手欲言又止,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让璃首瞬间失去笑容的人出现了。
项王府的府兵冲进了院子,带头的人是府兵的首领世园,他迅速走到了璃首跟前,挡住了璃首,对穆将军抱拳行礼。
“晚辈见过穆将军,深夜打扰深感抱歉,但我们奉命立即将项公子接回去,王爷在等着,现在非常着急,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当然,”穆将军还不等世园说完就连忙摆手,“去吧去吧,王爷既然着急,属下定不会让王爷候着,既然你有府兵,穆家就不护送项公子回去了,还请一路注意安全,明日早晨,我会去拜见王爷。”
“谢穆将军体谅。”世园说完一挥手,示意府军撤兵,然后他让开了路,让璃首走在前面。
璃首离开时,看到穆将军正用眼神让打算抗议的穆成闭嘴。看到穆成又气又委屈的表情他丝毫没有解气的痛快感,相反的,整个心犹如石沉大海般似乎再也提不起来了。他抬头看明月,月亮离刚刚的位置移动了足足有一丈,鳞潜他们应该安全将溪玉送走了,他这样想。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04 12:47:56 +0800 CST  
第一章(三)

世园一路紧跟璃首身后,似乎走远一步璃首就又会不见一样,从他记事起,世园就进了项王府和他一同长大了,过去每一次璃首做错事要被问责都是由世园去把他带到父亲面前,但每一次在去的路上,世园都会笑着安慰他,唯独这一次,世园只是静静地跟在后面,一声不吭,璃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下他的表情,一路寂静,夜半寒风显得特别猖狂,璃首从来没有觉得从穆府走回家的路有那么长。他一直在脑海里为穹弭和鳞潜猜测着,祈祷着,盘算着,如果他等下进门后发现他们都被父亲抓了的话,他会立刻崩溃的。这么一直担心着终于走到了项王府门前,世园将其他所有的兵遣散,接下来的路就只有他们两个一起走了。
璃首进到家门,院子里他栽种的花此时在风中显得特别没有精神。世园走在他身边,依旧没有说话。
“等下进了客厅,你一定不要多话,乖乖认错,不要和你父亲顶嘴,他现在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烦躁的很。”终于世园在踏上门前阶梯的时候轻声对璃首提醒,话一说完,璃首就到了门前,们敞开着,虽是半夜三更,客厅却点满了烛火,而他的父亲就坐在客厅尽头的椅子上,远远的看着他和世园走进来。
今夜的项璃王穿着一身正蓝色的华服,鬓发梳的整整齐齐,可见虽然已经是深夜,但他还未更衣入睡。聪慧的眉眼透露着一股犀利,哪怕他只是静静的不动,也会散发出一股让所有人沉默的气场,在世人的眼中,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难倒拥有千钧之势的项璃王,但世人也知道,项璃王有一个机敏才俊却难以管教的独子项璃首。
“属下参见王爷,少爷已经毫发无损的带到。”世园首先复命。
项璃君没有动他那严肃的唇口,也没有任何示意,眼睛直直盯着璃首,世园见状自行退到了一边,给璃首使眼色让他先开口认罪。
“孩儿今夜擅闯穆府,知法犯法,漠视礼规,这么大半夜的让父亲为孩儿操心,是孩儿的不对,孩儿先行请罪。”璃首说完跪到了地板上,低着头,静等父亲发落。
项璃君却迟迟没有任何声响,依旧倚靠在椅子上,宛如一座雕像。
沉默比任何的责骂都更让人惊心难忍,璃首见父亲似乎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才抬起头,勇敢地与父亲对视,在那双眼睛里,他既看不到愤怒也看不到冷漠,似乎是别的什么复杂情绪。
“我收到你离开家门的消息时已过子时,这么晚的时候,你去那里究竟做什么?”项璃君终于开口,审视着自己的儿子。
“我去那里——”璃首支吾着,“恕孩儿没法像父亲解释,但孩儿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没法解释?”项璃君提高了音量,还不等璃首继续往下说就强行打断了,“不得不去?”
“孩儿有自己的理由,但我绝对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穆家那边,明日我会及早去登门致歉。”
“你既然说你不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的事,那么为什么又要登门致歉?”
“孩儿,孩儿在那里做的事情问心无愧,但毕竟是擅闯了穆府,于理不合。”
“我问你,穆家和我们,是什么关系?”
“是君臣关系,穆家为项璃王的直属军,穆副将为父亲的直属副将,他的一切行动都听候父亲差遣。”
“若是我要进他的家门,需要他的同意吗?”
“若是父亲要进去,穆家是不能拦阻的。”
“而你是我的独子,是他们的半个主子,名分阶位皆在他们之上,你要进去,那就是要进去,何来擅闯之说?”
“孩儿是怕给父亲填了麻烦,影响父亲名声。”
“你坏不了我的名声,我项璃君的独子从来都不停从父命总爱在外游荡这是满城皆知的事。可你今夜究竟为何要深夜擅闯穆府你必须坦白的告诉我。”
璃首不敢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似乎只要一对上他今晚的秘密就会瞬间被看穿。
“我去见一个朋友。”璃首依旧含糊其辞。
“什么朋友?穆家的朋友?还是你约了朋友一同闯进穆家?”
“我真的没有做任何见不得光的事!”
“那你为何不能说?有什么不能说?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说?”
璃首张嘴想反驳,但入门前世园告诫他的话突然跳进了脑海中,他话到口中又吞了回去,的确是不能再说了,哪怕是多说一句,他的父亲都可以猜到更接近真相的事。
见他不开口,低着头紧紧闭着嘴巴,项璃君的一边嘴角向上扬起,哪怕他的儿子是哑巴一个,他也能猜到他的所有事情。
“能让你这样维护的,全世界就只有一个,看来那个满穹弭又带你去玩了。”
“不关他事!”一听到穹弭的名字,璃首立刻来了反应,他抬起头对上父亲的眼睛,又立刻躲开,但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已经瞒不住他父亲了。
“穆成人面兽心,糟蹋良家妇女,这次被他抓住的,是我朋友相识的熟人,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管。”
“项璃首,难道为父的我还不了解你?若是要声张正义你大可找我,找世园,甚至直接光明正大走到他们家去要人,你偏偏选择了翻墙偷人,不是贪玩寻求刺激是什么?”
“我——”
“拉下去。”项璃君面无表情,语调出奇的平静,像是在处置一个寻常的犯人,而不是自己的儿子,“把他带到时隔,直到我传令把他放出来为止。”
璃首大惊,世园也是吓得一时反应不过来,时隔乃是项王府专门用来软禁特殊犯人的地方,过去璃首从未进去过。
“父亲为何要把孩软禁起来!”璃首大喊,“难道我救人也是错?”
“王爷还请息怒,时隔是关押特殊重犯的地方,少爷虽有不是,却也罪不至此。”世园也急忙站出来帮忙说话。
“你就在里面想想,自己究竟错在哪里。”项璃王说完起身挥袖而去,没有再给任何人求情的机会,也没有回头再看璃首一眼。
“若父亲真的要把孩儿关进去,”璃首愤恨的看着项璃君即将消失的背影,“倘若我能从里面出来,我就不会再给你任何能把我囚禁起来的机会!”
项璃君扬长而去,被寒风打乱的衣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璃首静静地看着,知道已是定局,便再没有做任何抵抗,随着世园,沉重的向时隔走去。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05 22:42:58 +0800 CST  
第一章(四)

夜未央,项璃王回到书房在案前坐下,案上几份他离开前阅看的密报此时还整整齐齐的摊开着。适才的愤怒让他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痛着,他倚靠在案上,闭上了眼睛,手指缓慢揉动着脑袋,试图让头痛减弱一些。
世园将璃首送至时隔后,安排好了看守的府兵,然后就立刻赶到了项璃君所在的书房,看到正在歇息的项璃君,他稍微放轻了脚步。
“禀报王爷,已经将少爷护送至时隔,并安排了好了看守的士兵。”
“好。”项璃君睁开了眼睛,桌上的密报再次进入他的视线,“今晚你去到穆府时,那里是什么情况?”
“回王爷,我到时,穆将军似乎才刚到不久,我估摸着看了一下,在场的精兵有将近五十左右,每一个都穿戴整齐全副装备。”
“你要带人走时,他可有为难你。”
“没有,相反的,他非常配合,甚至有种希望我们快些离开的感觉,穆少将本来打算反抗的,也给他制止了。”
项璃君缓缓坐直了身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看着世园,露出了一种严师看着自己学生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你怎么看?”
世园来前就有想过自己会这么被问,早已在心中分析好了答案。
“既然在场的精兵都有五十个之多而且全副武装,穆府肯定还有留守在府周的士兵,这样看来, 今晚在穆府的士兵一共有六七十个,若是寻常情况,穆府把守的士兵加上巡兵应该不超过二十五个,今夜却是两倍之多,另外,穆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穆将军却迟迟才到场,可见事情发生时,他正在忙着其他事情,而且是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否则他肯定会很早就收到有人擅闯的消息。而他的儿子应该并不知他在做什么,我们到场时他非常慌张,还恨不得我们快点离开完全没有要追究少爷为何会在那里,所以世园斗胆猜测。穆将军是在做着什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是不能给外界,甚至是不能给我们知道的,很有可能是犯法之事。”
项璃君满意的点了点头,世园继续说道。
“照这样的情况,之前对他们藏有私兵并在偷偷培训的怀疑就有了进一步的看法,但我们依旧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对他们做出处置,而且今晚少爷无故出现,我想多多少少都会让穆将军有所警觉,短期之内肯定会有所收敛,甚至会清除这些痕迹,他还说明日一早就会来请见您,估计是要在您这边探探口风,所以短时间内,我们应该是没法对他们作出处置了。”
“这我倒是不担心。”项璃君用一只手把密报划到了一边,将烛火移到了离他更近的地方,“我并没有要立刻把他的人抓出来处置的打算,而璃首出现,吓一吓他们也好,好让他们收敛一些,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本来过几天,我也许就要离开项璃城一趟了,若是他们准备好了在我离开的时候动手,我也不放心。”
世园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关于项璃君要离开府邸的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璃君近几日都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这次要离开,是否就是为了这些事?”
项璃君点点头,没有直接应答。
“世园冒昧,不知是什么事,需要璃君亲自动身?”
“你很想知道?”
“以往有什么事,凡是世园能为您分忧的,你都会吩咐下来,所以您突然说你要离开,属下的确十分好奇。”
“你不用着急。”项璃看了看被风吹开的窗户,“若是我真的要走开了,到时候我自然会跟你说明。”
“需要世园一同前去吗?”
“这个我也还没拿定主意。”项璃又把烛火移的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王爷是否需要暖炉,属下这就去命人送过来。”
“不用了,反正也快走了,事情都解决了,你也就先回去休息吧。”
项璃君说完后就开始整理案上的文书,但世园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身。
“怎么了?”项璃君抬头,“还有什么事情没说么?”
世园抬头试探的看了项璃君一眼,踌躇着是否要开口。
“属下想问,璃君想将少爷软禁多少天呢?”
“我就知道,你又要帮他说话了。”
“属下并不是刻意维护,这是王爷的家事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想知道,少爷什么时候能出来。”
“至少这几天必须关着,”项璃君毫不犹豫的说,“而且是得严守,你也提醒了我,记住了,在这几日一定要严加防范,一步都不能让他离开,我当然知道他并没有犯那么大的错需要软禁起来,但我也有必须要他留在府里的理由。除此之外,今晚和他一起去穆府的,除了满穹弭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穹弭随他爸,在城中想必没有什么交好的女子,你去打听一下,看下这两天,满穹弭有没有和其他的什么人呆在一起。”
“是!属下明日就去办。那属下就先告退了,不打扰王爷休息。”
项璃君点头表示应允,世园就离开了,书房只剩下了璃君一人与烛火相伴,寒风时不时吹动没有关紧的窗口,片刻后,璃君把烛火移开,动身返回休息的地方。
待他回房,刚进门就看见了一盆火炉放在房中央,桌子上还放着暖手的暖炉。他走过去将暖炉捧到手中,呆呆站立了许久,直到天色开始褪黑,才更衣睡去。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06 11:23:31 +0800 CST  
第一章(五)

又是一轮皎洁无辜的月。
璃首坐在湿冷的地板上,他被软禁在时隔里已经快一天了,这些时辰以来,他的心情跟随思绪不断起伏不定。想到昨晚与他父亲的对峙他就心生怨愤,想到现在不明下落的穹弭和鳞潜他又开始担心,鳞潜是江湖人士应该不会被发现他的存在,但穹弭若是回到了住处,而他的父亲万一一怒之下将其抓来兴师问罪,那穹弭可能也会被抓起来,甚至关到地牢里去,每想到这里,璃首就着急的在房内走来走去,不得安宁。
一整天下来,璃首没能和任何人说上话,平日里与他有说有笑的下人们在送饭时竟不管璃首如何试图打听消息都不予回应,似乎一夜之间全哑了,连最照顾璃首的世园哥哥也没有出现过,想必是项璃王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并与璃首说话。在这万分孤独中,璃首只能依靠一扇窗口里的天色来判断时间,不断的祈祷父亲能够大发慈悲立刻放他出去。
今日是十二,过了今夜,便是霜降了。
璃首伫立在窗口前,只要一想到霜降即将来临,他就急不可耐。
他等了一年,才等到了霜降。明日他有无论如何也想去做的事,只要能让他出去,哪怕要他现在立刻给父亲甚至穆家下跪磕头他都情愿。
但每接近子时一些,他出去的希望就越少一点,最后他终于放弃了今天能够被放出的希望,离开了窗边。
也许明天还有可能,只要能赶在天黑前就可以,他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强打起了精神。
偌大的时隔里,可供消磨时间的物件却不多,不愧是用来软禁犯人的地方,璃首想,让一个人长期处在与外界隔绝的环境下,还没有什么可供打发时间的玩物,真真是一种精神上的煎熬。璃首在时隔内来来去去转了好几圈,也只发现了书籍和棋子,若是穹弭被关进来,应该是不会多难过,他从来就喜欢读书和自己下棋,但璃首自从学会忽悠先生之后就没有认真的看过书了,最后他只好拿起棋子,走到棋盘前背对窗口的位置坐下。
“嗯?”璃首手中的白子正准备下去,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袭来,似乎是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他把怀疑的对象定为棋盘,好奇心驱使他把整个棋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摸索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对呀。”璃首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正当他要弯下身子对棋盘进行更加仔细的检查的时候,洒在棋盘上的月光突然晃了一下,璃首条件反射的立刻向身后的窗口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定有什么人在外面,璃首笃定。但窗口位于高处,璃首无法够着它向外张望,于是他走到了时隔的另一边,站在房门旁,把耳朵贴到了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什么声响也没有。
璃首依旧趴在门上一动不动,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屏着呼吸想抓住外面所有的风吹草动,空气一时沉默的可怕。
突然,房内传来了动静。璃首立刻把耳朵从门上拔了下来,警觉地向身后看去,之间窗口的上方,屋顶处,瓦片被掀了开来,露出了一块夜空,大小正好够一个人通过。璃首缓步走到缺口下,狐疑的抬头看着,几秒后,两个脑袋遮住了夜空,出现在璃首眼前。
“穹弭!鳞潜!”璃首大喜,激动之情表露无遗,穹弭见状立刻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手指了指时隔的房门那边。璃首急忙捂住了嘴巴,不知道门外的守卫有没有听到刚刚的声响。
等璃首再次抬头看去时,鳞潜拿出了一根打了结的粗麻绳并开始往下放,一直放到璃首的脚边才停下,穹弭在上面对璃首招了招手,示意其爬上去。
璃首不安的看了一眼门口,若是刚刚的叫喊声没有惊动守卫的话,现在已过子时,正是熟睡的时候,也就是说哪怕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时隔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不会有人怀疑,现在就是逃脱的最好时机。他咬了咬牙,把扇子在腰间系好,然后两只手就一上一下的抓好了绳子,开始向上攀爬,他一边爬,鳞潜和穹弭一边把他往上拉,很快,他就爬上了屋顶,呼吸到了一天以来第一口自由的空气,鳞潜和穹弭迅速把绳子收起来,把瓦片重新放好。
“你们怎么来了?”
等所有东西都收好后,璃首立刻问。
“全城的人都知道你被软禁起来的事了,我们自是要来看看你,本来想一入夜就进来的,但你们家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鳞潜放倒了几个人我们才上来的。”穹弭说。
“你们放倒了我家的人?”璃首大惊,“我还在担心我父亲会不会把你们抓起来呢,你们倒好,自己给自己制造被抓的理由。”
“那既然这样我们把瓦片掀了你再下回去,你父亲就不会抓我们了。”鳞潜说。
“别没心没肺的,也不看看我是因为谁才被软禁起来的。”璃首没好气的说。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我想你父亲只是关你几天就好,我们也不是打着劫走你的打算,就是看看你的情况。”穹弭问。
“我要离开这里。”璃首认真的说,“不是离开项璃王府,是要离开项璃城。”
“当真?”穹弭面露难色,“你不再考虑一下?”
“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走,只要在这项璃城里,我永远也逃不开我爸的监管,我不想再每天冒着 被他关起来的危险往外跑了,就当做是去游学也好,总之我一定要走。”
穹弭没有应答,他可以看出璃首并不是在说气话。
“若是真的要出去,那我们要立刻动身,现在离开,你们的府兵应该是没那么快发现的,在天亮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走远。”鳞潜说,“昨夜送走溪玉的船家就在河边,现在去还能找到他。”
“我是要走,但我不能今天走,要过了明天才能走。”璃首说,鳞潜和穹弭面面相觑,显然两个人都无法理解。
“明天你父亲发现你不在了,可是会把整个项璃城掀起来找你的,在他的范围内,你如何呆到明天过后。”鳞潜说。
“我知道很冒险,但我实在有一定要留下来的理由,就呆到明夜,明夜子时之后我们就可以走。”
“但明天过后你父亲肯定会担心你离开项璃城而封锁出路,哪怕你真能躲到明夜,我们也未必就能出去了。”
“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我有信心可以躲在一个我父亲绝不会找到的地方,我们只需要想好明天怎么离开就行。”
“躲在哪里?”
“与其说是我父亲找不到,倒不如说是一个他绝对不会去找的地方。”
穹弭倒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
“留年!?”
璃首点了点头。鳞潜看着他们两个愣了几秒,然后也反应了过来。
“那里的人一定会帮我的。”璃首胸有成竹的说。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07 02:11:49 +0800 CST  
第二章

1
自项氏兄弟定国以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民间对他们歌风颂德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在这些让人们反复吟唱的丰功伟绩和较德焯勤之中,其中最让人称道的,就是当年四兄弟的大哥项阳将皇位拱手相让与幺弟,四兄弟分权而治天下,之后就带头离开了皇宫,在路途遥远的军事要地设了一座城池,以其名命名,从此,便有了项阳城。在项阳之后,二哥项璃,三哥项陵,也分别以自己的名字,在不一样的地方设立了城池。
其中,二哥的项璃城与皇城比邻,也是除皇城外,四座城池里最为繁华的地方,其风景和管制之佳远近闻名,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前来一睹其昌盛之势,紧贴着皇城的地理位置更是招来了不少商人和有才之士在此地落户发展,成家立业,项璃城的规模也是一再的扩大。除了这些让人趋之若鹜的繁荣与机遇之外,项璃城还有另外一个引人入胜,让人流连忘返的理由,那就是一个名为留年的存在。
留年乃全项璃城唯一的风月场所,由一个女人开设并经营至今,江湖上人称渊川夫人,传闻其性格神秘莫测,鲜少出现,但她手下的女妓们却是夜夜笙歌,以其让人过目难忘的闭月容颜和姣好身段招揽客人,一年四季从未停歇。每夜,各地的达官贵人,风流才俊都会在留年走动,凡是经过其所在地的无不被其曼妙的歌舞声吸引,甚至有人说,连女人走到此处,都无法不被那些女妓们吸引——留年之女,过目难忘。
但一到了白天,留年关上了门,就再没有人会大声谈起这个地方,因为项璃君对风月场所的厌恶实乃到了众所周知的地步,这就是为什么偌大的项璃城只有留年一间风月场所的原因,其他的风月场所,还没能开门营业,就会给项璃君下的军队查封,投入大牢。
那为什么留年却能存活下来呢?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理由,大家普遍接受的说法是,项璃君为皇上掌管国家的经济,而留年对世界各处达官贵人的吸引力是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比拟的,留着它对项璃君有益处,因此才没有对它取缔。
说到留年的吸引力,除了神秘的渊川夫人和极谙勾引男人之术的女妓之外,还有一个女人,她的存在,让留年从一个青楼被说成了一个传奇,其盛名,甚至盖过了留年的名字,在来留年寻欢作乐的人当中,无一不想一睹其传世的容颜。
这个女人的名字,为霜降。
她既不是头牌,也绝非花魁。而是渊川夫人之女。
传闻霜降杏脸桃腮,皓齿蛾眉,肤如凝脂,齿若编贝。其曼妙舞姿使人心驰神往,惊鸿一顾之间就能让人没世难忘。最让人惊奇的是她那浑然天成,无法掩盖的清丽气质,与同在风月场所的其他女子不同,她好似从天山下来,不与人间繁华为伴,自有其冰肌玉骨,使人向往却羞于靠近去真实触碰一番。
在她十四岁那年的霜降之日,她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在留年内为众客献舞,一鸣惊人。在那之后,每年的霜降之日就是她出来之时,有人将其称之为霜降之约,每年到了这一天,都会不惜重金在留年争得一袭之地。从此,留年和霜降的名气水涨船高,坊间开始流传着霜降的画像,且一发不可收拾,但不管是怎样的画像,都不能将其神韵画出一分一毫,就是从来不踏入烟花之地的人也想亲眼见上她一面。
可惜的是,再多想一睹她芳容的人也不能撼动渊川夫人将她藏住的心。不管人们口中对她如何描述,仿佛霜降就曾在离他咫尺之地,实际上能远远看见过她的人,也不过百来人罢了。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09 02:11:09 +0800 CST  
第二章


2
正是留年热闹之时,璃首带着两个朋友绕过了人声鼎沸的地方走到了留年后面一处无人无灯火之地,然后他带头爬上了一颗树,再下来时,就站在了女妓们接待客人的厢房外,但不是在厢房的门口,而是在厢房的窗外露台。
显然璃首已经不是第一次通过这个渠道来到这里,他驾轻熟路的停在了一间安静的厢房前,敲响了窗门。里面立刻就传来了椅子拖动的声音和女人轻轻的走动声,半晌,窗的那一边就映出了一个女人的人影越来越近,直到近的能够打开窗。
一个轻粉红黛的女人慢慢打开了窗门,她先是打开一条窗缝确认来者的身份,透着小小的窗缝她的杏眼眨巴着,眉目之间精致却年轻的妆容透露出她的年龄不过二十出头,衣着靓丽却不至于妖冶。
“哎!璃首!”女人看清来者后立刻惊呼了一声,“你怎么在这?我们听说你被关起来了,还在想着明晚可怎么办呢!”
“的确是被关起来了,但说来话长,能不能先让我进去躲一躲呢?”
“你先等等,我去把门给锁了先。”女人说完赶紧关上了窗,璃首可以听见她小跑着过去关紧了房门,原本似乎嘈杂的厢房顿时没有了声音,片刻之后,她再次打开了窗户。
“进来吧。”
于是璃首从窗口爬了进去,穹弭和鳞潜则紧随其后。
“打扰姑娘了,还望姑娘念在我们实在出于不便之处,切勿怪责。”穹弭刚一落地整理好衣冠就立刻对着女人欠身拘礼。
“哈哈!”女人见状灿笑了一声,“这文绉绉的公子是谁呀?我小满在这青楼接客几年了都没见过这样跟姑娘打招呼的!”
“这是我的朋友满穹弭。”璃首介绍。
“原来你就是满公子啊,真是久仰大名,我们常听璃首提起你了,虽然你没来过,但是在我们留年也算是半个名人了。”
穹弭礼貌的微笑着,心里却想不明白璃首跟女妓们提起他做什么。
“在我们这里公子就不用弯腰做辑了,自在就好,那后面这位,也是璃首你的朋友吗?”小满用下巴指了指鳞潜。
“在下顾鳞潜,姑娘有礼了。”
“好别致的名,还有这发色,是天生的吗?”
“本人生就一头银发,其余与常人无别。”
“虽然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人年纪轻轻一头银发,却是不难看呢。不仅不难看,反倒是非常吸引人。”
“早听闻留年的姑娘都有闭月之容,今日见到小满姑娘,才知所言不虚。”
“公子莫要夸我,在霜降之约的前日,我真是不敢说自己长得好看。”小满虽这么说,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更何况这里还有喜欢霜降的人在!”
说着小满就又转向了璃首,收敛了笑意,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说真的,我们听到你被关起来时候还真的为你担心呢,要是明天还放不出来,可就见不了霜降了。”
璃首苦笑。
“就是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晚肯定会聚集很多人,要是给人看到我在这,传出去了,怕是会给留年带来麻烦,也可能霜降还没出来,我就被抓回去了。”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整个留年的姑娘早就商量好了,明晚我们的上位包厢就是给你留的,三楼唯一的看台,两边用帘子遮着,不会有人能看见你们。”
“但那个地方,不是一直都是最好的佳位吗,定有很多人为此掷下千金。”
“那是当然,”小满一脸得意的神情,“那个位置可是有惊喜的,说实话,今晚在竞价的时候,已经有人出了上百万两只是为了那个位置了。为了能更好的看到霜降,谁不拿出自己的全副家当。但是好就好在,渊川夫人这次竟完全不理会这档事,全交给我们留年的姑娘自己做主了,我们就偷偷地把位子留出来给你了。”
“可说来惭愧,我从家里匆忙的出逃并没有带着多少银两在身,也——”
“璃首你这样说,就是把我们留年的姑娘当做外人了。”小满打断了璃首的话,言语之中有了些许生气的意味,“总之你就乖乖的听我的安排,今晚我给你准备厢房,明晚你就等着收我们整个留年的姑娘给你准备的礼物吧。说什么你没有银两,这么多年来你帮我们留年的姑娘制香囊,绘画像,与我们聊天作伴,若你还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以后更加勤快的来陪我们就好了。我们留年的姑娘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我们也懂得江湖人的情义,就凭你和其他的男人不同,把我们当成朋友真诚相待,别说一两个位置,就是要我们为你把其他人都赶走只剩下你和霜降我们都会为你做到的。”
小满一副不由分说的坚定神情,紧紧的看着璃首继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然后她便缓步走开,出去为三人准备过夜的厢房,离开时,还不忘提醒璃首要重新把门锁上,除了她和留年的其他姑娘外,不能给其他任何人开门。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0 00:15:40 +0800 CST  
第二章

3
“没想到留年也有这般静谧的时候。”
等璃首一行人去到休息的厢房休息,已经是留年结束营业,熄火歇息的时候了,天边开始冒白,湿冷的风从窗口进来,吹得人睡意全无,于是三个人都聚在一间房里喝着煮开的水洽谈言欢,直到眼睛开始觉得困乏,璃首走到窗边露台倚靠木栏坐下,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冷天。
“我也没想到,”鳞潜也靠在了桌旁墙上,声音因为睡意显得有些无力,他的眼光也望着窗外的天色。“有一天我会在青楼里,却整夜都是男人相陪。”
“我这几天,”穹弭煮着水,表情闷闷不乐。“先是擅闯穆府抢人,再是潜进项王府偷人,还第一次来了烟花之地。若是让世人知道了,我整个满家的名声都没了。”
听完穹弭老实的一席话,鳞潜和璃首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心烦的时候来这里,”璃首笑完后叹了一口气,“作画听曲,闻香做香囊,也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
“虽然知道你时不时就来这里为这里的姑娘研制香囊,却不知道你跟这里的姑娘竟处的这么好。”穹弭说。
“他们都是好姑娘,值得别人真诚相待,去看看那浓妆艳抹的皮囊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情,于是日子久了,就熟起来了。”
“按照小满姑娘说的,璃首,”鳞潜叫了璃首一声,等他回头了才继续问,“该不会这整个院子里的姑娘,用的都是你做的香囊吧。”
璃首愣了愣,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个不是。”
“霜降。”穹弭想都不用想就帮璃首说出了名字。说完璃首又叹了一口气,似乎受了百般的委屈。
“不一样的女人,就应该用不一样的香囊,可这女人我见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她适合什么样的香囊。”
鳞潜刚打算拿起茶杯喝水,听到这话疑惑的扭头向璃首看去,拿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没见过?可这霜降不是传闻每年会出来一次吗?你不是在这留年转悠了几年了吗?”
“可每年一到霜降我就有事,上一年我被小叔招进了皇宫,等我出来已经晚了,前年我父亲和世园哥哥拉着我在书房谈事,我又错过了,来留年的第一年,那个时候还不擅长隐瞒父亲,在霜降之约的前几天来留年被发现了,足足关了一个月的禁闭。”璃首说,“所以我昨天在时隔的时候真的快急死了,如果这一次还是出不来看不到,我就要相信这是老天爷不让道了。”
“可你也不急着这一次啊,不是每年都会出来么,姑娘和留年就在这里也不会走动,何苦冒着这等风险。”
璃首转过身背对窗口,看着鳞潜和穹弭,声音突然变轻了许多。
“小满他们告诉我,渊川夫人最近的动静很奇怪,让他们觉得留年可能要关了。”
穹弭和鳞潜面面相觑。
“怎么会?”这次是穹弭不理解了,“客人还是那么多不是吗?”
“我想这个渊川夫人的想法应该没有人能揣测,霜降这么受欢迎,换做是其他的青楼,肯定每天都把她拿出来大把大把的捞钱,说不定还能利用霜降结识不少有权势的人物,但她却一年只让霜降出来一次,还只是跳个舞,照这样的逻辑,也许她经营留年全靠自己的心情,哪怕留年还是那么繁荣,她也会说关就关也说不定。”鳞潜说。
“而且,怎么说呢,我只见过她一两次。”璃首努力的回忆,“她的感觉不太像一般的鸨母,虽然衣着华丽,但是却透着一股威严,说实话,每次我看到她的时候,都有种看到我大叔的感觉。”
“项阳王,项大将军?”穹弭扬起了眉毛。
璃首肯定的点点头。
“对啊,气质感觉真的不像这里的人,不过最重要的是,哪怕传闻是假的,留年并不会关门,这也不是霜降最后一次出现,今年我也一定要来。”璃首顿了顿,“今年霜降不只是跳舞,还会会客,可能这是唯一一次能近距离看到她的机会了。”
鳞潜和穹弭在心中微微感到惊讶,但因为疲惫没过多的表现出来,沉默了一杯茶的时间后,鳞潜突然笑了。
“看来这个女的,真的值得一见。”鳞潜起身向门口走去,“光是让项璃首如此着迷这一点,就很让人好奇了。”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1 00:35:28 +0800 CST  
第二章


4
项璃君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在房外吵个不停,听声音是下人们在慌乱,却不知道在慌乱什么。
罢了,这些终其一生被围墙围起的人们,什么事都值得大惊小怪。
虽打算不去理会,但项璃君是再也睡不着了,他慢慢直起身子,从床上了坐了起来,然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进了他的耳中,不同于其他人慌乱不稳的脚步声,这个人的脚步声总是能够沉稳,哪怕因为急事而走了快步。
“王爷,世园请见。”脚步声最终停在了房外,项璃王起身拿了外套往身上一批,走到了帘外。
“进来。”项璃在房内坐好,正对房门,世园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他。“何事至于外面如此吵闹。”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世园向王爷请罪。”世园单膝跪下,“臣疏忽,今日下人给少爷送早膳的时候,发现少爷——”世园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已经不在时隔了。”
“什么!?”项璃大惊。
“不仅不在时隔,整个项王府都找不到少爷的身影。”
“我叮嘱过你,这几日必须严加看紧。”项璃的声音不大,却透着阴冷的愤怒,“你究竟是怎么让他逃了出去?”
“臣进过时隔查看,发现屋上砖瓦有松动的痕迹,昨日臣带领的府兵的确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进出,想来是少爷通过屋顶爬了出去。而且——”世园迟疑了一下,“屋内没有任何可供少爷攀爬的器物,想必是有人到屋顶上,把少爷拉了出去。”
项璃听完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臣已经发散府中所有兵力在城内搜寻少爷的去向,穆将军一早在府上等候时知道了消息,也立刻回去调兵加入搜查了。”
“满息石。”项璃轻声嘟囔着。世园听到了声音,却听不真切。
“王爷是不是在说什么?”
“你可有派人去看过,满息石和满穹弭是不是安分的呆在他们的竹屋里?”
“并没有。”世园想说他并不觉得此事与满息石父子有关,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立刻派人去看,看完之后不管是什么情况都直接回来向我汇报,不要做额外的事,等穆彻回府,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世园接到命令立刻就起身往房外走去,但一只脚正要踏出房门的时候,项璃又说话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王爷,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节日。”
“今天是,十月初几?”项璃皱起眉头,脸色有些苍白。
“十月十三,霜降日。”世园话一出口,似乎给自己吓了一跳,他抬头看着项璃,项璃的颜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臣,速去速回。”世园说完扭头,这一次,他出门后立刻跑了出去。
项璃是整个项王府里最后知道璃首出走的人,军队出发开始在城里进行搜查之后,不出一上午的时间,整座项璃城都知道了璃君在找自己的儿子,奇怪的是,偌大的项璃城里竟没有一个人看见过璃首的踪迹,连半夜工作的打更和巡兵都没有见到过他,似乎他是突然之间凭空消失而不是自己出走。
没有人敢怠慢这件事,搜寻的速度之快让长年掌管府兵且常和穆家军打交道的世园都吃了一惊,到了中午,整个项璃城都被搜了一遍,但还是没能找到璃首的去处,世园只能回报项璃这个坏消息,同时让军队增加人手继续开展第二次更加细致的搜索。午后,项璃下令封锁项璃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去。穆将军穆彻知道得不到好消息,结束第一轮搜索之后连家门都没有进过,就直奔项王府了。
“臣,叩见王爷。”
穆彻一见到项璃君就立刻行礼下跪,头抵着,等候项璃君的回应。偏偏项璃君生平最擅长的就是给人制造难堪的沉默,每当穆彻一做错什么事的时候,都要先忍受这种煎熬一番,这让他无法摸准项璃君的情绪和心中所想,只能屏息紧张着。
“前日。”项璃君终于开口,语气却缓慢且不温不热,“犬子让穆家受惊了,不知那之后你们可好?”
“臣不敢。”穆彻还是低着头,项璃对璃首的出走只字不提反倒说回了前晚的事,还关心了穆彻起来,这让穆彻不由得后背发冷。“这件事并非是少爷的错,而是臣教子无方,连累王爷府上安宁,穆家的所有兵骑和护卫都已经全部出动从今早开始搜城,只可惜还未能见到公子的下落。”
“是吗?”项璃君故意放慢腔调,让穆彻紧张,“想必你都还没能安抚好自己的孩子,就要出来为我的家事分忧了,还真是过意不去。”
“王爷这是哪里的话,少爷的安危,王爷的安心对穆家来说比任何事都要重要,更何况小儿那根本不算是什么事,无须安抚什么,小儿也已经加入了搜查队,十分担心少爷的去向。”
“你们出了这么多兵,花了一整个上午都没能找到璃首,穆将军你觉得,犬子是已经离开了项璃城了吗?”
穆将军抬头试探性的看了项璃君一眼,琢磨着项璃话中中的意味,他清楚项璃并非真的在问他的意见。事实上,穆彻跟随项璃十余年,他从未真正的问过穆彻的意见。
“据属下所知,项璃城内的确是都已经搜了一遍,虽还未能见到少爷的踪迹,但也不能就判定少爷已经离城了,也有可能是藏在了比较隐秘的地方还未被我们发现,因此等这第二轮搜查结束之后,才能得出关于少爷是否离城的结论。”
“既然如此,那璃首可能躲在什么地方,是你们找不到的呢?”
穆彻这下终于听明白了,项璃果真不是在问穆彻的意见,在他来之前,项璃早就想好了璃首会在什么地方,只是他不能——更确切地说是不想从他口中直接说出来,需要一步步引导穆彻到那个方向罢了。
“整座项璃城,只有一个地方还没去过。”穆彻没有说出那个地方的名字,他抬眼看项璃,只见对方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那个笑容,意味着这场谈话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穆彻要去苦恼该如何为他做成这件事,找到他的儿子。
穆彻正欲退下,下人走了进来。
“王爷,轿子已经备好了。”
项璃听罢起身理了理衣服,然后看着还在等候的穆彻。
“穆彻,我现在要去拜访一个人,等我回来,我希望可以看到璃首在这里等我,若是没有,你跟你儿子的项上人头,就选一个提来见。”
项璃的声音极轻,就像是在和朋友寻常聊天一般轻松,语气中更没有强硬的威胁,却也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说完话,他就径直离开了大厅向外走去,留下穆彻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项璃怒了,穆彻知道,而且不是一般的愤怒。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2 00:31:53 +0800 CST  
第二章


5
小满来到璃首休息的房间把他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即将入夜。朦胧中小满轻轻摇醒了他,然后就把他的衣服从屏风上扯了下来。
“快起来把衣服换上!”小满把衣服往他怀里一扔,“赶紧梳理好了到走廊上来找我,我先去把另外两个公子也叫醒。”
璃首抓起手中的衣服,眼睛还没完全打开,小满就关上门离开了,桌上放着可供梳洗的热水。他慢慢的站起身,披上了外衣走到窗前,打开窗一看,发现天还未黑,留年的灯笼也还没点亮,距离留年开始营业应该还有不少时间,可小满为何那么早就来叫他呢?
突然他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瞬间精神了,该不会是他们项王府已经出来抓人了,小满不是要叫醒我们去看节目,而是要我们逃命吗?想到这里,他立刻睡意全无,迅速的换上了衣服,然后梳头洗脸,完事之后就奔到了走廊上,小满和鳞潜已经在了,看鳞潜的样子并不是匆忙准备好的样子,应该是早先就醒来了,又过了一阵,穹弭也慌张的走了出来。
“怎么了?项王派兵来了吗?”穹弭一出来就问。
“公子这是睡傻了吗?”小满捂嘴偷笑,“是忘了自己在留年了,还是梦到王爷来兵了?”
“若不是我父亲的手下要来,小满你为何那么早叫醒我们。”璃首问。
“你们先跟我走吧,一边走我一边解释。”小满说着自顾自走到了前头,等三个男人都跟上后,才继续说道:“我本不想说出来给你们知道让你们心慌,但我想也不好瞒着你们,今天早上一大早开始,项璃王的兵还有穆府的兵就在全城搜找项公子了,城里的各个出口都被封起来了,不给进不给出,但是尽管放心,从来这些事情,都是不会闹到留年来的。到目前为止,那些军队连留年的门口都没有经过呢。”
小满带他们走上楼梯。
“但是他们虽然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怕若是有客人见到你会把消息说出去,就想在开门之前赶紧把你们叫起来,先上楼坐好,依我看来,现在还是越少人知道你在这里越好,哪怕是留年的人,你们可看到楼下的舞池?”
小满的话风突然一转,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三个男人往下面看去,在留年的一楼大厅处便是舞池,此时已经铺上了全新的地毯,也悬挂好了红布,不仅是舞池,仔细一看整个留年的方方面面都张灯结彩,装饰的犹如过年般热闹。
“在你们睡觉的时候,我们留年的大大小小准备这些准备了一天,今晚我们的演出,是耗费了每个姑娘好几个月的心力去准备的,留年自开门以来,还是第一次准备如此规模的表演,晚一点,会从外面来许多工人,帮我们搬东西,把整个场地布置好,我就是怕若是到时候才把你们叫出来,被这些外人看到难免会有风险,所以就现在把你们叫出来了。”
“那现在其他姑娘上哪去了?”
“大家早就去梳妆准备了,我也要赶紧去,所以你们等会坐好了就乖乖的不要乱走动,我会让下人给你们备好吃的和酒水送过去,我也会把两边的帘子放下让别人看不到你们,只要那些来垒高台的人进来之后你们不要好奇伸头去看就行了。”
“垒高台?”
“今晚就知道了。”小满回头神秘的一笑,然后停了下来,“这就是你们今晚的贵位。”
璃首顺着小满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此时他们站在整个留年的最高处,在楼的南面有一个向外突出的圆形的看台,也就是璃首等人现在所在的地方,看台上安置了整层楼唯一的雅座,两边的柱子上挂着红帐,一旦垂放下来就没有人能看到是谁坐在看台里,而看台这边却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整个留年的情况,大厅舞池更是一览无遗,当璃首走在看台边的围栏俯视整个留年内部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为了这个位置话费上百万两银子了。
“谢谢姑娘为我们准备了这个。”当璃首还在惊叹的时候,穹弭首先反应过来需要道谢。对着小满深深鞠了一躬。
“都说了公子不必客气了。我不好破坏了你们的惊喜,但你们要相信我,还远远不止这个位置,值得开心的事情还有更多呢,那么我就先去忙了,你们好好坐着吧。”小满说完就急冲冲的小跑开了,鳞潜首先在位置上坐下,然后其余的两个人才离开了围栏。
“今晚子时,船家会在桥下等着,我们一定要在那个时候走。”鳞潜说,“今晚的盛宴,就当做为你我的离开送行吧。”
“没想到突然说走就真的要走了。”穹弭说,“像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踏上归途的旅程,我还是第一次呢。”
璃首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留年的舞池,似乎霜降已经站在那里了。很快,留年的下人送上了食物和酒水,穹弭和鳞潜费了不少口舌才说服璃首收回目光先吃些东西,等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垒高台的人来了,上百个个壮汉搬着几十个比人还大的鼓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穿过大厅走到了帘幕后面等待上台,又过了一阵,璃首他们用完晚膳了,下人把东西都收拾走,重新放上了新的酒水和零嘴,然后留年的灯笼亮了,烛火全部点燃了,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涌进来,在留年的每个楼层拥挤着。璃首咽了口唾沫,无比紧张,好似等会要走上舞池为客人献舞的是他。
就快了,霜降就要来了。他这么想着。
渊川夫人出现了。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3 00:38:38 +0800 CST  
第二章



6
朱色的院墙内繁花簇拥的有些许杂乱,正是夏意盎然之时,一个十九岁上下的男孩意气风发的穿梭在府中小道,见面的下人无不尊敬的拘礼,快步之下,他很快就到了位于项王府南边的龚倾园,入园处他就看到了神色紧张的下人们,却不见园主,他对着下人们理解的笑了笑,遣散了他们,直接向园后走去。
果真不出他所料,十四岁的璃首坐在园内的种花之地,傻愣愣的看着花丛,本该阅读的书籍散落在身后,璃首的双脚百无聊赖的晃着,没有一丝男人应有的稳重气质,相反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稚嫩之气,犹如七八岁的孩童一般。
“世园哥哥!”璃首突然转头发现了站在屋旁的世园,兴奋的从地板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好像在发呆的样子。”世园关切的问,“还把下人都赶到了园门口去,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可紧张了,如果进来的是王爷,你就要被训了。”
“我没心情看书。”璃首微微撅起嘴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怎么了吗?是什么事让你分心。”
璃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世园,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在考虑自己想说的话能不能讲。
“刚刚你和父亲大人在书房,看得是什么?”最终璃首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没什么。”世园转过头,不看璃首的眼睛。
“好像是一个女子的画像,比我还小的样子。”
“你是在门外偷看吗?”世园皱起了眉头。
“不小心的!”璃首紧张的解释,“我听说你回来了,本来是想去找你来着,不小心就看到了。”璃首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好生漂亮的姑娘。”
听到这话世园脸上立刻露出紧张又为难的神色。
“忘了这件事吧璃首。”
“为什么?”璃首疑惑的歪着头。
“就是做不到,你也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你看过那个画像的事知道吗?”
“可为什么呢?”璃首显得更加疑惑了。
“这事我现在无法解释,总之是比你不看书都要严重很多的事。”世园开始着急起来,微微蹲下身子让眼睛和璃首保持同一水平线。
“那我能不能知道那个女的是谁?”
世园想了想。“最好不要。”
“如果我就要知道呢?”璃首的语气夹带着他惯有的任性,世园只能开始相劝。
“这对你没好处,璃首。”
“但我会一直想的!如果一直想的话,可能就藏不住秘密了。”璃首执拗起来反倒开始威胁世园。
“好吧。”世园顿了顿,“好吧,她叫霜降。”
“霜降?”满足了好奇心的璃首眼睛重新闪现天真的光芒,“霜?怪不得一袭白衣呢。”
“记得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知道吗?”世园把璃首的思绪拉了回来,抓住了璃首的肩膀,“拉钩?”
“好吧!”璃首轻快的答应了下来,伸出尾指和世园承诺,还乖巧的让世园摸了摸自己头,果然在那之后,璃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霜降这个名字,也没有提起过那个画像的事,直到璃首十七岁,被发现出没在留年,世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闯下了大祸。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4 00:32:03 +0800 CST  
第二章

7
渊川一出现在楼台上就引起了阵阵兴奋的惊呼。
她身着黑色的华服,红绣在她的衣摆和领子处出勾勒出了一朵朵成熟优雅的花,璃首说的不错,她的确气质非凡,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站在楼台边,和一般笑脸迎人的鸨母完全不同,若是在留年外的地方遇到了,肯定会以为是哪里的王爷夫人才能眉目之间充满了盛气凌人的傲气,渊川看着楼下的舞台,目不斜视,呼声慢慢淡下来了,渊川右手一抬,拿琴的艺妓们就排队踩着小碎步走了出来,宾客们再次发出了欢呼声。
庆典开始了。
艺妓们弹奏的音乐十分热闹,能够穿过欢呼声准确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璃首露出了微笑,感叹这个渊川绝对不是寻常人物,否则调教出来的乐手绝不会技艺堪比宫里的御用乐手,高超的技艺加上精致的容貌和身段,没准比宫里的乐手还要值得欣赏呢。
一曲之后,艺妓们的手一挥,曲风转成了震撼激动的模样,先前璃首们看到躲在帘幕后的壮汉们现在出来了,光着膀子,抬着引起惊呼的牛皮大鼓走了出来。壮汉们一步一步走的井然有序踏着节奏,艺妓们擂着鼓为其欢呼打气。在场的所有宾客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好像那些鼓里会跳出性感的舞姬一般。慢慢的,牛皮大鼓在舞台的中央被有序的垒了起来,垒成了阶梯状的高台,鼓成了阶梯,每一层都会有几个突出来的鼓台,每个突出来的鼓都足以站上三个姑娘在上面,众人猜测那是留给舞姬的位置,其余的鼓都成了底座来维持平衡,眼看着鼓台越垒越高,一直垒到了三楼璃首他们的水平线,所有人都望着顶端的鼓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一间妓院也能为了庆典做到如此规模,就连见惯了皇族排场的璃首,也不由得对今晚的气势心生佩服。
高台垒好了,一曲也终了。艺妓们停了几秒,之后开始奏出了温柔沁人的音乐,奏着奏着,舞台的两边,帘幕的后面,众人所等的女妓们终于出现了。
今晚出来跳舞的,不是平时的舞姬,而是每夜让男人们流连忘返的女妓们,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丰韵,他们一次性出现在眼前,让人的眼睛根本没法从他们身上离开,她们微笑着,时不时向两旁的宾客抛去媚眼,两手轻轻的摆动,缓步走着,像是要用自己的风姿绰约去诱惑时间尽可能缓慢的流逝。
“果真是精致。”璃首兴奋的看着另外两个人,“你们可知留年里只有较为出名的女妓才有正式的名号,除了渊川之女霜降的名号以外,一共有二十三个,都是用一年里的节气作为自己的名号,比如小满,夏至,谷雨,惊蛰,你们仔细看他们的着装,都和他们的名字相对应。”
的确,他们的排列根据春夏秋冬排着,代表夏季的女妓们多穿着欣欣向荣的绿色,有的如夏荷,有的如夏雨,代表秋季的女妓们则多穿着米色,黄色和落叶的橙色或红色,唯一让人不解的是,代表冬至、小雪、大雪的女妓却没有穿着白色,而是穿着淡蓝或是淡紫的颜色。尽管如此,他们按着一年四季的颜色排列下来,依旧十分赏心悦目,虽一人一色却并不让人眼花缭乱,反倒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像是一年的时光正在眼前缓慢的流淌,慢慢的,二十三名女妓都走上了鼓台上面,他们一直往上走,直到曲子奏完,走在最前面的女妓刚好停在了鼓台的第二层,其他的则一路排下去分别排在离地面较近的几层,和人们猜测的一样,他们每个人都站在了突出来的鼓台上,立好了姿势,等音乐再次响起,就是他们献舞的时候了。
音乐并没有人让任何人等,女妓们刚摆好舞蹈的姿势,他就开始奏响舞曲了。所有人开始沉浸在曼妙舞姿当中,有的人忍不住赞叹;有的人在欣赏中微微张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有的人已经开始站不稳脚跟,跟随着女妓们的舞绕着高台走来走去。
足足跳完了两曲之后,女妓们在鼓台上原本的位置坐了下来,她们当中只要有人轻轻晃动悬空的双腿,就引来阵阵叫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们身上,没人注意的时候,留年里的下人把一楼的烛火全数吹熄了,二楼的烛火则灭了一大半,只剩下三楼本来就不热闹的烛火精神的烧着,女妓们的身影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了,渊川夫人的身影也看不清楚了,人们把目光聚焦在了鼓台的最顶层,此时只有那里是最亮堂的。
“霜降!是不是霜降要来了?”黑暗里有人猜测。
“嘘!”有人制止了纷纷猜测的声音,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了,屏息沉默着,全神贯注的等待着霜降的出现。
沉默中,璃首听到了一阵很遥远的铃铛声。
是铃铛和铃铛之间互相撞击而发出的声音。
响了几声后,消失了,消失了之后,又响了起来,就这样重复着,只是铃铛声越来越近了,璃首盯着就在自己眼前的鼓台,眼神一刻都不敢离开,似乎只要他一眨眼,就会错过他梦寐以求的画面。
那个只在画中见过的人,现在终于要出现在他眼前了。
留年屋顶上的窗门被打开了,人们这才注意到原来屋顶上还有一个宽大的窗口,一袭白纱流了进来,落在了正中央的鼓上,铃铛声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人,等铃铛声消没了,白纱滑落,一个如梦似幻的身影才露了出来。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5 03:49:55 +0800 CST  

(接上文)


霜降来了。
没有人欢呼,根本没有人记得要欢呼,所有人都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传闻真的没有丝毫骗人的成分。
适才夺人眼球的女妓们,此时仍坐在鼓上,却已然失色,璃首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穿白色的衣服了。
霜降一袭白衣,血色红绣。无论她穿什么,都绝对不会有女人想跟她穿一样的衣服处在同个地方。
此时璃首离她很近,近的能够看见她淡妆素抹的脸上眼尾如梅的红色。
音乐迟迟没有响起,不知乐妓是不是也忘了要演奏,如果说刚刚女妓们依靠舞姿让时间流逝变得缓慢,那此时霜降只是站着,时间就已经静止了。
霜降一只手起,一只手落,露出了腕上的金色铃铛,铃铛又响起,在一片静哑中显得异常空灵。霜降就这样缓缓地,每当铃铛声结束就舞一个动作,铃声成了她的奏乐,在她手中控制着,与她的舞动配合着。几个动作之后,铃声急促起来,然后,骤然停下。
舞曲终于起来了。
霜降的舞步零落在鼓面上,腕上的铃铛依旧时不时配合音乐响起,她的舞姿优雅,熟络,每一挥袖,每一转动都宛如浑然天成。
是璃首从没见过的舞,任何他以前见过的舞蹈,都不足以和眼前的舞相提并论。
霜降没有看任何人,甚至没有露出使人意乱的微笑,她的眼帘低垂,看着空气,或看着手中摇曳的铃铛,彷如置身之处并非是纸乱金迷的烟花之地,而是不染人间烟火的山池水林。
一曲终了,霜降两手一摊,长长的白色绸缎如瀑布般落下,直落到了鼓台的中间,没有过多的停顿,三楼不知在何时烛火尽燃,曲风变了,在悠扬之中伴上了鼓点,霜降挥起了长长的绸缎,每转一圈,都有使人惊叹的气势,像是随时要在绸缎舞动中飞起来一般。
惊叹中她的双手朝三楼露台的两边一挥,绸缎飞出去又收回来,两幅画像便被打开了,从三楼垂挂下来直到二楼,众人定睛一看,是留年有名女妓们的出浴图。
这一来,整个留年顿时人声鼎沸,重新热闹了起来。
璃首这才发现原来三楼上还挂着这些未打开的画像,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两声不自然的咳嗽,转头一看,穹弭已经从热闹中把眼光抽了回来,羞红了脸,急忙低头喝茶。璃首再转头看向霜降时,又两幅出浴图被打开,她就在绸缎的一放一收中控制着所有人的情绪,绸缎每次挥出去后轻轻一带,就会引起阵阵惊呼,就在这个时候,璃首发现霜降的唇角流露出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是一种让人不明意味的微笑。
二十三幅画像全数被打开之后,霜降收起绸缎对着所有人微微屈膝表示演出结束,然后终身一跃,从她来时的窗台离开了。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先前的舞姿里未能反应过来,璃首也未能反应过来,还不等他的心里涌起因为霜降离开而产生的失落感,留年的下人就走了过来。
“几位贵客,表演已经结束了,请几位随我来吧,已经为你们准备好房间了。”
璃首转身,又回头看了鼓台一眼,似乎霜降还会突然出现,而鳞潜和穹弭已经动身离开座位了,他们没有下楼,直接被带到了适才座位一边的房间里,小食和酒水都已经备好了放在桌上,屋内没有任何人,等他们都进去之后,下人关上了房门,一关上,屋外的吵闹声就消失了一大半。
鳞潜没有任何疑虑直接坐下,穹弭环顾一周后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这是什么房间?”
璃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还能是什么房间。”鳞潜笑,“这可是青楼,客人进了房间之后,接下来就是等姑娘进来了呗。”
“可我们并没有指明哪位姑娘啊。”璃首也不解。
鳞潜又笑了,喝了一口酒,狡黠的看了璃首一眼,却没有说话。璃首见状打算开门出去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却发现门已经被锁起来了,无论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刚刚门一关上就锁了。”鳞潜毫不意外的说,“既然是从外面锁的,里面肯定开不了。”
“怎么会把我们锁起来呢?”穹弭大惊,“也没有说明缘由,这是不让我们出去的意思吗?”
“也可能是为了不让人进来。”鳞潜说。
“可若按你说的,是要有姑娘进来才是,门都锁了,那还会有人进来呢,分明是不让我们出去。”穹弭说。
“谁知道呢。”鳞潜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你们能不能淡定一些,留年里都是一些女人,难不成还能把你们大卸八块不成,就好好坐下来,吃点东西,等一等。”
璃首听罢虽然还在犹豫着还是坐了下来,而穹弭依然紧张的站着,听着门外的动静。
在未知的等待中,璃首的思绪开始飞了出去,飞到了此时不知在何处的霜降那里。
当时处在其中不觉得,但现在想起来其实霜降不过出现了两曲的时间而已,对于等待了好几年的璃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昙花一现了,不管等下会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会是怎样的姑娘,于他看来都会是索然无味的,璃首想了想,若不是为了霜降,此时的等待就毫无意义了。
“我们还是离开吧?”璃首突然说,“我已经见到霜降了,不应该再在这里久留。”
鳞潜放下倒酒的瓶子,“现在走出去,无非是自投罗网,你父亲的兵到子时都未必会全数撤退,更何况是现在。”
“鳞潜说的是,虽然我也想尽快离开此地,但现在出去反而不利。”穹弭说完,心中的犹疑似乎放松了一些,走到璃首身旁,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沉默中,正对着璃首他们座位的墙画似乎动了一下,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继而开始旋转,原来是一个暗门,什么人就在暗门的后面要出来了。几人好奇的向还未完全转过来的暗门看去,一袭白衣映入了他们眼帘。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5 03:52:31 +0800 CST  
第二章


8
穆彻着急的走回了穆府,一路支走了守在路上的下人,径直回到了房间。穆夫人神色慌张的在屋内等着他,穆彻一进房间,夫人就关紧了们。
“情况如何?可找到人了吗?”夫人紧张地问。
穆彻烦躁的摇了摇头,开始更换身上的衣服。
“把我的便衣拿来。”穆彻说。于是夫人急忙走开,不到一会儿,就拿好了衣服送到穆彻眼前。
“这么晚还要穿上便衣,是怎么了吗?你今天不是去见了王爷吗,他怎么说?”
“留年。”穆彻简短的回答,“他要我去搜留年。”
“留年?那——那不是烟花之地吗?项公子会在那种地方?可这就是搜出来了,你也不能交人啊!若是让人知道了堂堂王爷家儿子出逃还流连烟花之地,你这忠将之名也非被拔了不可!”
穆彻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何尝不懂,项璃没有明示让我去留年,所有的府兵还有我的穆家军早就被明令禁止不得出入任何风流场所,哪怕璃首真的在那里,他也绝对不允许任何知道这件事。”
“那他究竟是要你怎么做呢?”
穆彻没有回答,转头正色看着自己的夫人,压低了声音。
“我的暗队今夜可在等候?”
夫人一听大惊失色,看了看身后的门窗确保已经禁闭,才低声回答。
“一直都在,可你在这时候要找他们干嘛呢?”
“要他们为我去留年一趟。”
“可——这不就暴露了他们的存在了吗?你把暗队训练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帮项璃君做事!”
“暴露?早就瞒不住了!”穆彻在愤怒中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他既然知道璃首去留年的事不能给人知道又号令我去办,证明他知道我有可以偷偷完成这件事的手下,我的暗队见不得人,也没有人知道我瞒着皇军养了这样一支队伍,等劫到人了,我也只能偷偷把他送回府上,外界将全然不知,我也领不了功。”
夫人这才恍然大悟,一时说不出安慰穆彻的话,只是跟着叹气。
“项璃君。”穆彻叹完气后接着说,“怪不得有人说只要有项璃君哪怕没有满家的辅佐,项氏也能够夺得天下,怪不得项阳和项陵都各自远走只有他留在皇城脚下,时刻和皇上在一起,这一次——是我败了。这暗队既然给他知道了,就是不能留了,等着任务一结束,我这多年以来的密谋和心血都只能付之一炬。”
“怎么会——”
穆彻说完走到书柜前,打开了通往地下的密道,匆匆消失在黑暗里。夫人在他离开后关上了密道,双手合十,潜心祈祷。
此时在项璃城的另一边,杳无人烟的竹林处,满息石和项璃面对面坐着,中间摆着下到一半的棋盘,世园在竹屋门口守着,除此之外,再无其余任何人。
“璃君已经在这里做了几个时辰了,既不下棋,也不喝茶,究竟是为何而来呢。”满息石一边说着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头也没有抬起来看项璃一眼。
“我的来意很清楚,反倒是你一直在下棋,不给我回应。”
“满某已经说过了,小儿离开的时候的确是只身一人,至于是否有与人相约要结伴同行,满某并未过问,自然不清楚情况。”
“这么看来,你是下定决定不会松口了?”
满息石没有回答,似乎正在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世园突然敲门。
“王爷,有人来报,皇城派人前来传话,已经在王府等着了。”
“知道了,你在外面等着吧。”项璃说完,世园就退了出去。回头看满息石,对方依旧在下棋,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那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项璃看着满息石,等他抬头与他对视。对视了半晌,项璃再开口时,眉头微皱,语气却松软了下来。
“璃首。”项璃静静地吐出几个字,“他安全吗?”
满息石微微笑了,笑的让人安心。
“璃首吉人天相,又正值青年,若是穹弭真的与他一同,也定会为了保他万全在所不辞。”满息石沉稳的说完,扭头看着门口的世园。
“公子的安危会有人替王爷担心的,我想现在王爷的当务之急,是别的,更加麻烦的事。”
项璃听完他的话,眉头舒展开来,又恢复了平日冷漠高傲的模样,没有说一句再会,就起身离开了竹屋,世园紧随其后。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6 01:22:48 +0800 CST  
第二章


9
霜降就坐在眼前,没有开口说话,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和跳舞时表现出来的成熟不同,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双眼灵动透露着无法伪装的天真无邪。
“小女霜降,见过几位公子。”霜降开口了,声音轻轻地透着愉快,并不稚嫩,却是一副活泼的模样。
但这轻松似乎是只属于霜降一人的,对穹弭和璃首来说,霜降的出现实在是意料之外,此时两个人只是愣愣的看着她,根本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鳞潜倒是一副已经猜到的样子,轻松的面对着霜降的微笑。
“我姓顾。”鳞潜先介绍自己,“名鳞潜。”
霜降低头小声重复了鳞潜的名字一次,然后抬头期待的看着穹弭和璃首,似乎在等着认识新的朋友。
“我——我们——”璃首指了指自己和穹弭,支吾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出来,突然,什么东西打在了门外的木边上,几个人同时向门口看去,沉默了几秒后,传来了刺耳的尖叫。
伴随着尖叫,房外整个留年似乎都失控了,跑动声尖叫声不绝于耳,还有许多桌椅被打翻的声音,鳞潜最快站了起来,紧接着穹弭也反应过来了,就在穹弭站起来的那一刻,先前打在门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此时拼命的向房门砸来。
“不是飞刀就是弓箭。”鳞潜猜测,此时他已经站在了霜降身前将其护在身后,而穹弭则保护好了璃首。
“外面是什么情况?”穹弭问,突然一个飞刀射穿木门打在了地板上,就在离鳞潜脚边不远的地方,他弯下腰把飞刀拔了出来,细细查看。
“这不像是一般的飞刀。”鳞潜说完补充了一句,“不是江湖里常见的。”
“外面是什么情况?可以出去看看么?”霜降在鳞潜身后突然问道,她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担心门外的其他人。
“这间房间的门被锁起来了,我们就是要出去,非把这门弄坏了不可,若是弄出了大动静,怕是要吸引歹徒的注意力。”鳞潜解释。
“那——”霜降正欲再问,门外突然出现了几个可疑的人影。
“我们要赶快离开,霜降姑娘。”穹弭紧张的看着霜降,“你来时的那个暗门是通向哪里的?”
“通向我和夫人住的地方。”霜降回答。
“方便的话可以带我们过去吗?”穹弭说着已经拉着璃首像鳞潜这边靠近,“若是我们被围起来就不利了,先出去那边看看好么?”
霜降用力的点了点头。转身就为他们推开了门。
“你们进去一直往前走,到了尽头再用力推,门就会开了,你们过去之后帮我确认一下夫人的安全。”
“你不过去?”穹弭惊讶的问问。
“我要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霜降严肃的说,“我的姐姐们都在外面,她们都不会武功,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
“可你——”穹弭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无论如何,他们几个大男人也不能扔下一个姑娘自己去逃生,正在犹豫的时候,他低头看到了鳞潜拿在手上的飞刀,一把拿了过来。
“这做工和用料。”穹弭脸色沉了下来,“虽不是一般的模样,但看着像是官府出来的。”
“怪不得我觉得不熟悉。”鳞潜说。
“官府?那——”璃首拿过飞刀,脸色苍白,看了门口一眼,然后转身就要向门外走去。
“你做什么?”穹弭立刻拉住了他。
“若是官府的人,那就可能是来找我的不是吗?”
“所以你现在出去自投罗网么?”
璃首无言以对,但眼神却依然坚定。
“若是因为我才让留年的人受了牵连,我肯定不能就自己逃走,他们可是收留了我们。”
穹弭依旧抓着璃首的手没有松动,很明显他也在犹豫应该如何做。
“你们最好快点决定,现在离子时不远了。”鳞潜提醒,“不管要怎么做,总之要快。”
穹弭听罢放开了璃首的手臂,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方巾。
“好吧,但是要把面蒙上,若是被抓住了,我们再无逃脱的可能。”
璃首点了点头,也拿出了方巾,蒙上了脸。
“霜降姑娘,你到后面去吧,留年这边我们会帮你确保姑娘们的安全。”璃首说,“你放心,留年的人有恩于我,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霜降迟疑了一下,挨个看了璃首他们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们要注意安全,如果有需要尽管到密道这边来找我,我先去确认一下夫人的安全,然后我会回来的!”
“你就不用回来了,放心吧。”璃首说完就带头向门口走去,穹弭和鳞潜也跟上,等霜降消失在密道口后,他们一脚踹开了门。
留年混乱的景象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人们四散逃跑,画像、帷幔被扯得乱七八糟,鼓台也纷纷散落在地上,桌椅被踢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散落着不少木头的碎渣,璃首他们出来之后首先确认的就是是否真的是官府的人,发现袭击者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根本不像是官府里的人,但他们下手粗暴且迅速,冲进每一个房间抓出里面的男人,璃首见状,更加肯定这些人要找的是自己,至于是哪里来的人手,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太多了。
“把人赶走就好了,你们知道吧?”鳞潜向两个人确认,蒙着面的他们不敢说话,怕有人能认出他们的声音,所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三个人就分别跑开,开始阻止这些作恶的刺客,把留年的姑娘都带到三楼保护起来。
鳞潜出身于江湖,这些拳脚中透露着浓浓官府气息的刺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只需轻轻往被他抓住的刺客的脖颈上一打,对方就全身酥麻的没法再用力,瘫倒在地上。而穹弭和璃首虽然在对付刺客时没有像鳞潜那么娴熟,打起架来却也不输。但随着他们接触的刺客越多,璃首就越不安。
根据这些刺客的拳法——虽然他们似乎为了掩盖身份而变化了一些套路,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些都是出自于穆家军的人。从小他就在不情不愿中被逼着和穆成切磋武艺,穆家的拳头是什么样的他自然熟悉。但既然这样,就意味着这果然是他父亲派来的人,因此他也不敢下重手,但这些刺客的身手却属于穆家军中的翘楚,璃首若是不用尽全力,也很难从他们手下把人救出来,因此他根本把握不好这其中的分寸,他对付一个刺客的时间,都足够鳞潜救下七八个人了。
“你究竟在做什么?”
鳞潜终于看不过去,直接把璃首手中的刺客给解决了,然后对璃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是喝醉酒在跟刺客谈恋爱吗?”
“怎么了?”穹弭闻声走来。此时刺客已经被放倒的差不多了,其余的都不见了行踪。
“我在想这里的刺客解决了,会不会有我家的府兵在外。”璃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若是真的有,他们早该冲进来了。”穹弭说,“再说了,你父亲绝对不会光明正大的来抓你,你看这些刺客,有人能认得出来是谁的人么?”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绕个地方走吧,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出去肯定是不可能了。”鳞潜说。
话音刚落,一声恐怖至极的狼的长啸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7 22:41:45 +0800 CST  
第二章就到这里结束啦,有点长哈哈(⊙﹏⊙)b,目前为止基本是保持日更的状态,楼主也会努力保持这种状态的↖(^ω^)↗,谢谢进来的每一个人!休息两天之后再上第三章吧!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18 00:23:42 +0800 CST  
第三章


1
寂静沉默的夜,一声骇人的狼啸声划破天际,刚要入睡的人家从床上跳了起来,点亮火烛,确认门窗紧闭,街上的更夫刹住了脚,在黑暗中慌忙的四处张望,寻找这不知来自何处的狼。
留年里刚解决完穆家刺客的三个人也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竖起耳朵认真追寻着声音的来处,狼啸声像是在留年外面传来,又像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三个人面面相觑,狼啸声消寂了几秒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那不知在何方的狼又嚎叫起来,声音之巨大犹如五雷轰顶,让人不得寻思,究竟什么样的狼,才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嚎叫声。
狼叫到第三声的时候,三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这次他们能够很清楚的听到,传来声音的地方正是三楼的密道那边。
璃首立刻向密道那边飞奔过去,三个人一直冲到了密道里,狼的声音越发近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到这样的浪叫声的确让人毛骨悚然,终于他们看到了尽头处的一丝光亮,璃首毫不犹豫用力推开了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间灯火明亮的大厅,却没有任何人。
“看来是在外面院子里。”穹弭猜测。璃首听完就要冲到门外院子上去,却被鳞潜伸出来的手一把拦住。
“你们先等等。”鳞潜制止了两人之后一把扯下了刚刚插在墙上的飞镖,飞镖上系着一个牌子,穹弭和璃首这才发现了飞镖的存在。谁知鳞潜看到了木牌上的字之后露出了和面对留年刺客时完全不同的神情。
“你父亲认识修罗殿的人?”鳞潜把牌子递到璃首眼前,牌子上面工整的刻着修罗令三个字。
“什么修罗?我听都没听过。”璃首摇了摇头,“你认识?”
“看来这不仅仅是你父亲要来抓你。”鳞潜说着走到了大厅的另一边,透过窗缝查看外面的情况, “我们不能就这么出去,若外面真是修罗殿的人,十个我都不够他们一个打。”
穹弭和璃首吃了一惊,但对眼前的情况还是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
“我们上屋顶去看看情况,外面并没有打斗的声音。”鳞潜说完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和外院反方向的窗口,没有等另外两个人应答就跳了出去。
片刻后,他们跃到了屋顶上,低低的趴着,找到了院子,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却是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和刚刚留年里出现的刺客完全不同的另一批闯入者在院子里把霜降和渊川围在了中间,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一只体型是五个壮年男子大小的狼就在霜降的身边,它一身银白色的毛发,在黑夜中散发着冷冷的光,若不是被他巨大的体型吓到,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只十分俊美的狼。根据眼下的情况,鳞潜可以断定这些刺客和这只狼形成了对峙的情况,想必无论是如何武功高强的人对着这样一只来历不明的狼都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样?”璃首悄声问,“我们应该怎么做?”
“鳞潜你认识这些人么?”穹弭问,“可对他们有什么了解?”
“修罗令下,在劫难逃。”鳞潜的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见的严肃和沉重,“传闻中,他们只要出现就一定会带走他们要带走的人,但是不会乱伤害其他人,除非有人阻挠他们。”
“那他们的目标是谁?霜降么?”璃首问。
鳞潜思考了几秒,“难讲。”
“既然这样,若是我们贸然下去,说不定也会有危险。”穹弭说。
鳞潜抬头看了看月色,“就快要子时了。”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而院子里的刺客和狼依然在对峙,一时间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做。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似乎是修罗殿的人决定要打破这种对峙,他们的其中一人试探性的抛出了一个飞镖,但目标不是狼,而是一旁的霜降,好在有狼的阻碍没能伤害到霜降,只是落在了霜降的脚边。但这一举动,明显立即激怒了狼,如果说刚刚他在嚎叫,那么现在他就是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了。狼往前跳一步,就直接冲到了修罗殿的人面前,张嘴一咬,在屋顶上的三个观望者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若是真的咬下去,怕是几个刺客会被同时从身体中间被咬成两截。好在修罗殿的人身手和反应能力都非同一般,他们轻轻向后一跳,及时避开了狼的攻击,但这些避开的人还在半空中正要落地时就被狼一把咬住了两个人的腿,然后狂怒的一甩一抛,重重摔到了院子另一边的墙上。
那两个人的腿一定废了。没有人会怀疑这点。
狼没有继续攻击了,但龇牙咧嘴的样子散发出了威胁的气息,那两个人的血从狼的齿间流下来,好生恐怖。
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了,迟疑了几秒之后,修罗殿的人抓起受伤的两个人用轻功离开了这个地方,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璃首等人见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等他们低头想再次确认霜降和渊川的安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狼的眼睛。三个人再次倒抽一口冷气,丝毫不敢动弹,虽然在那一刹那他们脑里充满了逃跑的念头,但又害怕一转身狼就追上来咬他们的腿。
“是你们?”霜降似乎认出了几个人,她摸了摸狼的头,狼便向后退去。
看来霜降就是不是这头狼的主人,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几位是?”渊川问。
屋顶上的三人看了看彼此,还是没有说话,也不敢轻易下到院子里去。霜降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的顾忌,她靠在狼的耳边动了几下嘴巴,狼就转身跳出院子转进了院子后面的树林。
“你们下来吧。”狼走后,霜降抬头对几个人说。于是几个人才从屋顶上下来,跟着渊川回到了密道所在的大厅。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20 12:34:22 +0800 CST  
第三章


2
项璃匆匆回到了王府,皇城传来的人已经在厅里候着了,项璃一踏进大厅就结过了传旨。
“你回去禀报皇上,说我明日一早就会过去。”项璃连传旨都没有打开就直接说,似乎是已经知道传旨中写的是什么。传旨的人听完急忙退下离开了项王府,他前脚出,世园后脚进,项璃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摊开了传旨。
“等会穆府若是找不到人估计就要来请罪了,你给多他们一次机会,期限延长到后天,明日一早我就进宫,回来之后你备好马骑和我的项璃军,我立刻出发去项阳。”项璃确认完旨意,头也不抬的说。
“是。”世园应允。看来项璃早就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也做好了计划,前几日让他苦恼的密报很可能就与此事有关。
“一定要等到我离开再处置穆府的人,不要让他们给我添事。”
“证据我都准备好也整理好了,随时都可以发落他们。”
“你先让他们自己请职,然后把穆家军全部偷偷编入府兵由你带着,对外界就公示穆家军已被遣散,若他们有意见,你再拿出准备好的证据。是要入牢发配边疆还是听你的号令,相信他们会选择。”
“这些兵,要偷偷编入府兵吗?”世园问,“不是应该上交给皇城,由皇城再编吗?”
“你尽管按我说的做,只要做的不动声色就好。”
“是。”世园虽心存疑虑但还是应允了下来,这么多年以来项璃交待下的事情有不少都让他心生疑问,但所有的事情都证明了项璃君的决定是没有错的,所以世园也不必再过问。
“那,”过了一阵子,世园见项璃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才开口问道,“少爷的事呢?”
项璃好像这才想起这件事的样子,他把传旨合起来放到一边。
“璃首的事,我想就到此为止了。”
“王爷的意思是?”世园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项璃君竟然要放弃寻找自己的儿子了?
“如果他能回来,是最好不过,如果他不回来,我也就当做趁此机会了结了穆家的逆反之心。”
世园一时说不出话,在他看来,项璃似乎已经确认了璃首不会回来,所以也没有再去搜寻的必要。
“可这搜寻的结果毕竟还没有出来,也许过了今晚,少爷就会回来了呢?”
“我刚刚不是去见过满息石了吗。”
“可满大人并没有说少爷已经离开了啊。”
项璃看着世园,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世园满腹的疑惑得不到解释,只能继续问道。
“其实这件事,世园实在想不明白,满息石隐居多年,世间的事早就不予理会,为何璃君还一定要去见他呢?”
项璃没有正面回答,他想了想,然后说起了别的事。
“世园我记得你是比璃首年长五岁,今年二十五了吧?”
“是。”
“你出生不足十岁,天下就太平至此,关于满息石,你自然是不知道太多,但是这世间绝对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或是他料想不到的,甚至如果哪一天有人告诉我,这一切都和他有关系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世园没有应答,心中的疑虑还是挥之不去。
“他究竟回不回来,我想今晚就会有答案了。我离开至少要一个月,若是他回来,你就辅佐他打理好府上还有皇宫的事务,若是没有回来,你就代替我打理整个项璃城的事务,但不管他回不回来,你都要传书下去,即日起你更名为璃园,是我项璃君的义子,璃首的兄长,知道了吗?”
“臣不敢!”世园惊讶的跪了下来,“属下是卑贱之身,万不可高攀皇室血脉,我定会鞠躬尽瘁为你打理好项璃城上上下下的事务,但这名字我是万万要不得。”
“世园,”项璃的语气显得有些疲惫,“你不会知道一个名号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更何况,我们的血脉,早在十几年前就不纯不正了,我说你可以,就是你有这个资格,没有什么好推辞的。”
世园还是跪着,不敢接受项璃的使命。
“我这么做,一定是有我的理由,你八岁就跟着我了,我不敢说我对你和对璃首一样,但我教给你的事情,绝对比璃首要多得多。”
“世园八岁有幸能进来侍奉府上,王爷早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但王爷刚刚所说之事,实在是从未想过也不敢妄想。”
项璃离开桌子往世园走去,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到了世园身前。
“我喝了这杯茶,你我之间,你和璃首之间就不再只是忠义,而是情义,这其中的区别,我不知道你能参透多少,但今后的路,肯定走的比之前要艰难。你若是真的想为我做事,就许我喝下这杯茶。”
世园抬头看着项璃,项璃的眼神坚定,看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也考虑了许久了。
“世园向来愚钝,但是今后定会更加努力的学习,更好的辅佐在璃君和少爷的左右。”世园不再推脱。
“该让你知道的事,我也会一点一点告诉你的。”项璃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那——有一件事,多年来世园一直疑惑却不敢过问,不知璃君能否——”
“和满息石有关?”项璃立刻就猜到了世园要问什么。
“世园实在想不明白,满大人既是开国功臣,也是一直以来辅佐项氏的家臣,为何璃君会对他如此反感?”
项璃突然笑了,笑中带着世园过去从未见过的苦涩。
“因为,他忠心。”
世园显得更加疑惑了。
“且自古忠义两难全。”项璃说完挥了挥手,“罢了,你现在是不会懂的,也许以后吧,不必急于一时,终有一天,你心中的所有疑虑都会得到解答的。”
项璃说完喝掉了杯中的茶水,世园立刻低头,重重的行叩拜之礼。
“起来吧,璃园。”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21 19:41:27 +0800 CST  
第三章


3
“你们是从留年那边过来的么?”
渊川坐下来一问,三个人才想起自己刚刚正是因为答应了霜降要确保留年的人的安全才回去的留年,而此时还欠霜降一个结果。
“晚辈正是从留年过来,留年的情况还算安好,刺客都已经撤退了,除去财物损失,姑娘们并没收什么伤,大都是受了些惊吓,没有什么大碍。”
霜降听完松了一口气,渊川却是还未安心的样子。
“那几位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穹弭正欲解释,霜降先站出来接过了话匣。
“是因为我,这三位是我今晚的客人,但是我刚到刺客就来了,他们帮我去确保姐姐们的安全,我就先回来看看夫人的情况,我走的时候,跟他们说可以通过这条密道来到这边。”
渊川点了点头,然后细细看了几位来客,看完一遍后,眼光停留在了璃首的身上。
“你是项璃首,项公子吧?”渊川说。
“正是晚辈。”璃首说,“实不相瞒,想必夫人应该知道我的父亲现在正在追寻我的下落,昨夜留年的姑娘好心收留了我,方才打扰留年的那些刺客也很有可能是因我而来,给留年造成那么大的麻烦实在是晚辈的不是,还请夫人原谅。”
渊川听完璃首的话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璃首看了许久。
“不怪你,就是你不在,今晚来造访我后院的人也还是会来。”
“请恕晚辈冒昧,”一向少话的鳞潜突然站了出来,“听夫人这席话,是对刚才在后院的那些人有所知道吗?”
渊川依旧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每听完别人的话她都要先思考一番,这一点倒是让璃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你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世家子弟,是江湖上来的吧。”
“晚辈顾鳞潜,见过渊川夫人。”鳞潜说,“如果晚辈没有看错,刚刚那群人应该是江湖上无人不知的修罗殿的人才是。”
“也许吧。”渊川这次倒是很快就回答,“我在这留年呆了这么多年,对江湖上的事也是听闻了不少,我有想过这些人或许会来,很早之前也叮嘱过霜降要小心了。”
几个人看了看霜降,看来修罗殿的目标果真是霜降。
“既然几位刚刚也看到那只狼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们,几位可是要离开项璃城?”渊川夫人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穹弭点了点头,另外两个人没有说话表示默认,霜降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不安的神情,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渊川夫人要说什么。
“今天王爷下令封城了,几位要如何出去呢?”渊川又问。
“我们已经联系好了船家,走水路的话,就不会被拦截,我们和船家约好子时,现在过去就差不多了。”鳞潜回答。
渊川突然看向霜降,霜降回报以不安的眼神,璃首等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能感觉到不愉快的气氛。
“我很早之前就和霜降说过了,一旦修罗殿的人找上来,她就要先离开留年避避风头,更何况今晚应该整座城都被这只狼惊动了,霜降也要把这只狼一起带走才是。”渊川向璃首等人解释,时不时看霜降一眼,而霜降此时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嘴唇紧紧抿着。
“夫人言下之意,是要我们把霜降一起带走吗?”穹弭听懂了渊川的意思。
“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几位帮下忙,让霜降离开项璃城一段时间。”渊川夫人转向鳞潜,“他们两个也许不知道,但你来自江湖应该很清楚修罗殿的人吧?若是霜降继续在这里,虽有狼在身边可以保护,但若是让城里的人知道了留年竟然养了这么一头狼,怕是留年也开不下去了,修罗的人若是继续造访,怕是对整个城的人都会带来灾祸也不可知。”
鳞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于是渊川就转向霜降。
“你准备好了吗?”
霜降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可是这头狼,要怎么跟我们一起坐船呢?”穹弭问。
“不需要,只要霜降跟着你们走了,这头狼自有他的办法追上去。”渊川解释。穹弭点了点头,渊川言下之意,就是霜降到哪里,这头狼就会到哪里的意思,这么看来,霜降是这头狼的主人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那若是真的要动身的话,恐怕要赶紧出发了,我们若是多呆一刻,可能项璃君的府兵就查过来了也说不定。”穹弭说。
霜降最后看了渊川一眼,似乎对于要离开留年的事还是感到不情愿,但她还是走开去收拾东西了,在等待霜降回来的时候没有人说话,虽然璃首他们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渊川,比如那只来历不明的狼,比如修罗殿为何会造访,但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意识到这也许是渊川和霜降两母女的道别,大家都礼貌的选择了不打扰。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霜降回来之后虽眼睛一直离不开渊川,渊川却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模样,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家人分别的不舍,简单道别之后就让霜降离开了。
霜降依然是不舍的样子,但这也在意料之中,想必霜降也是从小就在留年长大,也许从来没离开过项璃城,现在离开的如此突然,她在乎的姐姐们也没有来送行甚至也许根本不知道霜降要离开,霜降这样一走,也许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毕竟她从来都是一年只出现一次,其余的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对外人来说都是一个迷。
踏出屋门几步后,霜降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渊川夫人,夫人坐在靠椅上,在烛火之中定定的看着霜降,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这又让璃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不在的时候,夫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霜降回来!”霜降大声的说,比起担心渊川听不见自己的话,之所以提高音量更是像为了给自己壮胆,给自己的启程下定决心。
渊川愣了愣,然后她没有任何预兆的笑了。
不知霜降是否见过,但对几位客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渊川笑。
渊川已经稍稍上了年纪,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的笑纹,她这么一笑,璃首他们终于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了母亲的感觉,和之前的淡漠完全不同。
“平安归来,我等你。”渊川轻声道。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22 19:15:24 +0800 CST  
@雷本祖 2015-11-22 21:21:39
@Gorgonian 文字优美
-----------------------------
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楼主 Gorgonian  发布于 2015-11-22 22:55:33 +0800 CST  

楼主:Gorgonian

字数:213218

发表时间:2015-11-04 10: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3-11 11:54:21 +0800 CST

评论数:24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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