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于飞

三十一

在山中又空转了两个时辰,已是晌午,一人未见,毫无头绪,两人正沮丧之际听“咔,咔,咔。。。。。”的砍柴声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两人忙寻了过去,果见一老汉正在伐林砍木。

“老人家打扰了。”鸿拱手行礼道。

“啊,啊。。。。。。”老汉应该是极少见到山外的生人,见到鸿和商二位一时之间惊诧不已,手里握着斧头,放也不是,握也不是,手足无措,嘶哑着嗓子呀呀的不知如何回礼。

“老人家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个人。”鸿慢声轻言道。

“你们要找谁啊?住这山里的人可不多。”老汉似乎有点聋,侧着耳朵总算是听清了鸿的话。

“我们想找一位姓梅的居士,听说他就隐居在这姑苏山里。”

“姓梅?。。。。。。”老汉偏着头想了半天,又摇摇头,“没听说过啊。”

“他俗姓梅,也称净尘大师,以前是一位和尚。”鸿急道。

“和尚?和尚,啊,啊,你早说是个和尚吗!我知道了,和尚。。。。。。”老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喜道。

“您老知道?!”鸿和商喜出望外,没曾想寻了这多日今天总算是有消息了,“您老快说,净尘大师现居何处?”

“那和尚住的地方可不好找,更不好走。”

“您老先别管这些,我们自会想办法,您老就告诉我们他现居何处就行了。”

“他啊,他现在就住在山顶缥缈峰上的一个破庙了,可缥缈峰高千丈,路又不好走,你俩这马。。。。。。好是好马,可不是爬山的马,上去不的,这才半山腰,你们自己还得辛苦往上爬。”

俩人问明路,谢过老汉就直奔缥缈峰而去,快到山顶就是绝壁崖道马果然是上不去,二人将马栓到一个隐蔽的林子里藏起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徒步攀登了上去。

来到峰顶,却只见一山洞,洞口上方刻着几个已经看的不太清晰的斑驳的字迹‘空空寺’,洞里一尊残缺破旧的佛像,佛像的佛龛前有一些燃过的香烛,干了的供果,结了厚厚一层灰的木鱼,一个半疯半癫的癞头和尚,问了半天也说不清他自己姓甚名谁,两人面面相觑,知道找错了人,只好折返下山。

两人牵回马,沿路返回到了早上白鸟打架的湖边天色已近黄昏,暮色四合。

“商妹,我看天黑之前我是出不了山了,可这山里别说客栈了,连普通山里人家也难得一见。。。。。。”鸿看了看天色愁道。

商也看了看天点点头道:“肯定是出不了山了,”又看了看湖四周,“可这里太空旷了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过夜,要不我们骑马到那边去看看,那边有几座石峰,说不定能找到一个山洞将就一夜。”商用马鞭指了指湖的一侧。

“好。”鸿一边应道,一边掉过马头,两人往石峰那边而去。

天色越来越晚了,可两人绕着几座石峰寻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什么山洞,商失望的叹了口气道:“鸿哥,看来今晚我们只有露宿野外了。”

“可这天。。。。。。我担心今晚会有雨啊。。。。。。”鸿抬头看看天,天上有月,可月色昏黄,时不时的有浮云遮蔽,忧心道,“要不,我们再找找,实在找不到再想办法。”

“也好。”商点点头,正待还想说什么,突然又闭口不言,鼻子使劲嗅了嗅好半天才喃喃道:“鸿哥,你闻,好香啊。。。。。。好像是。。。。。梅香。。。。。。”

“梅香?这时节哪里来的梅花啊?”鸿一边疑惑着,一边也屏息敛气的闻了闻,的确有暗香缕缕入鼻。

“是啊,这时节哪里来的梅香啊?”商也低声惑道。

“先别管这些了,我们还是赶紧找住的地方要紧。”鸿催道。

“要不。。。。。。”商顿了顿,沉吟半晌没说话。

鸿急着看向她:“要不什么?”

“要不,我们就往梅香的地方去碰碰运气,反正这一片我们也找的差不多了。这梅香不像是自然野生的一两棵梅花发出来的,应该是有一大片梅园才对,既然是梅园那自然是有人种养,有人家居住,我们正好可以借宿一晚。”

“如果那片梅园是野生的,并没有人家怎么办?鸿道。

“要实在寻不到人家我们就在那片梅林里想办法露宿,听梅雨,闻梅香。。。。。。”

“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你还真当雨天露宿是件多美的事啊?你要愿意我就陪你,走吧!”鸿看着商一脸烂漫憧憬的样子苦笑道。

梅香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浓,隐隐若若中不远处果然见有几丝灯火闪烁,商对着身旁的鸿欣喜道:“看,我说的没错吧,果然是有人家居住。”

两人快马加鞭跑到灯火处,只见一座小院坐落于石峰之背侧,很是隐蔽,两扇院门紧闭,小院门前却立了一块山石,借着天未全黑见石上凿刻着几个字‘红梅小筑’,秀逸中却隐隐透着一丝遒劲。

“咚,咚,咚。”鸿上去叩院门,虽然叩门声并不太重可在这空寂的山中已是格外的醒耳。两人在外等了一会儿,见还无人开门,正打算再叩,门后突然有人问道:“谁啊?”声音充满了惊疑和谨慎,想必是山中极少有人造访,更别说是夜里。

鸿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又一时想不起,也来不及多想回道:“对不起,打扰了,我们二人是来山中办事的,中途耽搁了时辰下不了山,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想在您这里求住一宿明日天一亮就走,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门后的人没说话,闷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等着,我去问问我家主人。”接着听到门后一路小跑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传来,“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只见一个人手里提着灯笼在鸿和商面前晃了晃,一时间三个人都同时惊呼了一声:“是你?”“是你们?”原来此人居然是晌午间在湖边上和商吵架的少年,此刻正大大的睁着圆圆的一双并不太谙世事的眼睛惊愕的看着鸿和商。

商和少年对视了一眼未免觉得有些尴尬,鸿在旁哈哈笑着斡旋道:“我们几个真是不打不相识的有缘人啊,小兄弟,没想到又见面了,打扰了。”少年摸摸头也不好意思笑笑,提着灯笼将二人引进了院内。

一踏入院内,幽香更是阵阵袭来,果然,一大片琼枝旁逸的梅林在昏黄的月光下静静的树立着,朦朦胧胧,像是给花林披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一条浅浅的溪流绕着梅林缓缓地流淌,少年引着二人穿过梅林跨过溪流上了一座小小的拱桥,眼前有几间屋舍,少年又将二人引到右边一间偏房推门进去,举着灯笼照了照,靠墙一张床,屋子中间有一张桌子,桌上一盏油灯,灯旁放着火镰,居然还放着一个古拙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枝梅花,甚是雅致,少年将灯笼放在桌上打着火镰点上油灯,屋里更亮了,鸿和商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虽然朴素却甚是干净,墙上还挂着几幅梅花图,二人心里正暗忖这家主人这是有多么爱梅花啊,只听少年道:“我家主人说了,今晚就请二位暂且将就一晚,他身体不适已早早睡下就不起来接待二位了,失礼之处还请二位多多海涵。”鸿和商忙谢过,少年道:“二位请便。”便退了下去。

二人躺下,只觉疑异,这季节园主人是如何养的满园梅花盛开的?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话,满园梅香袭来,二人累了一天闻着,梅香不觉心舒身倦,安然恬逸的睡了过去。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1-02-28 18:07:06 +0800 CST  
三十二

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拂晓,一阵叽叽啾啾的鸟叫声从窗外传来,商见身旁鸿还未醒,于是轻手轻脚的下床来,梳洗罢,将一头乌发简单的挽了个髻便轻轻地推门出去了。

一推门,只觉一阵阵梅的香芬伴着清晨甜净的空气迎面扑来,商不觉仰起头,凝神闭目深深的呼吸着这一园的梅香,陶醉其中,许久,才不舍的将眼缓缓睁开,细细打量这片梅园。只见一园的红梅开的如火如荼,在清晨些许微凉的晨风中傲然而立,芬芳四溢,晨光中淡淡的薄雾如轻烟般笼罩着这片梅林,在一片如烟红霭中两只白鹤和他俩那只白雁在空中盘旋嬉戏,看来它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商心中暗笑。

正看着有趣听得梅林里传来扫地的声音,商往林中走去,看昨晚开门的家童正低头专心的扫地,落红缤纷被扫成一小堆后家童就放下扫帚,蹲下捡起地上的一个布囊用手将落花捧起装入布囊,然后穿到花林深处,只见一棵非常高大的梅树,遒树劲枝,繁花密朵,亭盖若伞,树下似乎是一个坟冢,坟冢上立了一块墨黑色光洁的大理石碑却并没有刻名字,家童打开布囊将布囊里的梅瓣均匀的洒在坟冢上,然后又在墓碑前拜了拜,这才离去,转身突然看见商正在背后不远处好奇的打量他,惊道:“你干嘛,也不吱声,吓我一跳。”

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座坟冢道:“那是谁的坟?怎么埋在梅园里,还没名字?”

家童回头看了坟冢一眼道:“那是我家主人之妻的坟,主人打算等他死后和妻子合葬。到时才刻上名字,现在只是暂时空着,我家主人叮嘱我每日祭扫。”

“小兄弟,你家主人呢?”商问道。

“我家主人一大早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家童说完又去忙了。

“哦,是这样。”商心里若有所思,半天没说话,身后鸿的声音道:“起来了也不叫我,跑这里来,让我好找。”

“还好意思说,谁叫你懒床?”商转过头笑嗔着,一边又将目光转向那座洒满红梅花瓣的坟冢,喃喃道:“这红梅小筑真奇怪,这季节红梅不谢,无字坟冢,不知主人是何许人物。”

“我们去拜见一下不就知道了,打扰人家一整晚还没去给人家致谢,天不早了,谢过主人我们也该下山了。”鸿道。

“可刚才家童说他家主人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样啊。。。。。。那我们只好失礼,先告辞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见见小筑的主人,要不我们等他回来吧。”商道。

“可大藏经还在我们身上,我们对这里又一无所知。。。。。。”鸿说着打量了一番园林眼中不免犹疑。

“这。。。。。。。你的顾虑也有道理,要不我们这就去给家童说一声,辞行下山吧。”

“小兄弟,叨扰了,我们打算这就下山。”鸿和商来和家童辞行,家童正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摆放食物,听言忙道:“主人临走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款待二位,多留二位住几日也不妨,二位先用早餐,然后踏实住下,等我家主人回来再走也不迟。不过山中无珍肴,都是些粗茶淡饭,二位请不要见笑。”

“这。。。。。。多谢小兄弟了,不过我们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用完早餐还是打算下山去,等事情办妥了再上山登门向你主人致谢。”鸿道。

“哦,这样啊。。。。。。”少年愣愣瞪瞪的摸了摸自己的圆圆的头,“可是,可是,我家主人说了要我多留你们几天啊?”

“怎么,你家主人很凶,我们走了他回来定要责罚你吗?”看着少年执拗又憨直的样子甚是可爱,商忍俊不住的想戏逗他。

“乱说,我主人对我可好了,我家主人是个大善人!”少年顿时急红了脸道。

“那你急什么?”商忍俊不住咯咯笑起来。

“我。。。。。。”少年又急的一脸通红,正待辩解,鸿笑着对商道:“好了,别逗人家小兄弟玩了,这么大个人了也跟个小孩子一般淘气,人家小兄弟是个实心眼,大丈夫,言出必践,答应了主人就要做到,对不对。”鸿笑着对商轻责道,又转头温和的对少年夸赞道,少年听了鸿的话有点不好意思的喜滋滋的点点头。

“小兄弟,我们知道你家主人是个大好人,不然怎么会收留我们留宿,还对我们热情款待,可我们是真有事要办必须下山,你看我们。。。。。。”鸿接着道。

少年摸头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家主人出门并不太久,我这就让我们家白鹤传书一封给主人,主人看见了会回书一封给我,那时我也好对主人有个交代,或者主人回家也难说。”

“那自是极好的。”鸿和商喜道,于是两人坐下安心吃饭。两人吃过早饭,在园中漫步,心下却坐立不安,却甚是好奇,盼着能见主人一面,却不知主人是回信还是回家。

天光越来越亮了,两人等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未得见主人身影,也未见白鹤返回,不免心中焦躁。

“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不来,这样等下去又要耽搁大半天时间,要不再给小兄弟说一声我们这就走?”鸿和商商量着。商点点头也表示赞同。

家童在园中忙碌着灌溉梅林,修剪梅枝,两人上前又将辞行说了一遍,并表示确有急事要下山,希望家童给主人转达歉意。

家童摸摸头,看看天,嘴里也嘀咕道:“今天是怎么了,还没有音信。。。。。。”又看了看鸿和商一脸焦急的样子,正待为难之际,突然眼前一亮,面露喜色,指着正前方道:“看我家主人回来了!”商和鸿回头一看,果见一青衫老者一身仙风道骨清逸之姿,此刻正跨过小屋前那座小桥朝屋子走来,头顶盘旋着两只白鹤。家童忙迎了过去。

鸿和商也忙出门迎接,对老者恭敬行礼道:“昨晚多谢老先生留宿,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老者笑道:“不必多礼。二位就是昨晚借宿的客人吧?山中鲜有客至,二位无意入我‘红梅小筑’自是缘分,何须客气,只是屋舍简陋,招待不周,委屈二位了。听说二位这就要下山?”

“是的,我们还有些事没有办妥,等事情办妥了我们再登门致谢。”鸿道。

“既然你们有事老夫也就不多留了,只是今日一别他日能否相见也需缘分,或许梅花依旧人去筑空也难说。”老者说着眼中一丝怅然闪过,倏尔又恢复了逸朗。

鸿和商虽不甚解老者其意,也不好多问,老者和家童将他二人送到小院门口正待告别时,商突然是想起什么对老者道:“老先生,看您在这山中居住的时日应该不短,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请说。”老者道。

“请问老先生知否听说山中有一位姓梅的居士隐居在此,他曾是灵隐寺的净尘大师。”

“哦?”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疑色,“你二位找这位居士是有何要事?既然这位净尘大师还了俗隐逸泉林,我想自是谢绝红尘纷争不想有人打扰。”

“我们是受人之托有要事来寻他的。”鸿道。

“受人之托?他之前出家为僧,之后又隐逸山间,想是不爱理红尘俗世,不知还有什么人去记得这样一个人。”

“淳于,净尘大师的师弟。”

“淳于?”老者一惊,“你们是淳于的朋友?”

“您老是。。。。。。?”

“唉,不瞒二位,老朽就是你们要找的梅居士,曾经的净尘。”老者,喟叹一声道。

“原来您老就是梅居士,灵隐寺的净尘大师啊,我叫鸿,她叫商,我们寻您多日,今天总算是找到您了。”鸿和商惊喜万分。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1-03-02 19:46:32 +0800 CST  
三十三

净尘将二人引进书房,书房中三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层层叠叠的堆砌着密密麻麻的各种书籍经卷,门和窗户开在一面墙上,窗户下放着一张长长的案几,几脚下一个草织的蒲团,案几上除了堆放着高高的书籍经卷笔墨纸砚外,还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瓷的釉色如蜜蜡一边浸润,隐隐透着淡如轻烟的绿,瓶中插了几枝开的极盛的红梅,那重重叠叠的梅瓣绚丽夺目,仿佛如一束赤焰热烈的燃烧在这朴旧忧郁的书房中。窗户的旁边一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一位女子,身着一身梅红色的长裙,立在一棵梅花盛开的梅树下,身段甚是婀娜多姿,但是脸上却蒙着一层梅红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似怨非怨,似恨非恨的眼睛,那双眼睛一时柔情似水,一时又激恨如火,商心中好奇,又不好多问。

净尘让二人在屋中的一小方桌上入座后,家童沏上茶来,细白的瓷杯,碧绿的茶汤,茶汤上漂浮着几片红梅花瓣,袅袅的雾氲中清新的茶香裹着幽芬的梅香扑鼻而来,荡心涤肺,让人一时竟忘了尘俗烦恼。

鸿商二人一边将淳于这些年的境况以及临行的叮嘱告知净尘,一边将随身的包裹打开,揭开密密层层的包扎后一扎经卷出现在眼前,梅居士小心翼翼的捧起经卷翻阅了几页后又默然的放下,顿了半晌,目光越过西窗外树树梅花道:“说来老朽真是惭愧啊,虽然痴长淳于师弟数岁,但身入佛门这些年一无修行,二无德行,最后重返红尘守着一方梅园终老,哪像淳于师弟,重返红尘只为济世救人,又入佛门也只为济世救人,他的眼中只有黎民百姓,心中只有天下苍生,他是佛陀转世啊。”说完转身眼中隐隐一丝忧色对鸿商二人道:“淳于师弟如此信任于我,老朽自当不辜负淳于师弟的重托。只是我命患绝症命不久矣,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经书译完的那一天,只求我佛慈悲,保佑弟子将经书译完,赎了满身罪孽。”

鸿商二人一听大吃一惊,道:“看先生身体康健何出此言?”

听了这话,家童在旁已经红了眼圈流泪道:“我家先生已病了半载有余了,每日一到下午就咳嗽不止,半夜不能安睡,每日也就早上去了湖上扁舟打坐吐纳后精神稍好些,先生说。。。。。。先生说他最多不过半年的岁寿了。”

“这是真的吗?”鸿和商望着净尘略显苍白的清瘦的脸不安的问道。

净尘微微一笑点点头,朗声道:“不必难过,人终将一死,本以为就这样虚度余生,没想到还能在为数不多剩下的日子里做一点有意义的事,老朽实在是心生欢喜啊。”

见净尘如此豁达气度,鸿商二人不由心生敬服。鸿拱手道:“既然我二位已经将大藏经完好托付净尘大师,这就告辞了。”

净尘道:“二位这是欲往何处?”

“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鸿商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都一片茫然。

净尘立即从二人的眼中觉察到什么,道:“二位是有什么难言之处?”

商看着净尘慈祥的面容,关切的眼神,不由心生亲近,想起家中逼嫁的父亲,自己虽思亲心切,奈何却不能回家,不由得又一阵难过,心中一热便将自己和鸿的事一股脑儿的全部道来。

净尘听完,沉默半晌,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既然你俩现在有家不能回,又有意在此山中隐居,何妨不就此住下,一则可以和老朽搭个伴,二则老朽身体日渐衰微时日不多,难免译经时力不从心,虽然有阿呆。。。。。”净尘看了看家童又对鸿商二人道,“哦,我家家童唤名阿呆,山中一樵夫之子,家中贫寒,识字不多,几年前父亲砍柴掉落悬崖而死,母亲不久也病世,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我便收留了他,这孩子心性纯朴,虽可于我看园护园,可稍显憨钝,我看二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还希望能协助老朽顺利完成译经大事,三则老朽所剩时日不多将不久于人世,却唯一放心不下这方梅园,也放心不下阿呆,希望在我去世后二位能替我照顾梅园,照顾阿呆。”

阿呆在旁已经泣不成声,鸿和商心中也不免伤怀,商突然间又想起什么道:“先生打算身故后将梅园留与我二人,难道先生没有儿女吗?为何不留自己儿女?”

“儿女?老朽出家多年未曾娶亲,哪来什么儿女。”

“可是。。。。。。可是之前我们去灵隐寺寻您时听说您老三年前为了一个女人还了俗,本来我们想您老此时应该是妻美子孝生活的和和睦睦的,后来在梅园中看见了一座无碑冢,阿呆说是您妻子的坟墓,我想虽然您的妻子过世了应该留下有孩子吧,难道说您妻子没有给您生下孩子?”

“妻子。。。。。。孩子。。。。。。我这一生无妻无子,这满园梅花就是我今生的妻子,那两只白鹤就是我的孩子。而坟冢里那位。。。。。。我希望她是我来生的妻子,如果有来生,我定不负她。”净尘说着眼中蒙上了一层泪雾。

“先生这是。。。。。。?”商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净尘。鸿商二人早知净尘必有一段与情相关的往事,此时见净尘如此伤感,更是好奇。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1-03-02 19:49:06 +0800 CST  
三十四

净尘看着商清澈又好奇的目光,轻声道:“你真像她,像她那么勇敢,可惜我不像你的爱人,鸿公子,我辜负了她,害了她一生。”

“先生能说来听听吗?”商越发好奇,追问道。

“商妹,不要为难先生。”鸿看净尘沉默不语,面有痛色,在旁扯了扯商的衣袖道。

“不,我辜负了她一生,说出来又何妨,害怕人知道吗?我愿天下的男人不要学我,只愿天下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不要再有同样的悲剧重演。”净尘看看鸿商二人,又将目光越过窗格的绿纱,看着窗外满园红梅问道,“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梅园小筑吗?”

“难道不是因为这里种了一园红梅吗?”商道。

“不,那只是看上去是如此。”

“哪是。。。。。。?”

”真正的原因是,我姓俗姓梅,而她,梅园坟冢里的她,也姓梅,所以这里叫梅园小筑。”

“你们是兄妹?”商脱口而出。

”不,我们不是兄妹,至少不是亲兄妹。”

“那你们。。。。。。?”

净尘的目光从梅园收回,望着墙上那副穿梅红色长裙,蒙着梅色面纱的女人的画像将故事娓娓道来。。。。。。

“我俗姓梅,单名一个清字,她姓梅,单名一个华字,我们从小生活在一个虽算不上与世隔绝却非常偏僻的一个村谷,那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海,交通不便,少通人烟,官不管,民自乐,自给自足,与世事毫无纷争,大家虽不富裕却生活的逍遥自在。这个村谷虽然有几十户人家却只有几个姓,梅姓是这个村最多的,又因为村谷里种满了梅花,所以我们那个村就叫——梅村。梅村里姓梅的都是宗亲,一个老祖宗,但梅姓又不是我们祖上真正的姓氏,据说祖上是先秦一位当朝大员,因反对当年秦始皇暴政被贬谪,怕继续招来灭族之祸,于是带着满族几十号家眷及一两百家奴躲进了这个当年还无人居住的山谷,过起了自耕自种,自给自足的乡野生活,又因避祸被追查,见谷里开满梅花而改姓梅。”

“那大师祖上本姓什么?”商忍不住打断,好奇的问。

净尘苦笑着,无奈的摇摇头,“几百年过去了,经年累月谷里大家都习惯了自己姓梅,一代代的,渐渐的也把自己原来的姓氏忘了。”

“那当年没有留下族谱传下来吗?”商又道。

“哪里敢留下什么族谱啊,一旦泄露被查实不是又招来满门灾祸吗?”

鸿和商默默点头,深以为是。

“因为是避祸而来,大家须得团结一致齐心协力互相帮衬着才能生存下去,渐渐的主仆之分也不那么明显了,虽然知道姓梅的是原来的主人,但早些年谷里几乎与世隔绝,主人的公子大了只有娶仆人的女儿,仆人的儿子大了也娶主人的小姐,这样一来大家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就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又过了好些年谷里渐渐的也开始接触外面的人,开始与外面通婚,虽说与外通婚,可因为交通不便,娶进来的媳妇和嫁出去的女儿都极少回娘家,村谷里依然过着民风淳朴,与世无争的守旧日子。”

“大师说您和梅姑娘不是亲兄妹,又说梅村里姓梅的都是一个祖上的血亲,那您和梅姑娘是第几代血亲?”商问道。

“我和她一点血亲都沾不上,我们只是同姓兄妹而已。”净尘苦笑道,“她祖上是一个无意中闯进我们梅村的外来户,据说当年她祖上打猎,无意中闯进我们梅村又摔伤了,昏迷了好多天,是梅村的村民救了他,在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他才活过来,伤好后他就留了下来,再也不愿离去,他本身也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外面世道乱糟糟的,朝廷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他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本就活一天是一天,如今闯入这安居乐业世外桃源一般的神仙地自然是不愿再离去。他祖上刚好也姓梅,勤劳善良,很得梅村村民喜爱,于是很快的就在村里安居了下来,娶了村里的姑娘,过上了平实快乐的生活,他们是梅村唯一一户姓梅,却和梅村原来的梅家没关系的人,但他祖上人品淳厚,梅姓人家都很是认可,加之又同姓梅,于是在梅村梅姓心中对她们家毫无芥蒂之分,都当他们是自己梅姓一家。”

“这不是一笔糊涂账吗?你们梅村的梅家,本不姓梅,梅姑娘家的祖上确是本姓梅。。。。。。不,或许她家祖上也本不姓梅,谁知道会不会和你们一样是避祸改姓也难说。”商道。

“是啊,几百年的事,谁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啊?可既然一个姓,大家又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也就实实在在当成是一家子了。”净尘也附和着感慨,接着又道:“我和华妹从小就生长在这样一个地方,虽然村谷里年纪相仿的孩子很多,可打小我俩就比其他孩子亲密。我们两家住的很近,两家大人关系也特别亲好,谁家有吃好的必定会邀请一起吃,两家父亲经常喝酒聊天到半夜,我俩小孩子在旁边玩累了,困了,就一起躺被窝里睡了,从不分彼此。我俩经常跑到高谷处的梅林里玩耍,她像个男孩子,胆子特别大,最喜欢和我一起爬到高高的梅枝上眺望远方,我问她你在看什么?她说她在看梅村外的世界,我问她你将来要离开梅谷吗?她说不,我永远都不离开清哥哥的。我说等你长大了要嫁人,到时候还是会离开梅村的。她歪着头想了想,瞪着清澈的大眼睛认真地对我说,那将来我长大了就嫁给你,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我说好,你可要说话算数。她那时我们都还小,虽然并不太懂男婚女嫁儿女私情到底是什么,却在心里认定彼此这一生都不能分开。她说我自然说话算数,你可也要说话算数,说着伸出小指头认真地说,我们拉拉勾,谁要是说话不算数,谁就去做和尚尼姑。谁知道一语成谶。。。。。。"

净尘说着,一阵感伤,不觉停了下来,独自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沉默不语,良久才又叙说起来。

“说来好笑,她爬树时像个小猴子,一溜烟就爬上去了,一点都不怕,下树的时候却像只小猫,战战兢兢的不敢下来。每次她都会嘟着嘴要我在树下接着她,她才敢下来。”说到这里,净尘不禁又咧嘴笑了起来,眼里的感伤变成了回忆的甜蜜。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了,虽然再也不会像小孩子一样一起钻被窝,没规矩的打打闹闹,开口说要嫁给谁,娶谁,可自然都懂彼此的心思,只是一天天大了,也一天天懂得,我们是同姓,不能通婚。渐渐的,我们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快乐,每次都只能偷偷摸摸的跑到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很僻静的梅林里躲着约会,像小时候一样爬到梅枝上坐着看梅村外的世界。一天,我和她约在老地方见面,她坐在梅枝上沉默着久久不说话,我再三追问她才红着眼对我说她家里给她定了亲,她要嫁到梅村外去了。我听了犹如如五雷轰顶,呆呆傻傻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见我一直不言语,突然跳下梅枝,跌跌撞撞的头也不回的跑了。我这时才回过神,跳下去追她,可她早已经跑远了。我见追不上了干脆也不追了,重新爬到梅枝上呆呆坐着直到月上梅梢头才失魂落魄的往家走,穿过梅林暗处时看见前面两只亮晶晶绿莹莹的光,一闪一闪的,像鬼火一样,我跟没看见一样,完全不理会,径直走过去,那两点绿光直勾勾的看着我,看我离它越来越近却豪不避让,竟然不知不觉的往后退了几步,随之发出一声凶戾的嚎叫,似是警告,原来前面居然是头狼!我回过神愣了一瞬,却一点也不想跑,又径直朝狼走去,心想干脆就让狼吃了我吧,没有了华妹我活着也就是行尸走肉跟死了没区别,还不如现在就让狼吃了也省得将来痛苦一生。那狼见我依然是豪不避它反倒是不知所措了,不觉又一边往后退了一边又凶戾的朝我嚎叫着警告我,见仍旧我一步步紧逼过去,居然转身逃走了。”

“好险啊!”商微微张着小嘴,白皙的脸颊上紧张的一脸绯红。

“我一心求死不得,心里反倒是不痛快,只恨那狼怎么不吃了我,留下我活在人世里饱受痛苦的煎熬。如果当时我真被狼吃了,死了,想来华妹的一生也不会过的如此凄惨,她会痛苦一时不至于痛苦一生。”

“这又怎么说起?”商道。

“我死了,她嫁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日子长了,虽然她在心里会记得我,但终究会放下,踏踏实实的过她的日子,可我活着,她心里就一直放不下我,记挂着我这个人。”

“这可不一定,”一直在旁静听不语的鸿开口,“当年商妹也是听说我战死了,可她依然不管不顾的来寻 我,如果寻不到我,以她的烈性子真不知道她干出什么事······”说着目光转向商,商的目光也落在鸿的眼睛里,四目相对一时感慨无限。

“看来老朽活了一辈子也总不能明了女人的心思啊。”净尘羡慕的看了看鸿和商两个年轻人。

“后来呢?”商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家一头倒在床上不吃不喝谁叫都不起,初时在梅林听华妹说她要嫁人了,只觉得当头一棒,脑子里嗡嗡作响,觉着自己就跟做梦一样,在梦里也还不觉有多疼痛,到家了,才发觉心口疼的简直没办法呼吸,像千万针芒在刺,像钢铁锁链在绞,一时间真想就这样疼死算了。在床上躺了一夜,疼了一夜,天亮了,人也明白过来了,我不能让华妹嫁给别人,我要带华妹走,离开梅村!我忙起床赶到家旁边的村巷等着,这条村巷僻静,来往的村人很少,我和华妹有什么事几乎都是在这条巷子里约的,我知道每天早上华妹都会从这里经过,果然不一会儿华妹就提着篮子从村巷口出现 了,往日一见我就展开的笑靥没有了,眼圈红肿,一脸憔悴,幽怨的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我忙追上去,堵住她,她不理,侧身避开我又径直往前走,我急了,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再也不要她走,她吓的忙撒开我的手,四下张望见没人看见这才松了口气,嗔怨道:‘你这又是为什么?’,我说‘华妹,我们走吧?我带你走,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听我这样一说华妹的脸色才稍微柔和些,嗔喜道,‘你昨天一句话也不说,我还以为你。。。。。。’说着声音哽咽,眼圈又红了。天色越来越亮了,这时村巷拐角的地方有农人的脚步声,我忙简短道:‘今晚三更,我在村口等你,我们一起走。’华妹点点头,我俩忙各自转身走了。我回到家父亲已经出门干活去了,母亲正在家操持家务,我回到自己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又把院子里的柴劈了堆好,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不觉心里愧疚,知道自己这一去村里一定会流言四起,蜚语不断,父亲是梅姓家族的族长,又是梅村的村长,人品端方,办事公正,又饱读诗书,在村里颇有地位,母亲温和善良,我自己也颇有些读书的天分,自学得一些浅显的医术,时不时的给村民们把把脉,看看病,开开方子,也颇是医治好了许多人,一家子在村里一直很是受人尊敬,可这一去,自己也就把眼前的一切毁了。我心里虽然愧疚,不过也盘算着等和华妹安定后就把我的父母和华妹的父母接出去,再不让他们受人言之扰。好不容易熬到三更时分,我蹑手蹑脚的出门,刚跨出家门口又不忍丢下父母,不知道此去要多久才能再见到父母双亲,不觉又悄悄来到父母的房间,对着父母的床前磕了三个头,正狠心离开时母亲突然在床上喊道‘清儿?是你吗?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原来这段时间母亲身体微微抱恙,夜里睡得不踏实,也或者母子连心吧,反正我这一进屋她就醒了。我见母亲醒来了,心里暗叫不好,拔腿就走,刚走到门口听到屋子里扑通一声响,随即母亲也‘哎呦’一声痛苦的呻吟,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母亲肯定是急着起床摔了一跤,想也来不及想,忙转身冲进屋子,借着窗外隐隐的月色果见母亲跌倒在地,我忙将母亲扶起,这时父亲也早已被吵醒,抹黑找到桌上的火镰将油灯点亮,又和我合力将母亲扶上床,母亲呻吟不止,我又忙摸了摸母亲跌伤的腿,原来刚才那一跤把母亲的脚踝弄骨折了,我忙回到自己房间找来夹板膏药将母亲的腿固定包扎起来,这时天已过三更,我怕华妹等急了,狠了狠心又拧起包裹打算夺门而去,父亲一声严喝:‘站在!你要干什么去!?你这违背伦常的逆子!’说着将手里捏着的 狠狠的往我身上扔了过来,原来刚才我忙着帮母亲包扎时父亲在我房间拿药已经发现了我留在桌上的书信,信中我已将事情的原由一一道出。我说‘父亲,母亲,孩儿不孝,就让我走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华妹嫁给别人,我要跟她在一起。’‘混账!你们可是兄妹!你们这一走我们两家父母如何在村里做人?别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戳断我的脊梁骨!’‘爹,我们不是亲兄妹。’我无力的反抗。‘我们两家是同姓,同姓就是一个祖宗的!梅村这么多梅姓宗亲会把我们逐出梅村,我还能有脸做梅家的族长吗?’我低下头不语,知道父亲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梅村的梅姓家族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梅族族规的守约里,从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哪怕发现一点点不对的苗头父亲也会严苛训导,就怕梅族人违背守约,父亲身为族长更是以身作则,一切行为准则都严格按照守约履行,如今自己儿子却即将做出违背天理伦常之事,身为族长的父亲如何不痛心疾首,极力阻止?我还想做最后的争取道,‘可是我不能丢下华妹一个人!父亲,母亲,您二老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留在这里多久,我带华妹出去安定后会尽快回来接您二老出去的。’‘混账!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和你母亲死也不会离开梅村半步的!’母亲这时候也在床上嘤嘤的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哀求道,‘儿啊,你就听你父亲的话吧。’我听着心如刀绞,一只脚踏门外,一只脚站在门内,进退维谷,真想此刻能劈成两半,一半留在父母身边,一半和华妹携手天涯。母亲又道,‘梅华是个好姑娘你这样任性只会害了她,岂不说她和你在外受苦受罪,想家不能回,难道将来你俩成了亲心里就安生了?就不想她爹娘了?娘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的心思,出嫁前要死要活的,可真嫁了人,只要夫家人不错,要不了多久她就一心一意的和自己男人过日子了,更别说将来生了孩子,她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出嫁前那点郎情妾意的事也早淡忘了,庆幸当年自己听了父母之命,安安心心的嫁了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听母亲的话也的确在理,心下更是犹豫,这是父亲又大喝一声,‘畜牲,还不回来!你是要我和你娘跪着求你吗?’那一刻我身上什么劲儿都没了,万念俱灰,不觉的将踏在屋外的脚收了回来,呆呆傻傻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像挺尸一样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我不知道华妹是不是还在村口等我,我不敢想我这次失约对华妹意味着什么,后来我才知道我这次失约是彻底毁了华妹的一生。可是,如果时间倒流,回到我和她约定私奔的那一夜,我依然不知道我另一只脚会不会迈出家门那道门槛。我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目光,可我如何能不顾及父母的感受?”

鸿和商不觉都点点头,儿女私情和父母,怎么选都是对另一方的辜负,世间哪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商想起当初自己抛下父母不顾一切的从家中出逃,此刻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幸好家中有哥哥嫂嫂照料,不然自己又如何放心。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1-03-03 19:47:57 +0800 CST  

楼主:唯有离别是永远

字数:113143

发表时间:2020-12-20 05:31:1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4 04:29:3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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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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