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蜕变（长篇小说）
赵福勇


第一章 李主任的生日

西南某省某市东歧县窝台镇上台村，是一个大山深处的小山村。这里聚族而居，李姓人家占全村人口的大半，解放前保甲长解放后村支书村长村主任大队长的，大都是李姓人士担任。也有外姓人士出任带“记”带”长“的，但无一不被李姓人“翘脚子”，很少善始善终。
公元2006年，上台村任支书的是一个叫李启明的人，他四十五岁，却已当支书二十年有余。这是因为他世袭父亲李扯谎当上的支书，故很早就是当地“战斗堡垒”的主角。他把村上工作比喻成庄稼地里薅草，手脚麻利的多薅，手脚迟钝的少薅，把一地草薅完了事。他就是属于手脚迟钝的，长期把自己应该“薅”的”草“让给其他人”薅“。由于长个咪咪眼，被人送外号李瞎子。开始不自在，时间长了欣然接受。
村主任李果元，乳名李狗儿。在当村主任前经常有人叫他李狗儿，当了主任后很少有人当面叫了，背后还是蔑称李狗儿。当然也有例外，枫树坪穆咋啦就敢当人大众叫他李狗儿。
穆咋啦为啥不积口德？听说李狗儿想发展她做“相好”。偏偏穆咋啦不吃那一套，把她怎样挑逗李狗儿，把他弄得口水都流成”沟“，裤裆里撑成“伞”的事都到处宣扬。村民们像听黄色故事一样百听不厌，把个李狗儿的脸面臊得跟真狗儿一样。
不过李狗儿也有过人之处，老百姓说他长得”高匹大象“，意即高大威猛，像个当“官”的。加上口齿利索，脑瓜活络，自然就成了”薅草能手“。上台村的”草“大都他“薅”，一下就成了上台村不可或缺的人物。
正因为重要，上台村的各种“资源”自然成为他首用。老百姓背后说他基本达到老支书李扯谎的水平。水平标准是李扯谎几十年经营，在上台大队各生产队实现一个或几个女相好。不同的是李果元的时代改称村和村民小组，革委会主任改称村主任，生产队队长改称村民小组长。更有猛料透露，李果元他妈就是李扯谎当年相好之一，有人怀疑李果元是李扯谎的”飞花“嫡子”。但从长相看却不像，因为李扯谎长的是鹰勾鼻，李果元长的是酒糟鼻。反正这是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暂且不论。
这年农历五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端阳后的一天，李果元满五十岁。这在上台村可是一件无小可大的事，提前好多天村民们就开始背后热议，李果元一家就开始筹备。
村民们背后热议的话题是，李狗儿自从当村主任，几乎每年办一个“酒”，不是老爹老妈生，就是儿子接媳妇姑娘出嫁。李狗儿和老婆草凳萝卜同年同月生，本来一同办个”酒“就算了，偏偏去年是他老婆草凳萝卜办，今年李狗儿办，真好像不把老百姓的腰包掏空不罢手！

关于李果元，不得不提一个人，他就是窝台镇人大鲁 。他是李果元的远房表哥，只是沾亲带故。按照“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了”的规律，早已是认不了。偏偏李果元主动认亲 经常为鲁 跑腿走路，经常土鸡土蛋土蜂蜜地送。特别是鲁 家有啥酒宴，李果元出手总是沉甸甸的，非三千五千不出手。
由于有鲁 关照，李果元谋得上台村村主任之职，更在鲁 的庇护下 李果元的村主任仕途可谓顺风顺水。即使有村民举报他违法乱纪，鲁 总是替他消灾免祸。李果元已经担任两届上台村村主任，现在正在第三届任上。
按照规定，今年年底将届满，李果元如果要谋得第四届连任，必须得到镇党委书记的认可。因为他是窝台镇一把手，人事安排正是体现一把手权威的工作，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染指的。
现在窝台镇党委书记姓F，是县财政局副局长调任的。去年上任“三板斧”就把全部镇干部收拾得服服帖帖。一板斧是镇政府全部办公室安装冷暖空调，结束全体干部热天烤红薯冷天冻饺子的过去。二板斧是明文规定按级别开支招待费，书记镇长人大 为一级，招待县上来的领导或要害部门人员，”基本酒“为五粮液茅台酒；“基本烟”为软中华或大重九。办公室负责人为二级。”基本酒“是五粮春剑南春，“基本烟”是硬中华软天子。一般干部按价位在150元以下开支酒，30元以下开支烟。第三板斧是配有专车的按上级规定执行，没车的干部下村可以租车，费用由镇财政负责。F书记的说法是，”草鞋干部“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的干部下去连代步工具都没有，像讨饭的一样，像啥话？
F书记“三板斧”让干部倒是高兴了，可群众却不高兴。据了解镇财政状况的内部消息透露，F书记”三板斧“每年需财政买单300万元。如果将这些钱节约出来给老百姓修路，按当时的物价水平，起码硬化10公里公路。而从窝台到上台的27公里公路还是泥结石路，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浆飞溅，群众怨声载道。
窝台镇是一个欠发达的山区镇，财政状况不好。F书记为啥能把他的“三板斧”砍得如此干净利落？这主要得益于他曾任县财政局副局长，分管的就是下拨款项，县财政大盘子的资金走向门清。他去要钱就像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找爹妈要钱一样，钱放在哪个箱箱柜柜，哪个旮旮旯旯都晓得，要不到钱才怪。
这年头对一个地方一把手能不能干，有没有本事，在”上面“要得来钱可是了不起的指标。官场流行花99元钱能找回100元钱都是本事。何况F书记要钱几乎是零成本或低成本，怎不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关于鲁 ，也是一个不得不说的角色。他出生在窝台镇鲁家院子，鲁姓是窝台大姓，家族事业对窝台影响巨大。鲁 从参加工作开始就在窝台，从见人脸红的羞涩青年到老谋深算的窝台第三把手，他陪同了在窝台当政的十任一把手，无论自称还是公认都是窝台官场的“十朝元老”。正因为久耕窝台官场，加上鲁姓势力在窝台的巨大影响，很多窝台搁不平搞不定的烂事都需要他去搁平拣顺。因此，自从他当上窝台领导层副手，就成了历任一把手依重的人物。甚至凡是来窝台当一把手的人都要”拜码头“，这个码头就是以前的鲁副镇长副书记，现在的人大鲁 。
李果元这次的五十酒宴如何筹备，当然要向鲁表哥鲁 讨教。因为这涉及到如何接待镇上各色干部，特别是”最大一棒“F书记。不请说你看不起他，说请嘛光叫他“出血”简直就是老鼠在猫头上撒尿。其次是F书记来的时间不长，还没摸清他的尿性，是清水养清鱼还是浑水养浑鱼的角色还不清楚，当然要找“鲁老表”拿主意。
作为“十朝元老”，之所以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掌握分寸。这个分寸就是谁是一把手，必须以他的意志为意志，他的喜好为喜好，任何时候都必须遵循。即使有些像流星一样的过客，以后就没有交集，即使一把手明天就要卸任 今天都要顶礼膜拜。何况F书记刚到不久，领导窝台的时间有多长还是个未知数，更应该谨慎。因此，他听李果元说后，专门去找F书记探口风。
F书记听完后考虑片刻说，村干部是我们的”脚脚爪爪“，工作干好干坏跟他们有密切关系。我觉得该捧场还得捧场，该联络感情还得联络感情。但必须稳妥，不能出纰漏。不要大姑娘坐在大石块上——（阴）因小（石）失大。
鲁 大笑着高度称赞F书记引用的歇后语妙不可言后说，我一定安排好，绝不出纰漏。
鲁 电话招来李果元，无数遍强调说，F书记到场包在我身上。但你必须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一是吃饭场所不能跟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混在一起。开玩笑，人家堂堂一个党委书记，坐在一群鼻涕口水横飞的人中间吃饭喝酒像个啥？这一点你考虑咋办！二是不要扰民，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这一点有难度，但很重要。特别不能引来上访群众，把书记吃饭喝酒的胃口倒了。三是酒水不能低于他的”基本酒“，烟不能低于他的”基本烟“。

李果元一听头都炸了！因为那天来的肯定不止F书记一人，说不定是十多二十人。跟书记一起来的不可能分开，都要在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一起用餐，F书记的“基本酒””基本烟“肯定要一起享用，没有十多瓶“基本酒”，没有几条”基本烟“难以应付。还要搞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吃喝环境，没有几千上万元怎么也搞不定。
当他红着脸语无伦次把以上这些内容表达后，鲁 红眉毛绿眼睛地说，我说老表啊老表，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现在的问题是，首先要为F书记能够到场感到庆幸，感到高兴。要不是我作工作，你就是八抬大轿都抬不动他，你就是吃龙肉喝琼浆玉液人家都不稀罕！现在哪像农民中的小老头一样算经济账，计较赚和亏。要算政治账未来账。你想啊，把书记的毛理顺了，痒痒挠舒服了，有你亏的吗？这些话都因为你是我的老表，我才竹筒倒豆子，一点不保留地倒给你。换一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我才马鸡巴进驴屁股——不跟你对号，懂吗？
一番话把李果元点了个如梦初醒，只见他点头如鸡啄米一般地说，感谢老表领导一语惊醒梦中人。您放心 我一定安排好，绝不跟您丢脸的。
回来后，李果元琢磨了半宿，怎么也想不出如何才能营造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他联想到很久以来都干群关系紧张，好多人动不动就要找当官的咋个咋个，现在送上门了，“刁民”们岂能不找事？
还是草凳萝卜在关键时候想出一个办法，让李果元举双手赞成。李果元尽管在外“彩旗飘飘”，但对草凳萝卜一直不离不弃，就因为她在关键时刻派得上用场，出的点子不说是金点子银点子，起码也是磁点子。村上的事务遇上难题，也少不了这个”贤内助“。
按照草凳萝卜的“磁点子”，李果元请来当地木匠，在自家钢筋混凝土筑就的，在当地数一数二的，颇有乡村别墅气派的住房三楼隔出一个供二十多人吃喝的大包间，再作一些简单的装修，买来崭新的桌子板凳，像模像样地进行布置。再在连接公路大约一百米的地方搭建一个封闭式走廊，F书记们只要下车就进入走廊，然后进入楼梯口上三楼包间。对外则称没有领导到场，来的都是平时耍得好的一般干部，群众自然不高度关注。
对”基本“烟酒，李果元咬牙买来二十瓶五粮液，两条软中华，差不多花去他将近半年的村干部误工补贴。当地村支书村主任一个月误工补贴两千多一点，单讲表面收入实在不诱人。但为啥为了保住村主任位置的稳固，李果元不惜花“重金”，其中的缘故不谓不深奥。

对”基本“烟酒，李果元咬牙买来二十瓶五粮液，两条软中华，差不多花去他将近半年的村干部误工补贴。当地村支书村主任一个月误工补贴两千多一点，单讲表面收入实在不诱人。但为啥为了保住村主任位置的稳固，李果元不惜花“重金”，其中的缘故不谓不深奥。
另外还在开阔的院坝里搭建一个高台，配上音响麦克风等设备，供“提叫官”主持酒礼。当地叫提叫官。城里叫主持人，都干一样的活。
李果元结合以前的酒宴规模，估计来宾不少于一千人，安全工作成为重要一环。假如村主任办酒有党委书记在场，出个不大不小的安全事故，那才叫腰杆上挂豆腐乳——霉到肚了。为了确保酒宴顺利进行，提前十多天，李果元亲自出面找到大老粗，叫他提前通知他的“弟兄伙”扎起。
大老粗是当地混混的头，经常邀约牙猪儿病秧鸡等人到广州、深圳等地”讨生活“。经常是“空手出门抱财归家”，当地老百姓都觉得惹不起，村干部们经常找他”扎墙子“。包括以前搞计划生育，都是这些混混冲锋在前。久而久之，大老粗们成为上台村正与邪的平衡力量，缺了他们，好像上台就不完整。
经过十多天的精心筹备，李果元的生日到了。这天早晨，枫树坪穆咋啦早早把家里的事务做完，就站在屋角破马张飞地喊，半截裤，半截裤啊，今天李狗儿满五岁，你去不去啊？
那个叫半截裤的和穆咋啦差不多的年纪，四十岁上下。作为农村女人，都是些不起眼的，住处离穆咋啦家几十米远，经不起大嗓门穆咋啦嚎叫，早已站到门前回应，要去要去，快点来我们一起走。
一会，穆咋啦来到半截裤家，又高声大气地说，狗儿日的李狗儿今天满五岁，老娘给他买几颗水果糖，让他甜甜嘴。
半截裤笑着说，人家是村长，还是不要刻薄了。满五十就是，哪能说满五岁，啷个不说他才五个月？
穆咋啦一本正经地说，他啥鸡巴村长，我看就是“叫猪”，看到女人就流口水，裤裆里就打伞，真恶心！
好啦好啦，你把人家那点事闹得家喻户晓人人明白了，不说行不行？我劝你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屎不臭挑起臭。半截裤奉劝说。
穆咋啦仍然一本正经地说，哼！我就是要脏他的斑子，扫他的脸面。我不说不行！我要经常提醒全村妇女姐妹，经常提高警惕，严防李狗儿敲孔找蛇，为自己男人的尊严守好自己的裤裆。
这话让半截裤几乎笑岔了气，笑够了才说，我服你了，你咋不说全村的妇女姐妹，打把锁把那玩意锁好，千万不要给李果元可乘之机？
穆咋啦也笑起来说，这办法不好，因为操作不了。我看我们干脆成立一个严防李狗儿性侵协会，动员大家参加。如果不愿参加，就说明是周瑜打黄盖…
说话间半截裤已收拾停当，她推着穆咋啦出门说，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快走吧，迟了人家灶台都拆了。
穆咋啦仍然站在原地严肃说，不行，我真有要紧话给你说。
半截裤见她不像开玩笑，就急切地说，有啥要紧话就赶快说，要不你说的李狗儿真的拆灶台了。
穆咋啦严肃地问，你家小娟子是不是要到村上去开家庭收入证明？
半截裤不解地回答，是啊，咋啦？
穆咋啦认真地说，开证明不要小娟子去，你去！
半截裤问为啥？
穆咋啦揪着半截裤的耳朵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大家都知道李狗儿盖章要收好处，好多没有守住裤裆的女人都是被李狗儿手里的公章拿下的。你说你家一个在校读书，如花似玉小姑娘家家的去盖章，不说李狗儿不可能干过啥，就是被他色迷迷的眼睛多瞅两眼都恶心！
半截裤理解地说，我一定不让小娟子去开证明，你放心吧。同时在心里想，李果元啊李果元，你在村民心里就是这个形象，你干脆跳到粪池里淹死算了，还有啥脸面当村长？不过，半截裤比穆咋啦世故多了，她只在心里想，绝不说出来。
两人结伴走到大路上，看到人越聚越多。大家都知道去李果元家“吃酒”，而且大多是认识的人，只会意地一笑，或说等会一起喝杯酒之类的客套话。只有穆咋啦见人多了，就像人来疯似的小孩一样说，这个李狗儿真不愧是好村长，你看今天全村真是麻子打呵欠——满（洞园）动员啊！这老天也争气，晴得跟篮绸缎一样云疤疤都没一点。
人群里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由于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人们叫他小抗越。村里还有一些退伍老兵，其中最老的是八十多岁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抗美，参加过中印战争的抗印等人。由于对村务不公开，村干部作风不踏实，村干部不秉公办事等看法很大，经常聚在一起发牢骚评头品足，指桑骂槐。

对穆咋啦曝光李果元裤裆里撑“雨伞”的事早已耳问，他早就想找穆咋啦问个究竟，无奈男女有别，一直不敢过问。今天遇上穆咋啦，也晓得她是一个不怕事不拐弯抹角的主，就以开玩笑的口吻问，小穆，听说你有一场风花雪月的艳遇，可不可以说来听听？
穆咋啦大笑着回答，哎，你抗越还花花肠子起来了。你不就想听我把李果元逗得流口水撑雨伞的事吗？来来来，想听的都来听，说不定比街上的评书好耍呢！
她这一嚷，好多人都停下来，都兴趣十足地等着听这出花边新闻。
穆咋啦像讲别人的事一样说，你们看我这副样子不乖（漂亮）吧？黑不溜秋的，只有电视里说的健康美倒说得上。你们看，我这大腿臂膀腰杆都肥咚咚的，胯胯也肥咚咚的。只要是一个健康的男人都觉得安逸得很。我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十多岁，那个啥？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现在就是如虎的年龄。男人外出打工了，一去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我肯定想那事。我们的好村长李狗儿细心关爱我啊，主动为我”排忧解难“。那是一个冬天的擦黑时候，我们的好村长李狗儿突然冒出来了，说来调查低保条件。我家没灾没病，男人在外打工收入也不少，跟低保根本不沾边啊？我就说你去调查其他人吧，我这里不符合条件，调查也是白搞。我们的好村长李狗儿听到“白搞”两个字，就像公狗听到发情母狗叫声一样，笑得脸上开花地说，哪会白搞？我会加倍补偿的！还没等老娘反应过来，我们的好村长李狗儿一个环抱就把老娘抱住了！
以前听说过我们的好村长李狗儿有拿低保勾引良家妇女的传言，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下我算是眼见为实了。说实话当时我像电视里说的懵了，就一动不动等他抱着。好家伙，就在那几秒秒钟时间，我们的好村长李狗儿真叫一个丑态百出。只见他口水流出来了，裤裆里“阳伞”撑起来了。就这么回事！
说到这里，穆咋啦不说了，把一个个眼睛都瞪大的人们甩在一边走了。抗越追上急切地问，后来呢后来呢？
穆咋啦轻描淡写地说，你猜猜看，我会咋办？
小抗越说，就依他，几分钟十几分钟搞定低保，太划算了！
穆咋啦呸一声说，放你老娘“咚咚”屁！告诉你，你不看老娘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但老娘这个“东西只”有我男人才摸得到搞得倒。李狗儿算啥，就是比他大的镇长找我干我都不干。一个女人要守好自己的裤裆，给自己的男人守好尊严，这是我一辈子不变的想法。你是不是想听我后来是咋样对付李狗儿的，我还是给他留两分脸面，不说了。
穆咋啦等人说笑着来到李果元家时看到，已经站的站坐的坐聚集了好几百人，整个院坝像笋子林一样。音响里传出柔和的音乐，乐曲是《今天是个好日子》等喜庆曲子。大老粗牙猪儿病秧鸡等人戴着森林防火臂章，虎视眈眈地到处巡视，俨然一帮护院家丁。
穆咋啦看到一个个子高挑 长相俊俏的中年妇女，连忙上去拉住她的手，亲热地说，西门六早啊，来我们拉拉家常。半截裤也热情地迎上去说，你儿子是全村全镇全县的骄傲，我女儿要是赶得上你儿子的脚垭子都好了。
西门六嘴里谦虚脸上得意地说，也就是考个名牌大学，还不晓得以后咋样呢？
穆咋啦说，听说顶尖大学是全国最牛逼的大学，全县考上的后生全部算起都没几个。那年全村敲锣打鼓彩缎红绸的送你家孩子上大学，好像昨天一样。
西门六说，还不是大家伙看得上，感谢大家了。
半截裤问，你家娃叫啥名呢？当时记得，现在搞忘了。
西门六答，叫石命大。
喔对对对，石命大，大喇叭里说过多次。名也起得好，谁给取的？
穆咋啦抢白半截裤说，名取得不好能上顶尖大学？怕是要毕业了吧？
西门六说，读了本科现在读博士，还要两年呢！
正说着，穿戴一新的李果元走来了。他看到穆咋啦，脸上有些挂不住。倒是穆咋啦像啥事都没一样说，李狗儿，今天满五岁，果然像长高一截。
李果元打着哈哈说，你是叔娘，叫我啥都应该。然后招呼说，等哈儿酒桌上多吃点喝点，然后急匆匆走了。
穆咋啦的男人也姓李，论辈份真要高李果元一辈。穆咋啦鄙夷地说，这哈晓得叫叔娘了，”鸡儿“硬起啥都不认。
半截裤连忙阻止说，逼话又来了。走，我们去买个“饭票”，然后找个地方坐下，吃点饭好回家。又问西门六说，你买“饭票”没有？西门六点头说买了。那我们就去了，以后见面再吹。
当地把随礼戏称“买饭票”。两人来到卖“饭票”的地方看到，就像多年前到供销社买紧俏商品一样，候着的人长长地甩出老远。大老粗等人高声叫着不要插轮子慢慢的来，甚至开玩笑说，不要担心钱送不出去。平时送钱给李主任有可能被拒绝，今天来者不拒。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说，娃娃的“鸡鸡”，怕是嫌小了，不收才怪！
穆咋啦半截裤终于等到随礼的机会，他们看到桌上堆着一摞摞捆扎好的百元大钞，也有五十二十一十的小钞。总之，数额已近十万元。
买了“饭票”，她们发现所有的桌凳都被占据，只能在院坝边找个地方站着，等候第二次开席。口无遮拦的穆咋啦又开始“逼咵卵咵”了。现在当个村长硬是安逸，一年办个“酒”，少说也进账十多万，其他明的暗的收入不晓得啥情况。还一根狗烧棒到处插，就是铁打的钢铸的怕都插调掉皮了。要是老娘心里不明亮，也不知被那根狗骚棒插好多回了。
半截裤附和说，为啥好多人都削尖脑壳去选村长，听说那些经济发达的村选个村长几十万几百万都在花，说起来我们这里还只是蚊子苍蝇的”鸡鸡“，属最小的。
这时，喇叭里传来“提叫官”的声音，现在已经十一点半，准备摆席了。按照老规矩，远处的客人至亲的客人先坐席，团转临近的客人风格高一点，让远处客人。下面我先说几句。今天是李果元李主任五十岁生日 承蒙各位亲朋好友前来祝贺，我代表主人家向大家表示感谢！下面开席，希望大家吃好喝好！

今天坐酒席的人和往常一样，都体现一个“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如以李扯谎为首的过去老村干部坐一桌，各社社长也凑到一起。最打眼的是一桌外来媳妇，以来自内蒙古大草原的撒银花为首。
上台村虽然穷，但生出的后生个个瓜瓜净净。他们天南地北在外打工，时不时带回外地姑娘，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好不羡煞那些没有出门打工的人。其中，撒银花最具代表性。不但漂亮，还知性能干。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妈，却像待字闺中的姑娘。今天，好多客人都纷纷打听坐在一起的那些个外来媳妇的情况，俨然成为今天一道靓丽的风景。
今天人多，李果元应接不暇。但他却专门到外来媳妇的桌席表达感谢。这是今天他唯一亲自到桌前感谢的来宾，在他心中是仅次于楼上以F书记为首的尊贵客人。
撒银花老公虽然不姓李，但根据当地的讲究，撒银花仍然是李果元的长辈。李果元假装恭敬地说，年轻漂亮的叔娘，今天是我的生日，请赏个脸，陪我喝一杯。
撒银花笑盈盈地站起来说，没问题 ，应该祝你生日快乐。不过，我有个条件，因为我们这桌都是外来媳妇，都千里甚至几千里远来上台村生娃养崽，给你们传宗接代，这个贡献不小吧？你作为父母官是不是该感谢一下我们？今天借你的酒，我们一个外来媳妇陪你一杯，不过分吧？
听撒银花这样说，所有外来媳妇都站起来嚷着要和李果元喝酒。李果元哪敢招惹这么多的女人，只好告饶说，长的长辈姑奶奶，平的平辈姑奶奶，小的小辈姑奶奶，李果元这厢有礼了，请大家今天放过我，因为我还有好多客人要陪呢。这样吧，我自罚一杯，你们随便喝点汤也可，饮料也可。改天我专门摆一桌，请你们这些为上台村男人无私付出的外来媳妇。
李果元好不容易脱了身，连忙来到三楼陪领导们。
由于F书记亲自到场，其他领导以及各办公室负责人，平时和李果元有往来的一般干部都来了，足足摆了三桌。李果元挨个敬酒，领导们没醉，他早就飘飘然了。
好在有鲁 解围说，这样车轮战显然不公平。我提议今天这个酒咋个喝，由F书记发牌子，大家同意吗？
大家立即鼓掌。F书记把手指放在嘴唇前嘘一声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外面人太多，不要扰民。
F书记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高鼻梁大方脸，眉清目秀，皮肤白皙，高高个子，不胖不瘦。穿的不是名牌，但也价值不菲。总之，给人一种高贵、脱俗、气场不小的感觉。
F书记儒雅地说，鲁 的提议没毛病，但今天既然是李村长的生日，离开他还真不行。我看今天喝的酒抽的烟都达到标准了，不要今天李村长办的生日酒被我几个就喝完逑喽！
鲁 立即听出了下F书记的玄外之音，立即附和说，一个村干部一个月两千来块钱，今天你烟酒钱起码顶他半年的误工补贴，书记是不是考虑给点出路？
F书记随口问，这烟酒是在哪里进的？其实鲁 清楚今天烟酒的来路，不是他叫李果元在小马专卖店进的吗？但他故意不回答，而是转向已经昏昏糊糊的李果元问，书记问你在哪儿进的烟酒？
李果元吓得不轻地回答，在小马专卖店进的，莫非有问题？
F书记又问，一共进了多少酒多少烟？
李果元不明白书记问话的目的，不敢直接回答，求助地看着鲁 。鲁 说，是多少就是多少，看我干啥？
李果元回答，酒二十瓶，烟三条。
F书记愉快地笑着说，我品酒的功夫自认为还是不错的，今天喝第一口我就品出来了，是正宗五粮液，烟也是正宗软中华。我看这样吧，在坐的各位平时可能喝五粮液抽软中华的机会不多，今天这个酒和烟算我请客，菜算李果元的。果元，把你的烟酒都拿出来，搞个平均主义，好不好？
鲁 带头鼓掌后对李果元说，还不赶快谢谢书记！
李果元对F书记鞠躬说，感谢书记关心，今后一定努力工作，党指向哪里我就奔向哪里。用樊傻儿的话说，绝不拉稀摆带！
F书记满意地对鲁 说，你这老表还敢出手，二十瓶五粮液，三条软中华，豁出半年工资办个招待，一般人是不敢的。就凭这一点，我看就是能干事的人，今后我用定了，只要我在，他就不会有麻烦。
今天的安排F书记很满意，上千人的聚会也没出问题。李果元的五十岁生日圆满结束。只是他不明白，为啥F书记主动给他买的烟酒买单。经鲁 揭秘才知道，那个小马专卖店是F书记的老婆开的，李果元主动照顾生意，因此深深感动书记。

第二章 李主任的快乐生活
上台村最美的季节是盛夏。当其他地方酷日难当像洗桑拿一样的时候，这里气温不高，凉风习习，好不爽人。特别是早晨，树枝上百鸟啁啾，野地里山花烂漫，田垄上庄稼含苞待放，置身其间，犹入仙境瑶池。
就在这样一个早上，村主任李果元倒背双手，迈着方步，哼着小曲，悠悠地向村办公室走去。
老实巴交年龄不小的村民穆小蛮从后面急急走来，手里拿着写好的证明，言辞木讷诚惶诚恐地对李果元说，村，村长，跟我盖个章，章 我，我的身份证搞搞丢，丢了，娃儿打，打钱回来邮局取，取不倒。
李果元教训地说，跟你说多少遍了，现在不叫村长，你就是记不住。咋搞的嘛？身份证不好好保管，也不去补办，下次不跟你盖章，听清楚没有？
穆小蛮唯唯诺诺地说，今后一，一定记，记住，村，村长。
李果元哭笑不得地说，你记住个屁，还是叫村长，真拿你没办法。他一边说一边从屁股上的口袋里掏出公章，习惯地在嘴里哈口气，再盖在穆小蛮的证明上。
穆小蛮千恩万谢地收好证明，临别还盛情邀请说，村，村长，哪天到到我家，家去推豆花，一定一定啊？
李果元嘴里应着心里却想，到你家去吃豆花，倒大霉哟！同时，李果元觉得教训人，并让教训的对象唯唯诺诺，真是莫大的享受。
来到办公室，计划生育专干撒银花已经早早来了，并把李果元的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见李果元就热情地打招呼，主任早，我马上跟您泡茶。
李果元鼻子眼睛笑成一堆地说，撒妹子，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们之间用不着这样客气，你就是不信。一起工作，随便一点好，你说呢？
撒银花开玩笑地说，又来了，叫我妹子怕是不合适吧？你们这个地方很看中重家亲两个党，该是啥还叫啥。
李果元笑得欢快地说，我该叫你二娘，你们北方叫二婶。为了更尊重你，我干脆把二字变成婆字，你说要得不要得？
撒银花才来的时候听不懂当地占“便宜”占“欺头”的话，但现在啥话都听得懂。她假装生气地说，你的婆娘是草凳萝卜，你的贤内助。我比你辈份高，只能当你的二娘。
这话就有商量余地了。李果元语气轻浮地说，你们女人就是“菜籽命”，撒在高山就在高山开花结果，撒在平地就在平地生娃养崽。你嫁给我二叔就成我的二娘，要是嫁给我不就成我婆娘了？
撒银花心里不舒服，但只是撇撇嘴说，去去去，懒得跟你打“嘴官司”，我忙事去了。
李果元享受地回到办公室，心里却满有把握地想，不把你拿下，把二娘变成地下婆娘，我枉费那么大的心血！
其实，李果元觊觎撒银花起自第一次看到她。那还是撒银花和男朋友卯元来村上打证明扯结婚证的时候，简直让他差不多看得一时没合拢嘴。如果给他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定比他见到穆咋啦时的反应更强烈。
可是，没机会接触是李主任最懊恼的事，如何创造机会是李主任一直琢磨的事。那天他五十岁生日，一百多桌来宾，他为啥偏偏只选了外来媳妇这一桌去敬酒，搞笑，其实就是冲撒银花去的。
也正是那天，他突然萌生一个想法，那就是选拔撒银花到自己身边来。原因是原来的妇女主任林冬秀老了，是原来李扯谎时代被李扯谎作为“角子”选来的。当然李扯谎也没少使用，也没少听闲言碎语。
必须换掉林冬秀还有一个原因，现在班子里必须有一个女性干部，计划生育专干正适合女性担任。如果选一个年轻有文化的女性，既胜任计生专干又附带妇女工作，岂不一举两得？
如果出以公心，无疑是最好的动议，问题是李果元有见不得人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这事的成功运作。一是撒银花作为一个外地人，而且是一个有文化有想法的年轻人，自然对一个能体现自身价值的岗位是心仪的。二是审批的人是支持的。包括李瞎子也大力支持。别看李瞎子平时挂在嘴边的是“薅草理论”，但他是党支部这个“战斗堡垒”的“堡长”，类似这样的大事他可不愿拿给别人“薅”。

撒银花就任后，她清楚自己是怎样被选拔上来的。加上李果元的表功话没少说，她对李果元自然崇敬有加。但随着李果元语言和行为的放肆，她似乎感到一种隐蔽的威胁。但她是一个聪明人，她知道假装不懂和假装糊涂都是保护自己的法宝。因此，除了开个玩笑抵御李果元的淫言秽语外，她从不接李果元抛来的挑逗语言。
李果元呢？却绝不放过一个把一句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话往男女那点事上扯的机会。如当地语言把热字叫ra，热得很叫ra得很。撒银花知道当地热字和日字同音，如果说热得耐不住，李果元一定要扯到日得耐不住就少日一回，她也只好说ra得很，全然融入当地的语言语境。
但撒银花的谨慎并没有挡住李果元的性挑逗，有时露骨得其他人都脸红。班子成员李瞎子是支书，李果元是主任，贺老六是会计，撒银花计生专干兼妇女主任，年近花甲的庆叔任综合治理专干。
庆叔不满意李果元挑逗撒银花，经常为撒银花打掩护，招来李果元的攻击 说他老牛还想吃嫩草，气得他差点吐血。但他知道李果元有鲁 撑腰，在上台一手遮天，自己年老体弱，不知哪天就被扫地出门。他只有在背地提醒撒银花，李果元是一个见了女人就钻头不顾尾的人，一定要警惕李果元使坏。
撒银花感谢庆叔的提醒，但他说人正不怕影子歪，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早就划出底线，一旦对方突破底线，她有对付他的办法。庆叔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
到了中午时分，来了龙爪沟的刘偏耳。该人也算上台一角色，专门承揽村里的小活路挣钱。
上台村没产业没项目没外来投资没村积累，谈不上有啥找钱门路。李果元掌握的无非是公路被损毁，镇公路办下拨一点资金维修公路，河道垮了需要维修这样的小活路。每有这样的机会，刘偏耳就把村干部全部请到家，烟酒茶地伺候一番，再在私下和李果元勾兑一下，许诺小活路赚的钱回扣多少，事情就搞定了。
刘偏耳今天中午来请全体村干部，其实早上就电话上和李果元说好了。刘偏耳假装先到李瞎子的办公室，热情地撒烟说恭维话，直到把李瞎子搞活泛了，才提出中午去他家“掰扯掰扯”。
李瞎子还以为刘偏耳第一个找的自己，高兴地带刘偏耳来找李果元。李果元问清楚事由后假装说，经常都去你家麻烦，我看就不去麻烦你了。
刘偏耳热情相邀说，难得李书记有空，你们给我个面子，要不回家后老婆要不依叫。
李瞎子打趣说，老婆面子最大，我们就让他老婆高兴高兴？
李果元说，一个人做好点事并不难，难（男）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把偏耳的老婆哄高兴了也是做好事，就依你。不过，还有他们三个，是不是？
当然一起去，一个都不能少。刘偏耳用电影名字作答。
李果元特别来找撒银花。但她果断拒绝说，不去，我的报表还没做完，你们去吧。
李果元批评说，不能无组织无纪律，要步调一致。
撒银花固执地说，工作上我听你的，这种事我不能步调一致。
李果元心里凉了半截，脚下像戴了镣铐一样不想动弹，嘴里像小娃一样嘟囔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刘偏耳和李瞎子过来问明情况后，刘偏耳夸张地作揖说，撒主任撒美女，我偏耳没有得罪你啊，今天这个面子你一定要给。如果你不去，背也要把你背去。说完真躬下身子，作背小孩状。
李果元笑岔气地说，要是背就解决问题，我看早就有人背了，还等你？
撒银花看收不了场，只好妥协说，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刘偏耳家早已备好了鸡鱼家常菜，还特地在临近的乡场上买来特色烫皮牛肉。这道菜是当地的特色菜，一般都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酒和烟都价格不菲，基本赶上镇上一般干部的招待水准。
酒桌上，李果元非要撒银花喝酒，说是对他五十岁生日没有陪酒的补偿。本来出生在内蒙古大草原的撒银花不怕喝酒。但她不喜欢李果元那双色咪咪的眼睛，就推辞说从不喝酒。
她端上饭碗三下五除二吃完饭，连续说几声谢谢后，竟自走了。
李果元气得摔筷子，气咻咻地说，太不给面子了，今后再不带她出门！其他人劝他不要一般见识，庆叔暗暗在心里想里高兴，还暗暗呸了一声想，黄牛还见得尿桶，苍蝇还见得有缝的鸡蛋？撒姑娘不是傻姑娘，就应该这样不给他机会！
照例酒足饭饱后斗地主，照例那天激战到晚上，照例刘偏耳输了钱，李果元赢了钱。虽然赌资不大，但赌桌上的规矩刘偏耳还是懂的。
晚上又吃饭喝酒。但李果元有了节制，没有鼓动喝更多的酒。但他偏偏说醉了，要在刘偏耳家住。其他人一定要回家，只好散了。
刘偏耳清楚李果元刷子无毛——板眼多，等李瞎子们走后跟李果元商量“细活”。李果元直截了当地说，上次涨洪水太大，公路水毁工程量比较大，大约有五个地方需要切石堡坎。公路办的负责人已经估算了，共1200立方堡坎，单价还是一立方220元。这是一块“肥肉”，盯住的人多，你要主动一点。
刘偏耳激动得脸都变形了。因为他清楚，当地请人干活成本低，在家门口做工吃住在家，没有离乡背井的劳顿和开销，挣一分就进入腰包一分，即使工资少也划算。只要有挣钱的活，有人招呼一声，响应者众。同样的道理，如果把家门口的工程抓到手，单凭廉价的劳动力和人熟地熟，就收益颇丰。
从这事可以看出，上台是一个经济十分落后的地方。由于村里没有支柱产业，群众挣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离乡背井抛妻别子外出打工。大家掰着指头算，外出打工死在外地的好几人，而且都死得蹊跷死得奇怪，找不到原因得不到赔偿。
在家挣钱也偶尔也有个门路，那就是上山采“千年老圪篼”。这物听起来拗口神秘，其实就是学名叫淫羊藿的药材。淫羊藿大都生在高山峡谷，属草科植物，生长缓慢。突然有一天，有外地人来这里现金收购，而且价格不错，一块五一斤。手脚麻利的上山采摘，一天可采六七十斤，算下来可挣一百元上下。当地妇女儿童被深深吸引，上山采“千年老圪篼”一时成为时常。这事的结果是造成穆小蛮的老婆蔡银秀被摔死。她刚满五十岁，生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穆小蛮木讷窝囊，当不了事，家里全靠她支撑。好不容易熬出头，却死在深山沟里。出殡那天，当地好多人都流泪，都感叹蔡银秀劳累几十年不得善终，老天爷不开眼欺负善良人！

淫羊藿之所以叫“千年老圪篼”，就因为生长缓慢。加上村民梳子来蓖子去地寻找，才长出来的小苗都被扯光，加上蔡银秀出事后政府出面发告示，严禁上山采药，违者重罚。听说淫羊藿可以人工种植，政府应该因势利导，引导村集体组织发展药材产业，带领村民在家门口找钱。但镇上村上的干部觉得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村民有没有钱挣，是不是真脱贫，是不是日子过得好，他们照样拿工资照样升职。
群众挣钱难，但李主任不难。今晚他和刘偏耳按老规矩搞定了公路水毁工程的承包。这个老规矩是刘偏耳出面承包村里的项目，李果元按”二一添作五“的老规矩分成。由于都是小敲小打，李果元不显山不露水就搞“着”了。既瞒过了群众的眼睛，也逃过了上级监管。这次操作不用商量，只见刘偏耳从一个皮包里拿出两叠百元大钞塞给李果元说，老规矩，先拿到两”方“，以后按结算拿。
李果元没有推辞，好像就应该属于他的。短短的几分钟事情就搞定了，效率不谓不高。
有句话叫男人有钱想法多。李果元这额外收入瞒过草凳萝卜，他决定去找周二妹快活快活。周二妹和他相好已经几年，起因是周二妹儿子春节玩烟花，不小心炸掉无名指。以此为由申请低保。按照规定介乎可否之间，李果元开始不冷不热，先不理会周二妹。
周二妹男人长期在外打工，是一个挣钱后按时交回，从不过问家事的主。说具体一点，男人是一个管不住媳妇的“皅鼻子”。以前周二妹就很任性，想交往男人就交往男人。李果元只是听说周二妹很随便，但由于不在一个地方住，以前没有交道。这次周二妹找上门来，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借着办低保，李果元很容易就把周二妹搞到手。没想到周二妹不但年轻有几分姿色，还很会来事，李果元沾上就舍不得。周二妹为了取悦李果元，按电视剧里学来的词说些永远不分离永远好下去的话。男人一旦听到这样的话，就想入非非地谋求独家占有。他对周二妹说，听说你以前很风流，那是过去，今后只要你只跟我一人，我会加倍对你好。周二妹满口答应，并赌咒说如果再有相好全家死绝。她同时要李果元也保证心里只有她，李果元同样赌了毒咒。
这样的野鸳鸯显然说的都是假话，权当聊以自慰。其实两人都背着对方找相好。
话说李果元给刘偏耳打招呼说，今晚我去找地方耍，我已经给草凳打过电话，说在你这里过夜。如果——
刘偏耳推他出门说，这样的事不需要交待，我绝对跟你“背皮”永远不会出卖你。
李果元借着手机微弱的电光，摸黑翻山越岭来到周二妹住处。看到四处漆黑一片，心里不禁高兴。敲门时按平时约定来个三长两短， 却没听到回应。等候一阵，才等来周二妹摸黑来开门。
李果元猴急地抱着又亲又摸，裤裆里的“伞”早已撑起来。周二妹骂骂咧咧地迎合，很快就上床进入惯常的操作。可还在进行中，白亮的日光灯像闪电一样从头顶盖下，两条赤裸的身子暴露无遗，一个人拿着手机对着录像，其手法熟练好像早有准备。
李果元吓得脸也白了，”那话儿“也软了，腿脚也抽筋了，一下蜷缩在一边像待宰的羔羊等待发落。
这时的周二妹露出嘲讽的神情，调侃地问，李主任，刚才安逸搭板没有，筋骨舒服没有？啥鸡巴东西也配玩老娘，早我就想收拾你了！还跟我玩永远不变心的那一套，上台人哪个不晓得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穆咋啦这样的老堂客你都不放过，你真是老嫩通吃，亲疏不分。可能你说我周二妹不是个东西，找男人不在少数，但我告诉你，我打心眼就看你不起。看起你的是你可以给我办低保，可以坐在家里每月几百块钱打进卡里，除此外一无是处。

此时李果元看到的周二妹像现出原形的白骨精，狰狞的面目让他不寒而栗。他哀求说，我错了我不是人，请您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放我一马，您提出的任何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不传出去，一切都好说。
周二妹不慌不忙地说，啊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这位，他是我的发小，从小我们就好，是电视里说的青梅竹马。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的“处处”都是他开的，我们的关系你就明白了。我们好多年没见面，昨天他才打听着找来。说实话，我没安心整你，哪叫你今晚送上门来，这只怪你运气不好。我答应你，不把今晚的事敞出去，那就看你咋个办了。
李果元可怜巴巴地说，我把衣服穿上好吗？
周二妹嘲笑说，不穿上还想来一回啊？看你那身臭肉都恶心！
李果元穿好衣服坐在床边，下意识地把随身带的皮包紧紧夹在腋下。周二妹以前搜他的包是常事，这次也不放过。当她要搜包的时候，李果元紧紧护着不让搜。这更激起周二妹的好奇，她不顾一切地夺过皮包，嘴里骂说，装的啥金包卵，还不准看，是不是给你那个草凳买的金项链？
李果元扑通一声跪下说，我的老先人，你给我留个烟锅巴啊！
周二妹翻出两叠钱，先是吃了一惊，过片刻在手里掂掂说，崽儿，搞着了嗦？两方红钱，哪来的？
李果元嘟囔说，栽你手了，问也白问。
从穿戴上看，周二妹的相好是个江湖人。以前一直没说话，但看到钱早已眼睛瞪大了。他点醒李果元说，主任，你是个聪明人，响鼓不用重锤。我给你建个议，可能你这钱也来历不明，就把它甩给二妹，大家两不相欠，如何？
李果元不甘心地说，你们这是明显的敲诈，派出所都是我的朋友，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你们信不信？
那相好说，我当然信。他晃晃手里的手机说，这里面的录像可跟一级黄片一样，主角是你们俩。如果交给纪委监察啥的，你估计是个啥结局？
周二妹附和说，马上给110打电话，我们等着戴手铐！
李果元立即软下来说，开玩笑的话不要当真，你们说咋办就咋办！
周二妹对相好说，不要跟他啰嗦，他不报案我们报，反正我的脸早就抹来放在裤裆里了。
李果元再次跪下求饶说，不说其他的，烟锅巴也不留了。这两万块钱给你们，只要给我留条出路就行。
正在这时，李果元的手机响了。他哀求说，我接个电话可以吗？
周二妹拿不定主意，她的相好却回答说，没啥，你接吧。但就在这里，不能离开。
李果元解释说，是刘偏耳的电话，不碍事的。又装着没事地说，都这晚了，打电话干啥？当他哆嗦着手接了电话，脸上的汗立即像蒸笼的汽汗水一样渗出来了。他语无伦次地说，要命要命真要命！我求你们放我走，要不真要出人命！
周二妹两人看出是真格的，完全不像开玩笑。周二妹问，啥事？是不是刘偏耳家房子烧起来了？
李果元哭笑不得地说，草凳到刘偏耳家找我，露馅了！
周二妹幸灾乐祸笑着说，有句老话叫久走夜路要撞鬼，这下应验了吧？我同情你，快点把我这里的事了结好回家灭火，爽快点好不好？
李果元央求说，二妹，放我一马，我下辈子都感谢你。你晓得的，我在县城买了房，手里没钱了，这两万块钱是公款，我拿给你。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永远烂在肚子里，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看着李果元的狼狈像，周二妹动了恻隐之心。她自信地说，量你也不敢出啥幺蛾子，你走吧！
李果元像一个听到特赦令的囚徒，感激涕零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生怕周二妹两人发岔。好不容易出了门，他慌不择路，一下又摔在一个路坑里，小脚杆被刮出几道血沟，流血不止。
第三章 低保风波
李果元顾不上一切，跌跌撞撞赶回家，草凳萝卜早已怒目以待。根据李果元以往对她的了解，李果元知道草凳萝卜一旦撒起泼来简直像只母老虎，李果元之所以不敢得罪他就因为她太泼。正在李果元想如何对待老婆的时候，小脚杆上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他突然想到打悲情牌可能有效果，毕竟是几十年在一起，生儿养女的夫妻。
草凳萝卜早已准备好一连串的问话，等着看李果元解释不清后的尴尬。可还没等她开口，李果元杀猪般的叫喊声倒传来了。草凳萝卜咬牙切齿地一连串责问，搞新鲜用力过度腰杆被闪了，嫖婆娘被发现挨打了，跑得快摔下岩脚杆摔断了？
李果元不答话却把裤腿提起来，露出两条血淋淋的小腿。草凳萝卜吓得大叫，我的冤家，咋这样了？该不是真的摔下岩了！要是有个好歹一家人咋办？快到医院快到医院！
李果元摆手不说话，脸上痛苦表情更凝重。心里却庆幸地想，多亏摔了一跤有了这伤，否则不知草凳闹到啥程度。接着又哎呀哎呀地作痛苦状，草凳萝卜赶紧找棉纱云南白药的忙得不可开交，再也不问李果元到哪里嫖女人的事。
想起昨晚上惊魂一幕，李果元心里对周二妹恨得牙痒痒，想着有机会报复，把她五马分尸撕成八瓣都不解恨。想到草凳看到他伤情后的心痛，不由得心生愧疚，感叹还是结发夫妻才有关爱，野鸳鸯发起狠来就是把命搭上都不管用。两相比较，李果元有了痛改前非的想法。
这一折腾差不多就天亮了。李果元给李瞎子打电话，说昨晚喝多一点，脑壳痛得像木棒敲，今天就不上班了。
第二天早饭后，李果元病歪歪地来到村办公室，李瞎子等人问他说，前天在刘偏耳家没喝多少酒，咋到今天还像病人一样？李果元苦笑说，狗日的偏耳拿假酒招待我们，哪天老子找他算账！
撒银花给李果元泡茶端来，李果元破例没开玩笑，倒是真诚地说，撒幺娘，还是你把持得住，那天一滴酒都没喝。喝酒误事啊，今后我一定吸取教训。
撒银花对今天李果元的表现感到意外，她同样以诚相向实话实说，喝酒要看场合，我老家蒙古族和汉族杂居，喝酒从小就会。老实说拼起酒来，不是你们这个地方的人半斤八两地喝，而是三斤两斤地喝。我是汉族，比不上蒙古族猛，但斤多酒不在话下。这算我给你交底。李主任，如果今后有个接待贵重客人啥的，交给我好了。
要是这样的话放在以前，李果元早已想入非非了。但也许是前天晚上的恶梦还在萦绕，他认真地说，今后村里的工作以及其他方面就看你了，我和李支书都老了，跟不上新形势了。
李果元说这话还不是说假话，主要被前晚的恐怖经历吓住了。这两天他一直想这样的事，作为一个村主任，在中国官场就是一个连小虾米都算不上，手里的行政资源连一滴油都算不上。可就有刘偏耳这样的人钻丝透缝地找上门巴结，不惜一切代价地送钱送物；就有周二妹们主动投怀送抱，以后疯狂敲诈。难怪电视上报纸上公布的贪官像过江之鲫，细细琢磨，哪一个不是权钱交易权色交易惹出的祸？都说当官是最危险的职业之一，小小小小的村主任李果元真切感到这一点。
以后好长时间，李果元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村民们悄悄传言，李果元被山神魇了，一天蔫头衰耳的，日子不长了。
第三章 低保风波
就在李果元情绪低落的时候，F书记带着兼职女秘书来村上开会。有规定乡科级干部不能配秘书，有资格配秘书的领导不能配女秘书。但F书记出门总要带女工作人员。表面上随他下乡，实际履行秘书工作，随时记录F书记的谈话指示。其他还带来镇涉及农村工作部门的负责人，浩浩荡荡来好几个车，给人很威风的感觉。
F书记的兼职女秘书姓米，二十七八岁，高高挑挑的，属于普通美女。她原是朱老板外号猪儿的员工。F还在县财政局工作的时候，朱老板带她来公关F，被F看上。F成为窝台镇书记后，米被带到窝台，开始在民政办干临工，慢慢转为事业单位正式工。在窝台，谁都晓得她是F书记的“那个”，背后说F书记吃她的两个“咪咪”，她吃F书记的两颗“米米”。
F书记在上台主持召开现场办公会，全村党员社长部分群众代表参加。F书记在会上讲两个多小时的话，大致内容是镇党委政府领导重新分工，要求每一个领导挂一个村。因为上台村太贫穷落后，其他领导都不愿意挂上台村。F书记不信这个邪，主动提出挂上台，并要挂出成绩，挂出效果。要让群众真正得实惠，上台的变化不说翻天覆地，起码大有起色。要让上台的干部在群众中有威信有尊严有号召力。
F书记说这次要动真格的，要真正沉下来，住个十天八天，和群

众广泛接触，听取群众意见和建议。所以当天就不回去了，住在上台。但不能住在干部家住在富裕户家，要在上台找家贫困户”结穷亲“，当晚就住在他家。结穷亲是上级布置的一项任务，任何一个科级干部都要到农村结一个穷亲，以此拉近干群关系。
第二天的安排是接访全体村民，有啥要求和建议，有啥困难和不满都可以找上门。等摸到制约上台发展的病根后，制定发展措施。从而对症下药，一定要在短时间内让群众感觉出明显变化。
按F书记的要求，李果元思索如何寻找符合条件的“穷亲戚”。如果说要找真正的”穷亲戚“，举手就可以找到好多家。关键这是一个“大红包”，落在谁家谁就大大受益。你想啊，跟书记结了”穷亲“，名正言顺得到政府照顾不说，书记私下不可能一毛不拔。堂堂书记出手，一百八十岂能出手？没有三百五百一千八百还是书记所为？
更清楚地说，一旦跟书记结上穷亲，好处超过低保户、建卡贫困户。因为这是明显作秀的事，但书记肯定要出成果，要到处宣传，到处炫耀，说某某家庭经过领导结穷亲，收入增加多少住房改变多少子女读书就业照顾多少。一项一项算下来，能是十万八万可以成事的？
“薅草”不够麻利的李瞎子倒没想这么深，李果元却想到了。到底这个特大”红包“花落谁家呢？，李果元想的是必须跟自己沾亲带故，必须利益均沾后不出事。经过他脑神经快速检索，一个可靠目标出现了，这就是他父亲的弟弟的小儿子李拱拱。按当地的关系叫亲叔伯兄弟。
李拱拱四十多岁，有点驼背，介乎正常人和残疾人之间。由于结婚比较迟，遇上计划生育慢慢放开，不再女上环男结扎，定期妇女孕查。这给李拱拱加班加点造人带来方便，十年时间生出七个男女，大的八九岁，小的两三岁，生活真还有困难。
李果元亲自去找李拱拱，安排F书记一行吃饭住宿的事。李拱拱深刻领会了此事的重大意义，立即请来当地杀猪匠，把一个本来过年才杀的年猪杀了，请来草凳萝卜等几个擅长烹调农家菜的妇女，八盘九盏地摆了几桌。
其实，李拱拱家的住房是当地典型的老式民居，还是祖辈就留下的青瓦木屋，开干大，进伸长。虽然破旧，但宽敞通风。如果有钱大造，不失是乘凉避暑的好地方。经过李果元亲自把关，老旧的床铺上新被盖新垫褥，住的地方也安全舒适。
F书记来后，特别到灶房巡视，嘴里说着不要太复杂太麻烦简单就好，实际看到底是否卫生，菜品如何。李果元李瞎子陪同巡视。F书记看到杀了猪，严肃批评说，谁安排谁主张的？李拱拱按李果元教的解释说，农村结儿女亲家不但杀猪还要宰羊，当地就是这个规矩。书记不嫌我穷跟我结亲，我杀个猪就表明我看重这门亲路。书记如果看不起我，你可以马上走，这门亲不结不就行了！
F书记连忙大笑说，亲家，你不要生气，我是担心你承受不了。好好，我收回刚才的批评，一切客随主便行了吧？
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院坝里，准备吃夜饭。李拱拱摆上当地包谷酒，是用玻璃酒瓶装的。李果元把一个相同酒瓶换上F书记桌上的酒瓶。这个酒瓶装的是原装五粮液换装在普通酒瓶里的。F书记不了解内幕，以为是当地劣质酒，就宣布说，今晚上喝酒，意思意思就行了，不能太喧哗太张扬，影响不好。
有书记定调 大家都只象征性地喝酒。可是，F书记喝了一口，一股熟悉的味道在他舌尖畅行，他立即明白是咋回事，立即把眼睛转向李果元，眼神里意味深长。

这时的李果元也在专注着F书记的表情，生怕他是好龙的叶公，把他深藏在普通酒瓶里的秘密给忽略了，这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好在F书记不愧是品酒高手，对他“基本酒”的熟悉比自己的五个指尖还熟悉。单凭这一点就让李果元感到，自己学到下辈子都学不会。
原来，当F书记宣布要在上台村”结穷亲“，“住个十天八天”后，把李果元吓得不轻。但他也明白那是假话，就算他带着米美人来图新鲜，不过也是三两晚，绝不可能十天半月地住下去。但就是这三两晚也不好伺候啊！莫非真的让他和当地群众”同吃同住“？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安排刘偏耳骑摩托到窝台小马专卖店，买三瓶F书记的“基本烟”一条F书记的”基本烟“，花费在以后水毁工程分成中扣除。刘偏耳也是聪明人，他知道李果元说为了招待F书记，人家是啥人物？窝台的“最大一棒”，官场上叫”一把手“，窝台近十万人的命运由他掌控，打个喷嚏跺个脚窝台都要抖三抖，打个屁都可以把火吹燃起来。要不是李果元，单凭我刘偏耳，你就是给人家添屁股，人家都嫌你舌头粗糙了。再说，只要李果元把姓F的搞定了，人家只要嘴角歪一下，就叫你受用无穷。这个时候正是好好挣表现的时候 ，哪要李主任破费？他风风火火就完成了李果元的吩咐。
“基本烟酒”买回来后，李果元想到，如果把它摆到桌面上，显然是扫把蘸酱——费大了。他想了个旧瓶装好酒的办法，确保F书记能喝上他的”基本酒“。至于“基本烟”，则找个机会悄悄送上。
F书记能在这样的场合喝到自己的“基本酒”，不禁对李果元产生极度好感。李果元不失时机奉承说，书记跟大家一起喝几块钱一斤的包谷酒，真是与民同乐，我们共同举杯，为书记深入基层体察民情干杯。F书记高兴地举杯说，挺好的挺好的。喝酒嘛不在价格高低，而在心情。今晚上喝这台酒我就两个字：高兴！一是我充分领略了上台群众的热情，二是我新结了一门亲，今天晚上的其乐融融，完全胜过我的至亲。今后我要常来走动，不是说亲戚不走不亲吗？今后李果元可以监督，看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所有人都热烈鼓掌，尤其李果元的巴掌拍得山响，生怕表现不到位。
给书记敬酒是一个重要环节。李果元教草凳萝卜李拱拱以及其他人怎样跟领导敬酒说，书记只能倒一滴你们倒满杯，要说书记随意我干了。说干就干不留一滴，这才显得对书记的尊敬。总之，一切都要以书记满意为准，听明白了？
草凳萝卜等人被鸭子上架一样给F书记敬酒，李拱拱把书记随意我干了说成书记干了我随意，招来李果元呵斥。F书记逗趣地说，今天你是老大，我干了你随意，引来一片笑声和掌声。
F书记被现场几十人众星捧月地围簇拥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这一切有一个人一直冷眼旁观，这个人就是撒银花。她在心里不屑地想，这啥玩意！完全给人一种群魔乱舞的感觉。还是书记呢，说话没个正经，怎么像一个江湖老大一样，浑身充满邪气，没有一点正能量。你看他身边那个一直眉来眼去的女人，不是他的相好才怪！这个道貌岸然的书记不是贪官才怪！
正在这时，李果元鼓动村班子成员来给F书记敬酒。同时把怎样倒酒怎样说话又教了一遍。李瞎子霍会计庆叔等人都唯唯诺诺地按李果元教的行事，撒银花却偏要倒一样多的酒跟书记同喝。还说你虽然是书记，可你是公民我也是公民，要喝就一样不能搞特殊。我们草原人的性格就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拿碗来我和书记单挑一碗，你敢不敢？
这可把李果元吓得不轻，连忙来打圆场说书记她喝醉了说酒话，您见谅见谅。没想到F书记说我就喜欢和有个性的女同志喝酒，只是大碗不敢，今晚上我就破个例，单独陪这位美女喝一杯。但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喝交杯酒。F书记一边说着一边把两杯酒倒满，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只等着撒银花像其他他见过的无数女人那样，求之不得笑逐颜开欣然接受地和他喝交杯酒。哪想到撒银花不以为然不冷不热不置可否地说，我这一辈子只喝一次交杯酒，那就是牵手一生白头到老的那个人，其他的人断然不可！
这一说又让李果元及在场的其他人着急万分。但F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开玩笑说，李果元，你金屋藏娇啊？这么漂亮的助理也不早跟我介绍。李果元赶紧介绍说，我们村最漂亮的外来媳妇，现在是村妇女主任。F书记握着撒银花的手说，想起来了，你的任命还是我签发的，没想到我们的干部队伍新添了一位美女。撒银花得体地说，感谢书记。不过，您的话有两个矛盾，一我不是美女，只是一个有自尊的人妻；二我不是李主任的私人助理，他的金屋藏的是另外的娇。F书记尴尬地笑说，有个性有个性，我佩服佩服！

如果是其他像撒银花这样的角色，遇到F书记这样的人物，早已激动万分恨不得扑上去啃上几口。不说陪个酒，就是陪睡都不推辞。偏偏撒银花是一个”不识时务“的角色，从F书记带着随从威风凛凛来到上台，她一直都保持着自信自尊自在的神态，把生活在大草原上从小养成的洒脱开朗宽厚纯朴的性格带到这个封闭落后的地方。开会时该记笔记记笔记，该提问提问，该服务服务，一切都自然从容，从没因为有机会接近其他人眼中的“书记大人”而扭曲自己。
李果元安排他的班子成员去敬酒，都是看好撒银花才安排的。一是撒银花有酒量，据她自己说喝个一斤多酒没问题。二是撒银花有姿色有气质，拿得出手出得客。三是他早就听鲁 讲过，说F书记最喜欢的就是有女人陪着喝酒，尤其喜欢又漂亮又有酒量的女人。撒银花正好符合这两个条件，李果元是把撒银花作为压轴推出的，没想到撒银花不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开始就把”戏“演砸了。
现场气氛从热转凉。李果元悄悄责怪撒银花不懂事，给大家添堵，撒银花不服，差点和李果元撕破脸。F书记担心闹出啥事，就把李果元拉到一边附耳说，这是一个危险信号，今后不准这样不合拍的人参与这样的活动！今晚上就到此为止，大家都早点休息。李果元频频点头，心里恨不得把撒银花磨水吞了。
F书记叮嘱李果元不要表现半点情绪，今后找个茬把她开了，对不合拍的人一定要毫不手软。李果元又把头点得像鸡啄米。
F书记回到桌前，脸上很平静地举杯对大家说，刚才我跟李果元合计一下，觉得时间已经晚了，明天大家还要工作，就早点散伙休息，大家说好不好？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好。
李果元安排住宿颇动了心思。他知道F书记和米美女的关系是公开的秘密。但秘密毕竟是秘密，自己还没有达到和F书记共享秘密的程度。也就不能问个究竟，只能猜测。如果明目张胆给他们创造条件，万一那只是传说呢？岂不是自找麻烦？就算他们真正有一腿，也不能安排他们住在一起。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F书记一定恨死我。如果把他们完全隔离，让他们没有机会接触，又怕F书记怪自己。因此，李果元在李拱拱家的耳房楼上收拾两间寝室，让F书记和米主任分别住进去。如果他们要幽会，只要互留门就可以完成。如果他们关系正常，只要闩门就相安无事。
李果元还特地吩咐李拱拱两口子，一定不要到耳房影响F书记休息，并要严格保密住宿的安排，像地下党员一样打死都不说。
跟F书记一起来的干部被分别安排到附近农户住宿。这样安排后，一切都显得正常。
F书记“睡觉”后，米主任跟李拱拱两口子拉拉家常后，也说疲倦了该睡了。她来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F书记已经在等她。随后的事像赵本山小品说的那样，这里省略一万字。
事毕，F书记感慨地说，这里的夜晚好安静 听到的除了蝈蝈叫没有任何杂音。都说回归自然享受宁静，这才是名副其实。
米主任吧嗒着F书记的脸说 亲爱的，您喜欢这里的环境，我们以后经常来。您还可以得到经常深入农村深入群众的好名声，给那些不想下村的干部带个好头。
F自己都感到好笑地说，这样的头还是不带的好。假如所有干部下村都带个情人相好的 岂不乱套？
米主任掐着F书记的屁股开玩笑说，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带个情人啥的也无妨，娱乐工作两不误嘛。
那些都是空了吹！F书记拥紧米主任说，经过对李果元的多次接触，我觉得这个人有点胆大心细的优点。一个农村土农民，有他那样的胆量已经不容易了。就说今晚上这安排，想出了旧瓶装好酒的办法，不显山露水就让我感动。这个住宿的安排，既给我们机会，又留有空间，既没人说三道四，又有安全感，明天早晨睡个回笼觉都没问题。这个人可以重用，可以依赖。说老实话，在政府宿舍和你偷情，总感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经常睡不安。我之所以跟你把”事情“做了就推你离开，就是这个道理。其实，只要踏实，我才舍不得赶你走呢。
米主任好感动，再次吧嗒对方的脸后说，我还以为你就要，只在乎那个事，不在乎我的感受呢。那今后我们经常来这里下村，来看望你这穷亲好吗？
F书记说，经常来就没新鲜感了，一个月来一次，还是要指导工作做正事。

接访现场设在废弃学校的操场上。接访内容分建言献策、产业对接、低保政策咨询、腐败举报等窗口。所谓窗口 只是在桌上摆个牌子，写上上述文字而已。按照昨天李果元等人的通知，F书记为首的干部接访活动于今天上午十点半举行。李果元带领村干部早早就来布置会场。大标语上写作干部下乡访贫问苦，群众踊跃建言献策；上台出路哪里寻，集思广益是关键；一年打基层，三年大变样等。
今天接访对象是全体村民，按以前的设想，有书记带队接访，一定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可是，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才陆陆续续来一些老弱病残妇女儿童。即使有些年轻力壮的，大多带着看热闹无所谓的态度，来打一趟就走了。
也有准备来举报村干部办事不公，甚至违法乱纪的。但看到只在露天坝接访，没有隐蔽和隔离。就像穿堂风一样，这边说事那边就知道了 谁还敢说啥？想说话的人抱怨说，完全是指到和尚骂秃子，傻逼才干！
想建言献策的人找到接访干部，对上台村的发展提出，要致富先修路，我们这里硬化路都没有，谈啥发展？接访干部解释说，政府目前财力不够，修路要等上面的指标。我把你反映的问题带回去，有消息马上反馈给你。建言献策的人气得调头走了。边走边抱怨，一锅大白水，一堆哄人话！
产业对接前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只有政策咨询前热闹非凡，完全与产业对接形成鲜明对比。但政策咨询只聚焦一个内容，那就是低保享受。
说起低保乱象，上台村矛盾突出。由于李果元会来事，加上鲁 分管民政，镇民政办的负责人把低保指标向上台倾斜。李果元等村干部把低保指标像揣在荷包里的奶糖，有人把他哄高兴了，就扔一颗给他。周二妹们就这样享受了低保，而真正有困难的群众却被排除在外。
大家把享受低保叫”吃“，一时间吃低保成为上台村民追逐的目标。哪家人吃到低保，哪家人就洋洋得意。最典型的是茶树沟李老乱，一个长得奇丑被送外号猪八戒的女人，撒泼横蛮超一流。她为了吃低保，到政府办公室把裤子脱了，又黑又臭的档部暴露无遗，把政府工作人员吓得鸟兽散。不得不叫来派出所警察，把李老乱抓去留置二十四小时，以为把她吓住了就再也不敢了。没想到李老乱吃低保的意志出奇坚强，出了派出所又来政府闹，威胁只要不给低保吃，脱裤子的事还会发生。
按说李老乱没资格吃低保。她本人有病是真的，但只是五十岁的女人应有的一些病，可她偏偏说成年轻的时候被政府搞计划生育上环造成的。她倒插门的男人比她年纪小，一直在外打工，女儿出嫁后混得不错，早就开上小汽车了。儿子小时候有俗称的“气泡卵”，由于没钱做手术，十多岁还夹着一个电灯泡一样的大卵子。后来条件好了，做手术后已经没事。但李老乱就是不承认儿子一切都正常，以此为由吃低保。
政府怕李老乱再脱裤子，只好把低保让她家吃。
吃低保你就吃吧，偏偏李老乱是一个喜欢显摆的主。她一天不干活不梳头洗脸，穿上又脏又破的衣服，游手好闲地走东家串西家。看到哪个辛苦劳作，她得意地说，干啥干？看看我家，四个人吃低保，每月两千多块，按时打到卡上，比特孝顺的儿女还准时。
与李老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袁乡莲。她从外地嫁到茶树沟，两口子恩恩爱爱，先后生下三个儿子。没想到男人患肝硬化五十不到就撒手西去。她独自拉扯三个儿子长大。虽然都不是读书的料，但都健康。十多岁就先后出门打工，而且都在建筑工地成为师傅级别的人物，钱没少挣。不尽人意的是，已经年近三十的大儿子既不结婚成家，也不顾家，挣钱后有多少挥霍多少，很少拿钱回家。二儿子小小年纪就找一个大几岁的女子同居，袁乡莲好不高兴，只等着抱大胖孙子。好像她的儿子就是跟她作对生的，又以没有感情为由吹了。以后头发染成黄色，手臂刺上龙凤开始”操“社会，经常收入与支出成反比，自身难保，更谈不上顾家。小儿子虽然对母亲有怜悯之心，但年纪小挣钱少，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自强不息的袁乡莲不去找政府吃低保，也不找儿子们说道，而是有啥挣钱机会就不放过，活路再苦再累都不怕，钱再少再零都去挣。上山找“千年老圪篼”卖钱，袁乡莲是第一个；刘偏耳请雇工，袁乡莲像男人一样抬石头拌混凝土样样不拉；当地有钱人家请人栽秧割谷，袁乡莲随叫随到。经常天不见亮就出门，披星戴月才回家。
就是这样一个人人夸的人反倒成了李老乱嘲讽的对象。李老乱颠儿颠儿找到袁乡莲说，你是没有卵尻找秤砣吊！我带你去闹政府，吃到低保就不会辛苦了。你看我，一天耍得细皮嫩肉的，多好啊？
袁乡莲指着李老乱鼻子大骂说，你叫老娘像你那样逼脸不要，脱裤子闹政府？滚你妈的蛋！你跟我爬一边去耍，看到你都恶心！现在这个政策啥都好，就是养懒人的政策不好！你有啥病？我看就是懒病！像你这样有懒病的人不少，我不学你那套！
被袁乡莲骂个狗啃泥，李老乱应该反省了，可她好像吃上低保就是千年公万年婆 永远都不变。最可恨的是她到处结怨，到处树敌，周围团转的人被她全部得罪。邻居们忍无可忍，集体把她告到县政府，上面派人调查，最后取消了她的低保。她到处上访，成为上访钉子户

这是发生在F书记上任以前的事。
今天李老乱又早早来到接访现场，而且装着残废人的样子，走路东倒西歪，说话气喘吁吁。并到处找干部反映她的”困难“，到处喊冤叫屈。
在她的带动下，二成湾的赵寡妇独丘田的胡疤儿岩脚下的大鸡公偏崖子的抱鸡婆土老欠的余灰狗等都来要低保。甚至大老粗等社会闲散人员也趁机闹事 好在李果元和大老粗等人有交道，费些口舌就劝退了。
在那群叽叽喳喳闹低保的人中，只有赵寡妇还有几分理由。她男人在伟大领袖毛 逝世那年，因修公路被哑炮炸死，她三十多岁就成寡妇。凭着一己之力把儿女拉扯大。想着自己的男人是因公牺牲，却没有任何照顾。现在有了低保政策，政府完全应该有所表示。但镇上和村上干部解释说，这种情况不符合低保政策，因为她的儿女长大了，并且事业有成，完全有能力赡养老人。赵寡妇反问说，李扯谎的儿女当村干部外出打工，照样啥事业有成，为啥吃低保？我家男人死在修公路的工地上，而且是救人死的。要是放在现在，评个烈士没问题，我干啥不能吃低保？
理屈词穷的干部以无声对有声，赵寡妇只有在这种场合吵闹的份。
今天的接访只有政策咨询“窗口”最是热闹。归结起来离不开两个内容，一是我困难，符合低保条件，应该吃而没吃到；二是某某不符合条件却吃到了，村干部鬼头刀把乱逑整。特别不提名地说，有的女人为了吃低保屁股都插肿了。大家都明白暗指周二妹，但说话留七分，不点名道姓不惹祸是祖上传下来的技巧。
李老乱今天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她先找“窗口”干部理论，没有得到答复，点名要找F书记。李果元给F书记通报说，不要露面，一旦被李老乱缠上，麻烦就大了。F书记只好躲在自己的车里，一声不吭地猫着。
到了接访快要结束的时候，到处寻找的李老乱终于发现F书记藏在车里。她不管不顾地敲车门砸玻璃，直到把F书记从车上拽下来，一边口沫横飞地哭诉，一边紧紧抓着F书记的衣服，像死狗一样倒在地上。F书记笔挺的西服被扯烂，脸上还留下几道指痕，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这突如奇来的一幕，让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首先是在场的镇村干部呆若木鸡，如何处置缺乏应对，都只是凶巴巴的大喊放手放手快放手，没有采取行之有效的办法把F书记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在场的群众都抱着看笑话和无所谓的心态，有的甚至生怕事情搞不大，在一旁助威呐喊。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当年解放区会是怎样？可能答案截然不同。
李果元去想掰开李老乱的手，帮助F书记摆脱窘境。可还没用上力，李老乱杀猪般地大叫，共产党干部两个男人打一个女人，打死人啊打死人啊，你们快来看啊！
碍于男女有别，李果元不敢放开手脚对付李老乱，F书记更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做出格的举动。他只有哀求李老乱说，大娘，你放手，有话好好说，我不会跑的，我说话算话，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李老乱根本不买账，非要现场答应她家吃低保才放手。
F书记哪敢啊？这可是上百群众眼皮下。如果他答应，说明他软弱无能，没有一点原则。要是传出去，其他人都效仿，他在窝台还站得住脚？
其实，最有优势解救F书记的是米主任。她是现场唯一的女干部，以女人对付女人，就算出点格也说不到哪里去。像李老乱这样没有文化没有廉耻没有敬畏之心，只知道撒泼横蛮无理的农村女人，要想制服她只有让她畏惧才有效。可是，米主任好像床上功夫还可以，对付刁民的功夫完全不值一谈。只见她早已脸都吓白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就在骑虎难下的时候，一个奇迹出现了，奇迹的创造者就是撒银花。
只见她怒目圆睁，脸像凶狠，一副男子汉气魄。她上去凶狠地把李老乱从地上拉起，义正辞严地说，给我站好，不许动！动一下我给你好看！
李老乱不认识撒银花，看到她充满正能量，又同是女人，而且是一个精明强干气质高雅干净利落的年轻女人，与她这个邋遢肮脏撒泼没有廉耻的老女人形成鲜明对比，让李老乱无形中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站立起来，并放开F书记，傻傻地看着撒银花。
撒银花因势利导，威严地说，女人要有女人的尊严，要有自强不息的精神。你说你为了吃低保，人格都丢了，脸面都不要了，值吗？你是有儿有女的母亲，你咋面对他们？

李老乱似乎缓过来了，看到F书记趁机要走开，她的泼劲又上来了，准备再去抓扯F书记。撒银花一指头指着李老乱威严地说，你敢动他我就敢动你！你信不信？不信就试试！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女人斗女人半斤对八两，打出后果，派出所法院我都陪你，看看谁的理由大！
李老乱慑于撒银花的威严，只好收回迈出的脚步，内心的胆怯暴露无遗。撒银花厉声呵斥，还不回家去，在这等啥？只要今天你敢撒泼，我就豁出命陪你，你掂量掂量！
李老乱评估一下眼前这个对手，似乎没有多大胜算，只好蔫蔫地走了。
F书记亲眼目睹这场正义战胜邪恶的全过程，不由得深深感动。他暗自想，真看不出来，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在关键时刻敢于出手。要是让她当村主任，一定比李果元强，今后要好好培养。
群众散去后，他在村办公室召开会议，对今天的接访活动进行总结。
他照例总结成绩说，今天的接访取得好的效果，密切了干群关系，收集不少好的意见和建议，对今后上台村发展奠定了基础。但也出现不和谐的插曲，最终正义战胜邪恶，歪风邪气被狠狠打压，真是大快人心！
说到这里，F书记提名表扬撒银花说，撒银花同志一身正气，关键时刻该出手就出手，风风火火拿下刁民。表现出浩然正气，值得大家学习。
对今天撒银花的表现，在场的人没有不佩服的。听F书记表扬撒银花 大家热烈鼓掌，由衷表示赞同。但撒银花没有一丝高兴模样，脸总是阴着的。她看着F书记被李老乱抓坏的西装和脸上留下的抓痕在心里愤愤地想，本来今天的接访搞得一团糟，政府工作人员的脸面被丢尽了，还好意思说取得“好的效果”，”密切了干群关系“。这是典型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再有，那个李老乱为啥为了低保敢拼命？除了她自身的懒惰外 长期以来在低保落实上的不公道，也是引起她闹事的原因。我的老家虽然在大草原上，但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就是因为村里有支柱产业，村干部在村民中有威望。多民族杂居都和谐共处，哪像这里面对一个李老乱都束手无措？
在F书记的期待中 撒银花应该对他的表扬热烈回应。说个感谢书记的关心这是我应该做的做得还不够今后继续努力啥的。可从她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有一点那方面的反应，倒是不屑一顾的表情暴露无遗。
这让F书记很纳闷，一个农村妇女居然面对我的好感这样淡定，她难道不知道和我走近好处多多吗？米桂兰要是没有我，还不是飘在社会上过着今天吃饱明天不知好不好的生活。她难道不为自己今后考虑？
对撒银花，F书记有一种越被冷淡越感兴趣的心里活动。她那种清新自信洒脱关键时刻露峥嵘的气质深深吸引他。反倒对一味顺从的米桂兰们生出反感。因此他在心里突然有了把撒银花“拿下”的想法，并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而激动。
F书记决定单独召见撒银花。在他的想象中，只要惯用的几招就可以让对方就范。第一招猛夸对方漂亮，这是拿下女人的杀手锏，爱慕虚荣是女人的通病，也是女人栽在男人手里的滑铁卢。第二招冠冕堂皇地许诺重点培养重点关注今后前途无量。这是当书记的特权，也是书记的发现人才启用人才的份内事。也是像撒银花这样的人求之不得的，并为之飞蛾扑火。第三招主动提出留下手机号码，只等对方主动联络。一旦对方打来电话，事情就百分之百搞定。
单独谈话在李果元办公室进行，F书记整理被李老乱抓破的衣服，带着被李老乱抓伤的脸先在那里等候。可撒银花却问来通知她的李果元，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李果元苦笑说，有其他人在场还叫单独谈话？我的姑奶奶，人家书记已经等候多时了，你就去吧。青天白日的，他能把你怎么样？
撒银花磨磨蹭蹭地边起身边不满地说，有啥可谈的？还不是取得好效果密切干群关系那一套，听着都心里发毛。
撒银花敲门走进李果元办公室，F书记客气地招呼她坐，并示意她把门关上。
撒银花本来不想关门，觉得关了门孤男寡女的不合适。但还是把门关了，脸上似笑非笑地等着对方所谓的谈话。
F书记先和蔼可亲地问撒银花来自哪里生活是否习惯家庭情况今后想法，撒银花自信满满地回答，我来自内蒙古大草原，从结婚哪一刻起，我就把他乡当故乡。这是女人的命，也是千古不变的规律。我在上台嫁人生子，我就热爱这里，就巴不得这里好上加好。我最大的愿望是你们这些领导也像我一样，真正爱上这里并为改变这里而扎实工作。但我看到现实是，说老实话不——
F书记连忙打断她的话说，你说的很对很正确。但要一步一步的来，你放心，我不会让群众失望的，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撒银花不卑不亢地说，但愿如此，我可是记住了今天你说的话哟。
F书记觉得谈话气氛还是好的，于是按照“三步曲”开始行事。撒银花一直似笑非笑地听着。最后站起来嘲讽地说，漂亮不漂亮看哪个时间节点，要是我上了你的床再漂亮都不漂亮，你说呢，书记大人？说完摔门而出。

F书记气得脸色铁青，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识好歹的东西！
第四章 许老六回乡创业
尽管F书记对撒银花恨得牙痒，但对她却没办法。他本来安排李果元找个机会把她开了，但很快又对李果元说，算了，做事也要人，她那样的”二杆子“性格有时还取作用，比如对付李老乱那样的人。
F书记以后再不敢到上台村公开露面，只是一个月一次来”看穷亲“还是很准时，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回，都是米主任陪伴，都是疲倦后睡个“回笼觉”。
F书记不在上台村露面并不影响他”挂“上台村，不影响他指导上台村的工作。
既然是一把手挂上台，一定要有新作为新气象。一直以来上台村都是排名倒数第一，年初定责任制的时候，都说排名倒数第一，村支书村主任自动辞职，但到了上台村就不灵了，原因是找不到合适的“当家人”，只有将就。
今年F书记”挂“上台村，如果都“挂”出个倒数第一，岂不笑话书记没水平？如果啥事都没干，硬生生把上台确定为第一又难以服众。如果实实在在做点扶贫攻坚产业发展之类的事，就靠李果元李瞎子显然不行。如果F书记亲自抓，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毕竟全镇需要他掌舵，迎接上级检查应付下级发难对接平衡各种关系，都离不开他这个一把手。
想来想去，F书记决定拨款整修上台村办公室，把原来的两层破旧砖木结构平房，换成三层钢筋混凝土楼房。在房顶上设计一个醒目的上台村形象标记——一个展翅欲飞的喜鹊。立意是上台村到处都有喜鹊，到处都有小鸟。
这可高兴了李果元和刘偏耳，他们得到一个发小财的机会。F书记一不做二不休，又拨款为上台村建卫生室，让当地群众有吃药看病的场所。
应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如果把好事办好实事办实，是一件公道无量的事。偏偏李果元私心严重，把卫生室建在村办公室的楼顶，目的是花费少进入私人腰包的多。
结果是村医不愿进入，群众不愿进入，只好当村大会场使用。
不管咋说，上台村在F书记的亲自指挥下，干了一些年终总结可以说道的事。
年终考核都是镇政府各办公室负责。如果按正规考核，都是有量化指标的。但办公室负责人在打分的时候，关系好的村高一点，关系不好的村低一点。每到年终考核，各办公室负责人成为香饽饽，各村支书村主任都围着转，收红包拿好处的事少不了。
以前上台村破罐子破摔，反正是倒数第一，李瞎子李果元懒得去孝敬，倒也落个清静。今年遇上F书记”挂“上台村，不能说工作没做好吧？年终考核的时候，过去在李瞎子李果元面前人五人六的各办公室负责人，现在只有毫不犹豫乖乖地给上台村打高分，上台村前所未有地得到全镇第一名，成为从未有过的综合考核“排头兵”。
第一名就有第一名的待遇，综合奖数额高出其他名次许多，李瞎子李果元第一次享受特殊待遇。
既然F书记”挂“上台村，同样享受特殊待遇，皆大欢喜。
上台村破天荒获得第一，但只有领导好处多多，群众还是为争低保花样百出，还是为挣钱干些采“千年老圪篼”那样的事。群众盼望有个产业作支撑，有个家门口找钱的地方，名副其实地有全镇第一名的获得感。。
可是，谁来肩负这个艰巨的历史使命呢？长期忧虑上台村现状的以老抗美为代表的群体提出，三千上台村人中也有在外地发展好的，如许家坪许老六就是其中一人。他在外打工靠勤巴苦做，积累了一定资金。虽不是千万级富翁，但估计小几百万是有的。平时处事也平和，不是那种发点小财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如果请他回乡发展个产业 说不定就解了上台之困。
于是，老抗美中抗印小抗越等爱管“闲事”的人结伴来到许老六老家，找到他父亲许贵堂。寒暄过后老抗美代表其他人喋喋不休地说，本来今天这个话该村上李瞎子李果元来说，但大家都清楚，他们长期不干事只知捞好处，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只有我们几个爱管闲事的人出面找你。你看我走路来许家坪，要是年轻的时候啊，像哪咤那样抬腿就到了。可现在不中用了，不知哪天就钻黄土了。但我一辈子就爱管闲事，虽然没落个好还是有人拥护的——

小抗越见老抗美半天说不到主题上，就打算岔话。老抗美不满地说，千千有个头万万有个尾，我还没说完呢，你慌啥？大家只好等他从盘古开天地一样说起，好不容易才说，不是村里的懒鬼光吃饭不管事吗？我们这个村被镇上那些嫖官！老抗美说到这里故意停顿说，这个话只能听不能传啊。要是真传到F的耳朵里，要我端出盘盘指出点点我不卖账啊！
小抗越着急地说，我们村被F嫖官咋了，你说完整啊！刚说到点子又岔了。像你这样说下去太阳都落土了。
会打不在忙上，嫖婆娘不在床上，忙个啥？老抗越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村被F嫖官像古代皇帝一样打入”冷宫“了。就是对你不闻不问，让你自生自灭。报纸电视上说的脱贫路上一个不少，脱贫攻坚不留死角，在我们这里就变成脱贫路上冤魂不少，脱贫攻坚死角多多。因此，我们只有自找出路，自谋生路，所以找到你这里来了。
这番话可把许贵堂搞得一头雾水。他疑惑不解地说，你们找出路也不该找到我这里啊？是不是走错路了？
中抗印终于找到说话机会，连忙说，没有找错也没走错。我们目的是想请你家老六回乡发展，带领大家干点事。其他人连忙点头附和。
转了半天才终于转到正题上，许老六如释重负地说，这事我可作不了主。这样吧，我这里有他的手机号码，我把手机拨通，你们具体跟他说，可以不？
小抗越说，好是好，但手机上要长话短说，我来说好不好？
老抗美又想争话语权，但大家都同意，最后确定小抗越跟许老六打电话。
由于是老爹的电话，许老六很快就接了。小抗美毕竟有点文化，把意图浓缩后说出，对方很快就听明白了。更让大家兴奋的是，许老六说他早有此意，只是隔行如隔山，他在建筑上没有啥能瞒过他，但搞农业又是一番天地，搞不好就亏得渣都不剩。为了规避风险，他在朋友圈联系一个搞农业项目的人，正准备一起回来考察考察。如果没啥问题，就合资投个三五百万，在上台搞个产业。
老抗美等人高兴得像小娃一样手舞足蹈，只等许老六回乡考察。
许老六说话算话，没几天就和一个叫老万的人一起来考察。
说是考察，实际是许老六利用他的人脉关系拉老万来投资，只不过要看看地形地貌阳光水势土壤结构等。老万早就在许老六口中了解个大致情况，这次来只是细化。因此，很顺利就确定在许家坪流转土地一百亩，先作高山蔬菜种植试验。成功后再向其他合作社扩展，力争一个合作社种植两百亩高山蔬菜，全村十一个合作社，总计实现二千二百亩高山蔬菜。
如果这个计划实现，上台村产业优势就显现了。因为上台村平均海拔一千五百公尺，属于典型高山气候。春天来得迟，夏天去得晚，秋冬时间长。利用季节差种出蔬菜运到城里，正好填补城市菜荒。
还有一个优势，初冬季节种出的白菜经过霜雪洗礼，白菜更加脆嫩，口感更好。城里人冬天到上台，为的就是吃到独特的霜雪洗过的蔬菜。如果好好打造，这无疑是一个品牌蔬菜。
项目无疑是好项目，但如果没有政府支持，一切都是白搭。
许老六是本地人，找李瞎子李果元说事没问题。但这样的好事按说应该村干部去跑手续，可李果元们把情况了解后表现得并不热情，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李果元给许老六开了个介绍，叫他去找F书记。许老六有些意外，但毕竟他是村里管事的，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今后还有好多事要找别人，差不多就算了。谁叫自己要回乡创业呢？
许老六想，李果元办点事酸溜溜的，干脆去找李瞎子。他毕竟是村里一把手，说话应该更有分量。还有一个原因，许老六和李瞎子是初中同学，是不是要好说话一点。
但父亲许贵堂阻止说，这些年你不在家，村里的大事小情都是李果元说了算。人家给你开了介绍，已经很支持了，你就按他的要求去找F书记吧。

许老六不解地说，我这个项目办成了，对全村发展有好处，他们干嘛不欢迎呢？
许贵堂苦笑说，人家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何必找些虱子脑壳上爬？
许老六也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认定的事就要干下去。他和老万来到窝台镇，好不容易才找到F书记。他把李果元开的介绍信看后，冷淡地说，不管是外来投资返乡创业我们都很欢迎。我们还制定了招商引资奖励政策，如果能引进世界五百强企业入住我镇，奖金按投资额的百分之三付给；如果引进中国五百强企业入住，奖金按百分之一给付。如果是上述两类投资，我亲自接待。像你们这种情况，找分管农业的徐副镇长就行了。言下之意是说，我书记的级别对应的是世界五百强或中国五百强，你这个投资几百万的小项目找分管副镇长就行了。
许老六按耐火气来到徐副镇长的办公室，隔门就闻到一股鞋臭味。当他们进去的时候，看到徐副镇长正弯着腰在干啥。
许老六照例把中华烟递上，那个徐副镇长也不客气，接过去呼呼地吸着，没有客气没有推辞。
许老六觉得这个徐副镇长还好接触，就把自己的来意噼噼啪啪地说给他听。徐副镇长听完，边直起身把烘烤的鞋垫放进鞋里边说，对这个项目我要给你泼个冷水，不适合我们这个地方发展！
这瓢冷水真把许老六心都浇凉了。他们这才看清，刚才徐副镇长弯着腰是在电炉边烤鞋垫，门外就闻到的鞋臭就是他的杰作。
徐副镇长也不管对方反应，像背书一样说，我过去没有管农业，党委最近分工才管农业。为了管好农业，我专门找了专业书籍来看。我了解上台村的情况，海拔高，气温低，松树多。松树发出一种气息叫啥来着？叫叫叫啥呢，搞忘了。这种气息散发出来就是制约蔬菜发展的。换句话说是“吃”蔬菜的。总之，你们那个地方不适合种蔬菜。
真他妈奇谈怪论！许老六不由得在心里大骂。什么松树发出的气息”吃“蔬菜？按他的说法当地就不该有蔬菜。可是，由于当地地形高显平，日照充足，土壤好，哪年种出的蔬菜不是多了吃不完，烂在地里？你这个典型官僚主义嘴脸的家伙，才有这样危言耸听的说法出现。按老子退回去十多年的性格，早已打上脸了！
但许老六还是忍住了。他只好不阴不阳地说，徐镇长，真领教了，感谢你给我上了一堂终身难忘的课，告辞了！
出门却大骂，撞你妈的大头鬼，松树气息“吃”蔬菜！小小副镇长坐在办公室指导农业，不是官僚主义是啥 ，这些事该谁管？
老万说，本来该我们这样的投资人管，可人家唯上不唯下，说了不管用。
这边不服气，那边更不服气。徐副镇长等许老六等人走后，心里呸了一声，搞啥搞？尽找些麻烦事来管。多一个项目没有说多给我一分奖金，少干点事还是拿那么多工资。只要把领导的毛理顺了，该提拔还是提拔，该升职还是升职，该調级还是调级。干啥干？
想到这里，他拿出各村干部通讯本，找到李果元打通他的电话。李果元见是分管农业的徐副镇长，早已站起来接听了。
徐副镇长想象得出李果元的表情，就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今天你们村来个说要搞高山蔬菜种植的人，我看这个项目一没有前景，二没有实力，我把他否了。看得出那人很不服气，不晓得还要出些啥幺蛾子。你严密关注他，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汇报，不要让他干成，免得麻烦。
这话正合李果元的意，他很爽快答应了。
许老六和老万回到上台，把情况给老抗美等人说了，几个人卵子都气大了，结伴来找李果元。李果元理直气壮地说，这是镇领导的意思。人家有专业水平，说松树发出的气味吃蔬菜就吃蔬菜，我有啥办法？
老抗美等人要去上访，找专家论证一下松树发出的气味到底吃不吃蔬菜 上台村是不是适合种蔬菜？这些官老爷太缺德，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心里那股气顺不过来。
许老六想想说，上访把矛盾更加复杂化，现在都是官官相护，官员没有很大的错误，他的上级也不会出手纠正。我看不图吹唢呐图争口气，种蔬菜不是贩毒造枪支。自己的地自己种菜卖，违规不到哪里去！
老万长期在外种菜卖，和政府官员经常打交道，有丰富的应对经验。他说，官员为啥要卡脖子？目的是要有好处。但又不敢明着说明着收，只好找茬子，设障碍，看你懂不懂事。今天那个徐副镇长完全是一派胡言，我种了几十年的蔬菜，从来没有听过松树和蔬菜相克。明摆着要收好处费，问题是怎样把好处费送出去，这都是需要考究的。
这个社会太复杂了，中央反腐败只打大老虎，不抓小爬虫，叫我们如何活？小抗越愤愤不平地说。
老万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态，他开导说，抱怨改变不了现实，只有去适应社会才是明智的。种蔬菜必须得到政府的支持，才能得到补贴。没有补贴，搞农业投资是赚不到钱的。我建议把徐副镇长拿下，一切都好办了。
许老六说，今天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四季豆模样，咋个才拿下

老万胸有成竹地说，明天我单独去会会徐副镇长，我有办法拿下他。
第二天，老万独自来到徐副镇长办公室，用报纸包着两万块钱，一对一地对徐副镇长说，这里是申请种蔬菜的资料，您空了审查审查。
徐副镇长心领神会地看看”资料“说，你把联系电话留下，我方便联系你。
前后不到五分钟，老万把徐副镇长搞定。
很快，李果元接到徐副镇长电话说，经过认真反复的认证，上台村的高山蔬菜项目是切实可行的，你们务必大力支持。
同时，老万接到徐副镇长的电话，经党委会研究决定，高山蔬菜项目可以实施。
接下来进行土地流转，签订合同，兑现流转费等事宜，很快就到开工环节。
许老六安排好后，回工地忙他的事去了，留下老万具体负责种蔬菜。
第五章 蝴蝶效应
开工那天，几百群众来到许家坪，场面很是热闹。老万不愧是种菜能手，他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当地请来袁乡莲这样以前上山找“千年老圪篼”卖钱的人，挖地整地栽菜浇水等忙个不停。
对人工工资，老万显得十分“吝啬”。袁乡莲这样的女工，一天工作八小时，五十块钱一天，年龄六十岁以上的男工每天六十元，年轻力壮的男工每天八十元。
开始人们对待遇嗤之以鼻，说在外打工每天至少都是一百五十元，你老万给个一百元才说得过去。老万只是笑不回答，紧紧依靠袁乡莲这样不挑剔不讲条件的人，把蔬菜种植稳步推进。
说工资低打死都不去老万那里打工的是李老乱。老万听说后回敬说，哪一天她想来干活我还不要呢。人们都不以为然，心想李老乱是出了名的不服管，闹起低保来政府都头疼，她会提出来每天挣几十元？
经过两个月的观察，李老乱发现袁乡莲们一天嘻嘻哈哈的，像过去大集体那样每天带把锄头，到地里轻松干活，轻松挣钱。一个月到手一千多块。还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得井井有条，两不耽误。
李老乱不由得动了心。但碍于面子，她不好提出。只好去求袁乡莲，请她给老万说说。
老万也知道李老乱不好相处，怕她来不好好干活，把其他人也带坏了。但当时正是给蔬菜除草的时候，正需要人手。就叫袁乡莲转告李老乱，先给她五天试用，干得不好就走人。
没想到李老乱还是干活的一把好手，除草又快又好。老万当着大伙的面表扬李老乱，那个敢在政府办公室脱裤子撒泼的人，居然像大姑娘一样脸红了。
经过几个月的伺候，蔬菜到了收获季节。红彤彤的番茄，绿油油的豆角，白生生的花菜，看得人们眼角眉毛都是笑。
恰好那年大天干，其他低海拔地区都遭了旱灾，蔬菜正是青黄不接。老万的蔬菜运到市场，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高山蔬菜种植的成功，群众在家门口挣到钱，把个老万像菩萨一样尊敬。过年杀猪的时候，东家请过来西家请过去，把老万弄得应接不暇。
李瞎子李果元因为”领导有方“被评为先进个人。其实，他们除了隔三差五来找老万喝酒外，对蔬菜种植的贡献到底在哪里，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但领导就是这样，只要发生在他管辖之地的好事都是他们的功劳。同理，发生在辖区的坏事也是他们的过错。去年夏天，几个变着花样搞诈骗的组织在上台被查出，李瞎子李果元双双被处分。
第二年开春后，老万开始信心满满地布置种蔬菜，很顺利就到了收获季节。没想到一场山体滑坡把唯一的公路阻断了，蔬菜项目到了死胡同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