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伶俐的心灯》连载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尊重


日子一天天过着,伶俐还是喜欢表演,学生们还是凑到他家看,墙头上趴着的,树杈上骑着的,站在院子里看的,这样的日子伶俐好像乐此不疲,且乐在其中,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忘记那些仇恨,他不再发脾气,脑子里不再有焦虑和恐惧,也没有炸裂的感觉,愤怒不再充斥他的大脑,而是被兴奋填满,尤其是,那个长的像小新的女学生,她那温和的眼神,她从来不笑的样子,她的与众不同,伶俐好像明白,她不笑才是对他的尊重。
所以,伶俐很希望看到她,与其说是盼望见到她,倒不如说是想见到她对他的尊重。
被尊重,是伶俐多么渴望的事呀!
他见惯了别人的嘲笑,从父亲死后,他娘就被人嘲笑,好一点的背地里嘲笑,有些人直接就说,老何家那一堆傻子怎么怎么的,是傻子,确实是,你可以缺胳膊断腿,也可以是瞎子,哑巴,聋子,你身体的任何一个器官都可以残疾,唯一不可以的,是脑子,脑残,因为人活着,唯一依赖的是大脑,没有大脑支配,你就是力大无穷,也无济于事。
而有一个聪明智慧的大脑,你哪怕四肢皆无,只要你努力,照样活得精彩。八十年代的活雷锋张海迪,身残志坚,她所做的事就是健全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只能说她太了不起了,她的了不起就是她有一颗健全的大脑,有了脑子,她才能学习和工作,才能做着活雷锋能做的事。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3 21:19:12 +0800 CST  
所以,唯一绝望的,就是伶俐家三口,这样的人,他们在生存线上挣扎,他们四肢健全,甚至四肢还特别发达,可又有什么用?
花花起初只是缺点心眼,天真、单纯、实在,在老何的呵护下,村子里没人敢嘲笑欺侮花花,可老何却偏偏死了,花花是个没福气的,她倍受打击,病情加重,家里没有了老何那根顶梁柱,花花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欺侮了再欺侮,伶俐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因而,伶俐的狅燥,伶俐的抑郁,焦虑,恐惧,他时而明白时而糊涂,再加对金富的仇恨,他心里那股火焰熊熊燃烧,烧得他浑身滚烫滚烫,他也曾经舀起一瓢凉水浇过头顶,火焰被压下去一半,然后就跑到旷野里,像疯了一样狂奔。唯有用那种方式发泄出来,他心里才舒服,可是,在别人看来,他就是神经病。
还谈什么自尊?还有什么尊严?

就现在,又多了个小新,他家又成了村人的笑柄,如果只说,村子里没人笑话他,那不现实,那种嘲笑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不可避免的,所以伶俐,已习惯了那种被人取笑的生活。
可是偏偏,命运让伶俐遇到了瑞瑶那个不笑却温和的女学生。她一看就是被平淡生活滋养,她的生活经历是幸福的,她从中吸取着很好的养料。她的脸上写满了善良,她见不得别人受苦遭罪。她的温和是满的,要溢出来的样子。就像一缕阳光,像一缕和煦的春风,让伶俐无比的温暖。伶俐在痛苦的深潭中浸泡得太久了,真想好好的露出头来透透气,瑞瑶就是那个把他拉出痛苦的深潭的女孩子。
伶俐大喘着气,舒服极了,这感觉真好。
也许日子这样下去也很好,平淡着,幸福着,对伶俐来说,是快乐幸福着,至少他自己觉得是,包括小新,包括花花。也许命运,也许苍天还是觉得伶俐太幸福了,他还要再考验他,考验伶俐的承受力,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不是一件,而是两件。

后来又发生的事,让他又多了一道程序,就是拼命咬自己手。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3 21:20:08 +0800 CST  
@爱人在北回归线 2020-06-14 11:15:52
瑞瑶姑娘的阳光,照亮了伶俐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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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友友,瑞瑶是伶俐的心灯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4 21:13:29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伶俐家的豆田在哪?

凉爽的秋风吹过了何家庄的田野。田里的庄稼便熟透了。大片大片的农作物很密集,种着些玉米、大豆、花生、除了这些主要的,还有芋头、山药这些半是蔬菜半是粮食的物种。红苹果和黄金梨密集的点缀在果树枝上,果实累累的。红山楂跳跃在树叶中间,远远望去,牙根一下子便酸了。玉米叶子在秋阳的照射下失了水分,已经由绿渐变成浅褐色。鼓着大肚子的土色的蚂蚱和尖角的碧绿的蛸木甲(一种昆虫)在干枯的玉米叶子上蹦跳,紧贴着地面的玉米裸露的根须的缝隙里有蟋蟀钻进钻出。玉米没有辜负农人的期待,每一棵都在怀里笼着一个熟透的大棒子。时值中秋,田野里没有了绿,成熟的风韵,远远近近的都是红黄交替,叫人感觉安稳,踏实、和放心。
站在豆田里,眼前铺满一地金黄。饱满鼓涨的豆荚簇拥着,挤挤挨挨。豆粒眼看要撑破衣衫,其实有的早就等不及,把衣裳拱开一条缝隙,豆荚裂开,它们欢喜的蹦跳到地下,在地下滚动,一只田间的蟋蟀从它面前蹦过,伸出触角碰了碰它,两只亮晶晶的黑眼珠瞅了瞅它,没兴趣,它两条有力的后腿一蹬,跳出去老远。
紧接着,又蹦过来一只肥胖的蚂蚱,在它身旁稍作停留,也是用两条锯齿样的后腿一蹬,它蹦到了豆棵最顶部的叶子上。
豆虫呢?伶俐低头寻找,他小时候,总是喜欢捉豆虫玩,夏日豆田里,豆虫是浅绿色,模样很妖异。脊背上还整齐排列着两行黑点,最让他喜欢的是豆虫头顶长一个角,像小牛的角,只是那角可没有牛角大,伶俐捏着豆虫,用手拨拉着豆虫的角,那漂亮的肉虫子在他手里弯弯扭扭,他开心地笑。
他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豆虫,伶俐忘记了,爹跟他说过,豆虫进入秋天,会钻进土里,褪掉身上美丽的外衣,然后蛰伏起来,下蛰后的豆虫才好吃,只要在收割过的豆田里刨挖,就接二连三地挖出来,老何曾经带伶俐挖过豆虫,他在前边,一撅头下去,翻出来的湿土里就会有绿色的豆虫在蠕动,伶俐拿个小瓢,跟后边捡。通常爹爹挖一撅头,就叫着“伶俐,又一个。”
伶俐蹦蹦跳跳地捡着豆虫,一个下午,爷儿俩挖了一小瓢,回家后,花花就洗净搁锅里炒,豆油在锅里滋啦滋啦响,豆虫放进去还活蹦乱跳,所以炒熟后,很多豆虫还保持着活着的姿态,它们在粗花瓷碗里昂首挺胸,摇头摆尾。伶俐和志勇还有小花,来不及用筷子,每个人伸出小黑爪,抓起就放嘴里,焦香酥脆,那股香味儿穿过舌尖,送入鼻孔,沁入肺腑。三个孩子吃个滚瓜肚圆,简直比过年还过瘾。
父亲看着三个孩子,抽着呛喉咙的旱烟叶子呵呵笑。
伶俐抬起头,他手里握着一把镰刀,望着眼前的这片豆田,小新同样握着把镰刀,小两口站在地头,他俩要割豆子了。
这块田还是春上小花操持着种的,伶俐结婚后分到半亩,另外半亩是志勇家的,可是,整片豆田,他找不到哪块是自己的,哪块是志勇家的,该从哪开始收割呢?
庄稼熟的都掉粒了,志勇还赖在高家岭不回来,也别怪他,香芹不回,志勇也不回,伶俐那惊天动地的响声搁谁谁也受不了,可他一天不踢就难受的要死,心里鼔涨的要死。
志勇不回来,他不知道从哪下手割豆子了。他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
同样的,小新也是不知所措。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4 21:15:27 +0800 CST  
何家庄的人们,去田里劳作秋收的人们,挎着腊条筐,赶着地排车,开着拖拉机,推着小推车,他们从伶俐身旁经过,看到在地头走来走去的伶俐,停下来问:“伶俐呀,你怎么不割豆子呀?”
伶俐垂着眼皮回答:“我不知道哪块是俺家的豆子。”奥,村里人也跟着看看,还真是,哪块地是你家的?这我们也不知道哇!
伶俐是手足无措,他抬起头,睁开耷拉着的厚眼皮向田野里四下里看去,突然他眼睛睁大了,眼神变的狰狞起来,原来,他看到了一个龌鹾的人。
那人正在村长何庆武家的棉花地里拾棉花,他腰上缠一个白色的棉花包,低着头抓起一把把的棉花塞进包里。那人很瘦,骨头撑起一个身体,棱角分明。金富拾着棉花,眼睛瞅着棉花朵,还不时的偷偷瞄上伶俐和小新一眼,何庆武跟他一起并摆着,伶俐就看他俩的样子不像在拾棉花,倒像课堂上的小学生在交头接耳,
还时不时向伶俐和小新这边瞄上一眼、再瞄上一眼。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4 21:16:11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三章,狗杂种,你我永不相见

话说金富,当年带外村人祸害花花,大生和小兵到处找他,他吓得不敢回家。
何家庄的人们一直没等来金富的消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踪迹皆无。小红一个人过这日子,反倒长胖了。她是心里舒坦了,没人打她,没人骂她,她过的自由自在。每天去队里出工,跟着队里的男女老少一起嘻嘻哈哈,还可以挣工分,日子过的倒也快活。
可有次她娘来看她,她娘问她:你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你这两天倒是舒坦了,那么金富回来呢?回来她还能让你这么舒坦?红啊!俺的闺女,你还不趁着这个机会跑?跑了吧!离开那个没人性的畜牲,你还能逃条活路。
小红有点犹豫不决:娘你叫我上哪跑?上哪他也能找的到我,找到我就不会轻饶了我啊!小红快哭了。
小红她娘说,咱既然不想跟他过了,咱就得想个办法,你花溪村不能回,万一他哪天回来再跟你纠缠起来没完没了,他再拿刀杀了咱娘儿俩,再杀了咱亲戚朋友。红啊,你记不记得咱庄孟小美?她找婆家去了东北,听说在黑龙江跟俄罗斯边境那种了几百亩豆子,正缺人手,你去吧,咱给她写封信,顺便让她给你找个主,反正你这边也没登记也没孩子,咱走的干脆利索。小红呀,咱跑吧!
没过多久,媳妇儿花小红把家里粮食囤里所有的玉米,麦子,豆子,但凡值俩钱的东西都卖掉了,就连那个祖传了好几辈的石头蒜臼子,也没能逃脱,更不用说那祖传了几辈子的破柜子烂箱子,还有做饭用的风箱,灶上的两口大铁锅也让她揭了下来。俩人结婚时置办的家伙什大部分是小红娘家买的,也都一件不剩全部处理,炕上的炕席也被揭走,连带被褥,她光这些东西就装了两地排车,她分两趟拉到韩石镇大集上去卖掉的,当时她也有点忐忑,怕在集上碰见金富,又一想,碰见就碰见,碰见更好,她就说回村告诉大生和小兵,要不就是去韩石镇派出所报案。反正是撕破脸皮了,无所谓了。
花小红卖掉了所有,临走时,看着空荡荡的家里,除了两头房屋那两盘土炕,还有堂屋两边各一个张着残破大口的土灶台,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她两眼扫视了一圈,伸手掩上房门,才看见门上还有两个铁合页,还有锁门的铁挂勾,铁门轴等等。
她找钳子锤子往下敲,可她毕竟是女人家,没办法,她跑到大街上,也是巧了,正好遇见个收废品的,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帮着她把家里所有的,门上的挂勾,合页,大门上还有俩铁门鼻子,包括猪圈门上的挂勾,铁锨撅头,二齿子等农具,最后那男人还帮着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确保万无一失,没有遗漏。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5 19:40:45 +0800 CST  
收废品的走了,家里的大门堂屋门厢房门猪圈门没有了合页,在门框上挂不住了,小红把它们都斜倚在门框上,她站在院子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已不像家的地方,自己破败的人生算是划上了句号,这个家,从此以后永不再回来,她咬牙切齿地下了决心。
可家里还有二亩地,不管它了,爱谁种谁种吧,不种就让它荒着,愿意长草就长草,反正是,要断就干脆利落,不能拖泥带水,董金富,从此后,你我永不相见。
她还感概了一番,又转念一想,他妈的,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一个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无赖,自己在何家庄的日子简直就是个噩梦,走吧走吧,走了噩梦就醒了,好日子就会来了,起码不用天天这疼那疼,担惊受怕,吃捞不着吃,还得时刻准备着挨上一顿揍,最让她感到后怕的是,董金富以伤害她娘家亲友要挟她,以前她不敢跑,现在趁他不在家,多好的机会,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董金富,你个杂种,别怨我把事做绝了,是你对不起我在先,是你逼我的,但愿你死在外头,那就更好了。她思想斗争了一会儿,夹起包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何家庄。
小红的后半段人生,小红的婚姻,抛开不提,只听说后来董金富一直发着狠要找到花小红说要把她全家来个碎尸万段,他曾跑到花溪村找到小红的娘家,发现铁将军把着门,铁将军已是锈迹斑斑,金富恨的咬牙切齿,他曾发誓要把小红的亲朋好友给做掉,可他找不出小红的亲友是谁了,他忘记了小红的七大姑八大姨是谁,住在哪儿。
原因很简单,从他跟小红结了婚,小红的亲戚们在了解了金富的为人之后,就下决心躲的远远的,该上门的也不上门了,谁都怕死啊!让金富这狗杂种给弄死岂不冤枉?所以小红成了瘟神,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金富找不出花小红的亲戚,他在花溪村打听,村里人一看是金富来打听,都摇摇头说什么也不知道,金富这人,谁惹谁沾一身屎,可不敢惹他。
难道金富真就值得他们害怕吗?其实他们想错了,金富在关键时刻是个怂蛋,他才不做掉人家呢,他没那个胆量,他只是吓唬吓唬小红而已,结果把老婆吓跑了。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5 19:44:51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四章,搬砖真累呀


当年金富闯下祸,他没敢在韩石镇露面,他在离何家庄几百里的新安市里闯荡,誓要闯出一番天地,他要让何家庄人看看,他董金富混大了,他有钱了。
他要衣锦还乡。
三年后他是回来了,抛开他是衣锦还乡还是灰头土脸,抛开他是否在外面挣了大钱,单说他在走近自己家门的时候,却发现大门没有了门环,小土门楼塌陷了半边,两扇门板是歪歪扭扭斜倚在门框上的,他用手一推,门板顺着倒了进去,他脚踩着倒在地上的门板走进家门,却发现家里一片萧条,根本就不像个家的样子。
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断墙残垣,处处透着衰败,没有一点人气。所有的门板都斜倚在门框上,屋顶上的麦草已烂掉,光秃秃的,还好,泥巴屋顶上竟然长出了好多美丽的花花草草,西屋房顶也塌陷,本就是破旧的房屋,再加久无人住,倒塌实属正常。
金富钻过门框歪斜的堂屋,头顶上,泥土还在掉落,他走进东厢房,只看见一盘光秃秃的土炕,炕前干干净净,一点木板,就连个小板凳都寻不见,真正的家徒四壁,人去屋空,甚至连一粒老鼠屎都没有。倒是房顶上,好像有生命的迹象,他抬头仔细瞧瞧,才看清顶上的秫秸把的房梁上,倒挂着许多蝙蝠。
它们缩着狰狞的身体在睡觉。
“花小红这个浪娘们儿,把我家踢蹬成这个样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金富狠狠地骂着。
他是从市里一步步丈量回来的,几百里路,亏他有如此的耐力,没有又怎样?他身上没钱,没钱谁让他坐车?
他想起自己在市里混了三年的日子,他妈的,城市也不好混,他躲在火车站的大桥下面,跟一堆流浪汉挤在一起。那群流浪汉排斥他,他们出去要饭,扒拉垃圾桶,现在不比以前,城市不比农村,农村以前要饭都要不饱,现在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粮食够吃了,城里饭馆越开越多,有些吃不了的就倒掉,所以,垃圾桶还是比较丰富,淘换个饱是没问题,所以,他们现在要的是钱,找一切能换成钱的东西,有的甚至去偷。不管用什么方法,东西拿回来算本事。
金富在家吃独食已是习惯,况且他打人也成了习惯,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却专找窝边草吃,这个世界上,就是小偷,也有他的章法,本村不偷,邻居不偷,身边人不偷,可他倒好,专捡最亲近的人祸害,不但喜欢偷自己村子里的鸡鸭牲畜。连自己的老婆都不放过,抢东西也是,专抢自己家人的,所以,他是十恶不赦的。但是,到了外面,没有人吃他那一套,他偷或者明抢那群流浪汉的东西,被人合起伙来揍个半死,还被人说成不守规矩,金富在这群流浪汉当中占不到一点便宜,他被排斥,混不下去了。
但他知道了废品收购站的位置,也知道了什么最能换成钱,所以,在他一天天去街上逛荡的日子里,他就想着离开桥下,那地方他妈的晚上睡觉蚊子太多了,再说,眼看要入秋,天冷了桥下又不能睡,那群人蓬头垢面,身上爬满虱子,烂衣服常年不换,他们身上的味道能臭出十里路去,之前金富也经常在外边过夜,大多数他都是一个人睡草垛,他属于单打独斗型的,不会拉帮结派,就是在帮派里,依他的性格,别人也容不下他,他也容不下别人,所以,在出去逛荡着偷摸和扒拉垃圾桶的日子里,他在寻找着机会。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6 22:35:01 +0800 CST  
那天他无意中来到劳务市场,八十年代初的劳务市场,还没形成规模,大部分是做建筑类的多些,他脸上蓬勃发展的胡子,还有乱的像鸡窝似的头发,以及身上穿的千疮百孔的褪色的红背心,叫人一看,完全是一个吃不饱的农民工形象,一个老板动了善心,问他:
“几天没吃饭了?这么着吧,你跟我去工地搬砖吧,我一天给你两块钱,保证你吃饱饭。”
金富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搬砖这活,他以前干过,一天下来,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他吃不了这个苦啊!可是,又没有别的路子可走,怎么办?桥下不是长久之计,他一时半会儿又不敢回村,最后他一咬牙,去!
去是去了,搬砖是真累呀,工地上的小工都是这样,没技术,只能出大力,他又不会瓦工,他就想着学习做一个好瓦工,可人家连瓦刀都不让他碰,走到砌砖的师傅近前,人家马上就打发他去搬砖,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学习,其实,他是懒散惯了,不就是垒砖嘛!聪明人一看就会,平常再勤练习,可金富,从小就不知道走正道,他还是觉得,做个合格的小偷好
些,这样可以不劳而获,多好。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6 22:38:18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五章,偷建材的金富

这是一处城市连接着郊外的建筑工地。
金富晚上睡到那几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老式土屋子里,大炕上一溜排开,四仰八叉地躺着七八个民工,呼噜声震耳欲聋,金富朝着这个踢一脚,这个咂咂嘴,翻个身,呼噜暂停,可另外一个还响,金富再爬过去踢,前边那个暂停的又响起来,金贵顾头不顾腚,脸上汗珠子一嘟噜一串地淌着,有些民工的脚上还糊满泥巴,头发脏的打了绺,身上的汗臭味儿混合着脚臭味儿,跟桥下的那些流浪汉好像没什么区别,可是,他们是凭劳动赚取每一分钱,他们是受人尊重的。
墙角窜过几只老鼠,肆虐的蚊虫滋滋叫着,这些精壮的庄户人家的男人们,白天使够了力气,晚上睡的安稳,蚊子趴到脸上肆意的吸取着血液,它们太贪婪了,贪婪到撑的肚子滚圆,飞不动了,男人才感觉痒痒,睡梦中一伸手,朝自己的脸上烀一巴掌,“呲”地一声像破了一个气球,刚刚吃饱的蚊子马上见了阎王。不知道阎王爷是不是也对每一个死去的蚊子来一番审判,做了大孽的蚊子会不会也被下油锅炸?反正蚊子的身体在阳间已是稀烂,一摊血摊到脸上,男人翻个身继续睡觉。
金富因为他们的呼噜,因为浑身疼,他睡不着,他从小没出过大力,没干过重活呀,他感觉骨头要散了,不行,照这样下去,就是累死也挣不几个钱,怎么办?
第二天,他唉唉哼哼不起床,把他带来干活的那位工头,进来后看他还躺炕上,还跟他说:“刚开始都这样,你这是顺不过劲儿来,不着急,慢慢来,习惯了就好。”
金富哼哼唧唧地说:“大哥,俺浑身疼,想去拿点药吃,今天俺请个假行不?”
这位心善的工头,是跟着亲戚做事,也是刚踏入江湖,他没有从金富那双眼睛里看到闪烁着的贼光,实际上,那些老社会油子一看金富就不是什么好鸟,根本就不敢雇佣他,这位工头也是吃过亏后才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金富请假溜出去后,就逛到了附近的村子里,这都是些城市边缘的村庄,相对来说比较富裕,那个年代,农村的土坯房翻盖红砖瓦房是大势所趋,是与时俱进,红红火火的盖房大军轰轰烈烈,没几年时间,农村几乎所有的土坯房都被一片红砖红瓦的房子代替,除非那些穷困潦倒的人家还住在代表中国过去历史的土坯屋里,比方说伶俐家。更不用说城边的区域,不但要盖,还盖的跟偏远农村的有区别,就是特别宽敞。
金富走进村子,看村中央的路边上堆满了装满洋灰的袋子,沙子石子和红砖,他顺便走进那户人家,出来的男人四十多岁,金富打着哈哈,递上一根烟卷,再掏出打火机给人点燃了,他自己点上一根,那人接着烟卷,深吸一口,随着吐出烟圈,他问:“想找活干?说吧,想干啥活?”
金富吐出一口烟圈,被熏的眯缝着眼说:“老哥,我不找活干,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要盖新屋?是的话,我有一批洋灰,沙子,还有红砖,想贱卖给你,你放心,肯定比市场价便宜,你要不要?”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有了收赃的,才容下销赃的,贪便宜是很多人的通病。
金富回到工地后,就琢磨着怎样把工地上的水泥,沙子和石子,红砖等往外运。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8 20:28:25 +0800 CST  
金富早就用手里仅有的几个钱,买来猪头肉和烧酒等下酒菜,他说是为了感谢工头对他的照顾,请他喝酒,两个人喝了个昏天黑地,工头醉倒炕上起不来了。其余的八位老少爷们,都躺炕上睡的死死的。他们任凭蚊虫叮咬,任凭老鼠从脚上爬到腿上,再爬上肚皮,还有两只在肚皮上吱吱吱地吵架。
金富喝完酒回屋,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没有人理他。
另外几间房子的几十个民工也没有一点动静。
快半夜了,路上冷冷清清,能看见金富做坏事的只有天上的星星,它们还帮着金富,给他照亮着道路,使得他推着小车不至于翻沟里,虽然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总比阴天好走些。
独轮小铁车在路上吱扭扭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金富有点胆战心惊,他小心翼翼地推着,可这条路上白天都没有多少人,何况是大晚上的,他越走越是胆子增大,路边草窝里好像有土蛰子(蟋蟀),不停地唧唧叫,金富听着美妙的虫鸣,他心沉了下来。
建筑工地离工人睡觉的宿舍得有差不多二里路,这工地竟然没有看门的,只是把进出口用木头订了个栅栏,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金富很轻易就弄开,他把门留出道口子,然后就放好小推车,开始装砖。
他装满一小车,就推到附近村子那家人家的院墙旁边,卸车,返回,再装车,再推出去,再卸车再返回,来来往往,一个晚上,他竟然推了一千多块砖,并且丝毫没感觉累。也许,他就是为偷盗而生的,他白天搬砖,累个半死,晚上偷砖,却像打了鸡血,一直到东边天际开始放亮,黎明的曙光照到他的兴奋的脸,他才想起,该收手了。金富把最后一趟砖卸下后,就把这家男人喊起来,两个人查了查数量,一块砖他赚一分钱,一千多块就净赚了十多块,男人很痛快,一手钱一手货,快速结账,金富拿钱走人。他怀揣着十来块钱,兴奋的跑回宿舍,那帮人还在睡梦中,他悄悄的推开门,回到自己铺上躺下。
躺了个把小时,工友们起床吃饭上工,大家叫着睡的正香的金富,金富只得强撑着爬起来跟他们一起上工了地。
第二天晚上,金富没敢偷砖,而是偷的沙子,他运了一晚上沙子,又卖了俩钱儿。
这两天他老是蔫头耷脑,工头很是体贴地问他,怎么,又病了吗?
金富脸不变色心不跳,他说,就是以前在家总吃不饱,营养不良,落下了病根,身体虚弱的很,歇歇就好。
工头就让他回去歇歇,这样的话,他就不按天数开工资了,而是按计件制,计件就计件吧,他就是白天不干都行,晚上那份顶白天干好几天的,他不稀罕白天那点累死累活才挣来的血汗钱了。
他回去睡半天就赶紧回了工地,他怕被人看出破绽,总不能一点都不干是不?
金富白天睡足了,晚上再去偷,他就这样,沙子,干洋灰,石子,红砖,轮着番地往外偷运,直到那家的建材可以支起整幢房子,那男人又把他偷的材料以极低的价格转卖给别人。
多年来,金富偷东西很少失手,那是因为,他经常偷的是何家庄本村的东西,最大的,是偷的伶俐的那头驴,偷只鸡摸个狗,算是小偷小摸,没法子量刑,再说,何家庄人厚道,从来没想过丢只鸡会去报案,也从来不会因为只鸡而想着把金富送进监狱。也许,就是何家庄的人的纵容,才使得金富胆子越来越大,他开始作大孽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晚的月亮不是很圆,金富吃完饭又推着一小车红砖,往附近的村子那家人家走去,刚把车放下,他直起腰抬起头,脸跟前站着包工头。
谁都不是傻子。
丢洋灰,丢沙子,丢红砖,工地上的东西屡屡失窃,工头越越想越不对劲儿,工地上除了金富,谁都累的像狗,根本顾不上偷盗。这天晚上他偷偷地跟着金富,人赃俱获。
附近村子那男人也为他的糊涂和贪婪付出了代价,他不但要原物归还,还差点被金富连累着进派出所。只是有一点,他始终不承认买赃,他说他也不知道金富卖给他的是偷来的赃物,但东西是在他家门口被截获,他买了是事实。事情的处理是让金富把所有的,推出去的,都推回来,并且是晚上推,白天还要在工地上搬砖。
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工头派人倒班盯着,金富磕磕绊绊,前几天偷着卖的时候怎么没感觉路会这么长啊,还坑坑洼洼的,金富淌着满脸的虚汗,要虚脱了。长这么大,从来没干过这么多活,他快挺不过去了。
工头只得跟他说,可以不推了,把他扭送派出所,依他的劣迹,在监狱里呆个十年八年的没问题,没上过几天学的金富不懂法律,他被吓到得冷汗直冒。
他只得咬着牙,拖拉着身体,以前往外推时的那股劲儿不知道去了哪里,总觉得比死还难受。男人找他要钱,金富已经花了一部分,他没钱付给人家,结果,在他又一次去推砖的时候,被那男人带几个人好一顿揍,揍了个半死不活。
连累带疼,他趴地上起不来了,那个监督他的民工只得往起拉他,他胳膊一甩,生气的说:“不用你管,你那么好心,就把我放了,我感激不尽。”
民工苦笑了一下说:“大兄弟呀,你可别难为我,我也是端人家饭碗,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都指望我挣俩钱回去,你行行好,快起来干活,我也好交差!”
金富挣扎着爬起来,他嘴里咕咕哝哝地咒骂着,那男人跟他说,如果不还钱,就把东西留下,今天就把帐算清楚,不然你是走不了。
金富把欠人家的钱都拿红砖抵了帐,工地上的砖又凑不够数,工头只得跟他说,还是在工地干活吧,工资也别要了,把工钱抵消砖钱,什么时候抵帐结束,他可以走人,你这样子的工人俺也不敢再用。但有一点,工地上的饭你吃必须得花钱,之前是管饭,现在不管了,要吃饭得拿钱,金富只得每天上缴饭钱,伙房才给他盛饭。
董金富失去了自由,他被限制着不许走出工地,去哪都有人跟着,一直到他把工钱都抵消了砖钱,工头算了算账,两不相欠,金富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工地。
他又一无所有了。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8 20:30:25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六章,古力盖和小卖部

出了工地后,他不知道该去哪里,逛荡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上,更不用说吃饭了,他口袋里没钱。下午五六点钟时,金富捧着空瘪的肚皮在马路上游荡,他突然看见前边有个古力盖好像被掀起来,有几个人在爬上爬下不知道做什么,他走上前,好奇的往里看,旁边有个人说:
“快好了不?弄好了咱赶紧下班。”
下面有人说话:“好了,我上来了啊!”
金富看他们把古力盖挪回原处,他心眼子活动了活动,突然茅塞顿开,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金富躲在不远处,直等到天黑透了马路上还有人在走动,他妈的,城市里就是人多,还有半夜三更不睡觉的?他又饿又困,只得抱着膀子蹲在一个角落里,蹲着蹲着,困意袭来,他身子一歪,倒在墙边睡着了。
一直到过了半夜十二点,下夜班的工人走了一拨,马路上总算没大有人走动,金富也睡醒了一觉,他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那个古力盖前,看到盖子没盖严,可能是那帮工人着急下班,疏忽大意。金富用手抬起一个边,盖子被掀起来,随着稍微一用力,古力盖被抗到了肩上,然后他一个趔趄,差点掉进井里,他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地抗着盖子就跑。
跑到一个黑影里,他抗不动了,只得停下,累的呼呼的喘着粗气,他把盖子放地下,一屁股坐在盖子上,他想着,没劲儿了,怎么办?
巧的很,借着昏暗的路灯光,他发现他就坐在一个小卖部旁边,这是一间楼房的小厦子,也就七八个平方,一扇薄门板,上着把小锁。金富伸手晃了晃,门板已腐朽,他稍微一使劲,门板破了一块,掉了下来,金富一阵激动。
他把门板拆开了一个一人高的洞。
金富钻进去后,就把身上的破背心脱了下来,从底部打了个结,然后开始往里装东西。一边装一边吃,饼干,点心,蛋糕,桔子水,金富的嘴巴就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只要是吃的,都往嘴里倒个不停,金富嘴巴两边鼓起两个圆球,他感觉自己的胃已装满,然后顺着食道往上走,他开始打嗝。
不能再吃了,再吃非撑死不可,他想着。
然后他把装的满满一背心点心和桔子水背在肩膀上,出了小卖部的破门,他抗起古力盖就溜走了。
吃饱喝足了,他身上有了力气,他开始抗着古力盖找那个废品收购站。
以前在大桥下面,他就踩好了点,他知道好几家废品收购站的位置,他早就为自己打好基础,所以,凭记忆,他觉得附近有一家,他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到那里,只要进了收购站大门,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终于让他找到了。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9 21:52:53 +0800 CST  
事情就是这样,金富尝到了甜头。
他用卖古力盖赚的钱,住到了一家小旅馆,那是民营小旅馆也是刚刚兴起,也不需要户口本就可以入住,但条件不好,大多是在破旧的村子里的民房,黑暗且潮湿。
金富不但偷古力盖,还专门在后半夜,找那些偏僻的小卖部,他撬门,撬锁,然后就是扫荡,洗劫。最后胆子越来越大,积攒了一部分钱,他买了辆三轮车,骑着三轮车去偷盗。
然后,他再骑着三轮车,去早市,去大集,把偷来的东西贱卖,给钱就卖,世界上不乏贪图便宜的人们,所以他的货物很快就抢购一空。
金富这段日子过的呀,那叫一个滋润,是吃香喝辣,油头粉面,他还开始嫖上了暗娼,他歪门邪道的路子越来越广泛,哪里的娘们儿漂亮,哪里的娘们儿难看,他都一清二楚。
城市里的古力盖,被揭走后,张开着圆圆的,黑咕隆咚的大嘴,像恶魔般把很多的老人小孩儿还有很多骑自行车的上班的人们给无情地吞噬,尤其是晚上,有小孩儿走着走着,一脚踩空,就掉了下去,磕的鼻青脸肿,嘴角流血,大人们咒骂着,缺德的偷盖人。
所有掉下去的人,都或轻或重的受着伤,那时候的人们,不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大家只能吃亏,只说,以后走路要小心,大街上有地洞,千万别掉进洞洞里。
但是,终归是有人管的。
派出所开始暗中调查,晚上躲在暗处,守株待兔,抓偷盖子的人。
金富发现偷盖子不如偷小卖部划算,他已终止了偷古力盖的行为,但是,偷盖子的可不止金富一个,那些废品收购站里一摞摞古力盖证明了,确实有个偷盖大军在晚上活动。
守株待兔抓到的偷盖子的人里,没有金富,他又侥幸逃脱。
但是,有屡屡失窃的小卖部,却没能饶过金富。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19 21:53:59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七章,金富失手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很多小卖部屡屡失窃,有几家还被洗劫一空。金富太贪婪了,他都不知道给人留点。有家失主在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了一番后,不甘心地报了案,还把事情捅到了在报社当记者的侄子那里。
报纸也登,电视台在晚上黄金时段火爆播出了小卖部屡遭窃贼光顾的事,说有个盗窃团伙什么的,性质很是恶劣,造成的影响坏级了,主要是提醒广大市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一定要防范防范再防范。
但是,识不了几个字的金富不喜欢看那铺天盖地的报纸,他也没有电视可看,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怎么样偷和怎样销赃上面了。
俗话说:贪心不足蛇吞象。贪婪的金富并不知道他的行为造成的恶果有多严重,不劳而获尝到的甜头让他的欲望越来越膨胀,他已不仅仅满足于偷小卖部,而是描上了那些沿街的大商店。他轻车熟路,卸门板、卸窗板、开窗户、开锁。偷东西时,他就像个耗子,眼珠突出,好像两个黑溜溜的玻璃弹珠镶嵌在眼球表面,兴奋地闪着贼光,嘴巴子尖尖地撮着,两腮深陷在脸颊里面,典型的的贼眉鼠眼。
他利索地搬运,丝毫不知疲倦,几分钟便装满三轮车,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得意洋洋,哈哈!太佩服自己了。
后半夜的马路上空空荡荡,偶尔有几辆自行车响着铃铛匆匆驶过,那也是下了夜班的工人着急回家,谁也顾不上往路边多看一眼,金富几分钟之内便装满三轮车,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得意洋洋:哈!太佩服自己啦!
金富搬着最后一箱饼干,有点吃力的往车上摞,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金富说:“谁呀这是?别耽误我干活!”说完金富一个激灵,冷汗下来了:有人看见自己搬东西了,怎么办?他感觉到后脖根处有一股气息,吹的他脖根痒痒,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身后站了个人!
金富抱着饼干不敢回头,汗珠子在脸上哗哗淌。
那人站他身后喘息了一会儿说话了:“同志啊!你们怎么下班也这么晚?哎呀正好我刚下夜班,饿的不行啦!你给我拿包点心,再来包烟,来,给你钱!”
金富抱着饼干慢慢的转过头,看到了一张普普通通的男人的脸,正紧盯着金富的眼睛说:“我说你们是卖还是不卖呀?俺都快饿死啦!”
估计这位也没看报纸或者电视,其实就是看了,事情让他遇见了他也不会往那方面想,人惯性的思维就是:怎么会偏偏是自己遇见呢?不会这么巧,肯定不会。
金富刚开始被吓了一跳,呆愣了几秒,很快他反应过来。他回答的坦坦荡荡:“今天的货来的太晚,领导就按排我加班卸货,卸完就下班。”说完,他又装模作样地把三轮车上的东西往商店里搬,心里却恨恨地骂着:“他娘的这算什么事呀这是。”但他也为自己的随机应变而得意洋洋。
那人说:“那你先别搬了,快卖给我东西呀!”金富便在三轮车上翻了翻,找了包烟,给了他一包饼干,收了钱,那人拿着东西,看样子是真的饿了,一边走一边撕开包装纸大吃起来。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20 15:23:56 +0800 CST  
旁边有几个下夜班的一看这儿有东西可买,便都停下自行车你一份我一份,没多大一会儿,金富售出了不少的东西,他不再恐惧害怕,而是脸不不变色心不跳大大方方地做着买卖。

事情就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他搬别人的东西就像搬自己家的一样,他好像觉得,不,他甚至也是这么认为,这所有的商品就是自己的,商店只是他存放的仓库,他想拿就拿,想搬就搬。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国营商店,在市区最繁华的路段。下午五点下班以后,营业员们像兔子般溜的飞快,一个个衣着光鲜地骑着彩色自行车,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地消失在下班的人流中。
这家店也是金富经常光顾的老根据地。
起初售货员们头天下班前整理货品,很多商品都摆在货架上好好的,隔一晚上,第二天就不翼而飞,有的还觉得自己记错了,又去仓库拿货补上。后来,接二连三地,货架上的货物越丢越多,这是进贼了。
商店领导报了案。
其实,金富那种偷法,被逮还不是早晚的事?他也想过,干段时间就收手,可他的贪婪让他收不了手,他总想着再去一次,就一次,下次不干了,可是他手痒得厉害,他就像伶俐控制不住踢脸盆和发狂,他也控制不住自己。

终于,他在又一个晚上抓着自己的手,忍耐了又忍耐,他感觉自己像在热鏊子上煎,又像大冬天趴在结了厚冰的河面上,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催促:“怎么还不快去?快去!快去!骑上三轮车!去!去!去!”
金富终于站起来,他走出屋门,就像赴死的英雄走向战场,他勇敢地跨上三轮车,前把一扶,后腿一蹬,他雄赳赳气昂昂地骑着上了大路。
来到商店门前,他开始用工具拆卸门板,今天的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手有点抖,心有点慌,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打开了门板。
今天的货物特别多,饼干摞的高高的,蛋糕也像小山一样堆在墙角,烟酒糖茶满满当当,金富兴奋的有点炫晕,他好像失去了意识,大脑空空荡荡,只是机械地往外搬运。三轮车上已经摞的很高了,他搬着最后一箱啤酒吃力地往上摞。
突然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地转过脑袋,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他,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两只胳膊就被扭到后面,反剪双手,冰凉的手铐像一条银蛇紧紧地箍住了金富的手腕。那蛇呈八字形扭曲着,蛇头紧紧地咬着蛇尾,那银蛇的身体还在使劲儿地往他手腕里杀,他疼的冷汗直冒,汗珠子劈劈啪啪地砸向地面,金富感觉自己腿软的想一腚蹲在地下。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20 15:26:06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八章,火烧店打工

还是被逮着了,他被人赃俱获。
他为他的明目张胆付出了代价。
但金富毕竟是金富,干正事不中用,撒泼耍赖装死是他的强项,在里面,人家让他交代,他紧咬着牙关,只承认这一次,就是第一次,他就像死猪,任凭他们怎样用开水烫,他始终就是一句话:初犯。警察们押着半死的他回到旅馆住处,那间小破屋里除了有张破床,破烂铺盖,再就是满屋子臭味儿,其余啥都没翻出来。
金富留了个心眼,偷来的东西从来不拉回旅馆,而是一大早就拉到郊外的大集上便宜处理,有些讲价的给钱就卖,东西好价格低,根本就用不了半个钟头,货物就被抢购一空。他是这样跟顾客说的,说他有个很强的关系在某某单位某某工厂某某商店,不然不会卖这么便宜,老百姓谁还去调查?管它呢,能买到便宜货就行,其它的,于我无关。
那个年代没有监控,信息不发达,警察们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其它的案子是金富所为。连日的拘押和审讯,金富骨瘦如柴,但他就是老话,其它的,一个字都不多说,警察们在跟他的较量下筋疲力尽,金富呢?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承认,反正警察又不会弄死他。

最终,他被拘押了一段时间,又被教育了一顿,被放了出来。但三轮车被没收,那晚的赃物原样归还,他形容枯槁、面目憔悴、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那个他认为是地狱般的所在。但是,董金富无论走到哪,总有一双眼睛时刻跟随着他。谁会相信他的鬼话?警察们不是吃素的,把他放出来,无非是放长线钓大鱼。
金富回旅馆躺了将近一个月,他才从半死不活恢复了点人气,他偷偷攒下的俩钱也不敢胡花,就是装作吃不上饭的样子,他慢慢腾腾挪出旅馆,在附近的垃圾桶里翻出了半个沾了些看起来像是烂泥的馒头,臭不可闻,他忍着恶心送进嘴里,然后就是一阵呕吐。金富心焦地在心里暗暗地咒骂:“他娘的,这吃的是他妈的啥玩艺儿?当年老子在农村挨饿的时候,也没吃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城里人的垃圾怎么会这么脏?”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便把那个馒头掖进口袋,他回头看看那双眼睛,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折回身回到旅馆,把自己像堆破烂一样扔到床上,然后呼呼大睡。
老这样下去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呀!总不能天天呆着啥都不做,那双眼还盯着他呢,他吃啥喝啥?他们会怀疑,怎么办?还是出去找事做吧,得让他们感觉他是正经人,是靠劳动吃饭的,他是改邪归正的,他再也不干坏事了,起码得给那帮警察有个交代,这样他们就不盯着自己了。
所以有一天,他走出旅馆,游游荡荡地来到大街上,看路边有家火烧店的门上贴着“招工”两个字,金富想着:先在火烧店干上一段时间也行,起码解决了肚子饿的问题,他走进去,做了一名杂工。
警察们盯了他许久,结果是他在小吃店干开活了。
可是,那种火烧,吃起来很是美味,做起来却是复杂繁索,光馅料就好几种,金富每天得两点多起床,然后去店里,跟工人们一起剁馅,他们男男女女七八个人,剁完几大盆肉馅儿,韭菜切了几大瓦盆,芹菜白菜土豆茄子青椒,在盆里聚起一座座小山,那些馅料摆满了火烧店的后院。金富拿刀的手腕疼得要命,这哪是人干的活儿呀?他叫苦连天。
忙活到五点多钟,馅料备齐,三个火炉生起来,老板让金富学习烤馅饼。
金富坐在烤炉前面,先看着他们做,旁边包馅的女工熟练地揉面团,包馅、捏鼻、摁扁一气呵成,然后把馅饼放到烤炉上面的平板鏊子上,两面反转烙到两面不沾之后,半熟的馅饼被挪到烤炉里边,开始正式烤制。
金富盯着烤炉,眼睛一眨不眨,可他掏出来一个,糊了,再掏一个,不熟,金富气恼的两眼直冒绿火。老板耐心地教他掌控火候,可性情急躁的金富怎么也学不会,他感觉这活怎么这么难呢?他不想干了。
他还非常非常饿,店里的人,包括老板都忙的没顾上吃饭,顾客排队排出二里路,三台烤炉都供应不上,金富受不了了,他已头晕眼花。好歹挨到八点多,顾客慢慢散去,大家就在各自岗位上,人手一个火烧吃着,吃饱后也不休息,而是继续干活。顾客又慢慢涌上来,金富觉得像鬼子进村,不同的是鬼子手里端的是枪,这些衣桌光鲜的男女老少手里捏着的,是五分的、或者一毛的钞票。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21 22:46:35 +0800 CST  
金富恨级了这些人,他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他想把他(她)们拿根棍子赶到大街上,让他(她)们吃!吃!吃!
他心里忿忿着,馅饼就烙的越发不好,老板耐心地教他,说年轻人就是性子急,没关系,慢慢学。金富哪有心思学习呀!他烙糊了一大堆,挨到中午饭时,顾客总算走光,大家才坐下来吃中饭。大家吃着金富烤的糊烟烂臭的火烧,有的人怨声载道,嘟嘟囔囔,说着:“招一个学徒工就让俺吃糊火烧,招一个就让俺吃糊火烧,老板啥时候把徒弟教出来?俺真吃的够够的了。”另外的说话声压得低低的:“技术高的烤火烧的师傅不好找,老板抠的要命,不舍得给人开高工资,养不住人,咱只得委屈着隔三差五吃糊火烧啦!”
金富顾不上听她们叽叽咕咕,他抓起自己烤的火烧就往嘴里塞,那感觉就像当年老何给他家做的那锅榆树叶子棒米面粥,他喝的那个急法。金富囫囵吞枣地一口气吞了仨,再吃第四个时他也感觉不对劲儿了:“这火烧怎么这么苦哇!”糊了能不苦嘛!金富急着去舀豆浆,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三碗,还是没吃饱,怎么办?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21 22:47:34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九章,狗改不了吃屎
金富总是让自己尝遍挨饿的滋味儿。太他妈的深刻了。不好受哇!

他锨开豆腐脑的大桶盖子,桶底下还剩下薄薄的一层,拿勺子撇出来正好盛了两碗,舀了一勺辣椒油,挖了勺咸韭菜末,拿勺子搅和了搅和,金富喝的满头大汗。
吃饱喝足,金富抹抹嘴,问那坐在凳子上抠着手指甲的老板娘:“那个……大姐,可以下班了吗?”
老板娘伸开手掌,欣赏着自己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头,听了金富的话,她眉头一皱,脸上的雪白的粉茬子扑簌扑簌往下掉,化得花里胡哨的五官变的扭曲,熊猫一样的眼睛瞪的溜圆,她从闪着金光的小包包里掏出口红,又掏出面精致的小镜子,她一边拧开口红,往自己肥厚的嘴唇上涂抹,涂抹完毕,她才不紧不慢地说:“你回头看看店里乱七八糟的样儿,活都没干完你好意思下班?你先把豆腐脑和豆浆桶刷刷,再把桌子拾掇拾掇,扫扫地,拖拖地,等会儿你大哥从菜市场回来,择完菜洗完菜就可以下班,我们这都这样”
金富撇撇嘴,恨不得把老板娘的爪子给剁下来,扔到大街上喂狗,把她的口红小镜子也夺过来扔大街上,再对着她那涂满厚粉的脸扇两巴掌,腮帮子给她打肿,把她黑青黑青的熊猫眼给捣一拳,让她不用抹巴便成熊猫眼,然后……然后……
金富一面咬牙切齿地痛恨着,一面不情愿地扫了一眼狼籍的店里,十多张桌子上堆满了碗筷,包装纸满地都是,所有人都在收拾,金富拖拉过那三四个特大号豆浆桶,又搬过四个盛豆腐脑的特大铁桶,在后院水龙头下冲洗。他刷干净后,看了看后院就他自己,金富清了清嗓子,开始酝酿唾沫,最好来几口痰,他开始朝着那八个大桶里吐唾沫,吐痰,又擤了几把鼻涕甩进去,心里才痛快淋漓起来,算是出了一口气,他得意洋洋地想着:“哼!明天早上让他们喝我的鼻涕豆浆吧!哈哈!”
等大家一起打扫完卫生,老板从菜市场回来了。
金富看那特大号三轮车上摞的高高的菜蔬,他头又大了。
大家七手八脚卸车,择菜、洗菜。白菜免洗,大葱免洗,大葱是剥皮后用抹布擦干净泥。他们把三大盆豆腐切成丁,放锅里炒的焦黄,香味儿顺着鼻孔钻进人的五脏,金富哈喇子流到他正洗着的韭菜里,他抹了抹了抹嘴巴子。清洗完青菜,再把煮烂的粉条剁碎,盛到大瓦盆里。
一直忙活到下午三点多,墙角边的木架子上堆满了洗净的韭菜、芹菜、白菜、大葱,所有的菜都堆成山,金富瞅着那一座座山,愁的快哭了:明天早上要切这一座座山,要两点起来切山。还有啊还有几乎是一整头猪,除去脑袋,除去四个猪蹄子,除去五脏,其余都被老板拉回来了,金富趁他们不注意踢了那头猪身体一脚,恨恨地想:“他娘那个头,明天还得把这玩艺儿剁成肉馅儿,这店老板一天得挣多少钱!”
钱?……钱!!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22 22:15:24 +0800 CST  
他想起来了。
烤炉旁不远就是收钱的箱子。不行,明天我瞅瞅看能不能逮个机会顺走点钱。他老毛病又犯了。
第二天,金富忍着疼痛和不适,一大早就起床,两把雪亮的菜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做完那些后他乖乖地坐在烤炉前面认真学习。他偶尔斜楞着贼眼偷偷瞄一眼收钱的老板娘,老板娘坐的离他不远,身上的胭脂香粉味儿混合着火烧的油渍味儿,在她身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味儿。有位女顾客走近她身边,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然后马上放下来,把钱递给她。老板娘接过那些五分的、一毛的、两毛的,五毛的、一元的,二元的,五元的,硬币或纸币,统统扔进小木箱,眼看着木箱塞不下了,老板娘把那些面额大的钞票挑出来叠整齐了,然后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精致的小包包里。
金富偷偷瞅着。
中午时,老板娘的包包鼓涨起来,像个撑得滚瓜溜圆的小肥猪在她老母猪样的粗腰上荡过来荡过去,金富两眼贼光嚯嚯。
中午饭过后,老板跟往常一样,骑着三轮车去了菜市场,老板娘则挎着装满钞票的包包急急的去了后院,黑色迷你短裙眼看包不住肥屁股,红色内裤露出了一个角,她也顾不得了。后院不光洗菜切菜,还在角落搭建了一个简易厕所,几块木板拼凑,上面露着天,一群苍蝇
在顶上狂轰滥炸。老板娘进去刚刚蹲下,金富捡了块小石子,他朝着里面就扔了进去。只听里面“啊”的一声大叫,紧接着她提着裙子跑了出来,肩上的挎包带子滑落下来,在胳膊肘处荡悠着,金富躲在暗处,又扔了一块石子,正打在老板娘屁股上,这女人又“嗷”了一声,两手下意识地去捂那个大肥腚,包包滑落在地,可包带子还在她手腕上挂着,金富等不及了。他“噌”地窜至老板娘跟前,趁她慌乱之际,一手捂紧她嘴巴,一手抢过包包,然后一阵风似的夹着包窜上后院墙头仓皇而逃。
而前面店里,是大功率风葫芦那巨大的轰鸣声,谁都没听见后院的动静。老板娘嚎叫了半天,还是没人听见,她瘫坐在地上,刚才在厕所没解决的重大问题此刻不合时宜地顺着后缸门冒出来,黑色迷你裙后部均匀地摊了个金黄的大饼。
她一瘸一拐回前面店里,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工人们正在几口大铁锅前挥舞着大铁铲炒豆腐,风葫芦、排气扇嗡嗡嗡震耳欲聋,择菜洗菜的哗哗的流水声提示着她,她的工人是多么能干,大家只顾干活,谁都没注意老板娘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在干什么,她说:“我的钱被人抢去了,”没人理她,她大声喊:“我的钱被抢去了!”她嘶吼:“我的钱被金富那个狗杂种抢了去啦!”
大家这才感觉不对劲儿,他们把风葫芦、排气扇、水龙头统统关掉,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涌向门口,才看见老板娘狼狈不堪的样子,化着浓妆的大圆脸已扭曲,猩红的厚嘴唇一咧一咧地重复着:“我那钱包被董金富抢去了,我的钱包啊……”大家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干活时找不到董金富。“那金富呢?”一个男工问,“早跑了!”老板娘哭吱咧咧地说。
不知是谁突然伸手捂上了鼻子,老板娘难为情地说:“我的裙子得脱下来洗洗,那个小云啊,我浑身没劲儿,你过来把我扶到后院,帮我把裙子脱下来。”
董金富的行为让老板大为光火,他咬牙切齿:董金富,如果再让我碰见你第二次,我非扒了你的皮!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22 22:16:04 +0800 CST  
第一百三十章,冤家路窄

还别说,真让老板碰上了。
金富在抢了那包钱后,他躲在旅馆好几天没出门,饿了就晚上偷偷溜出去在附近饭馆买上一大兜凉包子冷火烧的,他吃了睡,睡了吃,不刮胡子不理发,衣裳不洗不换,从外表看,活脱脱一个要饭的乞丐,他跑到旅馆前台,照了照那面旅馆里唯一的镜子,他满意地咧咧嘴:“嗯,像那么回事,可以出门了。”
中秋节过后,天气越来越凉,秋风一阵一阵地横扫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人们把身上加上了厚的秋衣外套,大家缩着脖子脚步匆匆,金黄的落叶不紧不慢地飘着。
火烧店老板蹬着三轮拉着满满一车菜吃力地顶着风往前行进。
有一个树叶从树上飘下来,不偏不倚,正呼到他的脸上,突然间被阻挡住了视线,他有点措手不及,赶紧伸手刹好车闸,一边去抓脸上的树叶子,就这当口,他感觉前轮子轧到人了——一个看不出多大年龄的乞丐的左腿,在他的前轮底下——是真的轧着人了。
他赶紧下车,想把那乞丐扶起来,他说:“对不住爷们,你感觉怎么样?要不咱上医院看看去?”
“你看你都轧上了还问我怎么样,你这人说话可真没良心,这车轮子轧你腿上试试?”乞丐坐在地上不满的说道。
老板去拉他,那人抬起头,四目相对,金富吓得“啊”!了一声,他爬起来拔腿就跑。店老板反应过来:“这人怎么这么像董金富?对!就是他!不是他他跑什么?”他抬脚
就追。
金富被轧过腿,跑不利索,没跑几步便被壮实的老板撵上,他揪着金富的衣裳领子,先是在脸上捣了一拳,然后又是一拳,紧接着第三拳,金富眼冒金星,他分不清东西南北,鼻血流出来,腮帮子开始鼓涨,五大三粗的男人提着瘦小的金富,双脚离地,然后又掼到地下,他被反剪双手,趴在地下,下巴颌磕着地,鼓涨的腮帮子也贴在地上,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在疼痛,老板的拳头,双脚,包括胳膊肘,膝盖,在打金富的时候都派上了用场,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路边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说话了:“什么深仇大恨呀这是?值当的把人打成这样?差不多就行了”。
“他是个贼,哦不,他是个抢劫犯,在俺火烧店干活,抢俺钱跑了,”老板恨恨地诉说着:“真是老天爷开眼,让俺碰上了,还钱!把抢的钱统统还给我!”人家一听,感情这是欠揍啊!打!狠打不多!
金富被打的鬼哭狼嚎,他开始求饶:“大哥大哥,你跟我去,去拿钱,我把钱还给你,你别打了大哥。”
老板也是打累了,他停了手,呼呼地喘着粗气:“去拿钱,好,你带我去!”
金富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他在前面走,老板骑三轮跟后边,来到金富租住的小旅馆,金富从床铺底下把老板娘的包包拿出来扔床上说:“拿去吧!”
老板翻了翻包包,恼火地说:“不止这点吧?你还跟我耍心眼?”他过去掀开那张破床,翻来翻去,里面那些零零散散的票子都被他翻出来,老板把所有的票子划拉了划拉,统统装进自己的口袋。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6-23 22:26:39 +0800 CST  

楼主:野有蔓草蓁蓁生

字数:594768

发表时间:2020-02-13 02:47:5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1 11:25:31 +0800 CST

评论数:335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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