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伶俐的心灯》连载

她按照国家政策,已不能顶替父亲进厂当工人,她哥哥已先她一步成了国家正式工,她姐姐是考取的师范学院,也是吃国库粮的,父母唯一的心事就是家里的这颗明珠可千万别在庄户地里待一辈子,那样就会毁了她。
家里人想来想去,要想脱离农村,唯一的办法就是考大学,或者考中专,可是瑞瑶,唯一不感兴趣的就是学习,她看着书本就头疼,一到上课就发愁,好歹跟班跟到初中三年级,她再也不想学习了,她想上完初中就退学,其实按她当时的成绩她也考不上高中,所以她也就无所谓,不上就不上呗,还能怎么地?到时候找个厂子当个临时工,或者去百货商店做个售货员。
父母哥姐无奈的地说,临时工待遇不好,你还能当一辈子?但又毫无办法,她的学习成绩注定了她这辈子可能吃不了国库粮了。吃不了国库粮,就是农村户口,农村户口的女子,就是长的赛过天仙,正式工也不会娶她。因为那个年代的人们,一个国家正式工人就是一辈子的铁饭碗,这个铁饭碗不但一辈子吃喝不愁,还能惠及儿女,就是父亲到了退休年龄,孩子可以接班顶替父母进厂,前提是一个工人只能顶替一个名额。瑞瑶的哥哥顶了瑞瑶的父亲,按照国策,瑞瑶就不能顶了。临时工同样属于农村户口,正式工如果娶了临时工,其实就是娶了个农村女人,这对那些紧抱着铁饭碗不撒手的高高在上的正式工或者城里人来说,是一种倒退。因为女方享受不到正式工待遇,不但生活上会很困难,厂子里或者单位里同事也瞧不起,那个年代,娶农村女人的正式工大部分是自身条件不好的,要么残疾,要么家庭条件不好。
所以,瑞瑶的情况,很可能就会嫁给个庄户人家。一想到他们的瑶瑶嫁入农家,她这株水仙会枯萎,渐渐地失了颜色。庄户地里的风吹日晒和艰难困苦让她变的粗陋不堪,俗不可耐,她会像很多的村妇一样大着嗓门说话,且张口就骂人,脏话不离口,她也许会因为一只鸡跟邻居吵架,可怜娇滴滴的瑞瑶怎会吵得过那些凶悍无比的村妇?她只得也让自己变的凶猛而强壮,可是,那个样子的瑶瑶家人不喜欢,一想到这颗宝贝明珠终将失去美丽光泽,变的黯淡无光,家里人就心惊胆颤,就紧紧地揪着一颗心。
就这样,皇帝不急急太监,家人替她着急,她却像没心没肺,不愁不犹,整天不紧不慢地迈着四方步跟同学们一起嘻嘻哈哈。俗话说,美丽善良,自古以来美丽是跟善良划等号的,瑞瑶也不例外,在她的脑子里,这个世界上任何的弱势群体她认为都值得同情,而不是站在旁边看笑话,她跟她姐姐张老师一样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就像她跟同学们一起看伶俐和小新在院子里踢盆戴花骑驴,同学们都把这事当成一个好玩的笑话,瑞瑶看到,同学们越是起哄,小新越是笑的开心和灿烂,而瑞瑶心里却一万个不舒服,她看得出伶俐眼中的无可奈何,她看得出伶俐的控制不住,她看出伶俐情绪需要发泄,而他的媳妇儿却需要哄着玩儿,这一家人出的洋相让瑞瑶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好笑,她无法做到像很多人一样哈哈大笑,她心里想的是,谁愿意出洋相?谁愿意让人当笑话看?他们的样子难道不值得同情和可怜吗?那个小媳妇儿好让人心疼,才那么小,就做了新娘,看她说话做事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儿,难道她自己愿意这个样子吗?谁不想被人尊重啊!可她不懂啊!
所以瑞瑶,她看伶俐表演的时候她悲天悯人,她心底溢出满满的暖,伶俐感觉到了那种暖,伶俐在她脸上停驻,他跟自己的媳妇儿竟然如此相似,伶俐有些呆了。
她和小新的影子在伶俐的脑海里交叉重叠,恍若一个人,又分开,瑞瑶眼神澄澈透明,小新天真无邪。伶俐突然间觉得自己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他不想再踢脸盆了,他不想再恨金富了。
如果生活不再出现变故,伶俐会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小新也会在他的呵护下继续幸福下去,而张家的这颗明珠也会寻着另一条路走下去,过着毫不相干的日子。而他们的故事,到这儿也许就结束了。
可是,世界上偏偏没有如果,没有也许……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2 11:48:28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章,我想唱歌我就唱


星期六晚上没有晚自习。几个女生走在何家庄到张家小庄的路上。中秋过后,路两边白杨的叶片陆续地掉,因为还不到凌厉的深秋,叶子飘得不是很迅疾,而是悠闲地,像被一双手轻柔的托着,然后慢慢的放在地下,生怕跌疼了它。也许是珍贵的少女时代特有的思想,有点什么事就会激动。比方说晚自习,每个周六都会免一次的晚自习都让女孩子们兴奋不已,她们双手打着拍子,高兴的哼着歌儿:
我想唱歌呀我就唱
唱起歌来心情多么舒畅
歌唱吧青年朋友们
因为生活应该是这样
一张一弛是文武之道
莫把自己总是弄的那样紧张
只要心情快活精力充沛,
学到的知识就会永记不忘
该学就学该唱就唱
年轻人就要开朗奔放
老师妈妈呀不要生气
生活本来它就是这么样
生活需要七彩阳光
年轻人就爱放声歌唱
老师妈妈呀不要生气,
生活本来它就是这么样
……
青春如初绽的嫩芽儿,生命如春花般怒放。人类从历史跌跌撞撞、蜿蜒而来,最朴素、最简单的情感便是延续了快乐。白杨的枝叉上,鸟儿婉转啼叫,连土地都快乐起来。路边田里正扶着耧播种的老农回过头看着她们,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在笑。收获后的田野一片明朗。举目四望,皆是经过大五零拖拉机深耕过的肥沃的土地。何家庄何大庆开着自家那辆大拖拉机还在地里忙活着,拖拉机突突响着,烟囱冒着黑黑的浓烟,后屁股上拖着的犁铧底下像波浪一样地翻出来大块大块的泥土,这些浅浅起伏的波浪在夕阳的映射下闪着明晃晃的光。同样的,那铁犁铧也闪着明晃晃的光。而烟囱里冒出来的黑烟飘到土地上空,在空中化作一片雾状的云。
夕阳一点点往下垂,悬垂的日头旁边逶迤横亘着几片酡红的云。空旷的田野里,老头儿甩起鞭子,半空中一阵鞭炮般的鸣响,悠长而深远。
这条路,大约三四里,具体多少没人量过。有的人说三里,有的人说四里,瑞瑶和张家小庄的几个同学每天五点多起床,六点到校,上完早自习回家吃饭,上午三节课,下午三节课,然后就是晚上的晚自习,那个时候的课程按排就是这样,几个女孩子每天来来回回好几趟,风雨无阻。
瑞瑶步履欢快,她走近自家大门口,母亲正抱着一大捆柴火正准备进院门。苗锦绣干净利索,皮肤细细白白,从外表看根本不像个农民,而是那种夹杂在城市和农村的一部分特殊的人群。那个年代,就盛产这么一帮人,丈夫在城里国营工厂,老婆孩子在乡下老家种地,抚养儿女、照顾老人。但这部分人群在村子里无疑是条件优越的,因为他们有工资支撑!那时种地的农民手头都没钱,不但没钱,就连吃饭都吃不饱的比比皆是。
苗锦绣年轻时也是风华绝代。也许瑞瑶一家的美丽都来自她们的母亲。另外,张爸年轻时也是比较俊朗,只是那个特殊的年代,人的美丽都被那种特别的、统一的服装和发型所掩盖,美丽的青春送给了蹉跎的岁月,送给了那段呼呼隆隆稀里糊涂的时光。
“妈,今天又做的什么好吃的?”瑞瑶舔着脸。
“傻丫头,裁缝掉了剪子——就没忘了吃(尺)!”苗锦绣满眼含笑:“有你最爱吃的肉丝炒芫荽梗。哎呀,你这孩子先别顾着吃了,快回家看看,咱家来贵客啦……”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3 13:47:59 +0800 CST  
“什么贵客呀妈?”瑞瑶难掩兴奋。
瑞瑶急不可耐地进了屋,看东厢房炕沿上坐着个漂亮的女子,模样喜兴,老哥坐在人家旁边,一副捡到宝的表情:“瑶瑶,快进来,这是你嫂子。”
“嫂子,”瑞瑶难掩兴奋,朝着老哥调皮的眨眨眼,光棍老哥终于有媳妇啦!嘻嘻……张大壮咧着嘴,嫂子看到瑞瑶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有些尴尬地嗔怪哥哥说:“小姑这不是身上穿着套月白色西装嘛!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害得我买重了,怎么办?要不改天咱再给小姑重新买一件夹克衫吧!。”张大壮一脸懵懂的说:“瑶瑶,你啥时候买的西服啊?老哥我怎么不知道?”瑞瑶噘了噘小嘴心想:“哼!我啥时候买的西服你都不知道,光知道忙着找媳妇……不如咱姐亲我!”嘴上却笑嘻嘻地说:“这不是上个星期咱姐回来给我捎来的嘛!上个星期你又没回家,你肯定不知道啦!”
“那算了,我买的这套你就别穿了,回头给你买件毛呢夹克。唉!第一次见小姑,礼物还买重了。”新嫂子有些失望。
聪慧的瑞瑶赶紧说:“嫂子嫂子,我要看看你给我买的衣服。”
瑞瑶打开包装袋子,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穿上新嫂子买的西装,瑞瑶在镜子前扭来扭去,她惊喜地说:“哎呀嫂子,你这套西服跟我原先那身不一样,你看,领子就不一样,今年流行枪驳头领子,你这套就是枪驳头的,姐买的那套过时啦,再说,你这个颜色也正,嫂子,我喜欢,给我留下吧。”
瑞瑶的善解人意让嫂子林素素一阵惊喜,这小姑子善解人意,冰雪聪明,玲珑剔透,这一家人很中自己的意,多好的一家人。她嫁给张大壮的念头越发的强烈了。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3 13:49:53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一章,孤傲嫉妒和善良

星期天下午,哥哥骑着自行车欢天喜地的带着自己的宝贝媳妇儿回了县城,吃完晚饭后,瑞瑶独自在西厢房,炕上摆着两套几乎一模一样的西装,瑞瑶看看这套,再看看那套,她琢磨来琢磨去,她想起了那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伶俐媳妇儿。很多人都说那媳妇儿长的像自己,伶俐,大家都这么叫他,伶俐结婚那天她进去看新娘子,第一眼看到时她也吃了一惊,她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个女子会跟自己一模一样,同学说她的时候她很排斥,然后就是死不承认,说实话,她有点孤傲,她也知道自己的脸是与众不同的,是百里挑一的,甚至是千里挑一,她无法接受世界上还有一张跟她一样绝美的脸,其实说白了就是妒忌心在作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很快,瑞瑶调整了心态,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应该啊!那个小媳妇儿是那么单纯又可爱,从她眼睛看,她好像心智发育不全,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个傻女孩儿,瑞瑶也听到了看媳妇儿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说什么伶俐本来就傻,这新媳妇儿更傻,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总会有很多人多嘴多舌。瑞瑶的心啊就开始揪起来了,她总想着这样的一家人的日子该有多难捱,她同情心泛滥成灾,善良心泛滥成灾,眼睛里便不自觉的温暖起来。
后来她每天每天从她家门口路过,看那家人踢着脸盆满院子转,再看那媳妇儿却是那么快乐,瑞瑶的心融化了。后来,细心的瑞瑶发现,那个小媳妇儿,从入了秋就一直穿着同一件方格子的小翻领上衣。自己每天从她门口走,看她干庄稼活都把衣裳穿脏了,看起来她好像没的换,瑞瑶就想着给她件衣服,也是巧了,嫂子和姐姐各给她买了套西服,她就想着给她哪套合适呢?想来想去,她决定给她姐姐买的那套,因为毕竟是亲姐俩,瑞瑶还不知道当年姐姐还给伶俐当了几年班主任,姐姐也给这家人送过衣服,如果她跟姐姐说了她买的衣服送给了这个小媳妇儿,她姐姐是绝对支持的。新嫂子这套就留着自己穿吧,不然会伤嫂子的心,毕竟嫂子是第一次给自己买衣服啊!
瑞瑶想起自己抽屉里还有几条细纱巾,她抽出一块,也送她吧,把她打扮打扮,打扮成我的样子,让同学们看看能不能把我俩给认出来。
想到这瑞瑶捂着嘴一阵窃笑。
笑着笑着,突然一阵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衣服也没脱就歪在炕头上睡着了,熟睡之前她还知道拖过床被子盖自己身上。然后她看见从屋顶上闪起一团亮光,从亮光中飘下来两个筷子高的小人儿,站到她家炕前后就变得跟正常人一样大,瑞瑶仔细看去,禁不住吃了一惊,这两位竟然长的跟伶俐媳妇儿一个模样,也可以说跟自己一个模样。两个人只穿着一身雪白的秋衣秋裤,看到炕上摊开的西服两个人高兴极了,一人抓起一件穿在身上,衣服穿好后,两个人又恢复到筷子那般高,然后跳到炕上,在瑞瑶旁边拉着手跳舞。
瑞瑶看她们跳得很是开心,后背上飘逸的长发甩来甩去,两个人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瑞瑶想问她们,她们是谁,从哪儿来,为什么长的那么像自己,可是,她的嘴巴好像被粘粘的东西给堵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张不开,眼睁睁看着她们穿着自己的衣服跳跳蹦蹦地进了一片大森林,林子里古木参天,阴森恐怖,她俩跳着跳着便互相撕打起来,互相扯着对方的长发,瑞瑶的西服也让她俩扯碎了,像一片片树叶从她们身体剥离,碎片落了一地。瑞瑶吃惊地想张大嘴巴,可她的嘴巴根本就没有张开,她想喊:“别撕碎我的衣服”可她喊不出口。瑞瑶眼睁睁看她俩把衣服抖落干净后,身影渐渐模糊,然后各自逐渐隐没在一颗大树的树干里面,两棵树的树干上便出现了两张绿色的人的脸,那张脸,眉眼鼻子嘴巴还是像极了自己还有小新。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4 13:07:23 +0800 CST  
瑞瑶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那两张像自己或者像小新的人脸,突然那两张脸的大眼睛里流出了绿色的眼泪,瑞瑶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绿色的眼泪浓浓稠稠的,流个不停,像洪水一样流出森林,流到瑞瑶的炕头上,瑞瑶想紧紧地捂着被子,可她的手、胳膊一动都不能动,不止手动不了,她全身都动不了,瑞瑶不能说话不能动,就像僵在了炕上,绿色的眼泪涌进了她的被子,奇怪得很,没有湿湿的感觉,也没有凉凉的感觉,而那树上那两张脸上的四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地盯着瑞瑶。忽然间,树的两旁凭空多出了一个人,那人好像飘在那些绿色的浓稠的眼泪上面,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对,瑞瑶家里也有类似的那种灯笼,四四方方的玻璃罩子,里面坐着一盏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油灯的火苗是绿色,一闪一闪的,罩子的顶部挂了一个铁钩,铁钩挂在一根横杆的头上,那人正是用横杆挑着那盏灯笼,正围着那两棵树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后,那人去看那两张脸,那四只大大的眼睛里的绿色的眼珠不再盯着瑞瑶,而是盯着那个人,绿色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瑞瑶看见,那人伸手抚摸那两张绿脸,然后那人的眼睛里也流出了眼泪,不!不是眼泪!是血,那人的眼睛在流血,瑞瑶看清了,那是伶俐,伶俐的眼睛在流血,红色的液体和绿色的液体汇合后,形成一红一绿两道明显的水流一起向瑞瑶漫过来。
恐惧捉住了瑞瑶,她感觉自己被那红的血和绿的泪吞噬,她做不到任何的反抗,可那些红的血和绿的泪包裹着她的时候,她又没有任何的不适,她想从里面爬出来,可她还是一动不能动。
要不是瑞瑶母亲苗锦绣养的那几只大公鸡,天还没亮,也就四点多钟吧,就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打鸣,雄鸡一唱,瑞瑶眼前看到的一切突然消失,她躺炕上伸伸胳膊,伸伸腿,感觉自己眼睛根本就没有睁着,而是一直闭着,她努力抬起上眼皮,看着玻璃窗外星光闪烁,她坐起来拉亮电灯,发现自己毛衣都没脱,桌子上的小闹钟滴答滴答地响,时针已指向了四点半。
瑞瑶感到疲乏的很,她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景像,竟然清清楚楚地存在她的脑子里,一点都没有落下,这是做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她嘟囔着。也快五点了,今天星期一,不能耽误了上早自习,不睡了,躺一会儿就起来吧。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4 13:08:14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二章,豆田里的色狼

何家庄伶俐家的豆田里。
伶俐领着小新在豆田里割豆子,小新被尖锐的豆秸和豆荚扎的呜呜哭,伶俐哄着她,就像哄着个小孩儿,他说:“你先在地头上歇歇,我割。”伶俐从旁边地里拖过一捆不知谁家的玉米秸,放到地头的沟沿上:“来,你坐这,等着我割完咱就回家。”
小新乖乖的做在玉米秸上,她不再掉眼泪,而是嘴角一弯,美丽的眼睛也弯成了一枚月芽儿,她笑眯眯地看着伶俐挥舞着镰刀,弯腰撅腚,屁股后头开始堆起一撮撮割下来的豆棵,没多长时间,伶俐割到了地当央,还是弯腰撅腚地干着。
小新坐地头无所事事,她笑着看伶俐割豆,一只大个儿的土蚂蚱跳到她旁边的玉米叶子上,然后两根有力的后腿一蹬,跳进了沟底的草丛,紧接着又跳过来一只脑袋尖尖的满身翠绿的“蛸木甲”,“蛸木甲”懒懒的,在玉米褐色的干叶子上,小细腿蠕动着,尖细的头顶上两只有半个芝麻粒大小的黑亮黑亮的眼睛盯着小新,头部两根细长的触角一动一动,小新觉的好玩极了,她一伸手,“蛸木甲”被她抓在了手中,小新开心地看着手里的昆虫,“蛸木甲”在做了小新的俘虏后才明白懒惰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简直是能要了命的节奏,“蛸木甲”被捏在小新的两个指头肚上,布满锯齿的后腿一个劲儿地蹬,小新看它后腿拼了命的蹬歪,她伸出手指,捏住了“蛸木甲”的后腿的大腿根部,想着只要一用力,把后腿掰下来。
伶俐媳妇儿此刻正在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蚂蚱虽小,也是生命,如今这条生命捏在她的手里,她掌握着它的生杀大权,小新笑着捏了一会儿,然后手指一松,“蛸木甲”如蒙大赦,只见它后腿猛一用力,在小新手指上一蹬,瞬间弹跳出老远。
小新玩的兴高采烈,她都不知道有个男人正从沟底上探出个脑袋,那人生怕田间割豆子的伶俐忽然间直起腰回过头,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藏在沟里,借着沟沿上好几堆玉米秸的掩护,他把两只爪子伸到沟沿上,伸进了坐在玉米秸上的小新的红格子上衣里边,小新感觉腰间有个什么东西在蠕动,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蠕动的东西已抽回去。
何庆武只是伸手试探了一下便赶紧抽回手,他以在部队训练过的最快的速度返回沟底,然后回到自家的棉花地头,装作没事人似的整理着自己的棉花包。
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感觉这一试简直是美妙极了,这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就是跟三十多的娘们儿不一样,嫩,有弹性,不光外表水灵,脸蛋子能掐出水,就是身体也是一掐一股水,嫩的就像夏天菜园里刚长成的小黄瓜小茄子,还像刚刚挂果的棉花桃,太馋人了,哎呀馋死我了。
何庆武心猿意马地想入非非,他无心干活,胡乱塞了塞棉花包,一边还拿眼睛瞟向小新,结果一个不小心,他踩到了自己夏天给棉花喷农药时用过的农药瓶子,那些瓶子在沟底和沟沿上堆的到处都是,何庆武用完后就随手一扔,棉花太容易招虫,特别是蚜虫和棉铃虫,所以喷药也特别多,何庆武有时在棉田里正背着喷雾器打药呢,突然就发现他打了那么多的农药,那些虫子还是泛滥成灾,有人就说村子里卖的是假农药,何庆武火气上升,再加天气太热,他把喷雾器一扔,地头上还有没用完的半瓶农药,他也不管,然后跑回家躺炕上就睡开了大觉,他也是累草急了,去他娘的,你虫子不是能吃吗?你吃吧,我不管了,看我不撑死你!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5 18:43:44 +0800 CST  
他发着脾气罢着工,等他在炕头上扇着风扇睡够了才想起不能跟虫子堵这个气,就又跑到村供销社赊两瓶农药,再去打药。至于地头上那半瓶,早已被他遗忘,忘的一干二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遗忘了多少个半瓶。
如今,他的那些药瓶子找他的麻烦来了,先是金富,摔了个跟头,再就是他,被瓶子绊倒后他脚下一个出溜,然后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后脑勺幢上了地头的一块石头,他捂着脑袋,感觉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手指流下来,灌进后脖领子,随之后脑勺一阵剧疼,他捂着后脑疼的呲牙咧嘴:“他娘的!这些破烂瓶子太他妈滑溜了!”
何庆武丧气地骂着,胡乱抓了把棉花擦了擦,雪白的棉花变成了刺眼的红色,何庆武看着有点晕。
小新看了会儿蚂蚱,扔掉了“蛸木甲”,然后被骚扰了一把,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被何庆武占了便宜,但她还是感觉不太舒服,她坐在玉米秸上,兴味索然地看了会儿蚂蚁,好几只大蚂蚁在她面前的地上爬过来爬过去,然后爬进了旁边的一个洞,再从洞里爬出来,小新不知道刚才爬进去的那只是不是现在爬出来的这只,反正在她看来所有的蚂蚁都是一个样子。
不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太阳从东边挪到了南边,应该是南边,因为她是坐在地北头的,今早上她和伶俐吃了早饭来的时候,她站地头,太阳照的是她的左半边脸,现在那个挂在天上的闪着刺眼的白光的火球,妥妥地照着了她两边的脸蛋,小新感到肚子有点饿,她往豆田里看去,看伶俐已经开始顺着垅沟往回割,她站地头上喊:“伶俐,我饿了,咱回家吃饭吧!”
站在地中间的伶俐听见媳妇儿的叫唤,他直起腰,抬头看看天,已是晌午了,是该回家吃午饭了,伶俐停下收割,把小推车推进地里,他弯腰抱起一堆堆豆棵,统统装到小推车上,然后用绳子捆秸实了,他把袢带搭到两肩,朝着手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弯腰抬起车把,他推着小车朝地头使劲儿地拱着,小新看伶俐推着车子对着她喊:“小新,你去沟那边,去沟那边的路上,帮我把车子拉上沟沿,快去。”
小新好像听明白了,她顺着沟里那条土桥上了大路,土桥太矮,连着大路的地方有个不大的斜坡,伶俐加把劲儿冲上土桥冲上斜坡,眼看推不动了,他拼命使着劲儿,脸憋的酱紫,他费劲儿地说:“小新,你快拉车呀!”
小新在紧要关头发挥了作用,她伸手摸到了小推车的前保险杠,随着一用力,伶俐跟着一使劲儿,车子“蹭”地窜上了大路,伶俐放下车子喘着粗气:“小新啊!刚才要不是你拉一把,我呀就推不上来了。”
听了伶俐表扬自己的话,小新高兴极了,她笑眯眯地说:“伶俐,你把车前栓根绳子我给你拉车。”
小两口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秋天的太阳不是很毒,晒到小新的脸上,小新的额头渗出了细汗,何庆武推辆自行车后面绑个棉花包,他不骑上去,而是跟着小推车不紧不慢地走,路上他问伶俐:“伶俐啊!你家不是有毛驴嘛!你怎么不使啊!毛驴拉个地排子多轻快!”
伶俐对何庆武没什么好印象,他总觉得这个当官的心眼子不正,后来村人对他的评价又很坏,再后来,他发现何庆武每次看自己媳妇儿的眼神就不对劲,好像要把小新吞进他肚子里,或者要把小新给揉碎了,伶俐虽然整天耷拉着眼皮,其实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何庆武图谋不轨,伶俐心知肚明,还有他跟金富整天在一起,伶俐就想着,这样的人还是躲远点,越远越好,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伶俐没有回答,他好像没听见何庆武的话,而是加了把劲儿推着车子继续赶路。
何庆武讨了个没趣,他有点尴尬,只得挎上自行车一溜烟窜了。
何庆武的话小新倒听见了,她一边拉车一边问:“伶俐,咱今天割豆子你怎么不赶咱家的毛驴地排子啊!咱前两天不是还用它拉玉米了吗?”伶俐笑了:“咱家的毛驴太老了,它都快走不动了,前两天帮咱干那么多活,它累坏啦!咱尽量不用它,我能推就自己推,让驴歇一歇。”
“嗯!”小新抿着嘴应了一声。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5 18:44:32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三章,虾酱虾酱……
她总是很饿的样子,总是需要大量的食物来填饱肚腹……
午饭的饭桌上除了杂七杂八的干粮,没有一点油水和咸菜,但是小新照样狼吞虎咽。她吃的很甜,所有的食物都是美味。伶俐很喜欢看小新吃饭的样子,对他来说,媳妇吃的越多越好,吃得多了,身体才健康,才没毛病。伶俐嘴角上扬着,满心的欢喜。
四奶奶推来伶俐家大门,把一张铁锨放大门口里面的影壁墙上,然后朝着院子里喊:“伶俐,伶俐,锨我给送来了,志勇,志勇在家没。”
志勇和香芹正躲在东屋吃饭,香芹把在娘家养的老母鸡下的蛋偷偷带回来,秋收活儿累,得吃点好的补补,她趁伶俐和小新在地里割豆子还没回来。婆婆又出去的空当,在东边灶台用虾酱炒了几个鸡蛋,炒完后就赶紧端回自己屋,她把菜放到柜子上,迅速掩上房门,倚着门框喘了口气:“吃顿虾酱炒蛋还得偷偷摸摸,我这是在自己家呀!这还是我的家吗?她心焦地掉眼泪。
志勇过来哄着她:“怎么又掉眼泪?你都好几个月的身子了,老哭对咱儿子不好,不哭了哈,咱吃饭,吃完饭去东边洼地种麦子,那块地我已经耙平了,大土坷垃我也砸碎了,你把咱家今春上留的麦种找出来,今下午小兵叔正好去东坡,咱顺便用他家播种机,那块地我留了三个畦子,今下午就能播完,咱们呀只要把麦种撒地里就没心事了,来来来,你坐下咱吃饭。”
两口子私私密密地偷着在东屋吃饭,四奶奶进来吆喝志勇。两个人听见了也不应声,可别叫四奶奶进来,万一让她看见俺俩偷着吃虾酱炒鸡蛋,她又得说我不孝顺了。
香芹小声嘀咕道:“有本事你快去挣钱,挣了钱咱盖新屋,搬出去就自由了,哎,对了志勇,咱当初不是说好了,咱哥和嫂子那几亩烟钱给咱盖新房子嘛!咱怎么把这事差点忘了呢?”
志勇也想起来了,他恍然大悟:“是有这么回事,咱哥那几亩烟出的成色很好,金黄金黄的,应该卖了个好钱,要不这样,香芹,等咱把麦子种上,咱去高家岭问问,行的话咱过了年就起屋。”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6 14:03:09 +0800 CST  
香芹兴奋的脸发红,两眼放光,她说:“我等不了过完年,我想今秋在土地还没冻上前就把框架支起来,把玻璃窗安上,等支完框架,里边的工程,像抹水泥铺地面这些活在屋里干就可以,这些活不怕冻,紧着慢着过完年开了春,咱就可以搬新屋去住了。”
还别说,香芹年龄不大,还不到二十,心眼就很活络,有谱有向的,志勇都佩服自己的媳妇儿了。
“那也行,等要了钱来咱就去买砖买水泥买沙子,还得买水泥檩,买瓦,”志勇补充着。
两口子作着对未来的打算,吃着馒头就着虾酱炒蛋,听见四奶奶进了堂屋。
四奶奶进了堂屋,,她进屋后朝右边紧闭的房门瞥了一眼,看房门紧闭,好像是从里面关上的,志勇两口子这是在家呀,叫着也不应一声,肯定又是偷着在屋里吃好东西。
这种事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唉”!四奶奶叹了口气,身子一拐进了西屋,一挎过门槛便看小新狼吞虎咽的吃相,花花和伶俐忙不迭的给她拿饭,三口人看四奶奶进来方才打着招呼:“四奶奶来了,”伶俐招呼着。花花手里掐着个馒头说:“三姑,伶俐媳妇儿怎么这么能吃啊!你说她是不是病了?肚子里有虫子啊?”正说着呢。小新又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四奶奶一看:“八成是怀孕了,伶俐,吃完饭带她去找你郭大爷试试脉,看是不是真的怀上了。”
志勇和香芹屏声静气地吃饭说话,两个人竖着耳朵,听着西屋嘈杂的人声,小新的呕吐声,四奶奶说小新怀孕了的声音,香芹算了算日子,应该是怀孕了。然后她听见小新的声音:“伶俐,我闻着虾酱味儿,还闻着蛋味儿,我想吃虾酱,想吃鸡蛋。”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6 14:04:07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四章,虾酱爷爷和一个奇怪的梦
小新是个孕妇,又像个馋嘴的孩童,心里想什么嘴里说什么,不会捂着盖着,更不会转弯抹角,伶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小新可怜巴巴的样子。十九岁的伶俐突然间变得像个大人,就像当年的老何,肩上扛着责任,让老婆孩子生活的更好一些的责任,此刻的伶俐异常的清醒,一种被需要感油然而生,是的,他弱,媳妇比她还弱。媳妇迫切的需要他,他要做个好丈夫要做个好父亲。
伶俐自豪起来。像个英勇无畏的大丈夫,细心地呵护着自己的小女人,伶俐哄着小新说:“你先忍两天,等咱卖了豆子我给你买虾酱买鸡蛋,你得好好听话啊!”
小新喉咙里咕噜响了一下,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还真是让四奶奶说着了,小新真的怀孕了,都快俩月啦,把个伶俐喜的跟什么似的,他更加仔细呵护着小新,地里的豆子不用她割,她只要在地头玩一玩,看着自己干就行,他一个人在地里热火朝天地忙活,一亩豆子很快割完,伶俐把豆子全部拉回家后,就抽着空儿在院外的光滑的小场院里牵着毛驴拉着碌碌轧豆子。
所有的一切都忙活完了,豆地也深耕过,东坡那一亩玉米地早就耕完,伶俐在小兵叔的帮助下,麦子都种上了。麦子种上后伶俐就赶着毛驴车去韩石镇把豆子粜了,手里有了俩钱儿他就在韩石镇大集上转着圈地寻找卖虾酱的,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他打听那些卖干鱼的,都说这集上根本就没有卖虾酱的,伶俐只得失望的回了家。回家后他就开始热切地盼望着,那个北海的卖虾酱的老爷爷怎么还不来啊?他想着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得让小新吃上虾酱。就是自己不吃不喝,喝西北风也得让小新吃虾酱。
可是,那个北海卖虾酱的老爷爷怎么还不来?
那个爷爷怎么还不来?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7 16:06:12 +0800 CST  
伶俐看小新出来进去地闻着西屋窗下磨顶上的虾酱的香味儿,她强忍着馋虫拼命咽唾沫的样子,他心里一阵揪心地痛,北海的卖虾酱的老爷爷不来,自己上哪去买虾酱给小新吃?
四奶奶知道伶俐媳妇儿怀了孕,她高兴地颠着三寸金莲赶回家中,把自己和四爷爷的宝贝——那个鸡蛋篮子拿出来,看了看还有十个鸡蛋卧在里面,老太太全部提着送给了小新。她春天养的那窝小鸡也快开怀了,老头子就先等等吧,先不吃鸡蛋,等咱家那新长成的母鸡下了蛋再吃吧!这几个鸡蛋先让伶俐他媳妇儿补补身子,那孩子太可怜了。
小新吃上了鸡蛋,她不再吵着闹着要吃虾酱,每天吃一个鸡蛋对她来说已经是上了天堂。
十天过去了,十个鸡蛋被吃光了,小新整天喊饿,伶俐和母亲就天天不是蒸馒头就是烙饼,小新食量惊人,她那个胃就像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有多少东西她都能吞下去,风卷残云的样子让伶俐感到可怕,四奶奶说,很正常,有的孕妇就是特别能吃,你就让她可着劲儿吃,不然肚子里孩子会受屈。
伶俐一听,他可得好好伺候着小新吃好喝好,他怕小新受屈,他也怕小新肚子里的孩子受屈,对伶俐来说,那娘儿俩就是他的命根子,而小新,又开始可怜巴巴地瞅着磨顶上的虾酱坛子咕噜咕噜地咽口水,伶俐则像个孩子似的盼望着,盼望着那个卖虾酱的老头儿,他心里念念叨叨:“老爷爷呀老爷爷,您怎么还不来呀?您不是年年秋后来一阵子嘛,今年这是怎么啦?爷爷爷爷快来吧,俺媳妇儿馋您家的虾酱啦!爷爷爷爷快来吧!俺媳妇儿馋您家的虾酱啦!”
他白天念叨晚上念叨,小新和母亲在炕头上都睡着了他还念叨,伶俐躺在炕腚上,念着念着,忽然他眼前一闪,自家的那盏灯笼不知何时坐在炕前的柜子上,里面灯火闪烁,他下了炕,提起灯笼,看灯火的光晕里,小新穿一身雪白的衣裳还披着头发,跟一个跟小新一模一样的女子一起站在柜子上跳舞,小新和那个女孩儿就像一双筷子,像一双筷子一样高,两个人拉着手跳舞,跳着跳着,伶俐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两个女孩儿往森林里走去,伶俐下意识地提着灯笼跟在后面,他越琢磨越觉得那另外的女子就是那个女学生,天天从自家门口路过的女学生,对,没错就是她。
森林里古木参天,很多树都粗的惊人,顶上密不透风地覆盖着高大的树冠,伶俐越往前走越觉的阴森可怖,他就想这俩人去那么可怕的地方干嘛?不行,得喊她俩回来。
伶俐开始张开嘴喊叫,可他无论怎样努力都发不出声音,他好像变哑巴了。
伶俐只得提着灯笼跟着,他想追上去,可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她俩,跟着跟着,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刮过来一阵奇怪的风,灯笼灭了,伶俐慌了,她找不到媳妇儿了。
伶俐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他提着灯笼杆子原地打转。
又是一阵突然,那奇怪的风刮过来,灯笼竟然自动点燃,他赶紧提着灯笼四处转着圈的寻找小新,他看到前面有两棵树,一模一样的树干,他奇怪地提着灯笼围着树干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间就见那树干中间出现了两张人脸,绿色的人脸,伶俐仔细看那人脸,忍不住大惊失色!竟然是自己的媳妇儿和那个女学生,各在一棵树上,大大的眼睛里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绿色的眼泪,那眼泪浓浓稠稠,很快就淹没了整个森林,伶俐站在眼泪上面,发现自己可以飘浮,他飘浮在那些浓绿的泪水上面,看小新和那女学生变成了那副模样,禁不住悲从中来,他也流下了眼泪。可伶俐看到自己的眼泪后吓了一跳,他流的竟然是红色的,红的眼泪,是泪还是血?他搞不明白了。
伶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和那女学生在拼了命地哭,两张绿色的脸上是满脸的委屈,伶俐的红眼泪合着她们的绿眼泪,在森里里形成两股水流上下翻滚,又看到那两股红绿分明的水流正流向一个他看不见的所在,伶俐的眼泪还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往外流。
就在这当口,伶俐听见爹爹的声音:“伶俐快走!快走!”
伶俐感觉那声音就在自己头顶,他抬起头,看顶上树叶间站着父亲何庆良,父亲一袭白衣,至于衣服是什么样子伶俐看不清楚,因为父亲的身体很是模糊,只显示了一张清晰的脸,父亲正跟一团白光在说话,伶俐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只是听父亲一个劲儿地乞求:“那劫数就真的避免不了吗?就不能饶过她俩吗?”
只听那团白光里一个粗粗的男声不紧不慢地说:“在劫难逃,她俩躲不掉的。”
伶俐仰着头看着那团白光渐渐消失,而父亲站在原地满脸的失望和落寞。
突然间,一股极浓烈极腥膻的味道扑面而来,又感觉自己身下粘粘的,他赶紧低下头,却吃了一惊,原来,刚才的森林消失了,大树消失了,大树上的脸也消失了,小新和那女学生那流着绿色眼泪的眼睛也已不见,红色的眼泪和绿色的眼泪汇成的河流此刻已变成了一片虾酱的海洋,伶俐正站在虾酱海的中间,四周全是虾酱,伶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虾酱?哎对了,小新不是想吃虾酱吗?找个家什给她盛一碗带回去。
伶俐正胡思乱想,头顶上却传来父亲的声音:“伶俐,千万不要让你媳妇儿吃虾酱啊!”

伶俐打了一个激灵,浑身汗珠子滚滚而下。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7 16:06:57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五章,爸爸的老战友

瑞瑶丝毫不知道她跟伶俐进入了同一个梦境,两个平常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在同一个晚上做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梦,瑞瑶在梦醒后在炕上躺到了五点多,她穿上嫂子买的那套西装下了炕,跟女伴一起走在上学的路上还在想,怎么会梦见他俩呢?管它梦见谁呢,一个梦而已,又不是真的,梦见谁就无所谓啦!改天把那套西服捎上给那个伶俐他媳妇儿送去。
瑞瑶中午放学回家,她进了大门口便看到影壁墙前面摆放着两辆陌生的自行车,她没顾上多想,一进堂屋便嚷嚷着:“妈呀饿死我了,”刚喊完便感觉不对劲儿,家里好像来客人了,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酒香味儿,以及母亲经常招待贵客做的那几道熟悉的菜香,母亲不在堂屋,东厢房却传出来轻微的说话声,怕是什么贵客,她想着,没敢冒然进屋,而是悄悄的打开堂屋菜厨的门,随便找了点吃的东西拿着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住的西厢房,她实在是饿级了,正是身体发育的年龄,今天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一个上午的蹦蹦跶跶,把她的体能消耗殆尽,她就像一只饿级了的小馋猫,香甜地吃着一盘肉丝炒芫荽,其实就是小炒肉,当地名菜,用芫荽梗加上切的很细的肉丝一起炒,这道菜的功夫就在切肉丝的刀功上,瑞瑶母亲做的一手好菜,其中最拿手的就是小炒肉,她切的肉丝细的像火柴杆,也跟香菜梗差不多粗细,所以口感特别好。芫荽在当地就是香菜的别名,瑞瑶最爱吃的菜,母亲中午给客人做菜的时候特意给瑞瑶留出来的。
芫荽特别的香味儿加上浓浓的肉香,瑞瑶吃着菜,一种满满的幸福感包裹着她,她心里想着:俺妈就是好,有妈就是好,俺妈是最好的妈妈。
刚吃个差不多,母亲推门进来了。
“瑶瑶你回来了,”母亲说。瑞瑶嘴里嚼着菜,问母亲:“妈你刚才去哪了?我都快饿死啦!”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8 14:41:54 +0800 CST  
瑞瑶的母亲回过头把门掩上,小声对瑞瑶说:“我去供销社买了包烟,瑶瑶,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进东屋啊?”瑞瑶说:“妈,我都快饿死了还顾得上进东屋?我知道咱家来客了,我得先吃饱再去见客吧,要不然我饿的那样,总不能在客人面前狼吞虎咽吧?那多没礼貌。”
母亲说:“没去就好,我跟你说瑶瑶,今天咱家来的这位是很重要的。”
“重要不重要的跟我有啥关系?你们都是大人,大人的事都重要。”瑞瑶有点不屑地说。
母亲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嗓音:“瑶瑶,你还记的你爸爸说过的有一个多年不联系的老战友吗?他爸爸在文革时被打成右派,一家人都受了牵连,他呢从那就跟你爸断了联系,你爸四处托人找他,可一直没找到,死活不知啊!”
瑞瑶问:“那现在呢?找着了吗?”
“找着啦!这不就在咱家炕头上坐着喝酒嘛!”母亲兴奋的两眼射出神采。“你就猜不出他现在干啥?”
“干啥?”瑞瑶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还能干啥?干啥也是个人呗,是两条腿走路,总不能四条腿走路吧?调皮的瑞瑶想到这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他是咱县新上任的县委书记,还是正的,你听明白了吗?瑶瑶?他是林城县县委书记。”
母亲一再重复强调:“咱们林城的县委书记。”
瑞瑶撇着嘴:“县委书记就县委书记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母亲推了她一把:“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吃饱了没?吃饱了咱去见见这位县委书记。”
瑞瑶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又让我掺乎大人的无用的社交”然后被母亲推搡着穿过堂屋进了东屋。
瑞瑶一条腿刚挎过东屋门槛才发现今天的客人根本不是一位,除了坐在上首的那位跟爸爸年纪相仿的叔叔外,还有一位坐在下首的青年,青年穿一身浅灰色西装,雪白的衬衫,脖子上系一条斜纹领带,从脸上看,倒也清清秀秀,斯斯文文,斯文中又透着一股阳刚之气,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人身上充满着阳光。这阳光此刻正规规矩矩地坐在炕沿上,不时地起身给县委书记和自己的爸爸端茶倒水。
瑞瑶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爸爸就对瑞瑶说:“来,瑶瑶,见过你谢叔叔。”
瑞瑶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叔叔好。”
然后父亲就对谢叔叔,不,对谢书记说:“这是我最小的那个孩子。”
县委书记和蔼可亲的看向瑶瑶,赞许地点着头,接下来瑞瑶就听他们唏嘘感叹说什么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你看咱们都老了什么什么的,瑞瑶是没怎么听进去,因为到点了,该上学了。瑞瑶就打算抽身出来,她礼貌地说:“爸,我得上学去了,谢叔叔再见。”
而那位青年从瑞瑶一进屋便用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瑞瑶,继而脸上一阵红,是的,那个青年小伙看瑞瑶的时候脸儿通红,瑞瑶看了他一眼,他的脸更红了,还有点局促不安,手里端着一个茶壶,茶碗里的水已倒满,他却忘记了茶壶是从哪儿端起来的,所以那茶壶就在手里端着,脸上亦渗出细密的汗珠。瑞瑶还想:“这青年,见人还害羞啊!哈哈哈哈!”
瑞瑶在心里笑了一百遍。
瑞瑶退回堂屋准备出门,那青年随后把茶壶放桌上就跟了出来,转过影壁墙快出大门口了他还跟着,瑞瑶回过头问:“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瑞瑶本以为他走到大门口就会回去,看他没有回去的意思,这要是让他跟出去同学们看见了会怎么想?上学路上屁股后头跟个男的,这算怎么回事?
青年顿住脚:“我是跟我爸来的,我出来送送你。”
瑞瑶扑哧笑了:“那是你爸?”
“我叫谢小峰,今年二十二岁,在北海舰队当水兵,这次我是回家探亲,顺便……顺便完成我爸交给我的任务。”
青年还是有点紧张,他介绍完自己,然后两眼温清脉脉的盯着瑞瑶,眼珠子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又好像盯着一件稀世珍宝。瑞瑶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听了谢小峰的话,说:“奥,你还有任务,那你去完你的任务去吧,别跟着我了。”
谢小峰说:“你上学远吗?我送送你。”
瑞瑶赶紧说:“不用,我有伴儿,你回屋吧。”
瑞瑶说完,迈出大门,老远看同学张爱莲从右边胡同口出来,正好走到瑞瑶家大门口,两个人肩并着肩说说笑笑,走上了村中大路。谢小峰站在瑞瑶家大门里边,目送着瑞瑶的身影渐行渐远,他呆呆地站着,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脸红,第一次失态,他在这个美丽的姑娘面前有点紧张,有点手足无措,他并不是个腼腆的人啊!他心跳的厉害,这个父亲老战友的女儿是如此的出色,如此的于众不同,这女孩子不止外貌无可挑剔,单从她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就足以让他心动不已,那种超凡脱俗的美,好像不食人间烟火,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虽然她生长在农村,可这等模样的女子城市里又能挑出几个?谢小峰倚在瑞瑶家门框上闭上了眼睛,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闪过瑞瑶的样子,他不能自拔了。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8 14:42:49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六章,谢小峰

谢小峰十八岁进了部队。
用他爸的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谢小峰高中毕业差几分没考上大学,父亲便建议他去当兵,父亲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是男人就得当兵历练。就这样他被送进了部队,。在经过了部队的摔摔打打之后,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不但没叫苦,反而很出色,最近又打算考军校,很有上进心。只是有一点,他所在的海军经常出海,一去就是很长时间,按说也到了适婚年龄了,该找对象了,可他一点也不急,他不急有人急,他妈江淑玲都火上房了,他还像匹脱缰的野马说不回来就不回来,父亲倒是理解,说部队有纪律,江淑玲火了,部队有纪律也不能让当兵的打光棍子吧?该说媳妇儿还得说媳妇,必须得让儿子回来相亲,江淑玲早就给他物色好了几个,都是县委县政府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女儿,就等着他回来相看。
终于,这次出海执行任务回来后,部队批准了他半个月假期,他回家躺床上便呼呼大睡,还做着梦在船上摇晃,睁开眼一看是江淑玲在晃悠他,他赖着不想起床,其实是不想去相亲,他总是不着急自己的婚事,妈说他不听,爸爸就跟他做了一次深刻的谈话,书记毕竟是书记,说话有水平,他说儿子啊,你的心情我理解,老爸我呀当年跟你一样,就不想被家庭给束缚住了,可是,婚姻是人生的大事,很重要的大事,人生的大事就是事业和婚姻,你事业被你搞定了,下一步就是婚姻了,是人都要成家的,这是万年不变的真理和定律,你想想,如果人都像你,不娶媳妇不结婚,那我们的地球不早就灭绝了吗?儿子,起床,跟你妈相亲去。
谢书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在被窝里蒙着被子盖着头的谢小峰把被子一掀露出脑袋跟他爸说,你就再容我两年还不行嘛!
谢书记把手一挥,把被子给全掀开,不行,是机会就得抓,眼下有好几个等着相的,好歹你也去看看,万一有合适的呢?你……你就当部队给你派了个任务,你必须去完成。
谢小峰起床往身上胡乱套衣服,边说,这任务是你们派的啊!跟部队有啥关系。
好好好,我给你安排的任务,你起来去完成,谢书记哼哼哈哈,只要儿子去相亲就行,管它任务不任务的。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9 17:12:02 +0800 CST  
谢小峰被母亲逼着穿上崭新的西服,还打上了领带,他别别扭扭的相了一个又一个,并不是当干部的子女都是大美女,都是长相普通的女孩儿。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他在相看了三个之后,他说看姑娘看的眼睛累,强烈要求休息两天再看,母亲无奈,就先告诉媒人,余下的那几个姑娘过两天再相。
他如蒙大赦。
就在这天,父亲联系上了失联多年的老战友,谢书记不想张扬,就想一个人骑辆自行车下乡去会会多年不见的老战友,只有那样才轻松自在,完全没有政务的繁累,要不然让韩石镇镇长和书记等人知道又得掺合进来,私事便成了公事,那样就没有多大意义,不痛快。
谢小峰一听老爸要下乡,兴奋的一个高就从床上蹦起来,我也去,要跟着一起去,理由是他从来没去过乡下,很好奇那个乡下大爷的家是什么样子,他想去看看。
就这样,大清早,爷儿俩一人一辆自行车,穿行在从县城通往乡下农村的公路上,一路上都是醉人的秋景,路两边的白杨树叶子已渐渐变黄,有几片树叶随着风飘落,像金色的蝴蝶翩翩起舞,抬起头仰望碧蓝碧蓝的天空,宛若他熟悉的平静的海。等爷儿俩转过弯拐上乡村土路,景色愈加迷人,田野里到处是庄稼收获后的肥沃的土地,大拖拉机吼吼叫着翻耕出一片片闪着亮光的黑土,旁边一片果园,枝头上挂满了红艳艳的苹果,金黄金黄的梨子正躲在绿色的枝叶间互相拥挤着,再往前走是一大片雪白雪白的棉田,谢小峰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瞅着棉田,他好像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他感觉那棉田,像天上飘来的大朵大朵的云,又像他站在船上的甲板上看到的翻滚的浪花,再远一点看,湛蓝的天际下的雪白的棉田,好像天与地融为了一体,棉花朵就是天空中悬挂的云彩,谢小峰仿佛置身在白云和蓝天之间,这错觉让他兴奋不已。
好美丽的乡村。
这是个流光溢彩的秋,黄的似金,绿的如翠,红的像火,白的像云。
这是清爽怡人的秋天,泥土的香,苹果的甜,连清澈见底的河水都透着妩媚,连早晨的太阳都柔情似水,生怕惊扰了田间劳作的农人。
谢小峰愉快的跟在老爸后面,一边欣赏一边赞美,车子终于进了一个村子,进了瑞瑶的家门。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09 17:16:57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七章,她闯入了他的生命


人也许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美好的东西就会撞进你的生命里,让你惊喜不已。你被这种好东西惊到了,被深深的震撼着,钢铁般坚韧的意志被融化,软软的,绕指柔的。一种从未有过的生命的律动,肉体和魂魄交缠,仿佛在很多年前就有过的感觉,年代久远的触碰感,那种强韧的联结,太真切了!

他本以为,在这位自己从小就没见过的大爷家吃上一顿饭回去后就再也不会有交集,等自己回到部队就把来过的事渐渐淡忘,就像一缕轻烟,随着秋风渐渐飘散,他亦渐行渐远,
可令谢小峰想不到的是,父亲的老战友,家里竟然雪藏着一个美的如此惊心动魄的女儿,他失了魂,看上了张家的这个女儿,再也容不下别的姑娘了,瑞瑶把他的心占满了。

第二天天刚亮,谢小峰就起床,他把军装穿上,搬出自行车,江淑玲问他:“小峰,这么早你去哪?”
“那个,妈,我出去趟。”谢小峰胡乱应付着。
“别乱跑了,今日你还得去相亲,这姑娘是俺单位局长的闺女,听说人长的不错,还做的一手好菜,你赶紧的,收拾收拾,吃完饭咱就去。”
谢小峰扶着自行车把想了想:“妈,别给我安排相亲了,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你有了?哪个?啊?你前两天相的时候不是一个都没看中吗?今天怎么忽然说有了,告诉妈,你看上的是哪个?”
“就那个,昨天去的那家,那张大爷家的女儿。”
谢书记在一旁听见了,赶紧蹭过来:“咱昨天去的韩石镇的张家小庄,你看上我那战友的女儿了,好,有眼光,那姑娘不错,儿子,加油啊!”
江淑玲在旁边不乐意了:“那姑娘有那么好嘛,还爷儿俩都看中了?”
“我跟你说,是真好,等你见了你保证也喜欢,那个小峰啊!赶紧去张家小庄去追啊!今天呢,老爸就不陪你去了。”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10 14:26:17 +0800 CST  
瑞瑶中午放学后,进大门口又看到了一辆陌生的自行车,她疑惑地想,这车子怎么跟昨天的很像?只是少了一辆,正琢磨呢,一个人影晃到她面前:“你放学了?”
瑞瑶一惊,看见一个穿着天蓝色军装的小伙英姿勃发地站在自己面前,正用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盯着她,那股子帅气逼的瑞瑶有点玄晕,她定了定神:“奥,怎么是你呀,你怎么又来了?”
“再过一个星期,我假期就结束,我想在回部队前看看你。”谢小峰眸子闪烁着神采,脸稍稍泛了点红,瑞瑶笑了。
吃完中午饭,谢小峰要骑自行车送瑞瑶去学校,瑞瑶死命不让:“不用不用,让同学看见不好。”
让瑞瑶想不到的是,下午放学回家还能见到谢小峰,他根本就没走,瑞瑶看到父母开心的样子,对谢小峰就像对自己的亲儿子,她问母亲:“妈,干嘛呀这是?他怎么还不走?你们还打算留他在咱家住下呀!天都黑了,快让他走吧!”
母亲戳了一下瑞瑶的额头:“傻孩子,人家这是看上你了,瑶瑶,你觉得怎么样?反正我和你爸是同意,这个小青年是真不错,一点家庭优越感都没有,谦虚,知书达理,还很有上进心,你爸非常欣赏这个孩子,瑶瑶,你试着跟他相处相处,我和你爸呀,就你这块心事了,这样也好,你嫁给他,我俩也就放心,这小青年可靠,值得托付,瑶瑶,相信妈,相信
你爸,你爸阅人无数,不会看走眼的。”
瑞瑶低声说:“妈呀,我才多大呀?你就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你嫌弃我了?反正我对他没什么感觉。”
对瑞瑶来说,婚姻是很遥远的事,她才十七,还是虚岁,她还没有肆意地绽放她的青春就成为有主的人了,她不甘心,她得多待两年,尽情享受一下做姑娘的快乐。可对于瑞瑶父母来说,谢小峰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而他自己却谦虚的很,一点都看不出是高干子弟,不知道的就以为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那些纨绔子弟身上的坏毛病在他身上私毫不见,他干净清澈的像一汪清泉,这是这孩子最难能可贵的地方。依老人的处事经验来看,这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如果失去就再也遇不见,一旦错过就永远错过,依谢小峰的条件,在县里,得有多少姑娘争着抢着嫁给他,那是一手划拉一大片啊!瑶瑶嫁他那是高攀了,不过,这孩子品性好,将来对瑶瑶也是差不了哪里去,虽然,瑶瑶是小点,小点就小点,女孩子早晚要嫁人,如果这个抓不住,恐怕她这辈子再也遇不见比谢小峰更合适的人了。父母是真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够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不然,过了这村没那个店了。
瑞瑶扭着头听着母亲苦口婆心的给她讲各种利害关系,在甜水里泡大的她怎会知道人间疾苦?她不知道贫穷怎样挣扎,她更不知道人生病了没钱医治的那种悲苦,那种绝望和无助,虽然她也见过穷人,比如伶俐,但她也是看个表面,伶俐深层意义上的贫穷她永远体会不到,所以,单纯善良的她总是把很多事看的很美好,也把人心看的很美好,在她心中没有恶的存在,所以,嫁人,嫁给谁她都觉的是幸福,只要两个人相爱,她要嫁个她爱的人,将来她一定找个她爱的,也是爱她的人结婚,那样才圆满,可是现在,这个叫谢小峰的海军,竟然这么早就闯入了她的生活,她都没来的及准备。
怎么办?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10 14:26:44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八章,从监狱回家的伶俐


伶俐从监狱回来好几天了,他闷声不响地帮弟弟志勇干着活,家里的一切又都熟悉起来,监狱的八年让他几乎忘记了家里人的存在,也许是因为志勇从来没有来监狱看过他,志勇的样子他渐渐模糊,与其说是忘了志勇,倒不如说是伶俐不想面对家里的一切,他是在逃避,因为一旦想起,他就倍受煎熬,生活给了他太多不幸,也许唯有逃避才能使他平静下来,不然,他心里那股气流又在身体里乱窜,他又控制不住,可是,他有时又逃避不了,不受控制地去想,父亲,小新,母亲花花,还有那个……女学生……
伶俐在监狱的时候,李警官李军经常帮助他照顾他,相比较社会上的复杂,监狱却是单纯得多。伶俐只想好好改造,不惹事生非,他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睡觉。那些犯下各项罪名的狱友们,起初不了解清况,看伶俐在监室踢脸盆,都瞧不起他,一个傻子,除了踢盆子,惹急了还拼了命地咬自己的手背,直到手背鲜血淋漓,嘴角鲜血淋漓,然后张着糊满鲜血的大嘴呼哧呼哧喘粗气,脸都扭曲变形。
大家看他也不是不懂事,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慢慢的,他的情况都知道了,强奸进来的,可有些犯罪经验的老油子怎么也不相信伶俐会是个强奸犯,他们问他,你到底强奸人家了没有?伶俐低垂着脑袋闷声不响,俩眼珠子突然变的血红。突他然暴躁起,张开嘴,咬向自己的手背,随着嘴角渗出殷殷鲜血,他心里积聚的那股郁闷之气才得以释放,手背疼,心里却舒坦多了。大家才明白,这是个家庭出了变故的可怜人儿呀!别欺负这个可怜人了,好好对待他吧。
事情的逆转就是伶俐八年的监狱生活比他在何家庄要好很多,可是到了刑满释放的日子,他却不想回家,这有点不合常理,总不能让他继续呆下去吧?监狱这地方,相信很多犯人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唯有伶俐是个例外,他不想离开那个地方,他想起回家就胆颤心惊,心痛无比的回忆像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地剜着他的心,让他的心又疼了一遍又一遍。
入冬了,白色的窗户纸被风撕的稀碎,无情的北风像刀子划破大生叔家的木格子窗棂向着伶俐的身体上扫射,穷人家都害怕过冬,穷人看不到冬雪的美丽和浪漫,因为没有御寒的棉衣,没有钱买碳火生炉子,没有柴火烧,炕上冰凉冰凉,伶俐就在冰凉的塌了半边的炕上剥玉米粒,这是弟媳妇香芹给他安排的任务,说他不能一天到晚吃闲饭,就把秋天收下的玉米让他剥粒,家里已经不养猪了,剥的玉米粒悉数卖掉。
伶俐剥着剥着,手指渐渐变的僵硬,他两手捂到嘴唇上呵了口热气,从旁边破烂被褥里抽出李警官给他的军大衣披在身上,窗外有一丝阳光透过窗棂射进屋子,照在炕上金灿灿的玉米棒子上,那光线就找不到了,这一缕缕阳光在北风的肆虐下失去了它的温暖,伶俐更加瑟缩。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11 13:11:36 +0800 CST  
瑟缩的伶俐倚着炕头的墙根,习惯性地低垂着单眼皮从眼睛的细缝里瞅着满满一炕玉米棒子,耸了耸鼻子,清鼻涕总是不停地顺着鼻孔往外钻,这是伶俐唯一不怕冷的东西,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紧鼻子尖,随着“哼哧哼哧哼哧”地响,领俐手里捏着一把清鼻涕,他“吧叽”一声甩到了炕前,紧接着又擤一把。肚子便开始咕噜咕噜,从左边到右边,再从右边叫到左边,饥饿开始撕扯着他,从食道到喉咙口,连嘴巴都不自觉地张开,它需要伶俐往张开的嘴巴里塞东西,嘴巴正极度的渴望着,可是塞什么好呢?面前倒是有,可玉米粒实在是太硬,嚼不动啊!伶俐挺直脊背,身子向后墙贴去,他以为这样可以缓解饥饿,结果却是更加饥饿,伶俐汗珠子下来了。
也许就是人的本能吧,伶俐抓起一把玉米粒塞进嘴里,牙齿咬动的那一瞬间,伶俐感觉牙齿要崩掉,他疼得咧着嘴吸溜吸溜,然后喉咙迫不及待地张开,玉米粒囫囵个儿吞进肚里。
伶俐生吃了一把玉米粒,肚子不再叫唤,可是不太好受,他拍拍肚子,然后探过身子,从远处扒过玉米棒子,两手迅速地剥起来。
玉米粒在他手上像一粒粒金豆豆从他指缝中哗啦哗啦掉落,很快他手里就余下一个玉米骨头,他把骨头扔到一边,又抓起一个。
过了会儿,伶俐听到堂屋门呱嗒响,侄子大伟进来了。
大伟把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布包放炕上说:“大爷,吃饭吧,俺妈今晌午没做饭,你将就着吃点吧。”
伶俐不说话,打开布包,一个冰凉邦硬的馒头卧在里面,伶俐抓起馒头慢慢啃着,大伟收起布包说:“大爷,你慢慢吃,我上学去了。”
伶俐听着大伟带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吃完馒头继续剥着玉米粒,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然后跳下炕,从炕前的角落里提上了那个灯笼,伶俐小心的把灯笼放炕头上,拿块破布轻轻擦拭。爹,娘,媳妇儿,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就只有这个灯笼,只有这个灯笼证明他的父母确实存在过,只有这个灯笼能够证明他和志勇还是人生父母养的,只有这个灯笼证明他和志勇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伶俐开始想爹想娘想媳妇儿,他低垂着脑袋,呆呆地坐在炕上,像一尊泥塑般一动不动,任凭寒风呼啸着围绕着他,他又听见门呱嗒一响,又进来一个人。
大生进来时看见伶俐一个人坐在自己老屋炕头上呆呆的发愣,旁边还一个灯笼,这不老何当年用过的灯笼吗?都多少年了伶俐还留着呢,大生想着,自己家老屋自己都轻易不来趟,他发现自家老屋破败不堪,窗歪柱斜,窗户上连窗户纸都没糊,屋里这个冷啊!大生都受不了,他打了个寒战起了身鸡皮疙瘩,两手抄进了棉袄袖子:“伶俐你这也太冷了,志勇连张窗户纸都不给你买,这还没到冬至呢,就这个冷法,真到了数九寒天还不得把人冻死?”
说了半天,伶俐没有反应,大生又说:“伶俐,你还没去看看嫂子的坟吧?嫂子快忌日了,你不去上上坟?伶俐,如果你想去,叔就陪你去,你自己也找不着地方。”
大生吸溜了一下鼻子。
伶俐也吸了一下鼻子:“叔,你带我去。”
大生和小兵叔帮扶着把伶俐住的屋子收拾了收拾,窗户糊上窗户纸,把塌了半边的炕给修了修,然后两家又给伶俐弄来了不少柴火,说不管怎样,天冷的时候填到锅底下烧烧炕,伶俐默默地看着他们做这一切,他们也习惯了伶俐的沉默。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11 13:12:30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九章,伶俐上坟

大雪过后,真的下了一场雪,整个村子被大雪覆盖,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雪花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地缤纷,静静地飘洒,有几片爱怜地抚摸着伶俐的脸颊,然后停留在他的眉毛上面,轻轻地挂在他的眼睫毛上。很多事慢慢变热,亦像这冰封的大地一样慢慢地变的冰冷,不知不觉,已过了多少个四季,岁月静静的划过,一切都在风雪中湮灭。
伶俐在坟地里呆呆站着,眼前是父母的坟,旁边是媳妇儿小新的坟,也可以说是自己老婆孩子的坟,他站了会儿,直到手脚冻的有点麻,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从随身提着的包袱里拿出元宝纸钱,旁边大生叔帮他点上,两个人找了根树枝拨拉着燃烧的纸钱,雪渐渐小了,火却越烧越旺。
伶俐给父母烧,又去旁边给小新烧,他心里又不自觉地涌上一阵哀痛,这个世界是冰冷的,因为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都离他远去,徒留他一个人在这凉薄的人世间悲伤的活着,伶俐心里忍不住一阵颓废,倒不如,倒不如随了他们去,省的自己一个人孤独,爹,真想你,伶俐是真想你,娘啊娘,伶俐这辈子稀里糊涂地没照顾好你,就连你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伶俐不配做你的儿子,小新呀,我的亲人,还有肚子里咱俩的孩子,你说咱一家三口好好活着该多好!
伶俐悲痛的无法自拔,他流不出一滴泪,唯一的发泄就是咬自己的手,他把冻的冰凉冰凉的右手背送入口中,只觉的手背硬的像块石头,它已经冻僵了,伶俐在自己冻僵的手背上张开牙齿,咬一下,手背打滑,咬不到,他再咬,他想咬,想上下牙齿在自己手背的肌肉上交合,直到交合之处流出鲜红的血,他心里才舒服,他的悲伤才能压下去,可今天,他的手是僵的,所以他咬不到,只听到上下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伶俐着急的从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7-12 16:45:19 +0800 CST  

楼主:野有蔓草蓁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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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02-13 02:47:5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1 11:25:3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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